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噗嗤!
尽管尖端不算锋利,但在张成凝聚全身心力量的致命一击下,枯木如烧红的铁钎,硬生生贯穿了坚韧的皮肉,深深扎进了心脏。
嗷呜——
野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全身剧烈抽搐了几下,终于瘫软不动。
张成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松开双手,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大颗的汗珠滚落,又被冷风冻住。刺骨的寒气钻进肺腑,针扎似的疼。
他扭过头,看向蜷缩在树旁的周雪和小花。
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
她们没事了!
这一次,她们活下来了!
周雪抱着小花,怔怔地望着他,劫后余生的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与一片茫然。
她看看没了声息的野猪,又看看浑身是雪,喘着粗气的张成,心中疑窦丛生,不知他唱的又是哪一出。
张成看着周雪眼中的戒备,心知上一世自己造的孽太深。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阿雪,你们没事吧没吓坏吧
从未听过张成如此温柔的腔调,周雪下意识茫然地摇摇头。
张成站起身,拍打着身上沾满的雪沫和泥土,迈步向娘俩走去。
周雪像受惊的兔子,立刻护着小花往后急缩,声音发抖:成子,别,别打我们娘俩......家里......家里真的没钱了......
她急忙指向地上的野猪:这......这猪你拉去卖吧!能换不少钱的!你......你别过来......
张成的脚步僵在原地,心口像被狠狠戳了一刀。
他不再逼近,只隔着几步远,望着周雪,语气低沉却坚定:
以前是我不当人,对不住你们娘俩。这次......我发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往后有我,他顿了顿,像在立下一个神圣的誓言,我保你们娘俩吃香喝辣,咱把日子往好里过!
周雪看着他,眼底的不信任浓得化不开。
这些话,以前的张成不知说过多少遍。
每次甜言蜜语把家里仅剩的一点米粮、微薄的钱骗走,转眼又消失在村头的赌窝里。
好好过日子
周雪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吃香喝辣
她听着只觉得荒唐!
张成深知妻子的想法,也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稍一停顿,语气更为诚恳:阿雪,我知道你心里不信我。那行,话不多说,看我咋做!
周雪迟疑着,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受惊的女儿,终于咬了咬下唇,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张成的目光随之落到小花身上。
小花感觉到父亲的目光,小脑袋又往娘怀里缩了缩。
小花,张成努力让声音放得轻缓,想不想吃肉
沉默了两秒。
小花怯生生地从周雪怀里探出点脑袋,飞快地瞥了张成一眼,又迅速埋了回去,依旧不吭声。
张成心里清楚,想融化女儿心底的坚冰,得慢慢来。
他站起身,目光落回到那头断气的野猪身上。
这畜生虽然凶悍,但那一身膘肉却是实打实的分量。
比山鸡野兔强了太多。
两百多斤的野猪肉,够一家子对付好一阵子了。
如今寒冬腊月,冻成硬坨,能存不少日子。
另外还可以腌成腊肉,哪怕开了春也不愁没荤腥。
他找了些坚韧的藤蔓,将野猪四蹄牢牢捆住。
又砍来两根粗树枝,用藤蔓横竖绑扎结实,做成一个简易爬犁。
他费力地将沉重的野猪拖拽到爬犁上捆牢。
厚厚的积雪帮了大忙,拖起来省了不少劲。
阿雪,回家!
张成拖起沉重的爬犁,步履却异样地沉稳,说出的话像带了温度。
这头猪够咱啃一阵。回头我带点肉去集上卖了,换些粮食,再买点煤炭回来。
这天寒地冻的,可不能冻着我媳妇。
周雪被他最后那句媳妇说得脸皮一热,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了张成一眼,微蹙起眉头。
张成几时说过这种话
总觉得透着股难以言说的古怪。
一行人拖着野猪往家走,刚行出不远,风雪中就隐约显出一个人影,正蹒跚着往这边来。
人影渐近,张成眯眼一瞧,立即就认出来了。
正是他那刻薄泼辣的三婶曹桂香。
曹桂香挎着个破篮子,里面可怜兮兮地躺着几根刚刨出来的野菜根。
闹饥荒的年头,长白山上但凡能入口的都光了,树皮都难寻。
她这篮子菜根,已是运气不差。
张成打到这头野猪,估计也是那畜生饿得实在没招,才从深山里跑下来觅食。
曹桂香走近了,一双三角眼死死钉在野猪身上,上下扫了几圈,才又转向张成一家三口,那腔调又酸又刻薄。
哟!这不是咱家成子吗咋的跑了又滚回来啦该不是又把钱输干净了,回来刮地皮的
张成本不欲搭腔,可曹桂香那张嘴像开了闸。
哟嗬!这么大一头野猪你小子能耐见长啊!
那语气,恨不得那猪是她打的。
张成对他这三婶没半分好感。
这女人,牙尖嘴利,爱贪便宜,满肚子坏水。
早年村里分粮,她自告奋勇替张成家代领,到手转手就扣下半袋子高粱面。
害得他家十多天只能喝野菜糊糊。
后来她家儿子还没着落,张成倒先娶了周雪。
她自然各种妒忌,这些年就在村里编排,说周雪是外乡来的懒婆娘,克夫命,把老张家搅散了。
连张成赌博酗酒,她都说是周雪带来的晦气。
前些日子,张成娘病重,去三叔家借钱救命。
这女人非但一毛不拔,还夹枪带棒一通狠毒的羞辱。
张成不光对她没好感,心里头还憋着火!
上一世他混蛋不识好歹,分不清亲疏。
这回重活,他倒要睁大眼好好看看,谁还敢动他家的人!
曹桂香挎着篮子,眼珠滴溜溜乱转:成子,这猪咋撞你手里了
张成懒得废话,就答了一句:碰上了。
曹桂香又绕着野猪转了两圈,啧啧有声:啧啧,这猪怕是二百斤都打不住吧你们仨能嚼得了这么多肉
你一个人拖下山,累死个人哩!
要不这样,她话锋一转,堆出假笑,你先撂这儿,我紧赶慢赶跑回去,叫上你三叔和两个堂弟,过来帮你抬!回头肉割好了,你家再匀点过来尝个味儿
张成心里一声冷笑。
好个曹桂香!
算盘珠子打得八百米外都听得见!
让他把猪撂在山上,她回去叫人
回头送到他手里的,怕是只剩猪下水了!
脸皮能厚到这地步,也算登峰造极。
用不着,张成硬邦邦甩过去一句,一个人拖得动,不劳三婶费心。
说完招呼周雪小花就要走。
曹桂香见张成不吃这套,忙追上来,假意亲热:成子,这话说的多外道!一家子骨肉,帮衬把手算啥事儿
要不这样,婶儿跟你搭把手一路拖回去,到家你分半扇肉给我,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