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我摸尸体能读档 > 第一章

身为法医,我能读取尸体残留的72小时意识碎片。
溺亡的富家女在意识里尖叫:他按着我的头呛水!
我立刻锁定她男友张子豪,证据却显示案发时他远在海外。
张子豪的律师拿出精神鉴定书:我的当事人有严重妄想症。
我冷笑:尸体从不说谎——你左腕的蝎子纹身,贴纸还粘在垃圾桶里吧
濒死记忆涌入脑海:张子豪有个从不露面的孪生兄弟。
他们共用身份二十年,连父母都被骗过。
当卡车撞破雨幕冲来时,我听见助手在爆炸中嘶喊:
上次你为我聋了右耳...这次换我听你指挥!
1
死人开口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像一层冰冷油腻的膜,死死糊在鼻腔深处,每次呼吸都带着股生铁似的腥气。市局法医中心地下二层,无影灯惨白的光柱笔直砸在解剖台不锈钢台面上,光斑边缘锐利得能割伤眼睛。台上躺着赵倩,本市知名企业家的独女,三天前从私人游艇落水,捞上来已经泡得发白浮肿。
我,林野,套着蓝色无菌服,橡胶手套紧箍着手指,指尖冰凉。手里的解剖刀刀锋薄得几乎透明,悬在赵倩肿胀发青的脖颈上方。助手杨锐站在对面,口罩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年轻锐利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盯着我的手。
林哥,体表检查完毕,无明显致命外伤,指甲缝提取物已经送检,杨锐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闷,家属那边…压力很大,催着要确切死因。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干涩。目光落在赵倩那张曾经明艳、如今只剩下死白和淤青的脸上。水浸泡让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嘴唇微微张着,像是凝固在某个无声的呐喊瞬间。
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那点熟悉的翻搅。每次正式接触尸体前,都像要踏入一片未知的雷区。我戴上特制的感应贴片手套,薄如蝉翼的导电纤维紧密贴合着指尖皮肤,冰冷而微麻。这玩意儿连接着我太阳穴两侧的微型电极贴片,像个简陋的脑波放大器,是我偷偷改装调试了无数次的秘密武器——能短暂捕捉并解读尸体脑部残留的生物电信号,那些死亡七十二小时内尚未完全消散的、混乱破碎的意识碎片。
指尖,轻轻落在了赵倩冰冷、湿滑的额头上。
嗡——
一股强烈的眩晕猛地攫住了我!视野瞬间被撕扯、扭曲,解剖室冰冷的白光被一片晃动的、刺目的碧蓝取代!是水!无边无际、带着咸腥味的海水!巨大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挤来,胸腔憋得要炸开,冰冷咸涩的水疯狂地倒灌进喉咙、鼻腔!
咳…呜…我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窒息的嗬嗬声,身体晃了一下。
林哥!杨锐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传来,带着惊疑。
我根本没空理他。意识被强行拽进了那片狂暴的蓝色地狱。
赵倩最后的感知碎片,像无数碎裂的玻璃渣,狠狠扎进我的脑海:
剧烈的晃动!身体失去平衡,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痛楚还没来得及蔓延开,一只大手!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质腕表的大手,从背后闪电般伸出,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野兽般的蛮力,死死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唔——!
冰冷腥咸的海水瞬间没顶!世界只剩下恐怖的咕噜声和刺入骨髓的寒冷。求生的本能让她疯狂挣扎,手脚乱蹬,指甲似乎刮到了什么坚硬粗糙的东西(是栏杆还是那只手),但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如同铁钳,纹丝不动地将她的脸死死按进翻涌的海水里!
一个扭曲变调、充满恶毒快意的男声,贴着水波,模糊却又清晰地扎进她的意识深处,成为溺亡前最后接收到的、来自地狱的宣告:
下去吧!贱人!钱和命,你一样都别想带走!
嗬——!我猛地抽回手,像被无形的烙铁烫到,踉跄着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器械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大响。冷汗瞬间浸透了无菌服下的T恤,黏腻地贴在背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样撞得肋骨生疼,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残留的溺水窒息感让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烧火燎。
林哥!你怎么了!杨锐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我胳膊,声音都变了调,眼神里全是震惊和担忧,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见鬼了
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眼前残留的晃动的蓝色水光和那种濒死的绝望。喉咙干得冒火,勉强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不是意外…
什么杨锐没听清,或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赵倩…是他杀。我抬起头,对上杨锐惊疑不定的眼睛,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海水冰冷的咸腥和死者最后的滔天怨愤,有人…从背后,把她的头,硬按进了水里!活活呛死的!
2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解剖室的金属门哐一声被撞开,刑侦支队的副队长王强像一头发怒的犀牛冲了进来,带着一身浓烈的烟草味和熬夜的焦躁。他个子不高,但骨架粗壮,警服衬衫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肌肉虬结的小臂。此刻,他那张方正的国字脸黑得像锅底,目光像两把刀子,直直钉在我脸上。
林野!你他娘的在报告上写的什么玩意儿!王强啪地一声把一份新鲜出炉的初步尸检报告拍在旁边的器械台上,震得不锈钢托盘嗡嗡作响,他杀!‘颈部肌肉及深层组织存在符合外力强制性按压的挫伤及微小出血点,结合呼吸道内大量溺液分布及特征性泡沫,符合生前入水且遭受头部强制性按压导致的溺亡’!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话,整个专案组就得推翻之前所有调查方向!赵家那边已经快把局长办公室掀了!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手指用力戳着报告上那几行字,仿佛要用眼神把那几行字烧穿:证据呢!光凭你解剖台上看出来的这点‘符合’那游艇上可不止赵倩一个人!她男朋友张子豪就在旁边!我们第一时间就排查了所有人!张子豪的口供、游艇服务生的证词、甚至船上监控拍到的片段,都他妈清清楚楚显示,赵倩就是自己脚滑摔下去的!意外!明白吗!
我抬手抹掉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胃里那股熟悉的翻搅感又涌了上来,混合着解剖室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呕。王强的咆哮在耳边嗡嗡作响,但我脑子里反复闪现的,是赵倩意识碎片里那只戴着黑色腕表、骨节分明的大手,是那句恶毒冰冷的诅咒。
王队,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疲惫后的沙哑,在这种暴怒的对比下显得格外突兀,尸体不会撒谎。她后颈肌肉和颅骨连接处的深层挫伤,位置、形态、受力方向,都明确指向一个暴力下压的动作。自己摔下去,伤不会在那里,更不会有那种程度的肌肉撕裂。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强喷火的眼睛,落在报告上,至于张子豪…
张子豪怎么了!王强猛地拔高音量,像是被踩了尾巴,他妈的案发时那小子根本不在国内!他当天下午就飞去瑞士苏黎世参加一个什么狗屁金融峰会了!海关记录、机场监控、甚至苏黎世那边酒店大堂的入住录像,全他妈铁证如山!飞机起飞的时候,赵倩还活蹦乱跳在游艇上开香槟呢!他难不成会分身术!
瑞士我眉头猛地一皱,像被一道冰冷的电流击中。赵倩意识里那个恶毒的声音,还有那只戴着腕表的手…那感觉太真切了!张子豪是赵倩的未婚夫,两人关系在外人看来如胶似漆,但赵倩死前意识里那刻骨的恐惧和怨恨,绝不是对着陌生人。
对!瑞士!铁板钉钉的不在场证明!王强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再次横飞,林野,我知道你小子有点神神叨叨的‘直觉’,但这他妈是命案!要讲证据!铁证!不是你对着尸体发会儿呆就能下定论的!赵家什么背景张子豪又是什么背景一个弄不好,老子这身皮都得被扒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板寸头,指着我的鼻子:你!赶紧给我重新看!仔细看!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有没有可能是落水时撞到栏杆什么的造成的嗯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他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解剖室里只剩下王强粗重的喘息声和无影灯电流微弱的滋滋声。杨锐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眼神在我和王强之间紧张地逡巡。
我沉默着,没理会王强的咆哮和威胁。赵倩意识碎片里那个模糊的、戴着腕表的手腕影像,如同烙印般清晰。那只手…在猛力下压的瞬间,腕部似乎绷紧,露出了袖口下方一小片皮肤。那片皮肤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个模糊的、深色的图案轮廓
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沉入那片混乱濒死的感知残留中。冰冷的海水,巨大的压迫力,绝望的挣扎…画面破碎摇晃,但那只手腕的画面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拉近、放大!袖口被挣扎的动作蹭上去了一点,露出了腕骨上方大约两寸的位置——那里,赫然有一个小小的、深青色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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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蝎子!尾钩高高翘起,带着致命的毒性和狰狞!
3
精神鉴定与垃圾桶里的贴纸
专案组的临时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来。投影仪的光柱打在幕布上,是张子豪那张轮廓分明、带着几分混血感的俊脸。照片里的他穿着剪裁合体的定制西装,站在苏黎世某知名银行大厦前,笑容矜持得体,背景是清晰的当地时间戳:赵倩落水身亡的整整六个小时后。
王强夹着烟,眉头拧成一个死疙瘩,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出入境记录、机场监控、酒店监控、甚至他在苏黎世街头被游客无意拍到的照片,时间链条完整得无懈可击!瑞士那边警方也确认了,他确实在会议注册名单上,还做了小组发言。妈的,除非他有瞬间移动,否则绝不可能出现在那艘游艇上!
会议室里一片压抑的沉默。赵倩父母派来的代表,一个穿着阿玛尼西装、表情冷硬的中年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王队长,各位警官。我理解警方工作的难度。但目前的证据链已经非常清晰,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张子豪先生作为赵倩小姐的未婚夫,悲痛欲绝,却还要承受无端的怀疑,这对他本人和两个家庭都是巨大的伤害。我们要求警方尽快出具正式的意外死亡认定,并停止对我当事人张子豪先生名誉的损害。
损害坐在角落的我,终于抬起了头,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沉闷的空气。我的目光越过烟雾,精准地钉在那位精英律师身上,赵倩后颈的深层挫伤,明确指向暴力按压。这,是科学鉴定结果,不是无端怀疑。
律师脸上公式化的悲悯瞬间冻结,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林法医,我尊重您的专业。但科学鉴定也有出错的可能,尤其是在…一些主观因素介入的情况下。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地顿了顿,随即从精致的真皮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啪地一声轻响,放在会议桌中央。
那是一份精神科鉴定报告。封面上印着本市最权威的私立心理诊疗中心的烫金徽标。
鉴于林法医在调查过程中表现出的一些…超乎寻常的执着和判断依据,律师的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刀,以及他本人过去曾因工作压力接受过相关心理干预的记录。我们出于负责任的态度,也为避免可能的误判,委托专家对林法医的心理状态进行了评估。
他翻开报告,指尖点着其中一行结论性的加粗文字:报告显示,林法医目前存在一定程度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伴有明显的现实感解离倾向和…妄想投射症状。专家认为,这可能导致他在工作中,将自身的一些心理投射,错误地解读为…来自外界的‘特殊信号’。
他抬起头,环视全场,最终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怜悯,换句话说,林法医,您所坚信的‘尸体告诉您’的信息,很可能…只是您自己内心创伤的映射。您需要的是休息和治疗,而不是继续参与这起案件,造成更大的困扰。
会议室里瞬间死寂。王强的表情变得极其难看,眼神复杂地扫向我。其他警员也面面相觑,气氛尴尬而凝重。那份报告像一块沉重的巨石,砸在原本就迷雾重重的案件上,更砸在我个人的专业尊严上。
杨锐猛地攥紧了拳头,脸色涨红,刚要开口为我争辩,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妄想投射我心底涌起一股冰冷的怒意,但脸上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赵倩意识里那只狰狞的蝎子纹身,还有张子豪那张看似无懈可击的脸,在我脑中飞速旋转、重叠。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诞的念头,在强烈的直觉和愤怒的催化下,骤然成型!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会议桌前,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两束冰冷的探照灯,穿透烟雾,牢牢锁定律师身后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眼眶通红、仿佛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张子豪。
张先生,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会议室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演得很辛苦吧为了钱,为了摆脱赵倩,为了这个完美的金蝉脱壳计划
张子豪猛地抬起头,脸上那份悲痛瞬间凝固,闪过一丝被猝然戳破的惊愕和慌乱,随即被更深的愤怒取代:你…你胡说什么!我警告你…
警告我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打断他,警告我之前,不如先解释一下——我的目光如毒蛇般倏地下移,死死盯住他此刻刻意用衬衫袖口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手腕!
你左腕上那只翘着尾巴、准备蜇人的蝎子,为什么…不见了!
张子豪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剧烈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本能地、惊慌地用右手死死捂住了左手腕!
什…什么蝎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那份伪装出来的镇定和悲痛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和被人窥破秘密的狼狈。
不知道我冷笑,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步步紧逼,也对。毕竟那玩意儿只是一次性的纹身贴纸,用完随手一撕,冲进下水道,或者…扔进垃圾桶,多方便我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他瞬间煞白的脸,然后猛地转向王强,声音斩钉截铁:王队!立刻搜查张子豪在游艇事件后回过的所有住所!特别是浴室和卧室的垃圾桶!重点找一种深青色的一次性纹身贴纸!图案是蝎子!尾钩上翘!
王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和我的笃定震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有!我再次看向面无人色的张子豪,一字一顿,将那个惊雷般的猜测狠狠砸了出来,查查张家!查查张子豪…是不是有个一出生就被送走、从未公开露面、甚至可能连张家父母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王强失声叫了出来,眼珠子瞪得溜圆。整个会议室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赵家的律师也彻底懵了,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都忘了推。
4
双生之影
市局技术科的灯光白得刺眼,将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巨大的屏幕上,并排展示着两张照片。左边是张子豪,西装革履,笑容矜贵。右边…是一张模糊的、来自二十多年前某乡镇福利院尘封档案里的泛黄登记照。照片上的男孩大约六七岁,眉眼轮廓与张子豪惊人地相似,只是眼神怯懦,穿着破旧,照片下方潦草地写着登记名:张子杰。
王强抱着胳膊站在屏幕前,下巴上的胡茬都因为过度震惊而显得格外扎眼,他指着右边那张照片,声音干涩:……DNA比对结果出来了。赵倩指甲缝里提取到的微量皮屑组织,与张子豪本人不匹配,但与这份福利院存档的张子杰血液样本…完全吻合!
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被铐在审讯椅上的张子豪。此刻的张子豪,早已没了之前的倨傲和悲痛,脸色灰败,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像一条被抽掉了骨头的丧家之犬。面对铁证,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是…是我弟弟…张子杰。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麻木,我们…是双胞胎。爸妈…当年生意刚起步,觉得养两个儿子负担太重…就…就把他送去了远房亲戚那儿。后来那家出了事,他…他就辗转进了福利院。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在回忆一段被刻意遗忘的黑暗历史。
他恨我…恨爸妈…恨所有抛弃他的人。张子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气变得怨毒,他像条毒蛇一样,不知怎么找到了我…知道了我和赵倩的事…知道了赵倩家有钱,但她父母一直防着我,婚前协议苛刻得要命…只要她活着,我就拿不到多少实质好处…
审讯室的单面玻璃外,我、杨锐和其他警员静静听着。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一个被至亲抛弃、在阴暗角落里扭曲成长的影子,一个被贪婪蒙蔽、泯灭人性的哥哥,共同编织了一张恶毒的杀妻图财之网。
所以,你就利用了他对你的恨,和你对他长相的熟悉王强压抑着怒火,声音低沉得可怕,你提供信息,提供便利,甚至提供你的一切生活习惯细节…让他扮演你,在那个关键的下午,出现在那艘游艇上
呵…张子豪发出一声短促的、神经质的笑,带着自嘲和彻底的疯狂,扮演不…王队长,你太看得起我了。不是扮演…是取代!是彻底的取代!他恨我入骨,但他更渴望我拥有的一切!钱、地位、身份…还有赵倩!他觉得那一切都本该是他的!是他被偷走的人生!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而扭曲,我告诉他,只要赵倩‘意外’死了,婚前协议作废!我作为合法丈夫,能拿到大部分遗产!到时候…分他一半!不,只要他帮我,等我拿到钱站稳脚跟,我可以把‘张子豪’这个身份彻底让给他!让他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拿回他‘应得’的一切!他…他心动了!这个疯子…他比我更想赵倩死!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一丝恶毒的光:那个纹身…对!就是那只蝎子贴纸!他喜欢那玩意儿!说够狠,像他!贴在手腕上,每次看到都提醒自己该做什么!哈哈…他以为那是他的标志蠢货!那是我故意给他找的!一个…一个等着被我们捏死的虫子标记而已!用完就撕掉!冲走!就像冲掉一个恶心的污渍!谁知道…谁知道…他怨毒的目光猛地射向单面玻璃,仿佛能穿透玻璃看到外面的我,谁知道这世上真有能听到死人说话的怪物!
5
雨夜终章
夜幕如墨,厚重粘稠的雨幕被凄厉呼啸的警笛声撕开一道道刺眼的红蓝光痕。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砸在警车的前挡玻璃上,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也只能徒劳地刮开一片短暂模糊的视野,瞬间又被新的暴雨吞噬。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巨大的哗啦声。
目标地点是城郊结合部一片待拆迁的废弃汽修厂。根据张子豪崩溃下的供述和他手机里最后一条加密的联络信息指向,张子杰,那个藏在阴影里二十多年、手上沾着赵倩鲜血的毒蝎,最后就龟缩在这里。
各组注意!目标极度危险!确认持有自制火器!包围圈收紧!重复,目标极度危险!王强嘶哑的声音在车载对讲机里咆哮,混杂着电流的滋滋声和窗外震耳欲聋的暴雨声。
我和杨锐所在的这辆便装警车,负责封锁汽修厂后门那条狭窄泥泞的通道。车灯勉强穿透雨幕,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翻滚的泥水和残破的建筑轮廓。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废机油和潮湿泥土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哥,你确定那疯子还在里面杨锐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年轻的脸庞绷得紧紧的,雨水顺着车窗缝隙溅进来,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张子豪被抓,他肯定收到风声了!
他无处可逃了。我盯着窗外那片在暴雨中如同巨兽残骸般的黑暗建筑群,沉声道。赵倩意识里那只狰狞的蝎子、冰冷的海水、绝望的挣扎,还有张子杰在审讯记录照片中那双充满怨毒和疯狂的眼睛,如同冰冷的碎片在我脑中旋转。一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危险预感,像冰冷的蛇一样缠绕上心脏。
就在这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引擎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猛地撕裂了暴雨的喧嚣!前方汽修厂那扇摇摇欲坠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皮卷帘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内部狠狠撞开!扭曲变形的铁皮碎片四散飞溅!
一辆改装过的、如同钢铁怪兽般的重型工程卡车,车头加装了粗壮的防撞钢管,如同地狱里冲出的恶魔战车,咆哮着冲破雨幕和铁门的残骸,没有丝毫犹豫,带着碾碎一切的毁灭气势,朝着我们这辆横在路中央、试图封堵后路的警车,疯狂地、笔直地撞了过来!
刺目的疝气大灯如同两道死神的凝视,穿透雨帘,瞬间将车内照得一片惨白!巨大的阴影和轰鸣瞬间充斥了整个感官世界!
操!!杨锐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怒吼!求生的本能让他猛打方向盘试图规避,但狭窄的通道和湿滑泥泞的地面根本不给任何机会!卡车庞大的车头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冰冷的钢铁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右满舵!油门踩死!!一个几乎破音的嘶吼在我耳边炸响!是杨锐!他根本来不及看我,所有的精神意志都灌注在方向盘和油门上,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同时猛地朝副驾的我这边扑压过来!用他的身体,试图为我挡住那即将到来的、来自驾驶侧的毁灭性撞击!
巨大的惯性让我狠狠撞在车门上,肩膀一阵剧痛。耳朵里瞬间灌满了轮胎在泥水里疯狂打滑空转的尖啸、引擎濒临极限的咆哮、金属即将碰撞挤压的恐怖呻吟…还有,杨锐那声穿透所有噪音、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嘶喊:
上次你为救我聋了右耳…这次换我听你指挥!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颠倒、碎裂!挡风玻璃瞬间炸成无数颗粒状的白色蛛网,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和刺鼻的汽油味劈头盖脸砸来!巨大的冲击力从侧面狠狠撞上车身,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安全气囊带着浓烈的化学粉末味狠狠弹出,砸在脸上,眼前一片白光!
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瞬间淹没了我。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挣扎沉浮。恍惚间,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爆裂声、警笛更尖锐的嘶鸣、远处传来王强他们惊怒交加的吼叫和枪声…各种声音混杂着灌入嗡嗡作响的左耳(右耳在多年前一次现场勘查爆炸事故中为推开杨锐而永久损伤,只剩下微弱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身体的剧痛和刺鼻的硝烟、血腥味将我强行拽回现实。我费力地睁开被血水和雨水模糊的眼睛。警车已经被那辆疯狂的卡车撞得彻底变形,侧翻在泥泞里,像个被揉烂的罐头。杨锐满头是血地趴在我身前,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但胸膛还在剧烈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透过破碎的车窗,看到那辆肇事的卡车车头也严重损毁,冒着浓烟,斜撞在一堵断墙上。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浑身泥泞的瘦高身影,正挣扎着从驾驶室里爬出来,动作踉跄而疯狂,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正是照片上那个眼神怨毒的张子杰!
不许动!警察!王强和几名特警浑身湿透,如同神兵天降,从雨幕中冲出,数支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那个身影。
张子杰猛地回头,那张酷似张子豪、却扭曲得如同恶鬼的脸上,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疯狂和怨毒。他沾满污泥的左手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去遮挡手腕——那里空空如也,但一道深青色的、尚未完全洗掉的贴纸边缘痕迹,在警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异常刺眼!
他看到了我透过车窗死死盯住他手腕的目光,也看到了王强他们瞄准的枪口。那疯狂的眼神里,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毁灭性的绝望。
哈…哈哈哈…他发出一串嘶哑难听、如同夜枭般的惨笑,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瘆人,听到了…死人真的…会说话啊…哥…我们…都完了…
他喃喃着,身体晃了晃,放弃了抵抗,任由冰冷的手铐锁上他沾满泥泞和罪恶的手腕。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泥泞。我靠在扭曲变形的车门上,看着张子杰被押上警车,看着王强他们忙着处理现场、呼叫救护车。耳边,只有暴雨敲打金属残骸的噼啪声,和左耳里那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
杨锐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经过我身边时,他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睛,咧开淌血的嘴角,对我虚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比了个口型:…指挥…牛逼。
救护车的蓝光在雨夜中旋转,映亮了地上浑浊的血水和汽油混合的污迹。赵倩意识碎片里那片狂暴的蓝色海水、那只狰狞的蝎子、那绝望的挣扎…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终于被这倾盆的冷雨,冲刷得渐渐淡去。
6
无声证言
三个月后。
法医中心那间熟悉的办公室,窗明几净。窗外是城市喧嚣的车流,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光栅。桌上,一份装订好的《赵倩死亡案法医学最终鉴定书》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的名字,林野,签在主检法医师一栏的下方,墨迹早已干透。
手指划过鉴定书冰凉的铜版纸封面,最终停留在右下角。那里,盖着一个鲜红的、庄重的印章——确认无误,同意结案。红色的印泥边缘清晰、厚重,像一块沉甸甸的墓碑,也像一个凝固的句号。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在鲜红的印章旁边,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圆晕。我愣了一下,抬手抹过眼角。指尖一片湿润。
不是悲伤。至少,不全是。
门被轻轻推开。杨锐走了进来,左臂还打着石膏吊在胸前,但脸上的淤青已经消了大半,又恢复了那种年轻警员特有的、带着点虎气的精神头。
林哥,结案报告归档了他凑过来,目光扫过那份鉴定书,看到那个鲜红的印章,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嘿,盖棺定论!这红戳子一盖,管他什么魑魅魍魉、双胞胎替身,统统现原形!他晃了晃打着石膏的胳膊,语气轻松,仿佛那场差点要命的雨夜撞击只是一场刺激的游戏。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肌肉有些僵硬。目光再次落回那份报告。红色的印章像一块烙铁,烫在眼底。赵倩在冰冷海水中最后的挣扎和无声的呐喊,张子豪面对揭穿时那瞬间的惊恐,张子杰被铐上时眼中彻底的疯狂和绝望…还有杨锐在卡车撞来瞬间那声嘶力竭的这次换我听你指挥…无数画面在脑海中无声地翻涌、冲撞。
是啊,盖棺定论。我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报告光滑的封面,感受着那下面承载的、一个年轻生命戛然而止的全部冰冷事实。
不过林哥,杨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收起笑容,语气认真起来,带着一丝后怕和探究,说真的,那会儿在会议室,张子豪那王八蛋的律师甩出那份精神鉴定的时候,我心里都咯噔一下…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怕吗万一…万一真是咱们…
怕我打断他,抬起头,目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望向窗外阳光普照、车水马龙的世界。行色匆匆的人们,穿着光鲜的衣裳,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奔走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
眼前却闪过解剖台上赵倩青白的脸,闪过张子豪被揭穿时捂着手腕的惊慌,闪过张子杰手腕上那道未能洗净的、深青色的蝎子贴纸边缘痕迹。
我该怕什么我轻轻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是怕自己真的‘疯’了还是怕…
我的指尖重重按在那个冰冷的、鲜红的结案印章上,感受着它坚硬而确定的轮廓。
怕那些穿着衣服、说着人话的活人,比冰冷的尸体…更会撒谎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如同沉闷的背景音。阳光的光斑在红色的印章上缓缓移动,那抹红色,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也格外沉重。
它封存了一段罪恶,也凝固了一段再也无法开口的真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