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李老栓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嘲弄,烟袋锅子在门槛石上磕了磕:
哼!我就说嘛!张成那小子贼精鬼大的,嘴上跑火车比谁都厉害,真事儿跟前就怂包了!
林平那是啥人那是村长的金疙瘩!他张成一个游手好闲的破落户,也敢撩虎须就你这个实心眼的傻货信他的!
他顿了顿,借着烟锅子的微光瞪了黑蛋一眼,语气越发不耐烦:赶紧滚远点!看见你就来气,丢人现眼的东西!屋也甭进!
黑蛋嗫嚅着,想辩解两句说成哥请自己吃了顿好的,可想起张成的叮嘱,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低着大脑袋,像个挨了训的大熊瞎子,蔫头耷脑地钻进堂屋旁边的灶房,想舀点凉水润润被肉咸着的嗓子。
黑蛋娘王氏,裹着条硬邦邦,补丁摞补丁的破被子,正斜躺在通着点灶膛余温的土炕上假寐。
听到大个子儿子摸黑进屋的动静,她不耐烦地掀开点眼皮瞅了一眼,哼都没哼一声,依旧歪着。
黑蛋摸到灶台边,拿起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熟门熟路地从大水缸里舀了大半碗冰冷的井水,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冷水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王氏,突然像警觉的老猎狗一样,猛地用力吸了吸鼻子。
她那双昏花的老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亮了几分。
一股若有似无,极其熟悉又让她魂牵梦绕的香味扎入了他的鼻子。
她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动作麻利得像换了个人。
王氏几步就下了炕,趿拉着破棉鞋走到黑蛋身边。
她也不说话,就在黑蛋周围转了两圈,鼻子凑近了,对着黑蛋身上那件沾满煤灰草屑的破棉袄使劲地嗅来嗅去。
最后,她确定无比地站定,浑浊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精光,死死盯住儿子那张被冷风吹得发紫的黑脸:黑蛋!你身上......你身上咋回事
王氏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夹杂着难以置信和某种强烈到近乎病态的渴望:
咋有股油味儿还有......肉味!还有......甜丝丝的果肉味儿你是不是......偷偷在外面吃啥了
黑蛋一惊,手里喝水的破碗差点掉地上。
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起张成的叮嘱,慌忙摇头辩解:没......娘,你闻错了吧俺......俺哪有钱吃肉......
王氏根本不信,抬手啪地一声就朝黑蛋粗壮的胳膊上狠拍了一记:死小子!还敢跟你老娘瞎掰扯!
她凑得更近,几乎把鼻子拱到黑蛋的棉袄领口里,又用力深深地吸了好几口,脸上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又贪婪:
就是肉味!猪肉炖得烂烂的味儿!还有粉条!错不了!
好你个没良心的黑蛋!在外面偷摸吃香喝辣的好东西,一口都舍不得给你爹娘带回来
你爹娘在家喝的是清汤寡水的野菜糊糊,你个不孝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