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
我揉了揉酸肿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在黑暗的办公室里格外刺眼。
23：47,右下角的时间提醒我这个点已经打不到车了。
手机屏幕亮起,陆景琛的消息弹出来：临时有事,不能接你,自己打车回去。
这个连抱歉都没有的十二个字,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我苦笑着关掉电脑,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我疲惫的脸。
姜设计师,又加班啊
值夜班的保安老张递来一把黑伞,目光在我身后搜寻着。
你老公今天没来接您
他……临时有应酬。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过伞时瞥见他眼中的怜悯。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
我冲进雨幕不到五秒就浑身湿透,衬衫黏在后背上,高跟鞋里灌满了水。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陆景琛作为企业代表来学校参加设计展,他把西装脱下来罩在我头上,自己穿着白衬衫在雨里帮我收拾被风吹起的展板。
那时的温柔,我记到现在。
2
姜小姐
一道低沉的男声穿透雨幕。
我抬头,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路灯下泛着细碎的光。
需要送你一程吗
我眯起被雨水模糊的眼睛,认出这是周叙深——公司老板,周氏集团的太子爷。
上周的项目会议上,他冷着脸把我主管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不用麻烦周总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喷嚏先替我做了决定。
车内的暖气让我打了个寒颤。
真皮座椅的触感提醒着我此刻的狼狈,雨水正从我的发梢滴落在那明显价值不菲的脚垫上。
抱歉,弄脏了您的车...
车脏了可以洗。他递来一块深灰色的毛巾,腕表在昏暗的车灯下泛着冷光,地址
我报出和陆景琛同居的公寓名。
毛巾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我下意识地把脸埋进去深吸了一口气。
茶。周叙深递来一个保温杯,热气氤氲中他的轮廓显得柔和许多,小心烫。
这跟传闻中那个冷面无情的周氏太子爷判若两人。
3
我听说过太多关于他的传言——三句话让对手公司高管当场辞职,一个眼神吓得部门总监连夜改方案。
可此刻他垂眸看我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收起利爪的豹子。
谢谢。我捧着茶杯,热度透过杯壁传到指尖,您……您怎么会在这个点还在公司
刚开完跨国会议。他松了松领带,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看到设计部还亮着灯。
我心头一跳,所以他是特意停车的
车子驶过商业区,霓虹在雨水中晕染开来。
你大学时的可变形家具,周叙深突然说,现在看依然超前。
茶水差点洒出来。
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用废弃金属和木材做的组合家具,可以根据空间需求变换形态。
陆景琛当时说华而不实,后来我再没做过此类设计。
您……真的看过
三年前高校设计联展。他轻轻点头,你的展位在东南角,那天也下雨。
记忆突然清晰——确实有个高个子男人在我的展位前停留很久。
当时我忙着收拾被风吹乱的图纸,甚至没看清他的脸。
那个设计……我嗓子发紧,其实有很多缺陷。
所以才是设计。他的侧脸被路灯镀上金边,完美的是工艺品,有缺陷的才是艺术。
我握紧杯子,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轻轻炸开。
公寓楼下,雨已经停了。
周叙深绕到我这侧打开车门,夜风带着潮湿的花木香。
他忽然伸手,我僵在原地,却见只是帮我取下挂在座椅上的发丝。
回见。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我的睫毛,那里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电梯上升时,我摸到自己发烫的耳垂。
车里那股雪松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混合着红茶的醇香。
4
推开门,黑暗像一记耳光。
餐桌上我给陆母准备的银杏叶胸针孤零零地躺着,银色的叶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陆景琛又忘了今日是他母亲生日——尽管上周我还特意提醒过。
我拿起胸针,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这枚胸针花了我整整两个月,叶片上的纹路是照着陆母年轻时照片上的银杏树描摹的。
凌晨一点四十六分,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我。
陆景琛带着一身酒气进门,领导歪在一边。
我闻到了陌生的香水味,甜腻得让人反胃。
怎么还没睡他径直走向浴室。
今天是你妈妈生日。我嗓子发哑,她等了你一晚上电话。
水声停了片刻,明天再打。林薇她老公家暴,我带她去医院做了检查。
又是林薇。他的青梅竹马,永远的白月光。
上个月是她家的猫生病,上上个月是她工作不顺心。
上周我们说好……
晚晴,你能不能别这么计较他不耐烦地打断我,林薇现在需要帮助,你能不能懂点事
懂事这三年,我懂事地接受他所有的爽约,懂事地假装没看见他领口的口红印。
突然想起周叙深临别时说的话,姜小姐,好的设计不该为任何人妥协。
5
第二天公司会议上,空调冷气开得很足,我的后背却沁出一层薄汗。
王主管用激光笔在我的设计图上画了个大红圈：姜设计师的方案太过于理想化,这种波浪形屋顶根本不符合实际施工条件。
我攥紧了手中的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是我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过。
我认为如果采用预制钢结构...
周总来了！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我抬头,看见周叙深带着助理大步走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格外挺拔,与那晚送我回家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继续。他径直走到投影前,目光扫过我的设计稿,刚才说到波浪形屋顶
王主管立刻堆起笑容：正要否决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我倒觉得很有创意。周叙深拿起我的图纸,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某个节点,双层曲面玻璃配合
LED
光源,晴天是水波,雨天是涟漪——他忽然看向我,唇角微扬,姜设计师是想表达建筑与自然的共生关系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我藏在心底的设计理念,甚至连方案说明都没写出来。
会议结束后,我被留下来和周叙深单独讨论方案细节。
谢谢。我递过图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触电般缩了回来。
他低笑一声：我只是说了实话。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你上次提提到的灯光设计构想,我找了几个案例参考。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聊的忘乎所以。
晚上回到家后,玄关处歪歪扭扭地躺着陆景琛的皮鞋。
我弯腰正摆时,闻到了西装外套上陌生的香水味,和上周一模一样。
怎么加班这么晚陆景琛从浴室出来,毛巾搭在湿发上。
项目到了关键阶段。我盯着他锁骨处的红痕,你呢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
我没说话,攥紧了口袋里那根金色长发——它缠在陆景琛的衬衫纽扣上,而我是黑发。
6
周末的咖啡厅里,我正修改图纸,突然听到熟悉的笑声。
陆景琛搂着林薇走进来。
她穿着我上个月看中却没舍得买的连衣裙,手腕上赫然戴着我设计的银杏叶胸针——那本该是我送给陆母的生日礼物。
林薇晃了晃手腕,这个还挺可爱的。
陆景琛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喜欢就拿着玩。
我的咖啡杯砸在地上,引来全场注目。
陆景琛也看到了我。
晚晴,你别误会……他脸色骤变。
我没等他说完,转身就走。
只是一个胸针而已。深夜的争吵中,陆景琛摔碎了茶杯,既然是你送给我妈的礼物,我妈转赠给她,你没必要这么小气。
瓷片飞溅到我脚边。
三年来第一次,我没有低头去捡。
上周你说王姨住院,其实是陪她去香港给购物吧我亮出手机里的购物小票,刷的联名卡。
他表情狰狞起来：你查我
若要人不知,我冷笑一声,除非己莫为。
他忽然掐住我的下巴：姜晚晴,别给脸不要脸。
疼痛让我彻底清醒。
这一刻的陆景琛,和当年雨夜为我披外套的温柔学长判若两人。
我们吵到凌晨,最后不欢而散。
陆景琛摔门而去,而我蜷缩在沙发上,整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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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在客厅捡到他的手机——他走得太着急,连手机都忘了带。
屏幕亮起,是林薇发来的消息：昨晚辛苦你了,陪我聊到那么晚。谢谢你为我放弃了这么多,我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原来在我等他的每一个深夜,他都在陪另一个女人。
手机相册里,全是他们这半年来的合影——香港的维多利亚港、三亚的私人海滩、甚至是我们常去的那家日料店。
最讽刺的是,照片里陆景琛穿着我送他的衬衫,搂着林薇的腰,笑容灿烂得刺眼。
7
公司团建那天,拓展训练时,我一脚踩空,脚踝里传来咔的脆响。
同事们手忙脚乱地围过来,我掏出手机——第七次拨打陆景琛的电话,依旧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扭伤需要立即冰敷。
我抬头,看见周叙深逆光而立。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没等我回应,他已经蹲下身,温热的手指轻轻握住我的脚踝。
肿了。他眉头微蹙,医院在园区东侧,我背你过去。
周叙深的背很宽,走路时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我僵硬地撑着他的肩膀,生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放松。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不会把你摔了。
林间小道上树影婆娑,斑驳的阳光落在他后颈上。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苦香。
你在巴黎待过我注意到他衬衫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埃菲尔铁塔徽章。
五年。他的声音随着步伐轻轻震动。
真的我去年刚去过蓬皮杜！我眼睛一亮,顶楼那个露台……
能看到整个巴黎的日落。他接上我的话,你站在栏杆边,铁塔正好在三点钟方向。
我心头一颤。
这是我最私密的记忆,连陆景琛都不知道。
8
回到家时,陆景琛破天荒地坐在沙发上。
我拄着周叙深给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门。
脚怎么了他头也不抬地问,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团建扭伤了。我说。
嗯。他敷衍地应了一声,突然对着手机笑了起来,显然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凑过去,正好看见林薇发来的自拍,背景是我们的卧室。
你带她来我们家我的声音发抖。
陆景琛猛地锁屏：她只是来拿文件。
那晚,我躺在客房的床上,脚踝一跳一跳地疼。
手机亮起,是周叙深发来的消息。
记得冰敷,明天我让助理送药给你。
接着就是一条：
附上你说的那本设计集电子版,第
78
页有你提到的案例。
我望着天花板,一阵疲惫袭来：陆景琛,如果还有下次,我们就彻底分手。
9
周五,电脑的邮箱里收到了周叙深的邀请函。
当代建筑艺术展,周六下午三点,不知是否有幸邀请姜小姐一同参观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足足十分钟,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
自从上次团建扭伤脚后,我和周叙深的关系似乎微妙地改变了——他偶尔会发来一些建筑相关的文章,我也习惯与他分享设计灵感。
手机突然震动,是陆景深的消息：今晚加班,不用等我吃饭。
这已经是他这周第三次加班了。
我深吸一口气,回复周叙深：好的,谢谢邀请。
艺术展人潮涌动。
周叙深今天穿了件深蓝色高领毛衣,外搭一件黑色大衣,站在入口处格外醒目。
我刚要走过去,突然被人拉住手臂。
姜晚晴,真的是你！
大学同学林小雨瞪大眼睛看着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周叙深：天哪,你居然认识周氏太子爷
只是工作关系。我下意识解释,周叙深也朝我们走过来。
这位是他彬彬有礼地问。
我大学同学,林小雨。
周叙深微微颔首：幸会。
林小雨的表情像是见到了鬼,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周叙深从不轻易与人私下交往,你跟他看展陆景琛知道吗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这件作品很有意思。周叙深站在一座玻璃装置前,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玻璃折射出七彩光斑,光线的运用和你上次提到的设计理念很像。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还记得那个
当然。他唇角微扬,你所有的设计理念我都记得。
这句话让我的耳根发烫。
林小雨在一旁挤眉弄眼,借口去洗手间溜走了。
我们在一幅抽象画前驻足,画布上大胆的色块碰撞出奇妙的和谐。
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的雨周叙深突然说。
我愣住了,正在我无言以对的时候,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是陆景琛。
你在哪他的声音带着不悦。
艺术展。我下意识离周叙深远了几步。
和谁
大学同学。这个谎言让我喉咙发紧。
我不知道的是,周景琛就站在我的不远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下周你们公司年会,我陪你去。
我心头一紧：你不是说没空吗
突然有空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记得穿那条红裙子。
挂断电话,我转身发现周叙深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10
回家的地铁上,林小雨的微信一条接着一条：
周叙深这么难约的人竟然和你一起看展。
他看你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听圈里人说,他的书房有个秘密展柜,全是建筑设计师的手稿。
最后这条让我手指一顿：什么手稿
据说是他欣赏的设计师作品,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
我望着地铁外的海报,想起了周叙深对我设计的了解程度,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难道他一直在关注我的作品
推开家门,陆景琛罕见地坐在客厅里。
他上下打量着我：艺术展好看吗
还不错。我避开他的视线,把包放在沙发上。
和那个同学去的
安佳佳啊,你见过的。我走向厨房,饿了吗我去做饭。
他拦住我,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你最近很爱撒谎。
安佳佳今天在杭州出差,他冷笑,朋友圈发了定位。
血液仿佛凝固。
我...
别紧张。他突然松开手,下周年会,我好好陪你。
我没有多想,我以为周景琛打算浪子回头了。
11
年会的早晨,我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
陆景琛指定的红裙子性感张扬,而我更想穿那件低调的墨绿色礼服。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穿上了红裙。陆景琛满意地搂着我的腰：真漂亮。
会场灯火辉煌。陆景琛作为家属出席,一反常态地全程陪在我身边,但他的目光却不断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下面宣布年度创新奖得主——姜晚晴设计师。
掌声雷动中,我走上舞台。颁奖嘉宾是周叙深。
恭喜。他将水晶奖杯递给我,手指轻轻擦过我的手背,实至名归。
台下闪光灯此起彼伏。我正要致谢,陆景琛突然冲上舞台,夺过话筒：
感谢各位！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我和晚晴即将结婚！
我震惊地转头看他,他的笑容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疯了吗一回到家,我就甩开陆景琛的手,我们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周叙深看你的眼神让我恶心,这是最好的警告方式。
警告我气笑了,你把我当什么你的所有物
难道不是吗他突然逼近我,我们在一起三年了,结婚不也是顺遂你的心愿
我后退一步,撞到了茶几。
陆景琛趁机抓住我的手腕：你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去年会吗
我的心沉到谷底：所以你当众宣布结婚,是为了……
断了周叙深的念想。
你卑鄙！我用力挣脱他的手。
我卑鄙陆景琛的表情突然扭曲,怎么你之前一直说我和林薇恶心,现在轮到你了就翻脸了。我告诉你,要不是林薇当年出国,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直直插入我的心脏。三年的感情,原来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我一再退让,留有余地,到头来,真心却被践踏。
我转身冲进卧室,开始疯狂地往行李箱塞衣服。
陆景琛站在门口冷眼旁观：你以为周叙深会要你,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手机突然响起,是医院的号码。
我颤抖着接起来,护士急促的声音传来：姜小姐,您母亲突然病危,请尽快赶来医院……
行李箱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我擦干眼泪,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陆景琛在后面喊道：装什么装你以为这样我就会……
我摔上门,将他的声音隔绝在身后。
12
县城医院的走廊泛着消毒水的气味。
母亲躺在
ICU
里,身上插满管子。
主治医生皱着眉头：县医院条件有限……
我注意到墙上的标识——周氏医疗集团。
鬼使神差地,我拨通了周叙深的电话。
不到两小时,省城最好的神经外科团队就出现在了县城医院。
为首的教授亲切地握住我的手：周总都安排好了,直升机送来的设备马上到。
我站在手术室外,看着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手机突然震动。
是陆景琛：你妈真病了
我没回复。
十分钟后,他又发来：这几天我要出差,回来我去看看。
凌晨三点,手术灯终于熄灭。
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多亏了周总调来的那台进口设备。
第三天清晨,我在陪护椅上醒来,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
护士笑着说：周总刚走,他守了一夜。
母亲情况稳定后,我才看到手机里十几条未读消息。
最新一条来自大学室友：在三亚机场看到陆景琛和林薇,看图。
配图里,陆景琛搂着林薇的腰,两人戴着同款墨镜。
第七天,周叙深再次出现在病房。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手里拎着保温盒。
阿姨今天气色好多了。他自然地坐在病床边,帮母亲调整枕头的高度,我带了点粥,您尝尝。
母亲虚弱地笑了：晚晴这孩子从小就不太会照顾人,麻烦你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周叙深耐心地一口一口喂母亲喝粥。
阳光透过窗帘,在他侧脸投下温柔的光影。
随后,我接过了周叙深手里的粥。
母亲也没有过多探询我们之间的关系。
过了一会,走廊里突然传来争执声。
我推开门缝,看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围着周叙深。
董事会已经等了三天了！
那个并购案今天必须签字！
为了个县医院的病人耽误几个亿的项目……
周叙深的声音冷静而锋利：我说过,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我悄悄关上门,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原来他为了我推掉这么重要的工作。
母亲出院那天,周叙深亲自开车送我们。
后视镜里,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周氏新成立了创意设计部。等红灯时,他突然开口,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我打断他,但我要先处理一些事。
他微微颔首,没再多问。
送完我母亲,周叙深又送我回了我和周景琛的公寓。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他突然说：有些决定不用着急做。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但当我推开家门,看见茶几上林薇落下的口红时,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
13
陆景琛回来那天,我正在书房整理设计稿。
他的钥匙还插在门上,就迫不及待地解释：林薇只是……
不用解释。我指着书桌抽屉,这些机票存根,从我们交往第一年就开始了。
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抽屉里厚厚一叠飞往英国的机票,证明了他和林薇之间深厚的感情。
分手吧,我明天搬出去。我把钥匙放在茶几上。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是不是因为周叙深
是你。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是你不重视我的感情,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了。
周氏大厦
27
楼,我的新办公楼正对中央公园。
林薇闯进来时,我正在调试设计方案。
景琛给我买了公寓。她把钥匙甩在我的设计图上,就在你们原来家的对面。
我平静地保存文件：感谢你来确认我分手的决定有多正确。
你！她突然抓起我的咖啡杯。
需要我介绍装修公司吗周叙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姜设计师的眼光,一向很好。
林薇的脸色瞬间惨白。
周叙深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鼠标：这个曲面参数可以再优化。
他的袖口擦过我的手背,带着熟悉的雪松香。
这一次,我没有躲开。
14
周氏大厦
27
层的落地窗前,我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入职三周,我的设计方案已经获得两个国际奖项,但茶水间的留言却比业绩传得更快。
听说是靠睡上去的……
太子爷什么时候对设计师这么上心了
小地方来的,手段倒是……
我握紧咖啡杯,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上。
忽然,一件西装外套搭在我肩上,雪松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
空调开太大了。周叙深站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个茶水间听见,姜设计师,A
项目的方案客户很满意,点名要你负责中期汇报。
下班时分,大堂忽然传来喧哗声。
我挤进围观人群,看见陆景琛满脸通红地指着前台小姐大骂：让周叙深给我滚出来！
他西装皱得像抹布,领带歪在一边,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保安上前劝阻,他突然抄起前台的盆栽砸向电梯：姓周的！你他妈敢抢我女人！
陶瓷花盆在电梯门上炸开,泥土四溅。
我下意识后退,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周叙深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手掌虚扶在我腰后：别怕。
第二天,周氏太子爷卷入三角恋的新闻登上财经版头条。
董事会紧急召开会议,我透过玻璃看见几位董事拍着桌子对周叙深吼叫。
必须澄清关系！
周氏股价跌了三个点！
你父亲已经安排了李家的千金……
周叙深背对着我,肩线绷得笔直。
他突然转头,隔着玻璃与我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他眼底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周五晚上,我收到周叙深的消息：今晚有约,不用等我讨论方案。
我知道那是什么约——财经杂志早就爆料周家与李家千金的相亲宴。
我关掉电脑走出大厦时,雨水已经模糊了整个城市的轮廓。
回家后,我鬼使神差地打开窗户。
雨幕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立在路灯下,西装革履,胸前还别着相亲宴的襟花。
周叙深。
我们隔空相望。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任凭雨水打湿他的头发、他的西装。
我贴在窗户上的手指微微发抖。
手机屏幕亮起,是他发来的消息：别开窗,会淋湿。
我的眼泪砸在屏幕上。
原来他知道,我一直都在看着他。
15
凌晨五点,雨停了。
周叙深依然站在原地,脚下积了一小摊水。
我再也忍不住,冲下楼去。
你疯了吗我抓着他还滴着水的袖口：站了一整夜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怕你睡不着。
这句话击溃了我所有防线。
我知道——入职以来,每个加班的夜晚,他办公室的灯永远亮到我离开的那一刻。
周一早晨,我把辞职信放在人事总监桌上。
转身时撞见了匆匆赶来的周叙深,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因为我父亲他拦住我,还是那些流言
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仰头看他,你值得更好的……
没有更好的。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三年前毕业设计展,下雨那天,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怔住了。
为什么不早说
家族约束。他苦笑,直到看见你在陆景琛身边强颜欢笑的样子……我后悔了。
陆景琛再次出现时,我正和周叙深在咖啡厅讨论方案。
他胡子拉碴,完全没了往日的精英模样。
晚晴...他扑通跪在我面前,林薇卷走了公司资金,我完了...
他身上的酒气熏得我皱眉。
周叙深刚要起身,我按住他的手。
陆景琛。我平静地看着这个爱了三年的男人：我不恨你,但也不再爱你。
转向周叙深时,我的声音软了下来,给我点时间。
周父的约见比想象中来得快。
五星级酒店的包厢里,他开门见山：姜小姐,开个价吧。
我把设计方案推到他面前：周董不妨先看看这个。
他随意翻了翻,突然停住：这是...新湾区项目
对,我主导的设计方案。我指着数据图,比原计划节省
12%
成本,工期缩短三周。
周父的眼神变了。
我站起身：我的价值,从来不需要谁的儿子来证明。
走出酒店时,阳光正好。
周叙深靠着车边等我,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一杯美式,一杯拿铁,加双份奶。
正是我喜欢的口味。
16
不久后,我的设计获得国际大奖,颁奖晚宴在黄浦江畔举行。
我穿着墨绿色礼服站在台上,聚光灯烤得脸颊发烫。
这个奖项属于我的团队……获奖感言说到一半,我突然看见前排
VIP
席的周叙深站了起来。
全场安静下来。
他缓步走上台,从西装内掏出一张泛黄的门票：三年前,高校设计展,B
区
26
号展位。
我的呼吸停滞了——那是我学生时代的展位编号。
这张门票我保存了
1095
天。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等待一个女孩相信,她值得世界上所有的光。
大屏幕上突然播放起一段视频：三年前的设计展上,年轻的我正蹲在雨中抢救图纸。
镜头切换,是周叙深书房一正面的设计图——是我这些年全部的作品,每一张都细心标注着日期和评语。
姜晚晴。他单膝跪地,掌心朝上,我等了三年,可以再等,但不想再等。
我的眼泪砸在他掌心。
台下闪光灯如暴雨般亮起,而我只看清他眼底映着的自己——那个我从未认真欣赏过的自己。
好。我听见自己说。
与此同时,陆景琛正在酒吧盯着电视屏幕。
我泪流满面的特写镜头闪过时,他猛地砸碎了酒杯。
不会的！他掏出那个我送的打火机——底部刻着平安喜乐,狠狠扔进垃圾桶。
酒保摇摇头：先生,好像是您先对感情不忠的。
闭嘴！陆景琛踉跄着冲出门,却撞见对面商场巨幕正在播放我的专访。
屏幕里的我自信从容,与记忆中那个为他熨衬衫的女孩判若两人。
17
一年后的工作室开业日,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空间。
周叙深带着香槟进来时,我正在调整姜设计师的牌子。
姜总。他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
我转身,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睛：怎么啦
我可以升级为你的丈夫吗他变魔术般掏出戒指盒。
戒指圈刻着日期——正是我们第一次在雨展见面的日子。
婚礼在巴黎举行,就在那个能看见铁塔的露台上。
现在铁塔在几点钟方向他贴着我的耳朵问。
我望着日落的方向笑了：三点钟。
他吻住我：一直都是。
尾声的酒会上,陆景琛端着香槟,呆望着财经频道里我的访谈。
镜头里的我侃侃而谈,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
听说周氏最近的投资翻了五倍……
全靠他太太那个工作室……
真是郎才女貌……
议论声飘进陆景琛耳朵。
他低头看着酒杯,里面映出自己早生的白发。
酒液晃动间,仿佛又看见那年雨夜里,为我披上外套的年轻自己。
可惜人生没有撤回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