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欲裂!
朱由检睁开眼,感觉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台破旧的洗衣机,嗡嗡作响。眼前是明黄色的帐幔,鼻尖萦绕着龙涎香特有的、沉甸甸的香气,身下是硬邦邦的雕花龙床。
什么情况?我不是在图书馆熬夜查资料写论文…明朝崇祯皇帝登基前夕的资料?
一股冰冷、混乱、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瞬间冲垮了残留的迷糊。信王…皇帝哥哥驾崩…九千岁魏忠贤…朝堂危局…辽东战事…陕西大旱…流民蜂起…
“天杀的啊!”朱由检在心里哀嚎一声,差点没从龙床上滚下去。他,一个21世纪苦逼历史系研究生,毕业论文题目就是《明末财政崩溃研究》,此刻竟然魂穿成了研究对象本身——那个刚上台就要面对一堆烂摊子,最后吊死煤山的明思宗崇祯皇帝朱由检!
沉重的窒息感瞬间包裹了他。不是梦!龙袍冰冷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的腐朽味道,还有门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都无比真实。
“陛下…陛下?该起身了,早朝时辰快到了。”一个尖细却透着极度小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他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王承恩!史书上那个陪他一起吊死的忠仆!朱由检心中五味杂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江倒海的恐慌和荒谬感。
“进来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努力模仿着记忆中年轻崇祯应有的语调。
王承恩低眉顺眼地进来,领着几个小太监伺候他更衣洗漱。铜镜里的少年脸色苍白,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惊疑和一丝藏不住的迷茫。这具身体才十六岁!放在现代还是个高中生,现在却要扛起一个即将倾覆的帝国?
不行!朱由检(以后就用这个名字了)对着镜子捏紧拳头。上辈子研究了那么久明末史,不就是想找出点希望吗?现在真成了崇祯,不拼一把怎么知道结果?至少,要努力活下去!绝不能去煤山报到!
坐上龙辇,前往皇极殿的短短路程,朱由检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那些曾经躺在论文里的冷冰冰的数据和分析,此刻都变成了灼烧神经的火焰。
最大危机是什么?没钱!没人!没兵!
辽东建奴铁蹄汹汹,每年耗费巨资饷银,却是填不满的无底洞;陕西大旱赤地千里,几十万嗷嗷待哺的流民就是行走的炸药包;朝堂之上?哈!东林党清谈误国,阉党魏忠贤一手遮天,贪墨横行!
“必须掌兵权!必须有银子!”朱由检在心里咆哮。什么狗屁平衡,什么虚名,现在都是扯淡。没有硬实力,一切都是空谈!魏忠贤这条恶犬,现在还不能杀,甚至…暂时还得“用”!
刚在龙椅上坐定,朱由检还没从晕眩中完全适应,殿前广场上就响起一个尖利高亢的声音:“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魏忠贤,奉旨觐见!”
来了!传说中的九千岁!
朱由检心头一紧,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蟒袍,面皮白净,身材高大的老太监,迈着看似恭敬实则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他脸上堆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跪下叩拜:“老奴魏忠贤,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一丝颤抖也无,反而有种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朱由检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这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不能露怯!必须镇住这条老毒蛇!
“平身吧,九千岁。”朱由检强作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凝有力,“朕初登大宝,万事懵懂。先帝临终前对九千岁赞誉有加,言九千岁乃国之柱石。如今辽东建奴凶顽,陕地流民四起,九千岁可有良策?”
他故意抛出了最头疼的难题。
魏忠贤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是一凛。这小皇帝,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却开门见山直指要害,有点不一样啊!他躬身更低了点:“万岁爷忧国忧民,实乃万民之福。老奴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局,开源节流。”
朱由检心中冷笑:老狐狸,净说废话!他话锋一转:“稳定朝局?朕听闻宫中内外,九千岁执掌得甚好。这‘开源’嘛…”他故意拉长了调子,目光锐利地扫过魏忠贤,“听说有些人贪得无厌,家中金银堆成了山?”
魏忠贤心里咯噔一下。这小皇帝啥意思?要拿我手下开刀?还是敲打我?
他面上不动声色:“些许硕鼠,万岁爷放心,老奴定当严查严办!”
“好!”朱由检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就劳烦九千岁替朕清理一下这些蠹虫!查抄所得,全部充实内帑(皇帝私人金库)。辽东将士的饷银还指着它呢!”他盯着魏忠贤的眼睛,“九千岁办事,朕放心得很。你办事得力,朕心里有数,自然能安坐江山。可要是…”
他没说下去,但冰冷的眼神传达了一切:我要钱,你办事,办好了一起活,办砸了…一起玩完!
朱由检故意身体微微前倾,袖中的手臂不经意地拂过龙案边缘。“啪嗒”一声轻响,一个似乎是不小心带出的细小纸卷掉落在魏忠贤脚边不远的地上。
魏忠贤眼尖,在起身谢恩的瞬间,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地上的纸卷。那上面似乎是用朱笔画了个箭头,指向一个名字…后面还潦草地写着一个字——“克”?
克?克扣?还是克星?
魏忠贤心头狂跳,难道是哪个手下克扣了什么重要东西被皇帝知道了?还是说…这个名字的人就是我的克星?他不动声色地弯腰,借着整理衣袍的机会,极其自然地将那小小的纸卷入袖中。
“老奴遵旨!定不负圣恩!”魏忠贤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那份游刃有余的气势似乎被那不知名的小纸卷扎破了一点裂缝。
看着魏忠贤躬身退出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朱由检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把中衣都浸湿了。第一步,险棋,总算走完了!那个纸卷上的“克”和他故意露出的名字,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魏忠贤手下负责京营粮草转运的小角色名字!一个心理暗示的钩子,已经扔出去了。接下来,就是等着收“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