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画布陷阱
叶舒云故意打翻调色盘毁了我的毕业画作:浅浅,你这种笨蛋怎么配参加陆氏画展
看着满地残画,我慌张拿出高价收购的灵光修复液。
叶舒云轻蔑嗤笑:只有废物才信这智商税。
然而展览当天,聚光灯下的画作竟浮现出3D动态的星空。
陆氏总裁陆沉舟当众宣布:这将是我们的压轴拍品!
叶舒云突然尖叫:画里全是颜料陷阱!
可她没注意到,角落监控显示昨晚正是她亲手把荧光颜料混进了我的修复液。
空气像是被人攥紧了的毛巾,沉甸甸地悬着,每一寸都裹挟着松节油的浓烈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滑腻——野心蒸腾过后凝结的阴谋残渣。
苏浅浅正伏在巨大的画布前,仿佛与那狂野旋转的蓝色漩涡融为一体。那漩涡吞噬着星点的辉光,恍若宇宙初生时某个既混沌又纯粹的时刻被强行镌刻在画布上。她的指尖染着钴蓝,小心翼翼地牵引着一道银河般灿烂的光带穿过深沉的蓝色天幕,那光带闪烁着蓝钻般的光点,在混沌中艰难却执着地劈开一条道路。这是她为明日陆氏集团年度新锐艺术大展准备的《星渊回响》。画室里一片沉寂,只有她那急促而专注的鼻息,还有画笔偶尔擦过粗粝画布的沙沙声。这声音单调而专注,如同她此刻所有的思考,全神贯注,唯恐一丝失神的痕迹毁掉这数月来的心血。笨拙别人或许会这么评价她。但苏浅浅只知道自己倾注了所有笨拙的热情,一点一点描摹着心中那片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瑰丽星空。
脚步声,极轻,落在昂贵的柚木地板上,却像冰锥一样凿穿了这片凝固的专注。
浅浅,叶舒云的声音柔得像浸了蜜,裹在冰碴里。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画架侧后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还在改呢明天就要撤走送去布展了。
苏浅浅心口猛地一跳,手下动作一滞,画笔差点脱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画布上那一小片待完善的深邃之处,声音闷闷地从画架后面传来:就…就差一点点了,叶师姐。这块颜色,我觉得还能再…
话没说完,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骤然欺近。叶舒云身上那股冷冽的、带着攻击性的昂贵香水味,仿佛一支无形的军队,强势地驱散了画室里原有的油彩气息。苏浅浅本能地感到不安,那是一种面对完美天敌时小动物般的直觉。她下意识地想蜷缩,整个人几乎要缩进画布里。叶舒云的目光,像两柄锐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努力维持的平静,直抵她心底的惶惑和不安定。
是吗叶舒云轻笑一声,那笑声像冰层碎裂时的脆响。她纤细的、染着精致甲油的手指,仿佛不经意地抚上了画架边缘一个挤满斑斓油彩的厚重木质调色盘。陆氏集团的新锐展,可是能一步登天的龙门。评委眼睛多毒啊,一丝一毫的瑕疵都不会放过。尤其是陆沉舟总裁,对细节近乎苛刻。她的指尖在调色盘边缘轻轻滑过,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地舔舐着猎物。
苏浅浅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叶舒云的话里每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刺,准确地挑动着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她那点可怜巴巴、被无数人嘲笑过的天赋和自信。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画笔,指节用力到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画笔粗糙的木柄里。她想后退,笨拙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绷紧,像一张拉满即将断裂的弓。
我…我知道很难……苏浅浅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神慌乱地躲避着叶舒云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油彩的鞋尖,但我尽力了……每一笔都尽力了……每个字都带着她自己痛恨的怯懦和无措。
突然,极其清晰无比地哎哟了一声。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画室里被无限放大。
就在同时!
一道极其狼狈的身影,踉跄着撞了过来!
苏浅浅只感到一股巨大的、蛮横的力量狠狠撞上她的后背。那感觉仿佛不是一个人撞上来,而是一块沉重的巨石裹挟着冷硬的风,带着明确的恶意!她整个人被撞得无法控制地向前猛扑出去!
哗啦——!
那声响势如破竹,刺穿耳膜。
那盛满斑斓、粘稠得如同活物般的油彩的厚重调色盘,像一个被狠狠击飞的保龄球,裹挟着巨大的动能从画架边缘猛然飞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诡异而凄厉的弧线!
啪!!!
一声沉重、黏腻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响!调色盘像一个殉道的牺牲品,以最惨烈、最彻底的方式,狠狠扣在了画布中央!那正是苏浅浅画了无数个日夜、眼看就要完成、蕴含着这片《星渊回响》核心生命力的部分——那片旋转的、深邃的蓝色漩涡!
时间仿佛被骤然掐断、冻结。
木屑微尘在死寂的空气中飘飞,缓慢得令人窒息。
苏浅浅僵在原地,身体还维持着刚才被撞飞向前猛扑的姿态,像是骤然凝固的人形石像。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画布,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活活撑裂。冰冷刺骨的恐惧毒蛇般一口咬住了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瞬间窒息。视野一瞬间混乱扭曲,画布上那刚刚还散发着幽蓝宇宙光芒的漩涡中心,此刻已变成一个恐怖狰狞的巨大伤口!红红绿绿、黄黄紫紫的毒汁般的不规则色块,狂暴地泼洒、流淌、碾压在一起,像一记沉重恶毒的巴掌,将之前描绘的光带、星点、深邃的宇宙蓝粗暴地玷污、覆盖,肆意践踏着几个月的呕心沥血。
心血瞬间化为一摊绝望的死水。
整个世界在她眼前以一种令人呕吐的方式彻底碎裂开来。所有的线条,所有的光影,所有的努力形成的秩序,崩解了。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调色盘扣在画布上那一声沉重、黏腻、绝望的回响,像丧钟一样在她颅骨内疯狂敲打。
苏浅浅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仿佛溺水者徒劳地挣扎着想吸到一口空气。喉咙深处发出类似哽咽的抽噎声。
浅浅!哎呀!你看你!叶舒云的惊呼猛地插入这片死寂,带着浓重得惊人的、虚假的慌乱和急切。她几步冲上来,一把拉住苏浅浅冰冷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要穿透整个画室的力量,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走路也不看看!我就站在旁边,你慌慌张张撞过来干什么!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苏浅浅瞬间失血般惨白的脸上,那双漂亮眼睛里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冰屑,寒冷锋利,语气却刻意放软,透着一股假惺惺的、居高临下的关切: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陆沉舟可是出了名的完美主义者,他最厌恶这种事故!你这……明天怎么交差她叹了口气,摇头,那姿态仿佛是在惋惜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倒霉事,算了算了,也许这就是命吧。你这种……哎,何必为难自己呢最后半句话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恶毒重量——你这种笨蛋,字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浅浅摇摇欲坠的尊严上。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铅弹,狠狠砸在苏浅浅已经脆弱不堪的心弦上。
她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叶舒云那张写满虚假惋惜和掩盖不住恶意的脸。那张明艳的面孔在眼前扭曲晃动,像隔着一层滚烫的水蒸气。委屈、愤怒、和被骤然剥夺一切希望的剧痛瞬间炸开!火焰烧灼着她的眼眶,酸涩滚烫的液体瞬间就要冲破那道脆弱的堤坝。
我……苏浅浅嘴唇哆嗦着,想反驳,想说是你推我!是你!,可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铁手死死扼住。她整个人都在细细密密的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视线模糊,泪水滚烫地砸在手背上。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刺破了她大脑的空白和无边的恐惧——
修复液!
大脑的沟壑深处猛地跳出一个名词,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那瓶宝贝!那瓶她用了几乎省吃俭用一个学期、加上假期打三份零工才咬牙换来的秘宝——灵光修复液!卖家信誓旦旦,据说对修复珍贵油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叫什么‘灵光一现’修复液,据说是某个古老修复工作室的不传之秘配方浓缩液,专门应对意外损伤!此刻,这念头像一道劈开混沌的电光,骤然点亮了她被绝望淹没的心房!希望,哪怕只有一丁点渺茫的希望!她必须抓住!现在!
有办法!还有办法!苏浅浅猛地吸回即将涌出的眼泪,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急切而劈开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锐。顾不上理会叶舒云那含义深长的探究目光,她转身扑向画室角落那张属于她个人的、永远凌乱的小画桌。
手在颤抖,带着一种濒死的痉挛。她疯狂翻找着桌面堆砌的画笔、画纸、颜料管和各种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瓶瓶罐罐,碰撞声响成一片刺耳的交响。
有救……有救的……苏浅浅神经质地低声念叨着,额头上瞬间涌出大颗汗珠。指甲刮擦到抽屉里硬质物品的声响。
哗啦!一个沉重的棕色玻璃瓶被她慌不择路地从抽屉深处一把拽了出来,重重地按在了桌面上。灰尘簌簌落下。
瓶身质感粗糙,深琥珀色,分量惊人地沉实。标签早已磨损大半,只在角落用古雅花体印着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单词——Lumus(光亮)。瓶口密封着,一种奇特的、带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深红色蜡封。瓶子里,一种粘稠的、仿佛星河沉淀物般的液体,在晃荡时折射出迷幻的奇异暗芒。当初那个街头古董店的老店主把这瓶东西塞到她手里时,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的,就是这种近乎狂热的奇异光芒:丫头,用的时候手稳点。这液体,它自己会动,有点‘念头’……那神秘又略带警告的语气,还有那高得离谱的价格,都让她印象刻骨铭心。此刻,这瓶子握在手里,冰冷的触感却奇异地带给她一股微弱却倔强的安慰。
找到了!苏浅浅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变了调,攥紧了瓶子,仿佛攥住了救命的船锚。
然而,叶舒云的嗤笑声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刚刚升起的热切气泡。
呵……
一声冷笑。
叶舒云抱着双臂,优雅又慵懒地踱步过来,停在她几步开外。画室顶灯的光,冷酷地落在她光洁无瑕的脸上,眼底深处那点幸灾乐祸的冰寒笑意清晰可见,毫无掩饰。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扫过苏浅浅那瓶从旧货摊淘来般的宝贝。
灵光修复液叶舒云歪着头,一字一顿地重复,那声音拖得长长的,像在品味一个极其滑稽的笑话。她从鼻腔里哼出极轻蔑的一声,苏浅浅,没想到啊,你这人笨就算了,居然连这种街头骗子的破烂也当宝供着她走近一步,高跟鞋敲击柚木地板的声音带着一股压迫感,居高临下地盯着苏浅浅手中那瓶在灯光下流转着诡异光泽的玻璃瓶,看看这包装,地摊货吧旧货市场淘的还‘灵光一现’笑死人了!
她伸出那根精心修剪、涂着昂贵裸粉色甲油的手指,隔空虚点着那瓶子,指尖仿佛凝聚着无声的诅咒。只有蠢到家的废物,走投无路了,才会把念想寄托在这种明明白白的智商税上!叶舒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刻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小刀,狠狠剐蹭着苏浅浅最后一点点微弱的自尊和希望,你以为滴一滴上去,就能时光倒流,魔法生效别做梦了!这只会让你的垃圾堆看起来像个笑话!彻底烂掉的东西,神仙也救不了!她的目光转向那幅惨不忍睹的《星渊回响》,毫不掩饰那深重的、几乎要溢出的厌恶,仿佛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劝你趁早清醒点!这摊恶心的颜料痕迹,就是你能力最好的写照!明天陆沉舟要是看到这东西,怕是当场就得把你这种货色连同这垃圾一起,扔出陆氏大楼!你,根本不配站在那里!明白吗废物!
‘废物’那两个字,被她用一种极其清晰、无比恶毒的语气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扎进苏浅浅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口。
苏浅浅的身体剧烈地一颤,攥着修复液瓶子的手因为过度用力,骨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青白,指节坚硬突兀得如同嶙峋的石头。瓶子冰凉尖锐的棱角,以一种残酷的方式,硌进她的掌心,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尖锐疼痛,反而奇迹般地平息了她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剧烈颤抖。
叶舒云的话,每一个恶毒刻薄的字眼,都像滚烫的铅弹打入她的耳朵,留下烧灼的印记。心脏在胸腔里撞击得又闷又重,震得她肋骨生疼。一股滚烫的、带着辛辣气息的血气直冲她的天灵盖,耳边的嗡鸣声骤然尖锐到顶峰!
凭什么!
一股混合着无限委屈和如同岩浆般滚烫、即将爆炸的愤怒在她胸膛里剧烈翻腾。凭什么!叶舒云凭什么用那种轻蔑的语气定义她的努力凭什么趾高气昂地判定她的结局废物对!也许在别人眼中,她是笨拙的,是慢半拍的苏浅浅,对复杂的艺术理论永远一知半解,技法生涩得像小学生涂鸦。
但她付出的那些……那些在深夜依旧亮着的画室的灯,那些磨破皮又生出厚茧的手指,那些被导师摇头说灵气不足,死板匠气时咬着牙默默擦去的眼泪,那些在画架前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的、笨拙到可笑的坚持……
那些属于她自己的笨拙的努力,难道就真的如同叶舒云口中不屑的尘埃,一文不值,活该被踩成烂泥
不!绝不!
血液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方向,轰然冲上头顶。那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嗡鸣声奇异地平静下来,一种近乎死寂的冷静攫住了她。
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湿润、透点茫然甚至愚钝的大眼睛,此刻骤然抬起。被泪水彻底冲刷过的瞳孔,此刻异常清澈,又深不见底。里面跳动着两簇幽微的火苗,那是不顾一切的决绝,是孤注一掷的执着。她不再是方才那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兽。一股被逼到悬崖边、反而豁出去的狠厉,从那双纯澈的眼底深处幽幽浮起。
时间仿佛在她心中凝固成了一个厚重而密实的点。所有的外界喧嚣——叶舒云那刺耳刻薄的话语、窗外远处模糊传来的车流声、画室角落里不知道谁水龙头没关紧的滴答水声——都突然退得很远很远,远得像是隔着一层厚实的毛玻璃。整个世界缩小成眼前的画布和她手中的深棕色玻璃瓶。
瓶身粗糙的纹理在她汗湿的掌心里留下清晰的触感,带着一种沉重而冰冷的原始质感。
苏浅浅缓慢地,像是生怕惊扰某种沉睡之物,伸出手。她的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终于艰难地、极其专注地抠开了瓶口那层已经有些脆弱、泛着黯淡光泽的神秘红色蜡封。
啵。
一声轻得几乎不存在的轻响。一股微弱的、奇异的气味逸散开来。
不是寻常的化学溶剂味,也不是植物油脂香。它带着金属锈蚀后混合着陈年矿石的奇特气息,又隐隐透出一丝近乎幻觉的、遥远的血腥铁锈味。这气味若有若无地渗入空气,瞬间便被画室里更加浓郁的松节油气味霸道地淹没、稀释。
叶舒云那张明艳脸庞上刚刚还刻薄尖利、带着残忍快意的表情,瞬间如同被投入极寒冰窟的水银,凝结了。她那双漂亮眼睛里的不屑和幸灾乐祸,在嗅到那奇怪气息的一刹那,变成了某种猝不及防的惊愕,瞳孔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查、近乎本能的、被冒犯和抗拒的慌乱。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几乎察觉不到地往后撤了极其微小的一寸距离。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苏浅浅此刻高度集中、近乎凝固的神经。但她根本无暇顾及。苏浅浅的注意力如同一道在风暴中也要死死指向目标的激光束,牢牢钉在那片狼藉的画布中央!
那个被调色盘砸中的伤口,那片令人心碎的污浊——各种混乱颜料混合成的、极其厚重的、如同烂泥沼泽般的污痕。
时间时间在滴答流淌,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她盯着那片污痕,目光如同灼热的探针。片刻,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专注和决绝,她举起了沉重的棕色玻璃瓶。
粘稠的、闪烁着奇异微光的暗色液体,带着一种仿佛拥有自主意识般的迟疑质感,缓缓从瓶口流淌而出。它们不是直线坠下,而像是在坠落的短暂瞬间里,在半空纠缠、变化形态。
不是一滴,不是两滴。
苏浅浅心一横,手微倾,一小股粘稠的暗色液体便带着一种沉重而不甘坠落的姿态,猛地淋在了那片污秽混沌的中心!
呲——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反应,没有泡沫翻腾。
那粘稠的暗色液体接触那厚厚的污浊色块的刹那,极其短暂地停滞了一下,仿佛在犹豫,在审视,随即竟奇异地……消失了!
苏浅浅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没有光!没有奇迹!只有那片颜料污迹变得更加湿润、更滑腻地流淌开。暗色的液体完全没入了污浊的沼泽深处,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半分波澜!这……这是失败的毁灭吗几个月的心血,换来的只是更彻底的毁灭
苏浅浅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退潮,眼前一黑,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一下,像是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空,几乎要脱力地栽倒在地。
可就在她双膝发软的瞬间!
滋滋……
极轻,极诡异的微弱声响!
仿佛在画布厚重的涂层深处,在那些被毁坏、被碾压的油彩层下面,有什么极其微小的东西在活动,在蚕食!那声音细碎而密集,近乎幻觉!
苏浅浅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凝固了。刚才几乎要摔倒的身体生生定住,她屏住全部气息,用尽全部心神侧耳倾听。
是的!不是幻觉!那片污浊厚重的中心深处,极其隐蔽地,传来一种仿佛千万粒极细小的碎冰在瞬间融化的声响!声音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地在死寂的画室里钻入苏浅浅的耳膜!
紧接着,那片污迹最核心、最混乱的那一小块区域,极其极其缓慢地……塌陷了!如同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抽空!一层极其淡薄、近乎无形的微光在那塌陷处一闪而过!
那淡如雾气的微光下,污浊下方,似乎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缝隙!缝隙深处,一丝原本被彻底覆盖湮没的、属于《星渊回响》最初创作时的、干净而纯粹的钴蓝色,极其短暂地透了出来!
仅仅一刹那!那纯粹之色如同在漫长极夜后地平线上闪现的第一道曙光!随即,微光消失,塌陷处瞬间被周围的烂泥般的脏污重新合拢覆盖!仿佛从未出现!但那惊鸿一瞥的微光,那深藏污浊之下瞬间暴露的纯净底色,却像一道带着巨大冲击力的闪电,狠狠劈开了苏浅浅被绝望笼罩的意识!
希望!
一种带着铁锈和灰尘味的苦涩气息弥漫在她口中,但苏浅浅的心脏却因为这转瞬即逝的一线光明而重新被点燃!那光太微弱,太短暂,似乎只是一个幻影。但那一抹在污浊深处透出的纯粹蓝,是几个月前她第一次亲手用画笔勾画这片星域时那最干净、最开始的颜色!它真实存在过!就埋在这片恶心的烂泥下面!被覆盖了,但并未彻底死去!
赌了!赌上所有!必须赌下去!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疯狂的决绝从她心底炸开,如同火山爆发!
她双手猛地攥紧瓶子,身体因为激动和孤注一掷的力气而绷紧到极致。手臂高高扬起,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笨拙但此刻却充满了孤勇的力量感!
瓶身倾斜!不再是小心翼翼地淋倒,而是孤注一掷地泼洒!
更多的、大片大片的暗色粘稠液体从瓶口汹涌而出,如同决堤的暗色潮水,带着沉重的分量,猛地覆盖上那片狼藉的颜料堆!暗色液体与混乱油彩接触的区域,瞬间发出了更加密集、更加响亮、如同无数细小的油粒在滚烫铁锅上滋滋爆裂的声音!
滋滋滋……噼啪……嘶嘶……
声音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
那片污迹覆盖的中心区域,如同一个被投入熔岩的无底洞,以一种肉眼清晰可见、但绝不属于任何正常物理反应的方式,在疯狂地、剧烈地坍缩!
不!是互相吞噬!
污浊厚重的、混杂着叶舒云调色盘里无数颜料的污痕,和暗色的粘稠液体在剧烈反应!仿佛两种性质不同的油在猛烈沸腾碰撞!污浊部分的体积在疯狂缩小!塌陷!中心塌陷的速度远超之前!
画布上形成了大片大片暗沉、翻腾的漩涡!随着塌陷扩大,污浊被剧烈压缩、溶解、拉入看不见的深处!而在这些剧烈反应的边缘,在疯狂塌陷、溶解的污浊层下方,
一点!两点!三点!
越来越密集的、属于《星渊回响》最初的、纯粹的蓝色光斑,如同深埋地底千万年的蓝色钻石矿脉,在巨震中被陡然掀开!它们像在污浊泥浆中骤然洞穿的干净洞穴!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被侵蚀开!暴露出来!
暗色的修复液在剧烈反应后,自身也在迅速挥发,如同黑色的潮水急速退去,只留下被啃噬、净化过的画布表面!画布的底色带着一种被烧灼过、又被净化过的奇异质感。那些被叶舒云毁坏的部分——那厚重的污浊,竟然!真的在消失!虽然过程剧烈得如同狂风骤雨,留下的是仿佛被无形巨兽啃噬过的斑驳创伤和深邃孔洞,像是一幅被虫蛀严重侵蚀的古画!
但是……核心的污秽,被毁掉的希望,真的在消失!
剧烈的塌陷中心区域,深邃的颜色褪去,露出大片布质的底纹。那些被污浊彻底覆盖、连苏浅浅自己都以为永远消失的《星渊回响》主体脉络——那旋转的深蓝宇宙漩涡,那穿越混沌的幽蓝光带,虽然边缘破碎,布满奇异的空洞,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残损和荒芜感,但它们那惊心动魄的生命力和构架,竟然真的回来了!如同废墟中拔地而起的断壁残垣!带着另一种苍凉而倔强的美感!
成功了!!
苏浅浅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狰狞又充满生机的创伤区域,巨大的狂喜尚未涌上心头……
呕——
一股剧烈到无法抑制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从胃底翻涌上来!
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视线瞬间陷入恐怖的黑暗!四肢骤然冰凉发软,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手里的修复液瓶子沉重无比,再也无法握住!
咣当!
一声巨响!
深棕色的瓶子砸在画室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剩余的奇异液体泼溅开来!暗色的、像星空沉淀物一样的液体在地板上诡异流动。
苏浅浅眼前彻底漆黑一片,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倒了下去。
意识坠入深海前,她残留的耳膜捕捉到的最后声音,是叶舒云带着极致惊愕、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尖叫:
苏浅浅!你在搞什么鬼东西!呕……
2
星渊重生
人声鼎沸,衣香鬓影,空气里浮动着香槟气泡破裂后甜腻又浮躁的气息。
陆氏集团总部美术馆,环形天顶透下的自然光经特殊装置过滤、折射,精准如尺般洒落在每一幅展出的作品上,营造出一种绝对专业又充满距离感的艺术圣堂氛围。高挑空旷的空间里,穿着笔挺制服的工作人员步履无声,引导着衣着昂贵、姿态优雅的宾客们低声交流。
苏浅浅像一只误闯迷宫的小兽,被汹涌的、裹挟着浓郁成功气味的潮水裹挟着往前推。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撞,几乎要冲破肋骨。她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身上这条洗得发白的素净棉布裙,与周围的绸缎、珠光格格不入。笨拙的帆布鞋悄无声息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像踩在即将碎裂的冰层上。
她的眼睛根本无法像其他观众那样从容欣赏。她的目光像受惊的兔子,仓皇不安地扫视四周。
看到了。
她的《星渊回响》,被摆放在……一个极其靠后、临近拐角、光线也相对平淡的角落展位。显然,是临时硬挤进去的。
昨晚的恐惧,凌晨的孤注一掷,此刻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倒灌进她的心脏!
画布上那些狰狞的、仿佛被无形巨兽啃噬过后留下的不规则边缘和深深浅浅的空洞……那遍布画面的恐怖伤痕……暴露在这样高倍强光和众多专业人士挑剔的目光下!
完了。彻底完了。
巨大的眩晕感猛地攫住苏浅浅。指尖冰凉,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甚至感觉不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的锐痛。
啧……那个角落放的是什么行为艺术实验品吗一个刻意压低却足够清晰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指向她那幅角落里的画。
嘘……小点声……旁边穿着珍珠白礼服裙的女伴掩嘴轻笑,视线扫过苏浅浅苍白的脸,又迅速移开,礼貌中带着怜悯的嘲弄,好像是美院学生的毕业作品……据说是送展前出了意外
意外这得是多大一场事故啊男人毫不客气地咂咂嘴,声音不大,却像淬毒的针,这种残次品都能入选陆氏画展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随意了语气里满是看戏的鄙夷。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苏浅浅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她感觉自己就要被那些嘲讽和鄙夷的目光洞穿,摇摇欲坠的身体晃了一下。她想立刻消失!马上逃离这个让她无处遁形的地狱!
就在她近乎崩溃地想要转身逃开时!
一个被刻意拔高、饱含无限惊讶和某种看穿一切真相的语调,在她身后不远处尖利地响起,精准地盖过了展厅的背景低语。
天!那不是苏浅浅吗
叶舒云!那声音像毒蛇昂起的头颅。
苏浅浅心脏骤然停跳!
她猛地转身,恰好对上叶舒云那双满盈着惊诧与……怜悯不!那目光深处分明燃烧着冰锥般的恶毒快意!叶舒云挽着一个艺术评论界颇有名气的老教授,正惊讶地微张着嘴,指着苏浅浅角落里的画,声音不高不低,却能让附近至少七八双耳朵清晰地捕捉到:
王教授,您快看那边角落里那幅!叶舒云手指纤纤,遥遥点着《星渊回响》,语气充满一种沉痛的惋惜,就是我昨天跟您提过的,我们一个同学苏浅浅的作品……唉,您当时还说这幅有些笨拙的灵气呢!可惜啊,送展前最后一晚……
她极其刻意地顿了一下,目光带着无限遗憾扫过苏浅浅僵硬的背影,再转向那幅画,无比清晰地、像宣读判决书一般:她自己操作失误,弄成那样了!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明明知道不可能再修复了,居然还……唉,我们劝都劝不住!她无奈地、极其缓慢地摇头,仿佛为苏浅浅的执迷不悟感到痛心,这下好了,送到这里出这种丑……我们美院的脸……
她的话没说完,意思却昭然若揭。附近的几位宾客,连同那两位艺术评论员,目光都带着了然的同情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看向苏浅浅和那幅残次品。
苏浅浅的耳朵嗡嗡作响,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极速冻成冰碴。叶舒云!她一字一句都在往伤口撒盐,往她身上钉无能笨蛋的耻辱柱!屈辱和愤怒像毒蛇啃噬着五脏六腑!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
凭什么!
苏浅浅霍然转身!她那双总是透出些许茫然甚至愚钝的大眼睛,此刻如同淬了火的琉璃,清晰地映照出叶舒云那张写满虚伪惋惜和恶毒得意的脸!她想冲上去!想大声质问!想撕开那张伪善的面具!
……下面即将展示的这幅作品,《星渊回响》,作者苏浅浅,创作历时九个月。该作品因其独特的……创伤性再生美学,被评审团特别关注……
展厅回荡的柔和背景介绍语音,机械地滚动播放着,清晰地传出苏浅浅和《星渊回响》几个字。平淡的语气落在死寂的角落,却像投入滚油的火星!
噗……有人毫不客气地轻笑出声,那是赤*裸裸的嘲笑。
创伤性再生噱头吧!我看就是技术拙劣把画毁了,硬凹概念!
现在的年轻人啊,哗众取宠!
这种投机取巧的东西也能入选真是……
议论声不大,却像无数冰冷的针,密密匝匝地钉在苏浅浅紧绷的神经上。展厅里那些投向角落的视线,不再是纯粹的欣赏或漠视,而是混杂了嘲讽、不屑、怜悯,甚至……一种猎奇般的打量。叶舒云还站在那里,微微歪着头,唇角那抹得逞的冰冷笑意再无半分掩饰,无声地对苏浅浅说着:看,我说你是废物,你就是!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苏浅浅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愤怒和绝望如同两条毒蛇,在她身体里疯狂绞紧!不行……必须逃离这里……
就在她大脑空白,身体本能地想要不顾一切挤出人群逃离时——
……诸位,现在请将目光投向A-17展位……
柔和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继续着流程。
嗡——
巨大的嗡鸣声在她脑子里炸开。苏浅浅的身体猛地绷紧到极限!如同被无形力量钉在原地!来了!审判的时刻到了!她看到展厅里其他位置的灯光似乎微微一暗!而那聚集了绝大多数灯光和目光的A级展位区域,灯光如无形的追光,猛地、极具戏剧性地汇聚过来!
刷!
如同舞台的强光灯骤然点亮!两道经过精密计算调整、强度惊人的聚光灯束,交叉着如同上帝之矛,狠狠地、不留一丝余地,凿破人群投下的阴影网,精准地、冷酷地刺穿了角落里画布上的每一道伤痕!每一道狰狞的孔隙!每一处仿佛被撕裂烧灼过的边缘!
角落的阴翳瞬间被彻底驱散!《星渊回响》在强光下无所遁形!
高倍聚焦光束中,画布上那些被暗色修复液侵蚀形成的、纵横交错如同巨大蛛网裂缝般的深邃疤痕、那些边缘毛糙仿佛被无形之口啃噬出的不规则孔洞,此刻在强光下每一处细节都纤毫毕现,凸显得无比狰狞可怖!那碎裂、塌陷般的视觉冲击力被瞬间放大百倍!更糟糕的是,在极致刺目的强光直射下,画面某些区域竟然隐约泛起了一层油腻、廉价、反光塑料般的可怕光晕!如同彻底崩坏瓦解的垃圾!
完了。
彻彻底底地完了。
苏浅浅的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眼前的光晕破碎成一片白噪点,绝望地等待着叶舒云预言的、那铺天盖地的嗤笑和唾弃降临!
然而——死寂。
那一片几乎要压垮神经的死寂中,苏浅浅模糊的视野边缘,似乎看到前排几个靠得极近的、穿着考究、明显是重要藏家的老者,原本或品着红酒、或闲谈的倨傲姿态,瞬间凝固了!
他们的目光,不再是投向垃圾的鄙夷,而是死死地、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般,聚焦在那片被强光撕裂得无比狰狞的……画布疤痕的深处!
那强光汇聚的核心,那些看似破败崩裂的孔洞和疤痕的……最深层!
光束如利剑穿透表层污浊!
在那狰狞疤痕结构的最深邃、那些纵横交错的幽暗裂痕和孔洞边缘地带,光影变幻扭曲到了极致!强光仿佛激发了某种深藏的结构!极其细微的银色或幽蓝的光点被无数次折射后亮起!那是……像宇宙最深处死寂亿万年后重新点燃的星辰!它们不是平涂上去的二维色彩,而是在画布的纹理、在被啃噬过的疤痕内部结构深处、极其复杂地、层层叠叠地……亮起!汇聚!旋转!流动!
光在流动!
随着光束的角度极其微妙的变化,在那些疤痕内部被光层层打透、剥开的幽深结构中,那一点点的光斑,如同被唤醒生命!开始极其缓慢地、如同宇宙中亿万年一次缓慢呼吸般,旋转!聚合!弥散!
疤痕本身的扭曲形态成为了光流动的路径!深邃的孔洞仿佛成了吞噬一切引力的黑洞视界边缘!被光束彻底照透的某些极其细微的晶状结构,在不同角度下竟然隐隐展现出色彩的微妙流转!如同极光在破碎的时空裂缝中逸散出的幽灵幻影!
那不仅仅是被修复后的残破!那是被撕裂毁灭后的宇宙!是星辰在黑洞引力潮汐下扭曲、撕碎、又在毁灭的极致坍缩中酝酿着某种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未知的、混沌未名的起源瞬间!
死寂!绝对的死寂!
展厅里所有嘈杂的低语、香槟杯的碰撞声、甚至压抑的呼吸声,都在那一束强光落下后短短几秒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掐断!空气像一块骤然降温到冰点的金属板!
时间停滞了。
原本带着看垃圾神情的叶舒云,脸上那刻意练习过无数次的、带着刻薄优越感的笑容,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般,一寸寸碎裂、僵死在脸上。她的眼睛骤然睁大到极限,虹膜周围布满细密的血丝,瞳孔深处倒映着画布上那幽邃旋转的、充满毁灭与新生意象的光旋!那已经不是一幅画!那仿佛是一个骤然从二维平面跃出、张开了混乱星云巨口的漩涡投影!直直地、带着冰冷刺骨的宇宙意志,撞入她的眼底!
巨大的惊愕瞬间转为一种如同看见末日倒影的、来自生命本能的、无法用理性解释的深寒恐惧!她浑身一颤,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让她几乎尖叫出声!
刚刚还在嗤笑、议论残次品的宾客们,表情全都像被瞬间冻结!所有散漫、不屑、猎奇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铁索牵引,死死地、不可抗拒地锁在画布上!眼睛越睁越大,嘴巴微张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被眼前的景象摄走了魂魄!站在叶舒云身边、那位德高望重的王教授,甚至下意识地向前踉跄一步!手中端着的香槟杯倾斜着,金黄色的酒液泼洒出大半,淋在他熨帖的羊绒西装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有那双苍老眼睛里的所有世故、平静,在强光穿透画布的刹那被彻底撕裂!只剩下纯粹的、近乎孩童般的巨大震撼和茫然失措!
苏浅浅自己也彻底懵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精神崩溃而产生了集体幻觉!眼前这幅……布满宇宙伤痕又散发出毁灭与新生意象的东西……还是她昨晚用那瓶破旧修复液在绝望中修补的那幅吗暗色液体啃噬后留下的狰狞孔洞和疤痕,现在在光束下,怎么会……变得……如此……她找不到词!语言彻底失效!
我的老天……
不可思议……
那是……活的宇宙废墟!
上帝……这效果是怎么弄出来的……
死寂被打破!如同平静的水面砸入巨石!低低的、饱含着极度震惊和语无伦次的吸气声、惊叹声从那些最先醒悟过来的重要藏家和几位资深策展人口中爆发出来!他们彼此交换着震撼绝伦、难以置信的眼神,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挤去!像是要穿过那束光,亲身体验那画布深处的宇宙呼吸!
场面骤然混乱!如同冰水泼进滚油!
让开!让我看看!一位被挤开的老藏家激动地低吼!
怎么可能!这……这绝不仅仅是技术!这需要……什么层次的疯狂想法!另一个策展人激动得胡子直颤。
什么想法!这是……亵渎!一个尖锐、扭曲、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穿喉咙般的尖厉女声,猛地撕裂了这瞬间涌起的、充满惊骇与赞叹的狂潮!骗子!那里面全是恶心的陷阱!
是叶舒云!
她猛地挣脱了还处于震惊和茫然的王教授的手臂!精致的面孔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彻底扭曲变形,再没有一丝优雅体面!那眼神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惊恐和一种……仿佛秘密被当众揭开的疯狂!她指着那幅在光束下幽深旋动的《星渊回响》,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尖叫:
别被它骗了!你们全被他骗了!那根本不是艺术!是恶心的化学垃圾堆!是苏浅浅这蠢货用的劣质修复液留下的化学污渍!看看那些恶心的反光!看看那些孔洞!那里面全是毒素!全是荧光污染的陷阱!它是在侮辱艺术!污染陆沉舟先生的展会!快叫人把它烧掉!现在就烧掉!
她失控的尖叫如同玻璃刮过黑板,歇斯底里!整个展厅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惊恐、厌恶、极度混乱的质疑在人群中炸开!
什……什么荧光污染
化学残留有毒
陷阱这话……什么意思
叶舒云已经完全癫狂!她恶毒怨毒的眼神如同淬毒的飞刀,直刺向人群外围被这骤变惊得面无血色、几乎僵化成一截木桩的苏浅浅!那眼神深处除了极致的恨意,更有一种深重的、仿佛末日降临般的惊惶!仿佛苏浅浅画布上那片幽深的宇宙旋涡,下一秒就会将她彻底吞噬!
是她!就是她这蠢货!用的那瓶从地摊买的、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垃圾修复液!她亲手涂的!她自己都晕过去了!这画会害死人的!你们碰一下都会过敏!会场里全是辐射!快!保安!把她抓起来!把她这恶心的垃圾画销毁!!她语无伦次,指着苏浅浅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枯叶。
人群哗然!一片混乱!安保人员也被这突发指控弄得措手不及!惊恐、斥责、厌恶的目光如箭矢般射向苏浅浅!她成了混乱的中心!
就在这失控尖叫如同风暴般席卷展厅!叶舒云状若疯癫指着苏浅浅嘶喊、指控她带来有毒污染,要求将她驱逐并销毁那幅画的瞬间——
3
聚光审判
一个极冷的男声穿透所有喧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西伯利亚冰原般的绝对穿透力和威压。
安静。
没有任何形容词,只有这两个字,如同无形的冰墙瞬间压下。
整个喧嚣爆沸的展厅,仿佛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目光,惊魂未定地、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展厅侧后方的安全通道门不知何时被无声推开。
一个穿着剪裁完美、毫无一丝褶皱的深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他身形挺拔,立于门外长廊有些幽暗的光线中,面容轮廓还看不太真切,但那挺拔的身姿带着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沉静力量,仿佛他本身就代表这里的绝对秩序。身后两侧,安静如磐石般伫立着数位表情冷肃的黑衣安保人员,像一堵沉默的人墙,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随着他的出现,整个空间的磁场都被强硬地改变了。
他是风暴的中心。风暴因他而起,也因他一言而瞬间冻结。
叶舒云那尖利如鬼嚎的指控像是被无形之手扼断在喉咙里,变成了一个极其难听的抽噎。她脸上那疯狂的、带着毁灭意图的扭曲表情瞬间定格、凝固,随即如同遭遇烈阳的寒冰般碎裂剥落!只剩下巨大的、难以名状的恐惧!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小退了一步,差点撞倒身后的人。
人群如同海浪遇到礁石般,不由自主地分开一条通道。
他迈步走来。锃亮昂贵的黑色皮鞋踩在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沉稳得没有丝毫多余声响,如同精确校准的钟摆,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头。他走向那片狼藉风暴的中心——那幅在聚光灯下依旧幽暗旋动、如同宇宙伤痕又散发神秘新生意象的《星渊回响》,也走向如风暴核心般孤立无援、脸色惨白如纸的苏浅浅。
陆沉舟在苏浅浅面前站定。
苏浅浅仰起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过分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如同精心雕刻的雪玉。眉骨深刻,鼻梁高挺如刀锋,薄唇紧抿成一道冷冽的直线。最让她心脏骤停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冻了千年的寒潭,此刻平静无波地看向她。
没有厌恶,没有鄙夷,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情绪。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她只是一件被破坏展览环境的器物,需要评估处置方案。
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苏浅浅的心脏!叶舒云的指控犹在耳边!他会相信吗陆沉舟那种掌控一切、绝对厌恶污损和意外的人,面对叶舒云那番有毒荧光污染的指控……
陆沉舟的目光在她惨白的脸上仅仅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如同掠过一片无关紧要的尘埃。随即,那冰冷的视线便转向了墙上的《星渊回响》,转向了那片刚刚被叶舒云疯狂指认为化学垃圾堆的区域——画布上被修复液啃噬形成的孔洞和疤痕深处,在聚光灯下无声闪烁、流转的,那些细密如尘埃的幽蓝或银白的光点。
空气死寂。每个人的心脏都被悬在半空。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陆沉舟薄唇微动,冰冷的声音如同北极寒风穿透展厅的每一寸空气:
这幅作品,《星渊回响》……
他话语精准停顿,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每一个音节落地,都清晰地砸在所有屏息凝神的人心上。那冰冷的、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视线,如同精准的探针,最后一次扫过画布上那片在强光下流转、如同宇宙破碎尘埃般的光晕。那光晕是叶舒云口中令人作呕、充满剧毒的陷阱,此刻在他冰冷的审视下,无所遁形。
然后,他那双足以冻结沸腾岩浆的眼睛,越过死寂的画布,越过展厅内凝固如雕塑的无数权贵与藏家惊疑不定的面孔,精准而平静地落在了人群外围——落在早已失去血色、如风中枯叶般止不住颤抖的叶舒云身上!
陆沉舟的声音,如同精钢与冰块摩擦发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将血液冻结的威压:
它的创作完成过程中,
出现了计划外的、具有高度艺术破坏性的干预事件。
但……
他话锋微顿。短暂地扫过苏浅浅那张惨白到毫无生机、写满绝望和等待审判的脸。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波澜。
结果证明……
陆沉舟的视线重新锁定叶舒云,那眼神深邃如渊,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足以碾碎灵魂的力量:
毁灭性的干预,
有时恰恰能催生,
远超预期的,
震撼灵魂的瑰宝。
他冰冷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如同万钧重锤在偌大展厅里轰然砸落,留下巨大的回声!全场死寂!针落可闻!
陆沉舟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从叶舒云瞬间失焦、只剩下巨大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脸上移开,扫过展厅里所有凝固的、还未从这惊世评语中清醒过来的宾客。
他抬高了语调,那声音清晰、平稳、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如同宣布铁律般回荡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展厅:
因此——
苏浅浅,《星渊回响》,
将取代原定闭幕式展品《星尘余烬》,
成为本年度陆氏‘光影与未来’主题展,全球巡展开幕场的压轴作品!
轰!!!
死寂被瞬间引爆!惊雷炸响于每个人的心尖!
整个展厅的空气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凝固汽油弹,骤然沸腾到炸裂!
宾客间响起的震耳欲聋、难以置信的惊呼、感叹、倒抽冷气的声音汇合成一股巨大声浪的洪流!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每一个角落!压轴作品!有人失声尖叫,如同听到天方夜谭!取代沈大师的《星尘余烬》!疯了!陆先生疯了吗!
上帝!我听到了什么!
年度最大冷门!最大惊喜!不!是奇迹!!
价值……天啊!这画会拍出什么价!之前抱着臂冷眼旁观准备看苏浅浅笑话的重要藏家们,此刻全都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短暂的震惊之后爆发出更为狂热的眼神!看向那幅画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灼热!仿佛那是新发现的巨大金矿!
无数道充斥着嫉妒、狂热、探究的目光如同无数道探照灯,猛地聚焦射向孤立在展墙边、脑袋里只剩下巨大嗡鸣声、仿佛被这个惊天翻转震得魂飞天外的苏浅浅!她成了这巨大声浪风暴中心唯一静止的物体!整个人都懵了!木了!
然而,另一道极端刺耳的、如同金属刮擦玻璃、混杂着濒死动物般绝望的嘶鸣,如同淬毒的尖针猛地刺穿了这沸腾的声浪!
不!不是她的瑰宝!是欺骗!是肮脏的陷阱!!
叶舒云的声音完全变了调,是歇斯底里的崩溃!陆先生!你看看那些光!那些诡异的颜色!那是化学污染!是她在那个脏瓶子里混进去的——呕……荧光毒素!是辐射!是污染!她……她昨晚自己涂上都晕倒了!是她破坏了您的展会秩序!快逮捕她!!
她整个人都濒临彻底失控!完全顾不上任何体面!精致的发髻散乱不堪,漂亮的脸蛋扭曲如厉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疯狂而破裂走形!她指着苏浅浅,眼神怨毒到极点,又充斥着一种灭顶之灾来临的惊惶无措!
污染源头!把她清出去!销毁那恶心的垃圾!!她拼命嘶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虚无的稻草!画布上那些在光束下流转的光点,此刻在她眼中比地狱业火还要可怖,那是在灼烧她的谎言!
大厅里的喧嚣随着她的指控再次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许多人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星渊回响》上流转的光晕和歇斯底里的叶舒云之间逡巡。
陆沉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目光甚至没有因叶舒云的疯狂指控而产生一丝涟漪。
他没有看叶舒云。只是极其轻微、近乎一个信号般地抬了一下他那线条冷硬、毫无温度的下巴。
动作幅度极小,却带着命令式的精准力量。
嗡——
展厅里环绕的巨大、几乎悬浮在空中的高清展示屏幕上,原本播放着画作信息和艺术家介绍的画面,瞬间切换!
4
真相曝光
一个清晰的、居高临下、如同审判者视野的全景监控画面,瞬间覆盖了整个巨幕!
时间显示:00:17:03
地点:美院毕业季公共画室——A区
监控画面无声,却胜过雷霆万钧!
画面角落的休息区阴影里,蜷缩在唯一一盏暗淡廊灯下的苏浅浅歪着头靠在冰冷墙角,呼吸均匀但深长,显然是体力透支后沉沉睡去。她脚边,那瓶古怪的深棕色修复液躺倒在地毯上,瓶口开着小缝,地面附近有一小片深色湿迹。
整个画室,寂静无声。
就在这时!
画面侧方,画室的门被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窄缝!
一个穿着兜帽衫、帽檐压得极低、完全看不清面容的纤细人影如幽灵般闪了进来!脚步轻柔到听不见一点声息!来人目标极其明确!在进门环视确认无人后,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停顿,如同精准操控的机器,快速而无声地径直走向——苏浅浅那片凌乱的小画桌!
桌面上,在倒地的修复液瓶子旁,几管属于叶舒云个人调色盘里的、包装极其醒目华贵的、品牌限定的珠光感星辰系列专业荧光颜料赫然在目!
鬼祟人影迅速拿起其中一只淡金闪烁的颜料管,拧开!又极其小心地拎起那个倒地的深棕色修复液瓶子,将微妙的荧光金粉颗粒,仔细又稳定地,如同撒毒药一般,缓慢倒入了那瓶粘稠的液体深处!动作细致而稳定!一丝不差!随后,这人影又极其谨慎地拿起瓶子,轻轻摇晃!确保彻底混合!最后,将瓶子无声地重新放回桌面原位,位置和角度与之前相比几乎看不出变化!
做完这一切!人影警惕地再次环顾四周,确认苏浅浅还在深睡、监控似乎无所察觉!兜帽下的脸虽然始终被阴影覆盖,但她似乎是松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紧接着,令人作呕的一幕出现!她突然转过身,如同胜利者示威一般,对着墙角沉睡的苏浅浅,隔空!
无声地、恶毒地、伸出右手!
竖起一根笔直笔直的、充满侮辱和诅咒意味的中指!
然后,人影才像来时一样,鬼魅般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消失在门外走廊的黑暗中!门被轻轻合上,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时间凝固!整个展厅凝固!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
所有声音消失!所有呼吸骤停!所有眼睛!所有凝固的目光!此刻都带着一种从深渊里爬出的、冰冷的、无法言喻的惊骇和极度厌恶!如同在看一只腐烂发臭的蛆虫!
缓缓地!如同被无形的手控制着!
那巨大的、冷酷的监控镜头画面,被智能技术瞬间放大、精准锁定在那个最后离去时比出侮辱性手势的幽灵人影的右手腕部!
在她抬手动作幅度最大的一瞬,在强光角度发生微弱偏移的一刹那!
她那严严实实的黑色袖口向上滑了一点点!
就一点点!
但已经足够!
露出的那截纤细手腕上!
一只设计极其独特、闪耀着妖异金紫色、镶嵌着某种黑曜石般深沉的宝石、如同毒蛇缠绕玫瑰形状的手镯!在画室昏暗的光线下诡异地反射出一抹冰冷妖冶的紫光!
那只全世界限量仅此一款的手镯!
正是叶舒云从拍卖会上高价购得,从不离身!被无数粉丝羡慕、被她无数次在社交媒体上炫耀展示的标志性饰品!
巨幅屏幕上,那诡异妖艳的紫光手镯特写如同烙印!清晰地、残忍地刻进现场每一个人的视网膜深处!
所有目光!猛地齐刷刷!
带着雷霆万钧的审判和无法置信的极度恶感!如同无数道最灼热的探照光柱!凶狠地聚焦在刚刚还在尖叫指控荧光污染、要求逮捕苏浅浅的叶舒云本人身上!
聚焦在她那此刻正剧烈颤抖、下意识想缩进衣袖深处、却已经无所遁形的、纤细左手手腕上!
那条妖艳的毒蛇缠绕玫瑰手镯!在展厅明亮的灯光下!
闪烁着!
与巨幕监控特写!
一模一样!令人作呕的!冰冷的!妖异的!紫光!
哗——
死寂无声!针落可闻!巨大的屏幕上,那只闪烁着妖异紫光的毒蛇玫瑰手镯的特写镜头,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散发着冰冷恶感的烙印,死死烫在展厅每一个人的视觉中心!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心脏在疯狂擂打胸腔的声音!
叶舒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尖利的冰锥!身体里所有支撑她的力量被瞬间抽空!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赤身裸体被投进冰窟又拖出来展示的极致寒冷和羞耻感猛地攫住了她!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巨幕画面冷酷地切回!一个更大的分屏展示!左边是清晰的监控录像:鬼祟人影拿出那管金粉荧光颜料,拧开,倒入深棕色修复液瓶子!混合!放下!然后,那侮辱性的比划!右边!则循环播放着手镯的特写镜头!毒蛇缠绕玫瑰!那抹冰冷的、令人作呕的紫光!
最后!监控屏幕右下角!极其冷酷地跳出了一个识别信息框!
目标身份识别:[高级]匹配成功!
关联者:叶舒云(美院应届毕业生,学号XXXXXX)
关联依据:[1]
限量版饰品序列绑定信息(镯体内部)[2]
生物特征步态分析辅助确认(概率99.97%)[3]
当日该饰品唯一佩戴时间轨迹吻合……
不——!!!
一声凄厉到非人、仿佛濒死野兽从灵魂最深处撕裂出的尖叫,终于刺破了展厅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叶舒云浑身剧烈痉挛!那张扭曲到极致、布满青筋和无法言喻的惊惧的脸上,血红的眼睛瞪得几乎要爆裂出来!巨大的冲击让她彻底崩溃!她不管不顾地捂住自己的双耳!像一个彻底疯癫的精神病人般,猛地蹲下身!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深深埋进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疯狂颤抖!
假的!假的!全是伪造!陷害!不是我!是她陷害我!!含糊不清、带着哭腔和尖锐气泡音的歇斯底里嘶吼,从她蜷缩的躯干中闷闷地传出来,疯狂却无力!那姿态如同蜷缩在滚油中的虾米,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凌迟!
苏浅浅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叶舒云刺耳的崩溃尖叫!眼前是巨幕上那冰冷而清晰的证据!她像一根被遗忘了的木头桩子,杵在原地!这……这就是真相那瓶被她奉为救命稻草的修复液里,昨晚她亲手倒下的粘稠液体里,竟然被叶舒云混进了她的荧光金粉!叶舒云亲手导演了一切!把摧毁别人心血的毒药,变成了她叶舒云自己走上毁灭之路的阶梯!
陆沉舟的眼神如同扫过垃圾上令人厌烦的苍蝇,只在叶舒云身上停留了微不足道的一瞥,冰冷得毫无温度。
他微微侧首,对着空气低语了一句。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动作迅捷如风!离叶舒云最近的安保队长眼神一厉!带着两名如铁塔般沉稳的黑西装安保人员,没有丝毫犹豫,从人群边缘猛地扑出!精准地架住了叶舒云那如同烂泥般正疯狂向下瘫软的身体!他们无视她的哭嚎、扭曲、如同疯子般徒劳的挣扎,像拖拽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袋一样!
毫不留情!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叶舒云那尖锐的哭嚎、刺耳的尖叫指控声被迅速拖远!消失在侧厅通道尽头!但不是我、伪造陷害、苏浅浅下毒!等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绝望疯狂的碎片尖叫,还短暂地回荡在空旷展厅冰冷的大理石廊道里。
所有宾客!所有刚才还对苏浅浅投以嘲讽或不屑目光的人们!所有带着优越感冷眼旁观叶舒云表演的同校师生!此刻!全都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惊愕凝固在脸上!眼神里充斥着无以复加的复杂情绪!
难以置信!惊愕!嫌恶!荒谬!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敢直视那幅画和苏浅浅的……敬畏!整个世界颠倒了!骗子是天才策划陷害的失败者那个被骂的笨蛋,成了这场惊天大戏最后的……谜底!语言彻底失效!没有任何言辞能形容这惊天动地的巨大翻转!人们只是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灵魂深处被震撼到的敬畏,目光聚焦在角落那幅画上——
那幅画!《星渊回响》!在无情的聚光灯下!画布上的创伤——那些被啃噬形成的狰狞疤痕、孔洞中……在光束穿透下,点点属于叶舒云投放进去的荧光金粉,正幽幽闪烁着细微却极其执着的光芒!它们竟成为了这幅画在毁灭之后重生、绽放出毁灭与新生意象的重要构成元素!
讽刺!巨大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讽刺!
苏浅浅眼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陆沉舟宣布压轴拍品的冰冷声音、叶舒云绝望崩溃的尖叫指控、巨幕上监控画面的铁证、还有那幅画布上此刻在光束中闪耀着幽微光芒、带着叶舒云自己恶毒投毒的烙印……
所有碎片在她脑海里疯狂冲撞!耳边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尖叫!在嘲笑!在呐喊!她感觉脑子都要炸开!身体轻飘飘的,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翻滚沸腾的云层!那瓶修复液……原来……它……
……那瓶子……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牙齿在打颤。那深色粘稠的液体里,不仅有它自身的力量,还包裹着叶舒云灌入的毒药……它们在那片污浊的毁灭之地,进行了一场什么样的恐怖厮杀最终成就了这幅……让她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自己的!咚咚咚咚!猛烈地撞击着胸腔!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跳出来!一股难以遏制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液体涨满!视线一片模糊!她分不清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是愤怒还是……劫后余生的巨大委屈和茫然
巨大的喧哗声浪在她身边轰然爆发!无数只手伸过来试图抓住她,声音混杂着无法形容的激动和狂喜:
苏小姐!幸会!我是国际艺术双年展主席团顾问!
苏浅浅同学!请务必考虑我们‘未来之星’独家代理!
苏小姐!请问您灵感来源……
浅浅!我的亲学妹!考虑一下校内专访吗!
恭喜!赞叹!探询!攀附!套近乎!所有人目光灼灼,仿佛她苏浅浅的名字瞬间镀上了最亮的金箔!她被人群包围着!像海浪中的一叶扁舟!笨拙地被推搡着!被拉扯着!根本站不稳!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到不可思议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坚定地扶住了她因为巨大冲击和人群推挤而彻底失去重心、即将摔倒的身体!
一股极其干净而冷酷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是陆沉舟!
他竟然……离她这么近!
苏浅浅猛地抬头!隔着朦胧的泪眼,撞进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万古不化的寒玉,里面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刚才那翻天覆地的揭露、指控、崩溃……对他而言只是一场司空见惯的小型闹剧。
你的价值,陆沉舟的声音很低沉,如同贴着冰面传来,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在聚光灯下。
他的视线冰冷锐利如手术刀,仿佛瞬间剖开了她所有混乱不堪的思维和剧烈波动的情绪,直抵最核心的、被强行暴露在风暴中心后茫然无措的本质。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纯粹的评估、确认。
随即,那只稳定扶住她肩膀的手,如同一件完成使命的工具般,干脆利落地收回!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留恋!仿佛扶住她,只是一个冰冷的、程序化的动作。
紧接着!
5
风暴中心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道刺眼的闪光灯亮如白昼!毫无预兆地亮起!如同雪崩般吞没一切!
苏小姐!看这边!
陆先生苏小姐!请问这幅画的创作……
苏浅浅!请问您对叶……
一群不知何时涌入、得到授意、早已守在指定位置的专业媒体记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蜂拥而上!将她和陆沉舟围堵在核心区域!如同两道命运轨迹骤然强行交汇的奇点!
混乱的包围圈边缘,陆沉舟那冰冷颀长的身影已然转身,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准备迅速抽身离开这巨大的、由他一手制造又绝对掌控的舆论风暴中心!背影孤绝而疏离!仿佛刚才那句关于她价值的冰冷定论已经彻底完成交割!
轰!!!震耳欲聋的媒体呼声!
等一下!等一下苏小姐!!
镁光灯疯狂闪烁!刺得苏浅浅下意识紧紧闭上了被泪水浸湿的眼睛!
周围的声音——记者的追问、人群的喧嚣、相机的咔嚓声、心脏的狂跳声……瞬间被急剧拉远,如同坠入深海。脚下坚固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无底的流沙!那瓶深褐色的修复液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叶舒云那张扭曲崩溃的脸不断闪现!陆沉舟那句冷酷的价值在聚光灯下的宣告反复锤击着她的耳膜!还有画布深处……那点点属于破坏、却又被强行融入、在光束下诡异闪烁的荧光……
她张了张嘴,想要呼吸!却被这巨大的、失控的风暴浪潮狠狠呛住!
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海啸猛地砸下!眼前所有的光怪陆离骤然崩塌!彻底陷入一片冰冷粘稠的黑暗!
身体失去所有支撑,软软地向下倒去!
意识沉沦前最后感知到的——
是无数的惊呼声!
是闪光灯瞬间更加疯狂爆响的咔嚓声!
以及……
那本该离开的、极其沉稳冷绝的脚步声……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