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小年夜,庶妹婚期当天。
>曾经,她寒冬腊月罚我跪祠堂三天三夜。
>如今我穿越回来,带着现代法医的验尸工具。
>婚礼现场,漫天纸钱飘落。
>林娇,还记得我冻僵的尸体吗
>她婚服上突然渗出大片鲜血。
>宾客尖叫:恶灵索命!
>我站在高处冷笑:这份嫁衣,还合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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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镇北侯府张灯结彩,红绸从气派的朱漆大门一直铺进深深庭院,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喧天的锣鼓、鼎沸的人声,混合着酒肉的浓香,在凛冽的寒风里蒸腾出一片虚假的热闹繁华。今日,是庶出二小姐林娇的大喜之日,她要嫁给新科探花郎,从此一步登天。
与这满府喧嚣形成地狱般反差的,是侯府最西边,那个早已被人遗忘的角落。一处坍塌了半边的柴房,腐朽的木门被一根锈蚀的铁条潦草别着,像个被随意丢弃的破败棺材。
里面,只有一张散发着霉味的破草席,上面蜷着一个单薄的身影。那是曾经名正言顺的镇北侯府嫡长女,林晚。
彻骨的寒冷像无数根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进骨髓深处。林晚的意识在浓稠的黑暗里浮沉,每一次试图挣扎着醒来,都只换来更深沉的窒息感。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扯动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寒冷,无边无际的寒冷,早已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热气,连血液都仿佛凝固成了冰碴子。
‘要死了吗’这个念头冰冷地划过她混沌的脑海,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平静。也好。这侯府,这人间,腌臜得令人作呕。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永夜的前一刻,一股庞大到蛮横的洪流,裹挟着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与冰冷刺骨的知识,狠狠撞进了她的脑海!
尖锐的疼痛让她濒死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紧闭的眼皮豁然掀开!
瞳孔骤然收缩,映入眼帘的,是柴房那破败不堪、挂着蛛网的屋顶。一只硕大的灰老鼠正肆无忌惮地从房梁上蹿过,留下窸窣的声响。腐朽的木头混合着尘土、霉烂稻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馊臭味,粗暴地涌入她的鼻腔。
这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这不是她刚刚完成的那场持续了十二个小时的复杂尸检后的手术台。这不是她熟悉的、被无数精密仪器包围的现代法医办公室!
一段截然不同、属于另一个林晚的、充满痛苦与绝望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强行解冻的冰河,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冲垮了她固有的认知堤坝。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雕梁画栋、供奉着祖宗牌位的祠堂里,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寒气透过单薄的棉裤,针一样扎进膝盖骨。那个穿着粉红锦缎袄裙、容貌娇美却眼神刻毒的庶妹林娇,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嘴角噙着一丝快意的笑。
姐姐,你弄脏了我新得的云锦料子,那可是父亲特意为我寻来裁嫁衣的!就罚你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三日。记住,要跪直了!若让我发现你偷懒……哼!林娇的声音又甜又脆,却像淬了毒的刀子。
刺骨的冷风从祠堂高大的门窗缝隙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鬼哭。三天三夜。滴水未进。膝盖早已失去知觉,麻木感沿着双腿向上蔓延,吞噬着残存的热气。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最终,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寒冷……
穿越法医林晚的意识艰难地咀嚼着这个荒谬的词语。她,一个信奉科学证据、与尸体打交道的现代法医,竟然在过度劳累猝死后,灵魂挤进了这个同样叫林晚、却刚刚被活活冻死在柴房的古代侯府嫡女的身体里
体内属于原主的最后一点执念和滔天的怨恨,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在她胸腔里猛烈冲撞,几乎要将这具残破的躯壳再次撕裂。那恨意如此纯粹,如此冰冷,浓烈得让她这个见惯了生死的法医都为之战栗。
活下去……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嘶喊,带着泣血的决绝,……报仇!让他们……血债……血偿!
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或者说,是这具身体在死亡边缘爆发出的最后潜能,驱使着林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灰尘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却也奇迹般地冲开了喉头那口淤塞的浊气。
她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死得如此悄无声息,如此窝囊!她得出去!
林晚挣扎着,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试图撑起这具冻僵、伤痕累累的身体。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撕裂般剧痛。她咬紧牙关,舌尖尝到腥咸的血味,终于勉强翻了个身,滚下那张冰冷的草席。
冰冷的泥地刺激着她,也带来一丝扭曲的清醒。她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一点点挪向那扇被铁条别住的破门。每一次挪动,都像在刀尖上爬行。腐朽的木门发出吱嘎的呻吟。她伸出冻得青紫肿胀、布满裂口的手,指甲早已在之前的挣扎中断裂,指缝里全是污泥和血痂。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抠、去掰、去推搡那根锈死的铁条。
铁锈簌簌掉落。粗糙冰冷的触感磨砺着指尖脆弱的皮肉,很快又添上新的伤口,渗出点点暗红的血珠。她不管不顾,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剩下那根象征囚禁的铁条。
一下,又一下。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柴房里回荡。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的喧嚣似乎更盛,隐隐传来喜庆的唢呐声,像是对她此刻处境的残酷嘲讽。
哐当!一声闷响。
那根顽固的铁条,竟真的被她用血肉模糊的手指硬生生撬了下来,砸落在冰冷的泥地上!腐朽的木门,被她用肩膀,用整个身体的重量,狠狠撞开!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瞬间迎面扑来,几乎将她单薄的身体再次掀翻在地。她死死扒住门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外面是昏暗的天光,映照着荒芜破败的后院,积雪覆盖着枯草和断壁残垣。与远处隐约可见的、被灯火和红绸装点的华丽前院,宛如两个世界。
冷风灌入肺腑,带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清醒。林晚扶着冰冷的土墙,一步一挪,像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艰难地朝着记忆中侯府最边缘、靠近后巷的一处坍塌的矮墙挪去。每一步都耗尽力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疼痛。但那双刚刚还一片死寂的眸子里,此刻却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焰,那是属于现代法医林晚的冷静审视,与属于原主林晚那滔天恨意交织而成的炼狱之火。
终于,她挪到了那处断墙。墙外,是狭窄、肮脏、堆满杂物的后巷。自由的气息,或者说,复仇的起点,就在眼前。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被红绸和灯火点亮的侯府深处,那里正上演着庶妹林娇的无限风光。冰冷的笑意,如同毒蛇的吐信,无声地爬上她苍白干裂的嘴角。
*
*
*
三年。
时光的刻刀,足以削平许多棱角,磨灭许多痕迹。但对于某些人,某些刻入骨髓的仇恨,它反而像一坛深埋地下的烈酒,在无人窥见的角落,无声地发酵,愈发浓烈、醇厚,带着致命的毒性。
镇北侯府依旧矗立在京城繁华之地,门楣似乎比三年前更显赫了几分。今日,府邸再次被喜庆的红绸包裹,门前的石狮子系上了硕大的红绸花,宾客的车马几乎堵塞了整条街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鼎沸,比三年前林娇出嫁时的排场,更胜一筹。
原因无他,新科探花郎,林娇的夫君,顾明轩,如今已是吏部炙手可热的侍郎大人。今日,是他迎娶平妻——吏部尚书嫡亲侄女柳氏的大喜日子。据说这位柳小姐容色倾城,嫁妆更是丰厚得令人咋舌。一顶八人抬的、缀满珍珠流苏的华丽花轿,正稳稳地停在镇北侯府气派的大门前。
一身大红婚服、头戴赤金点翠凤冠的林娇,脸上涂抹着浓重的脂粉,强撑着端庄得体的笑容,站在正堂外的回廊下,亲自迎接着络绎不绝的贵客。她努力挺直脊背,维持着侯府小姐、侍郎夫人的体面,然而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眸深处,却难以掩饰地透出几分疲惫、怨毒和强压的恐慌。三年无出,夫君的步步高升与她毫无关系,反而成了压在她心头的大石。今日这场平妻之礼,对她而言,无异于当众凌迟。
宾客们表面恭贺,眼神交汇间却都带着心照不宣的鄙夷和幸灾乐祸。谁不知道这位二小姐当年是如何踩着嫡姐的尸骨上位的如今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吉时到——!新人拜堂——!
司仪高亢嘹亮的声音穿透喧嚣,在偌大的庭院里回荡。
正堂内,红烛高烧,喜气洋洋。穿着大红喜袍、意气风发的顾明轩,正小心翼翼地从花轿里扶出同样一身正红、盖着龙凤呈祥盖头的新娘柳氏。两人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缓缓走向香案前供奉的天地君亲师牌位。
林娇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看着那刺目的红,看着顾明轩对柳氏那小心翼翼的呵护姿态,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却猛地撞上香案旁角落里,一个穿着粗使仆妇衣裳、低眉顺眼的身影!
那人身形单薄,背微微佝偻着,手里捧着一个装着喜果的托盘,似乎准备随时上前添置。她大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点苍白尖削的下巴,还有一缕汗湿的、紧贴在额角的碎发。
然而,就是那一点侧影,那熟悉的、仿佛刻入骨髓的轮廓,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林娇的心上!
她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冻结!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人……那个人早就烂在柴房的泥地里了!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出去,草席一卷丢去了乱葬岗!是她亲眼看着婆子们去处理的!
可那侧影……那低头的弧度……那颈项的线条……怎么会如此像!像得让她头皮炸裂!
林娇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比身上的脂粉还要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身边的陪嫁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低声道:夫人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嬷嬷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向角落,却只看到一个普通的、毫不起眼的粗使仆妇。
没……没什么……林娇的声音干涩发颤,如同破旧的风箱。她猛地收回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是幻觉!一定是连日来的煎熬和眼前的刺激让她产生了幻觉!她强迫自己深呼吸,指甲掐得更深,试图用疼痛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忍不住再次飘向那个角落。
那个仆妇依旧低垂着头,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安静得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可就在林娇看过去的瞬间,那仆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依旧低着头,捧着托盘,但她的身体,极其缓慢地,极其细微地,朝着林娇所在的方向,转过来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角度。
阴影依旧笼罩着她大半张脸。然而,就在那转动的瞬间,林娇清清楚楚地看到,阴影之下,那仆妇微微勾起的唇角!
那不是一个仆役该有的、谦卑讨好的笑容。那弧度冰冷、僵硬,带着一种刻骨的嘲讽和……森然的恶意!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对着猎物无声的狞笑!
啊!林娇再也控制不住,短促而尖锐地惊叫出声,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幸亏嬷嬷死死搀扶住,才没有当场失态摔倒。
夫人!嬷嬷的声音也带了惊惶。
这一声惊叫,在庄严肃穆的拜堂仪式中显得格外突兀刺耳。满堂的喧嚣瞬间安静了一瞬,无数道或疑惑、或好奇、或带着看戏意味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林娇身上。
站在堂中,正准备与柳氏并肩下拜的顾明轩,眉头立刻拧紧,英俊的脸上瞬间布满阴云。他侧过头,目光如冰冷的刀子般剜向林娇,毫不掩饰其中的厌烦和警告——让她立刻闭嘴,别在关键时刻丢人现眼!
高堂之上,镇北侯林远山和他续弦的夫人王氏,脸色也极其难看。王氏更是狠狠瞪了林娇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责备。
林娇被这无数目光刺得浑身发抖,尤其是顾明轩那毫不留情的眼神,更让她如坠冰窟。她死死捂住嘴,把剩下的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巨大的恐惧和羞愤几乎将她淹没。她不敢再看那个角落,只能死死抓住嬷嬷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
角落阴影里,那个粗使仆妇——林晚,重新低下了头,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毫无存在感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充满恶意的笑容,从未出现过。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冰冷的心脏,正因复仇序曲的奏响而剧烈搏动,如同战鼓擂响。
司仪清了清嗓子,试图重新拉回气氛:新人拜——
堂字还未出口。
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
一片惨白的东西,毫无征兆地、飘飘悠悠地从正堂那高高的雕花横梁之上,打着旋儿,落了下来。
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新郎顾明轩乌纱帽的帽翅上。
那惨白的颜色,在满堂刺目的红绸、红烛、红衣映衬下,显得如此突兀,如此诡异,如此……不祥!
满堂宾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一点刺目的白吸引过去。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十片……百片……千片万片!
如同寒冬腊月突降的暴雪,无数惨白的纸钱,纷纷扬扬,从高高的屋顶、从横梁的缝隙、从那些悬挂着红绸的角落,铺天盖地地洒落下来!
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喧嚣。
纸钱像白色的蝶,在喜庆的空气中狂乱飞舞。它们落在宾客的头上、肩上,落在崭新的红地毯上,落在香案上供奉的瓜果点心上,落在新郎新娘刺目的红袍上……顷刻间,将原本庄重喜庆的婚礼现场,覆盖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惨白。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攫住了整个正堂。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尽诡异的景象惊呆了。脸上原本的笑容凝固、僵硬,继而转为惊愕、茫然,最后是难以抑制的恐慌。这……这是什么!
纸……纸钱!终于,一个尖锐的女声带着哭腔,撕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恐惧如同瘟疫,瞬间蔓延开来。
天啊!是纸钱!谁干的!
晦气!太晦气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侯爷!侯爷!
宾客们骚动起来,惊慌失措地躲避着那些不断落下的纸钱,场面瞬间乱成一团。有人甚至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碎裂声在寂静后显得格外刺耳。
高堂上的镇北侯林远山,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怒而颤抖。
顾明轩一把拂掉落在自己肩膀和帽翅上的纸钱,英俊的面孔扭曲着,眼神阴鸷地扫视着混乱的人群和屋顶,试图找出始作俑者。
而林娇,在看到第一片纸钱飘落时,身体就如遭雷击般剧烈地晃了一下。当那漫天惨白将她视野完全占据时,三年前那个寒冬腊月,柴房里那具冻得僵硬青紫、被草席随意卷走的尸体的画面,如同最恐怖的梦魇,排山倒海般冲入她的脑海!
是她!一定是她!那个贱人!她回来了!她化成厉鬼回来索命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娇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抬头,目光像失控的探照灯,疯狂地在混乱的人群、在仆役聚集的角落扫视,寻找那个让她魂飞魄散的粗使仆妇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清晰,仿佛带着地狱寒气,穿透所有喧嚣嘈杂的女声,如同鬼魅的低语,在偌大的正堂里幽幽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所有人的耳膜:
林娇……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还记得三年前,小年夜……
……柴房里……
……那具冻僵的尸体吗
声音的源头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就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轰——!
最后几个字,如同点燃了炸药的引线,瞬间引爆了全场积蓄的恐惧!
啊——鬼啊!有胆小的女眷直接失声尖叫,晕厥过去。
冻僵的尸体小年夜三年前天哪……难道是……是那位……有年长些的宾客似乎想起了什么尘封的旧事,脸色煞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她!是那个被冻死的嫡小姐!她回来报仇了!不知是谁喊破了这层窗户纸。
恶灵索命!是恶灵索命啊!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所有人的理智。宾客们尖叫着、推搡着,像没头的苍蝇般试图逃离这个瞬间变得如同鬼蜮的正堂。桌椅被撞翻,杯盘狼藉,红烛倾倒,火焰舔舐着垂落的红绸……
林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声音!就是那个声音!虽然比记忆中更加冰冷彻骨,但那语调,那咬字……分明就是林晚!
她猛地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你自己身子弱!是你活该!滚开!滚开啊!她彻底崩溃了,理智被极致的恐惧碾得粉碎,只想否认,只想驱散那如影随形的死亡气息。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那个站在角落阴影里的粗使仆妇——林晚,唇角勾起一抹冰寒彻骨、毫无温度的弧度。她垂在身侧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被蜡封住的、装满了温热鸽子血的小小皮囊,在她指尖无声地碎裂。
滚烫粘稠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的袖口内侧。她借着混乱人群的掩护,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鱼,精准而迅捷地挤到了林娇身后不远处。就在林娇因极度恐惧而精神恍惚、身体剧烈颤抖的瞬间,林晚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
指尖沾满了那温热的血,隔着林娇那身华贵的大红婚服,狠狠地在她的后腰、臀部的位置,用力一抹!
动作快得肉眼难辨,随即她立刻抽身,重新隐入更加混乱、尖叫奔逃的人群之中,仿佛从未靠近过。
林娇只觉得后腰处传来一阵极其短暂、几乎可以忽略的温热湿意,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是冷汗浸透了衣衫。然而,就在下一秒!
血!血啊!夫人流血了!一直紧紧搀扶着林娇的嬷嬷,第一个发现了异常,她惊恐地指着林娇的后腰下方,失声尖叫!
那鲜艳欲滴的大红婚服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晕染开一大片刺目惊心的、比婚服更暗沉、更粘稠的深红!那红色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迅速染透了华贵的锦缎,顺着裙摆向下流淌,滴滴答答地落在猩红的地毯上,形成一小滩一小滩更深的印记!
啊——!林娇低头看到那迅速扩大的血渍,感受到裙摆间粘稠湿冷的触感,脑中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她发出了此生最凄厉、最不似人声的惨嚎,双手死死捂住小腹,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倒下去,脸上是极致的痛苦和无法言喻的恐惧,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血……好多血!救命!救救我!!有鬼!是她!是她来索命了!啊啊啊——!
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如同地狱的丧钟,彻底压过了所有的喧闹。整个婚礼现场,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娇儿!王氏尖叫着扑过来。
快!叫大夫!快!镇北侯林远山目眦欲裂,嘶声大吼,却因为极度的混乱和恐惧而显得苍白无力。
顾明轩看着倒在地上、下身被鲜血迅速染透、状若疯魔的林娇,再看看满堂飞舞的纸钱和惊恐奔逃的宾客,他脸上精心维持的得意和从容彻底粉碎,只剩下铁青的狰狞和一种被当众扒皮般的巨大耻辱。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如同恶狼般扫视着混乱的场面,试图揪出那个毁了他一切的恶鬼!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中心,在漫天飘洒的惨白纸钱背景中,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一个身影,静静地出现在通往内院的月亮门那高高的台阶之上。
她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穿着粗布仆妇衣裳的影子。她换上了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裙,纤尘不染,与满堂的猩红和地上的血污形成最刺眼的对比。寒风卷起她的衣袂和墨色的长发,猎猎飞舞。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得如同那纷飞的纸钱,唯有一双眼睛,幽深得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清晰地映照着下方炼狱般的景象,映照着林娇在血泊中翻滚哀嚎的惨状。
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审判者。
当顾明轩那怨毒到极点的目光终于穿透混乱,死死钉在她身上时,当镇北侯林远山和王氏也惊骇地顺着顾明轩的目光看向她时,当一些慌乱躲避的宾客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突兀出现的白衣女子时……
林晚那毫无血色的、线条优美的唇瓣,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无尽嘲讽与快意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珠砸落玉盘,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哭喊、尖叫和混乱,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林娇……
……这份嫁衣,还合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