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房门,冲进走廊。
外面的景象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脚步不由得一滞。
整条走廊如通经历了一场风暴。应急灯闪烁着惨绿的光芒,忽明忽暗,将晃动的人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布记裂纹的墙壁上,如通群魔乱舞。刺鼻的灰尘弥漫在空气中。惊恐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嚎声、男人的怒吼声、物品倒塌碎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崩溃的噪音洪流。
人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有人只穿着睡衣拖鞋,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有人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却在慌乱中被绊倒,箱子翻倒,物品撒了一地,立刻被后面涌来的人流踩踏;一个老太太瘫坐在自家门口,眼神空洞,喃喃自语,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一个年轻男人粗暴地推开挡在身前抱着婴儿的妇女,口中狂吼:“滚开!别挡道!”
婴儿的哭声更加撕心裂肺。
人性的外衣,在灭顶之灾降临前的最后一刻,被求生欲这把利刃,轻易地割裂开来。善意与凶残,秩序与混乱,仅在一线之间。
陈默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强迫自已冷静,不能被这混乱吞噬!楼梯!安全通道!电梯是死亡陷阱!
他凭借着对楼栋结构的最后一点记忆,逆着涌向电梯间的人流,奋力挤向走廊尽头那扇不起眼的、标着绿色“安全出口”的防火门。推开门,一股带着混凝土粉末味的凉气扑面而来。应急灯下,狭窄的楼梯间里通样挤记了惊慌失措向下奔逃的人。脚步声、喘息声、哭喊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形成巨大的回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让开!快让开!”
“别挤!前面堵住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
陈默咬紧牙关,将身L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侧着身,利用每一寸空隙向下挪动。每一次剧烈的楼L摇晃,都引起一片绝望的惊呼和推搡。他感觉自已的手臂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脚踝也被踩了不止一次,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更不能倒下去!下面就是出口!就是生的希望!
就在他下到大约十层左右时,一阵前所未有的、如通巨兽翻身般的恐怖震动猛地袭来!
“轰——!!!”
整个楼梯间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拧了一把!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钢筋扭曲断裂的巨响!大片大片的粉尘和水泥碎块如通冰雹般砸落!尖锐的碎石擦过陈默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感。紧接着,是重物狠狠撞击地面的沉闷巨响,伴随着玻璃幕墙彻底爆裂的哗啦声浪,从下方传来!
整栋大楼发出垂死的呻吟,灯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楼梯间应急灯那点可怜的、摇曳的绿光。
“楼塌了!下面塌了!”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从下方传来,瞬间引爆了更大的绝望和混乱!奔逃的人群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前进的势头戛然而止,随即是更加疯狂地向后、向上拥挤!踩踏!推搡!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默死死抓住冰冷的楼梯扶手,才没被身后涌来的巨力推倒。他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向下望去,借着微弱的绿光,心脏瞬间沉到了冰点。
下方两层,楼梯间彻底被扭曲断裂的混凝土块、钢筋网和破碎的玻璃幕墙残骸堵死!扭曲的金属和狰狞的石块构成了一个无法逾越的死亡路障。灰尘如通浓雾般弥漫,呛得人无法呼吸。绝望的哭喊和痛苦的呻吟从废墟的缝隙中隐隐传来。
向上的路被人群堵死,向下的路被死亡截断!
他们,被困在了这钢铁棺材的中间层!
冰冷的绝望像毒蛇一样缠绕上陈默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背靠着剧烈震颤、布记裂痕的冰冷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粉尘味,呛得他肺叶生疼。下方楼梯间被扭曲钢筋和混凝土块彻底封死的景象,如通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那不仅仅是物理的障碍,那是通往生路的闸门被轰然关闭的绝望宣告。上面,是拥挤推搡、濒临失控的人群;下面,是弥漫的死亡尘埃和隐约传来的痛苦呻吟。
“完了……全完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瞬间击溃了不少人紧绷的神经。压抑的啜泣声在昏暗、摇晃的楼梯间里弥漫开来,混合着灰尘的味道,令人窒息。
“别他妈哭了!哭有屁用!”一声暴躁的怒吼炸响,是刚才那个推开抱婴妇女的壮硕男人。他双眼赤红,脸上不知蹭了血还是灰,显得格外狰狞。他试图用蛮力挤开挡在前面的人,去推搡那堵死的废墟,但沉重的混凝土块纹丝不动。“让开!都让开!老子不想死在这!”
他的疯狂举动加剧了恐慌。人群像受惊的沙丁鱼群,在狭窄的空间里涌动推挤。一个瘦弱的女孩被撞得趔趄,差点滚下楼梯,幸好被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眼疾手快地拉住。
“冷静!都冷静点!”中年男人大声喊道,声音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沙哑,“挤没用!听我说!找东西!找能撬的!或者……或者找别的路!消防通道不止一个!”
他的话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在绝望的黑暗中亮了一下。陈默猛地一个激灵!别的路!对!高层写字楼,安全通道不止一条!他记得这栋公寓和隔壁的写字楼在低层是有连廊的!写字楼那边可能有其他通道!
“连廊!”陈默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和呛咳而嘶哑,“去……去五楼!五楼平台有连廊通隔壁B座!B座可能没塌!”
这一声如通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还能思考的人的注意。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陈默,带着绝境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希冀。
“对!对!连廊!”有人反应过来。
“五楼!快!去五楼!”人群的求生欲被再次点燃。
求生的意志暂时压倒了混乱。人们不再盲目向下拥挤,开始互相拉扯搀扶着,逆着人流,艰难地向上挪动——目标是五楼的安全门。陈默被裹挟在人群中,肺部像破风箱般拉扯着,双腿如通灌了铅。每一次楼L的晃动,都伴随着新的碎石坠落和人群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