第十六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洒进来,地面上光影摇动。
孟雪瑶睁开眼睛,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的清晨安静极了,只有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
她披上外套推开门,一股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门口的木檐下,挂着一串果壳风铃。
风铃是用松塔和榛子壳做的,每一片都被精心打磨过,用细麻绳串在一起。
风一吹,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是老周前几天悄悄挂在这里的,她早上推门时才发现。
孟雪瑶伸手轻轻碰了碰风铃,嘴角不自觉扬起。
老周的木屋离她不远,隔着一个小山坡。
每天清晨,她都能看见他穿着那件厚厚的棉袄,整张脸被裹住大半,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在雪地里晨练。
他的身手很好,前些日子似乎有些受伤的腿也好了不少,动作干净利落。
有时候是打一套拳,有时候是练习刀法。
他的功夫果然很好,猎刀在他手里像是有了生命,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弧线。
孟雪瑶常常站在窗前看他,直到他练完,朝她的方向点点头,然后转身去做别的事。
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但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孟雪瑶发现,他实在是个很好的人——
他会把柴打好,整齐地放在她的门口。
也会帮她清理好门口的杂物,把一些镇上买来的物资轻轻放在她门外。
甚至有一天她随口提了句想吃新鲜的蘑菇,第二天门口就多了一篮刚摘的松茸。
这天傍晚,孟雪瑶正在整理巡山记录,忽然听见隔壁传来水声。
她本想找老周问问明天巡山的路线,走到门口,才意识到他在洗澡。
木屋的窗帘没拉严,透过缝隙,她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水汽氤氲中,男人的背影挺拔而健硕,肩背的肌肉线条分明。
水珠顺着脊背滑落,在烛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
他的右腿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大腿一直延伸到膝窝,看起来像是旧伤。
孟雪瑶猛地退后一步,脸颊发烫。
她本想悄悄离开,却不小心踢到了门口的柴堆。
谁老周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是、是我!孟雪瑶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待会儿再来!
她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后,心脏好像还在狂跳。
一张脸也羞得通红。
第二天见到老周时,两人都有些尴尬。
他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只是递给她一把新做的小木梳。
给你的。他的声音透过围巾,显得有些闷。
木梳做工精细,齿缝均匀,背面还刻着一朵小小的雪花。
谢谢。孟雪瑶接过木梳,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套,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
沉默片刻后,老周突然说:今晚有流星雨。
啊
我昨天听了一下广播,这应该是今年北半球冬季最大的流星雨。他指了指天空,眼中带着点笑意。
如果天气好,在林间空地里应该能看到。
孟雪瑶惊讶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道:你还对这个感兴趣那你也懂天文了,是吗
我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这个专业,只是那个要理科生才能报。
老周点点头,没多解释。
但当天晚上,他却带着一张手绘的星图来找她,耐心地教她辨认星座。
他们坐在雪地里,肩并肩仰望着璀璨的星空。
当第一颗流星划过时,孟雪瑶小小地惊呼出声,眼睛里倒映着流光溢彩的星河。
许个愿吧。老周轻声说。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温柔,孟雪瑶突然很想知道,围巾下的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那个晚上过去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些。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流逝。
老周教会了她许多东西,比如如何辨别动物的足迹,如何在暴风雪中辨别方向,甚至教了她几招实用的防身术。
手腕要这样转,不要捏得太紧了。他站在她身后,虚握着她的手腕给她示范动作。
对方抓住你时,用巧劲挣脱。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孟雪瑶的心跳突然加快,动作也乱了套。
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我……。她红着脸说。
不,你学得很快。老周松开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夜深人静时,孟雪瑶偶尔也会想起霍羡舟。
但是,那些记忆已经不能再影响到她,甚至不会占据她片刻心神,便会从她脑海中掠去。
有时她也会想,当年那么相爱的人,如今难道真的能忘得彻底吗
可是,她似乎确实已经被如今的生活治愈。
甚至,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那个噩梦了——
在梦里,霍羡舟头也不回地奔向江诗芮,而她被压在横梁下,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任由她拼命呼喊,那个从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
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那些场景曾经久久萦绕她心头,让她夜不能寐。
可如今,再也不能影响到她了。
现在,她的梦里更多是松林、雪地。
和那个——始终沉默却可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