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周予安被灰尘呛得直咳嗽,手里的鸡毛掸子戳倒了最后一摞纸箱。三月午后的阳光从仓库气窗斜切进来,照亮漂浮的尘埃,像场微型雪崩。
早知道该戴口罩的...他蹲下来捡散落的进货单,突然瞥见墙角有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凹凸不平的宇宙冒险号五个字让他手指一颤——那是二十年前小卖部最流行的饼干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花艺师小林发来语音：老板！前台有你的加急快递,包装盒上画满了小太阳,该不会又是哪个暗恋你的顾客......
放着我马上来。周予安截断语音,却鬼使神差地掏出钥匙串。最小的那把铜钥匙插进生锈的锁孔时,他听见咔哒一声,仿佛打开了什么不该触碰的开关。
盒子里躺着三样东西：一颗磨花的玻璃弹珠,一张褪色的奥特曼卡片,还有叠用橡皮筋捆着的纸条。最上面那张用蜡笔画着歪歪扭扭的房子,烟囱里飘出的不是烟,而是一串薄荷糖。
长大后我要开糖果屋,天天给你做薄荷糖
林小夏
2005.6.1
记忆像被摇晃过的汽水突然喷涌。八岁的林夏举着融化到黏手的糖,硬塞进他校服口袋：周予安你尝尝！我偷了我妈三勺糖！结果两人被找上门的林妈妈拎着耳朵道歉,小霸王却顶着鼻涕泡冲他笑：以后我的糖果屋只给你免费吃！
骗子。周予安无意识摩挲着纸条边缘的咖啡渍。林家在他小学毕业那年突然搬走,连告别都没有。
叮铃——前厅风铃响得急躁。他匆忙把铁盒塞进卫衣口袋,撞翻了手边的喷水壶。水珠溅在陈旧纸面上,模糊了某行铅笔写的小字。
前台放着个扎向日葵缎带的纸箱。快递单备注栏龙飞凤舞地写着：每周一扎
宇宙第一甜的安安收。小林挤眉弄眼地比划：送货小哥说从下周开始,每周一上午十点准时送。
拒收。周予安耳根发烫,肯定是客户信息填错了。
可付款人叫Lin.X诶！小林指着单据,而且箱子里有东西在响...
他扯开缎带,五支向日葵底下埋着个透明糖罐。罐身贴着手绘标签：薄荷星云特供·第1号实验品。拧开盖子瞬间,清凉香气扑面而来,浅绿色的糖球上嵌着金色葵花籽。
这不就是你天天别在胸针上的那种...小林突然噤声。周予安指尖发颤地碰了碰胸前的向日葵金属徽章——2005年儿童节联欢会纪念品,林夏赢来后强行别在他领口的。
手机突然弹出陌生号码短信：糖罐底部有惊喜:)
倒出来的除了糖果,还有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小男孩在向日葵花田里勾肩搭背,背后是手写的要当一辈子好朋友。照片背面新鲜的钢笔字覆盖了褪色的铅笔迹：
第3652天,我找到你了
周予安撞翻了高脚凳。阳光忽然变得太亮,亮得他眼睛发酸。口袋里铁盒的棱角硌着大腿,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夏夜突然鲜活起来——林夏总把薄荷糖含在腮帮子里,说话时带着清凉的风。
老板！小林举着湿漉漉的糖罐惊呼,罐子内壁有字！
对着光线转动玻璃罐,隐约可见刻痕组成的句子：明天见,在薄荷味的银河里。
窗外传来施工队撤场的哨声。周予安这才注意到,街角那间空置三个月的铺面不知何时挂起了招牌。银河涂装的霓虹灯管拼出薄荷星云四个字,底下小字写着：明日开业,全场糖果免费试吃。
他鬼使神差地摸出铁盒里所有纸条。数到第十九张时心跳漏了一拍——按照童年约定,他们应该各自写了二十张愿望清单才对。
最后一张空白的纸条边缘有撕扯痕迹,像是被人匆忙藏起来过。周予安忽然想起搬家那天,林夏红着眼睛往他书包塞东西时,被林爸爸厉声喝止的场景。
叮咚——甜品店方向传来试音成功的电子音。欢快的男声透过扩音器响彻整条街：测试测试~这边是即将拯救宇宙的薄荷星云号！特别通知阳光花坊的周予安小朋友...
周予安手里的糖罐咣当砸在收银台上。
你藏在铁盒第二十张纸条上的愿望...电流杂音里,那个声音带着他熟悉的、薄荷糖般的笑意。
现在要来实现它了。
暴雨突至的傍晚·阳光花坊与街角甜品工作室,周予安盯着手里湿透的防潮垫,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当这个好人。
薄荷星云的招牌在暴雨里忽明忽暗,玻璃门内隐约有人影晃动。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哗啦！
一桶水兜头浇下,周予安僵在原地,水滴顺着刘海往下淌。
啊,抱歉抱歉！银发青年从梯子上跳下来,手里还拿着扳手,我在修水管,没想到这时候有人……
声音戛然而止。
周予安抹了把脸,视线终于清晰——对方穿着黑色工装背心,右臂纹着薄荷叶缠绕的几何图案,左耳三枚银环晃得他眼晕。
那张脸却熟悉得刺眼。
林……夏
银发青年眨了眨眼,突然咧嘴一笑,虎牙尖尖：周小花匠,不认识我了
——十五年的时光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你……周予安喉咙发紧,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夏歪头,水珠顺着他的银发滑到锁骨：开店啊,不是给你发预告了吗
预告
向日葵,薄荷糖,还有那张照片。林夏一步步走近,身上带着甜腻的香气,我可是算准了,你看到那些,一定会来找我。
周予安后退半步,后背抵上玻璃门：那是你寄的
不然呢林夏伸手,指尖蹭过他耳垂,‘宇宙第一甜的安安’,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叫你
周予安耳根发烫,猛地拍开他的手：少来！当年一声不吭搬走的是谁
林夏笑容一滞,但很快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所以现在不是回来赔罪了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塞进周予安嘴里。
尝尝,改良版。
清凉的甜味在舌尖炸开,周予安怔住——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怎么样林夏凑近,呼吸里带着薄荷的凉意,味道没变吧
周予安别过脸：……糖而已,能变到哪儿去。
林夏低笑：你也是。
什么
味道没变。林夏的指尖点了点他的唇角,还是那么甜。
暴雨越下越大,两人被困在工作室里。
林夏翻出两条毛巾,丢给周予安一条：擦擦,别感冒了。
周予安接过,闷声问：为什么突然回来
不是突然。林夏靠在料理台边,指尖转着一颗薄荷糖,我找了你五年。
五年
从大学开始。林夏耸肩,可惜你搬家太多次,最后只能靠花店注册信息摸到这儿。
周予安攥紧毛巾：……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
怕你还在生气啊。林夏笑了一下,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毕竟当年,是我爸强行带我走的。
周予安沉默。
十五年前那个夏天,林夏被父亲拽上车时,还死死扒着车窗喊他的名字。
算了,不提这个。林夏突然直起身,要不要看看我的新作品
他拉开冰柜,端出一盘精致的甜点——薄荷绿色的慕斯上,点缀着可食用金箔,形似向日葵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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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尝
周予安拿起叉子,挖了一小块。入口即化,薄荷的清凉后调是淡淡的蜂蜜香。
……好吃。
林夏眼睛一亮：真的
嗯。周予安顿了顿,比小时候你做的好吃多了。
那当然！林夏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可是专门去法国学的。
周予安瞥见他手腕上的烫伤疤痕,皱眉：你……
话没说完,工作室的灯突然灭了。
停电林夏摸出手机,等等,我看看电闸。
黑暗中,周予安听见他撞到桌角的闷响,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别动！周予安摸黑抓住他的手腕,你打翻什么了
糖罐……林夏的声音近在咫尺,没事,明天再收拾。
两人的呼吸在黑暗里交缠,周予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你喷香水了
嗯林夏似乎愣了一下,哦,是糖浆的味道。
沉默几秒,他突然问：周予安,你还记得我们写的那些纸条吗
周予安呼吸一滞：……记得。
我少写了一张。
什么
第二十张。林夏的声音很轻,我当时藏起来了,没给你看。
周予安心跳加速：……写的什么
林夏低笑：明天告诉你。
明天,来我店里。他的指尖蹭过周予安的手背,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你藏起来的第二十张写了什么。
雨停之后,来电时,两人还维持着近乎拥抱的姿势。
周予安猛地后退,耳根通红：……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林夏却已经拎起外套：雨还没停,我开车。
周予安张了张嘴,最终没再拒绝。
车停在花店门口时,雨已经小了。
明天见。林夏摇下车窗,笑得像只狐狸,十点,别迟到。
周予安头也不回地摆手：……谁要去找你。
进屋后,他靠在门上深呼吸,掏出手机——
**林夏：[图片]**
点开,是张被雨水泡湿的纸条,字迹模糊,但隐约能辨认：
**等我长大到能结婚的年龄,就娶你回家。**
周予安手一抖,手机砸在地上。
窗外,林夏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灯在雨幕里亮着,像在等他回头。
深夜·阳光花坊·被向日葵包围的角落
周予安盯着面前被水泡得发皱的纸条,指尖微微发抖。
林夏懒洋洋地靠在藤椅上,银发在暖黄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手里捏着一颗薄荷糖转来转去。
所以,他拖长音调,你那张第二十张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周予安把纸条往桌上一拍：你先说你的。
林夏挑眉：我不是发照片给你了吗
字都糊了,谁知道是不是你现编的。
林夏低笑,突然倾身向前,薄荷糖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周予安,你该不会……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周予安耳根一热,猛地站起来：爱说不说,我关门了。
哎——林夏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急什么
周予安挣了一下,没挣开。林夏的掌心很烫,指腹有一层薄茧,磨得他皮肤发麻。
松手。
不松。林夏得寸进尺,手指下滑,与他十指相扣,除非你告诉我。
周予安瞪他：……你幼不幼稚
幼稚啊。林夏理直气壮,你不是早就知道
周予安噎住。
窗外雨声渐歇,只剩下水滴从屋檐坠落的轻响。
……纸条不在我这儿。半晌,周予安低声说。
林夏一怔：嗯
搬家的时候,被我爸收走了。周予安别过脸,他说……男孩子写这种东西,丢人。
空气突然安静。
林夏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沉了下来：……你写了什么
周予安没回答。
林夏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和周予安仓库里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巧了,他轻声说,我的这张,也被我爸撕了。
盒盖打开,里面躺着一张残缺的纸条,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暴力撕碎后又重新拼好。
**周予安是笨蛋,但我喜——**
后面的字迹被撕掉了。
周予安呼吸一滞。
林夏垂着眼睫,指尖轻轻摩挲着纸条：我后来偷偷粘好了,可惜缺了一块。
周予安喉咙发紧：……缺了什么
林夏抬眼看他,忽然笑了：你猜
周予安刚要说话,林夏却突然站起身,一把扯过他的手腕：走。
去哪儿
找你的纸条。
老房子的阁楼积了厚厚一层灰,周予安捂着鼻子咳嗽,林夏却像只兴奋的大型犬,直接扑向角落里那个旧书柜。
你干嘛周予安拽他,那是我爸的东西！
所以才要翻啊。林夏头也不回,你不是说被他收走了吗
周予安无奈,只好跟着他一起翻。
尘封的相册、褪色的奖状、生锈的钢笔……林夏翻到第三个抽屉时,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林夏举起一个牛皮纸信封：这上面写的是你名字。
周予安一愣,接过来拆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照片,全是小时候的他。
而最底下,压着一张对折的纸条。
他的心跳陡然加速。
林夏凑过来,呼吸喷在他耳畔：打开看看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
**林夏是全世界最讨厌的人……但如果他走了,我会很难过。**
空气凝固。
林夏盯着纸条看了几秒,突然笑出声：周予安,你小时候就这么别扭
周予安羞恼：闭嘴！
林夏却突然伸手,将他拉进怀里。
幸好。他低声说,声音闷在周予安肩窝,我们都没走丢。
周予安僵住,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阁楼昏暗,只有一束月光从天窗漏进来,落在林夏的银发上,像撒了一把星星。
周予安鬼使神差地抬手,碰了碰他的发梢。
林夏一怔,随即笑得眼睛弯起：怎么,想摸
……谁要摸。周予安缩回手,却被林夏一把抓住。
给你摸。他牵着周予安的手放在自己头上,随便摸。
发丝柔软,蹭得掌心发痒。周予安触电般收回手,却瞥见林夏腰间露出一截纹身——薄荷叶环绕的两个字母：**AN**。
他的呼吸一滞。
AN……安安
林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突然笑了：啊,被发现了。
他索性掀起衣摆,露出完整的纹身——薄荷叶缠绕的AN,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我的糖永远留给你**。
周予安大脑一片空白。
林夏歪头：感动吗
……土死了。周予安声音发颤。
林夏大笑,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可某人连张纸条都藏了十五年呢。
周予安红着耳朵推开他：……回去了！
回到花店时已是深夜。
林夏赖在沙发上不肯走,美其名曰怕黑,非要周予安给他泡蜂蜜水。
自己泡。周予安丢给他一罐蜂蜜。
林夏委屈巴巴：周老板好凶。
周予安懒得理他,转身去整理花架,却听见身后哗啦一声——林夏打翻了他的糖罐。
薄荷糖滚了一地。
林夏！
抱歉抱歉。林夏蹲下去捡,突然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周予安回头,看见他捏着一颗裹着金箔的薄荷糖,糖心处隐约有金属光泽。
林夏剥开糖纸,一枚素圈戒指掉了出来。
两人同时僵住。
戒指内圈刻着两个字母：**LX
&
ZYA**。
林夏缓缓抬头,眼神灼热：周予安,你……
不是我放的！周予安耳根通红,这罐糖是你今天给我的！
林夏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啊……被发现了。
他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周予安,眼里盛着细碎的光：
十五年前欠你的纸条,现在补上——
**周予安,长大后嫁给我好不好**
月光透过玻璃窗,在地上投下两个交叠的影子。
而那颗融化的薄荷糖,正悄悄渗进地板的缝隙里,甜了一整个夜晚。
**第四章：逆向驯养法则**
**甜品工作室开放日·向日葵主题甜品台前**
周予安站在薄荷星云工作室门口,手里捧着一束刚摘的向日葵,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玻璃窗内,林夏正对着手机直播,银发扎成小揪揪,围裙上沾满糖霜。他捏着一颗薄荷糖在镜头前晃了晃,笑得张扬：今天教大家做向日葵糖霜饼干,材料很简单——但最重要的秘密配方不能透露,这是要留给我家……
他突然顿住,目光越过镜头,直直撞上窗外的周予安。
……安安的。
评论区瞬间爆炸。
**[用户123]：**
**[甜食控]：谁**
**[吃糖不胖]：卧槽好宠的语气！！**
周予安僵在原地,耳尖发烫。
林夏却已经推开椅子走过来,拉开玻璃门,一把将他拽进镜头范围：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家安安’。
周予安：……！
他手忙脚乱地把向日葵塞到林夏怀里,扭头就要走,却被林夏搂住肩膀强行按住。
跑什么林夏在他耳边低声说,薄荷气息扫过颈侧,来都来了,帮我试吃新品。
评论区刷得更疯了。
**[用户456]：这是可以嗑的吗**
**[薄荷上头]：搂肩膀了！！搂肩膀了！！**
**[向日葵女孩]：救命好配！！**
周予安咬牙：……你在直播。
嗯。林夏理直气壮,所以你要配合我,不然观众会以为我们关系不好。
我们本来就不——
话没说完,林夏突然掰了一小块饼干塞进他嘴里。甜腻的蜂蜜香混着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炸开,周予安猝不及防,差点噎住。
好吃吗林夏笑眯眯地问。
周予安瞪他,却听见评论区一片尖叫。
**[糖分超标]：他耳朵红了！！**
**[磕到了]：这是调情吧绝对是调情吧**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林夏突然关掉摄像头,转身把周予安按在料理台上,现在我们可以慢慢聊了。
周予安后背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面前是林夏灼热的呼吸：……聊什么
聊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林夏指尖蹭过他唇角,想我了
谁想你！周予安推开他,是陈奶奶让我来的。
林夏一愣：陈奶奶
就住在花坊街尾的那位,每周都来买向日葵。周予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便签,她说你今天开业,非要我送这个过来。
便签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给小夏的礼物,祝你和安安甜甜蜜蜜。**
林夏盯着便签看了两秒,突然笑出声：你知道陈奶奶是谁吗
周予安：
我烘焙老师的母亲。林夏捏了捏他的耳垂,老太太上周还跟我说,她有个特别害羞的‘小花匠’邻居,很适合我。
周予安：……！
所以陈奶奶每次买花时笑眯眯的有喜欢的人了吗,根本就是在套话！
林夏欣赏着他涨红的脸,突然凑近：周予安,我们被长辈撮合了诶。
闭、嘴！
当晚,周予安在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
来电显示：**林夏（薄荷星云）**
他迷迷糊糊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虚弱的喘息：……安安。
周予安瞬间清醒：你怎么了
好像……发烧了。林夏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家里没药……
周予安套上外套就冲出门,五分钟后,他站在林夏公寓门前疯狂按门铃。
门开了一条缝,林夏裹着毯子靠在墙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银发凌乱地翘着。
你——周予安刚要说话,就被林夏一把抱住。
滚烫的额头抵在他肩上,林夏闷声说：好冷……
周予安手忙脚乱地扶他进屋,翻出退烧药,又去厨房煮粥。等他端着碗回到卧室时,林夏已经蜷缩在床上,像个大型犬一样裹紧了被子。
起来吃药。周予安拍拍他。
林夏迷迷糊糊睁开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走。
我没要走。
上次你也这么说。林夏的声音带着鼻音,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周予安一怔。
十五年前那个夏天,林夏被父亲拽上车时,他确实说过我明天再来找你——但第二天,林家就搬走了。
我找了你很久……林夏烧得糊涂,手指却攥得死紧,每次梦见你,醒来都是空的……
周予安喉咙发紧,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我在这儿。
林夏安静下来,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哭过。
周予安鬼使神差地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睡吧。他轻声说,这次我不走。
清晨,林夏的烧退了。
他睁开眼,发现周予安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已经凉透的湿毛巾。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周予安睫毛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林夏轻轻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周予安皱皱眉,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掌心,嘟囔道：……别闹。
林夏心脏软成一团。
他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只流浪猫——警惕性极高,碰一下就跑,却会在他发烧时默默蜷在枕边取暖。
原来有些人,也需要用体温和耐心慢慢驯养。
周予安。他低声说,我抓住你了。
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往他手心里又蹭了蹭。
林夏笑着闭上眼,决定再睡个回笼觉。
反正这一次,他们有的是时间。
郊外向日葵花田·盛夏正午,周予安站在田埂上,热浪蒸得他眼前发晕。十五年了,这片向日葵居然还在。
发什么呆林夏从背后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瓶冰镇汽水,怕你中暑,特意冰的。
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指尖滑下,周予安轻轻嗯了一声。林夏的银发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脖颈还留着昨晚发烧时的淡红。
所以,林夏用汽水瓶碰了碰他的脸颊,带我来这儿干嘛
周予安拧开瓶盖,气泡呲啦一声迸溅：挖东西。
铁锹铲进松软的泥土时,林夏突然按住周予安的手腕：等等。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薄荷糖,剥开糖纸递过去一枚：仪式感。
周予安含着糖,甜味混着汽水的柠檬酸在舌尖炸开。铁锹碰到玻璃罐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褪色的许愿瓶里躺着两枚用糖纸折的戒指,一张塑封的照片,还有张字迹模糊的纸条。
林夏抖着手打开纸条,突然笑出声：周予安,你小时候字真丑。
**长大后我要和林夏结婚**
周予安一把抢过纸条,耳根烧得通红：这、这不是我写的！
哦林夏晃了晃另一张纸条,那这张呢
泛黄的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底下写着：**我的糖果屋分你一半**——是林夏的笔迹。
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周予安盯着玻璃罐底部的反光,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生锈的钥匙。
这是……
老树屋的钥匙。林夏轻声说,我埋的时候偷偷加进去的。
他们同时抬头看向田埂尽头——那棵歪脖子槐树居然还在,树屋破败却顽强地悬在枝桠间。
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周予安爬进树屋的瞬间,灰尘在阳光里起舞。
墙角堆着他们小时候的宝藏：奥特曼卡片、玻璃弹珠,还有一本被虫蛀了的《星座图鉴》。林夏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看屋顶。
陈旧的木板钉上,歪歪扭扭刻着一行字：
**LX和ZYA要永远在一起**
周予安眼眶发烫。林夏的呼吸扫过他耳廓：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什么……
十五年前的问题。林夏把他转过来,掌心贴在他心口,长大后要和我结婚吗
树影摇晃,光斑落在林夏睫毛上。周予安想起那个被父亲收走的纸条,想起阁楼里藏着的真心话,想起昨夜发烧时紧握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那枚从糖罐里发现的戒指。
你先解释清楚。声音哑得不像话,为什么提前准备这个
林夏笑着握住他的手,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因为从八岁起,我就每天在准备向你求婚。
黄昏时分,他们躺在向日葵花田里。林夏忽然翻身压住他,银发梢沾着金黄花粉。
周予安。他认真地说,植物从种子到开花需要55天。
什么
我从爱上你到娶你,用了5475天。林夏把戒指套进他无名指,现在终于到了收获季。
晚风掠过花田,千万朵向日葵轻轻点头。周予安拽住林夏的衣领,把那个迟了十五年的吻还给他。
薄荷糖在唇齿间融化,甜了一整个夏天。
**后记**
婚礼甜品台用向日葵和薄荷糖搭建,每颗糖纸都印着不同年份的合照剪影。陈奶奶坐在主桌笑眯眯地吃蛋糕,而树屋的钥匙被做成项链,永远挂在两位新郎的胸前。
林夏后来在自传里写：爱情和植物一样,只要根还在,错过多少个生长周期都会重逢。
周予安在旁边批注：肉麻。——但糖罐里新折的纸条上,他偷偷补了句：但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