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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的喧嚣渐渐远去,暴雨冲刷着玻璃,模糊了窗外的一切,却冲不散他脑海中那双含泪的眼睛。
钟总,车备好了。助理低声提醒。
钟泽野掐灭烟头,最后看了一眼宴会厅——苏茉茉正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笑靥如花,他转身离去。
凌晨三点的总裁办公室,只剩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
钟泽野第十三次点开那段监控录像——付如萱单薄的身影被钉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
她像只被猎人围剿的幼鹿,在刺目的白光中仓皇后退。
钟泽野不自觉地前倾身体,指尖触上屏幕。
画面里的付如萱突然抬头,透过层层人群,直直望向监控探头的方向。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她嘴唇轻轻开合。
救...
视频戛然而止。
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在回荡。钟泽野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西装前襟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却关不掉脑海中那个画面——她最后那个口型,究竟是救我,还是够了
亦或是更残忍的...
再见
他下意识伸手,指尖触到冰冷的屏幕。
钟总,疗养院来电。助理的声音从内线传来,付老夫人今早的检查报告.
按原计划用药。他打断道,声音沙哑。
沉默片刻,他突然叫住要挂断的助理:她...有没有联系过奶奶
没有。助理犹豫了一下,但骆氏集团的人昨天去疗养院做了访问登记。
钟泽野猛地扯松领带,仿佛这样就能呼吸。电脑突然弹出推送:【骆氏集团太子爷携未婚妻首度公开亮相】,配图里,戴面纱的女子正挽着骆闻之的手臂,腕间那道浅疤在聚光灯下若隐若现。
——和付如萱被玻璃划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付如萱不是被王姐送回了家,她被所有人逼得这么厉害,肯定一个人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她那么胆小,一定很害怕,他要去陪她…
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泽野哥哥...苏茉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胸口好闷...喘不过气..
钟泽野的脚步顿住,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还是驱车去了苏家,一路疾驰,把苏茉茉送到了医院。
只是轻微的心悸。医生摘下听诊器,苏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钟泽野站在病房外,看着苏茉茉苍白的脸。她虚弱地伸出手:泽野哥哥,陪我...
他坐到床边,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条新闻页面。苏茉茉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打翻的水杯泼湿了他的西装外套。
等安抚好苏茉茉,窗外已是黎明。那条新闻早已被删除得干干净净,连缓存记录都找不到。
应该是我看错了...
他揉着太阳穴自语,却想起监控里付如萱最后那个回眸,雨幕中,她望向摄像头的位置,嘴唇轻轻开合。
唇语专家说,她说的是:再见。
钟泽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慌乱,拿起车钥匙往付如萱的家里冲,连身后苏茉茉的呼喊也没有回头。
汽车飙到180码,黑色的迈巴赫一路疾驰,车还未停稳,钟泽野就飞奔上楼,一脚踹开公寓的门。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香,那是付如萱惯用的洗发水味道。
可房间里空荡荡的,衣柜大开,梳妆台干净得刺眼,连床头那盏她最爱的小夜灯也不见了踪影。
付如萱!他嘶吼着,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浴室里她的牙刷消失了,阳台上她养的多肉不见了,甚至连冰箱里她最爱喝的酸奶都被清空。
钟泽野疯狂地翻找每一个角落,仿佛这样就能找到她留下的只言片语。
直到他的膝盖撞上茶几——
咚的一声闷响。
茶几抽屉微微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褪色的发卡。
那是他三年前随手买给她的,廉价的水钻已经脱落大半。
钟泽野颤抖着捡起来,发卡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被摩挲得几乎模糊:
如萱,泽野,永远,那是他某次醉酒后,心血来潮刻下的玩笑。
他死死攥着发卡,指节泛白,突然发疯般砸碎了整个茶几。
玻璃碎片四溅,划破他的手腕,鲜血滴在地板上,和那晚付如萱在酒吧被逼喝酒时嘴角溢出的血迹如出一辙
你怎么敢......他跪在一片狼藉中,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你怎么敢...逃离我的身边.....
你不要你奶奶了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嘶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连奶奶都不要了吗!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颤抖着拨通助理的电话,电话接通,他几乎要把手机捏碎:疗养院那边什么情况
钟总...助理的声音支支吾吾,今早疗养院说...付老夫人已经...
说清楚!钟泽野暴怒的吼声震得手机都在发颤。
老夫人昨晚就被接走了!我还没有查出来是谁带走的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当时您正送苏小姐去医院,我没来得及说...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找到苏小姐......
钟泽野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花瓶。瓷片割破他的小腿,鲜血蜿蜒而下,他却感觉不到痛。
好...很好...他低笑着,眼神逐渐癫狂,连最后的后路都断得干干净净...
他终于明白,付如萱是真的不要他了。
付如萱......
他念着她的名字,像在念一句诅咒,又像在念一段早已逝去的旧梦。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倾盆。
这一次,再没有人给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