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云烬,死时十九岁。
我夫君萧玄策,亲手斩断我的手足,把我做成血蛊养在蛇窟。
他每日取我一碗心头血,去喂他体弱多病的青梅。
他说:云烬,你别恨。你的血能让婉月活下去,这是你的功德。
我重生了,回到他被虎狼围攻的那天。
这一次,我笑着跪下:我无能,唯有林姑娘的真爱,能救殿下。
1
我死在蛇窟里,被我夫君,当朝太子萧玄策亲手所废。
他断我手足,日日取我心头血,只为给他体弱的青梅林婉月续命。
临死前,他轻抚着林婉月的脸,对我说:云烬,你的血能养她,是你的福气。
我重生了。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皇家秋猎的围场。
震天的兽吼和尖叫传来,太子萧玄策被兽群围攻,命悬一线。
皇后抓住我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肉里。
云烬!快!用你的血脉之力救太子!
我琅琊苏氏的血脉,能以精血为引,通灵万物,平息兽潮。
前世,我耗了十年阳寿,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换来的,是蛇窟里无尽的折磨。
这一次,我看着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笑了。
我挣开皇后的手,直挺挺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娘娘!臣女不敢!
臣女血脉污浊,怕是会冲撞神兽,反噬太子殿下!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字字泣血。
臣女听闻,林婉月姑娘与殿下情比金坚,心意相通。
唯有她的至诚之爱,方能感天动地,救殿下于危难!
皇后愣住了。
周围的命妇和官员也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救太子,我是唯一的人选。
林婉月,一个乳母之女,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但我的话,无人敢反驳。
因为我,是苏家唯一的嫡女。
我以全族的声誉起誓,自己无能为力。
就在这片刻的迟疑中,远处传来萧玄策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终究是等来了救援。
东宫的亲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将他抬了回来。
他没死。
只是右腿被猛虎咬得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太医当场断言,这条腿,废了。
我垂着头,跪在地上,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2
萧玄策废了一条腿,但林婉月却因不离不弃的守护,被他力排众议,请旨册封为太子侧妃。
圣旨下来那天,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说太子殿下重情重义。
我听着下人的汇报,只觉得讽刺。
傍晚,我被萧玄策堵在了回府的路上。
他屏退左右,坐在一顶软轿上,脸色苍白地看着我。
云烬,过来。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理所当然。
我走上前去,福了福身。
殿下有何吩咐
他死死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你也重生了,对不对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带着一丝施舍。
前世,是我行事过激了些。
但婉月身子弱,离不开你的血脉滋养。这一次,只要你安分守己,孤许你一个贵妾之位,我们三人,好好过。
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纳我为妾,让我当一个移动血袋,是天大的恩赐。
我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
眼中没有恨,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和迷恋。
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能为殿下和林姑娘分忧,是云烬的福分。
萧玄策显然很满意我的反应。
在他看来,我苏云烬爱他入骨,即便重生,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伸出手,想来碰我的脸。
我顺从地低下头,让他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
他凑近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和隐秘的贪婪。
记住,你的血,是孤的。也是婉月的。
孤要你什么时候给,你就得什么时候给。
我柔顺地点头,像一只被驯服的猫。
是,云烬……都听殿下的。
他满意地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轿子消失在街角。
我缓缓抬起手,用丝帕狠狠擦拭着被他碰过的地方,直到皮肤发红破损。
萧玄策。
你放心。
这一世,我的血,一滴都不会少。
我会亲手,把它全部,灌进你和你心上人的喉咙里。
直到撑死你们为止。
3
林婉月成了太子侧妃,第一件事就是上我苏府耀武扬威。
她穿着华丽的宫装,捏着嗓子,矫揉造作。
苏姐姐,殿下念着你,特地让我来看看你。
她身后,跟着几个气势汹汹的太监。
我养了十年的通灵白狐霜影,从我怀中跳下,对着她呲了呲牙。
林婉月吓得尖叫一声,向后倒去。
啊!畜生!这畜生要咬我!
她身边的太监立刻就要上前。
我冷冷开口:谁敢动它
林婉月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挂着得意的泪痕。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它抓伤了我,我可是殿下的侧妃!
她话音刚落,一道疾风袭来。
是萧玄策。
他竟然也来了。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林婉月身边,将她扶起,满眼心疼。
婉月,你怎么样伤到哪了
林婉月委屈地指着手背上一道浅浅的红痕。
萧玄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转过身,看向我脚边的霜影,眼中迸出杀意。
苏云烬,你养的好畜生!
啪!
一道剑光闪过。
霜影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倒在血泊中,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我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是我养了十年的霜影。
它陪我度过了无数个孤单的日夜。
萧玄策却一剑,就斩断了它。
他收回滴血的长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一个畜生,也敢伤孤的女人
苏云烬,看来你还没学会什么是顺从!
他说完,拥着林婉月,大摇大摆地离开。
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我跪在地上,抱起霜影渐渐冰冷的身体。
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也浇透了我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玄铁伞遮在了我的头顶。
我抬起头,看到一张冷硬如刀削的脸。
是镇守北疆的四皇叔,夜君离。
整个大衍皇朝最不能惹的疯子。
他将自己的战袍解下,丢在我身上,声音低沉如铁,带着血腥味。
本王都看见了。
哭没用,你的眼泪,只会让他更兴奋。
我死死抱着霜影,指甲嵌入掌心。
他蹲下身,直视我血红的眼睛。
本王最看不起的,就是踩着女人尸骨往上爬的男人。
苏云烬,你的恨,够不够烧掉半座皇城
若够,本王的北疆三十万铁骑,借你当火。
我看着他,这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战神。
他的眼中,没有怜悯,只有和我一样的,对这个虚伪世界的厌恶。
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够。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我要烧掉整座皇城,然后在他和他心上人的骨灰上,种满我苏家的鸢威花。
4
我与夜君离达成契约的消息,像一颗炸雷,在京城炸开。
所有人都说我疯了。
刚被太子退婚,就攀上了性情乖戾、杀伐果断的战神皇叔。
萧玄策更是气得在东宫砸了一屋子的瓷器。
他冲到我府上,双眼赤红地质问我。
苏云烬!你什么意思!
你是在跟孤赌气吗孤告诉你,没用!除了孤,没人敢要你!
我看着他暴怒的脸,突然笑了。
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在萧玄策惊愕的目光中,我拔下头上尖锐的金簪,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手臂。
鲜血瞬间涌出。
我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痴痴地看着他。
殿下,你看,你一生气,我的心就疼。
心疼了,身上也就疼了。
我怎么会跟您赌气呢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苏云烬,从里到外,都是您的人啊。
我的行为,太过惊世骇俗。
萧玄策被我这副疯魔的样子镇住了,连退了好几步。
他身边的侍从也吓得脸色惨白。
很快,苏家嫡女为爱疯癫的名声,传遍了整个京城。
人人都说我被太子伤得失了心智,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一个疯子,做什么出格的事,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一个疯子,说什么胡话,都不会有人当真。
我顶着疯癫的名头,开始为我的复仇铺路。
我让夜君离帮我散播一个消息。
在南疆的瘴气之地,生长着一种奇草,名为腐骨草。
此草剧毒无比,却能与虎狼的兽毒相冲,产生回光返照的奇效。
能让残废之人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但药效一过,便会从内而外腐烂血肉,最终化为一滩脓水。
这个消息,我只让一个人知道。
那就是林婉月。
我赌她急于巩固自己侧妃的地位,一定会铤而走险。
我赌她对萧玄策的爱,足以让她把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夜君离的办事效率很高。
不出三日,他便派人传信给我。
鱼,已上钩。
我看着信纸上的三个字,将手臂上早已结痂的伤口,又一次,狠狠划开。
萧玄策,林婉月。
我为你们准备的盛宴,马上就要开席了。
请务必,好好享用。
5
萧玄策的腿,一日比一日严重。
太医们用尽了法子,也只能勉强吊着,不让伤口继续恶化。
东宫里终日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
萧玄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据说,已经摔死了好几个伺候的宫人。
林婉月的好日子,到头了。
一个残废的太子,和一个出身卑微的侧妃,成了整个皇室的笑话。
她比任何人都急。
她需要萧玄策重新站起来,需要他再次成为那个光芒万丈的储君。
所以,当腐骨草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时,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了。
她变卖了所有首饰,又求着萧玄策动用了东宫的暗卫,终于从南疆寻来了那株传说中的奇草。
这一切,都在夜君离的监视之下。
他的人,甚至还贴心地帮她扫清了路上的障碍,确保那株毒草能万无一失地送到她手上。
夜君离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给霜影的墓碑描金。
她已经开始给萧玄策用药了。他站在我身后,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手上的动作没停,淡淡地问:效果如何
很好。
夜君离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第一天,萧玄策的高烧就退了。第三天,他腿上的腐肉开始脱落,长出了新肉。
太医们都惊为神迹,林婉月现在是东宫的大功臣。
我停下笔,看着墓碑上霜影两个字,轻声说:那就好。
夜君离走上前,与我并肩而立。
你不怕玩脱了他问。
一个疯子,怕什么我反问他。
他盯着我的侧脸,沉默了片刻。
突然,他伸手,握住我那只被金簪划得伤痕累累的手臂。
温热的触感传来,我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他却握得更紧。
下次,换只手划。他低声说,这只手,太丑了。
他的话,让我愣住了。
我转头看他,他已经松开手,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
朝堂上,对太子失望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爹,也以我疯癫,太子无德为由,开始在文臣中为你造势了。
夜君离点了点头:很好。
萧玄策的好日子,也快到了。
等他站起来那天,就是他摔得最惨的时候。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世上,或许只有我们两个疯子,是同类。
我们都在期待着那场毁灭性的盛宴。
并且,乐在其中。
6
萧玄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好转了。
半个月后,他竟然真的扔掉了拐杖,下地行走了。
虽然走得还有些蹒跚,但那条腿,确确实实是长好了。
整个太医院都轰动了。
皇帝龙颜大悦,直夸林婉月是福星,不仅救了太子,更是稳固了国本。
为了表彰她的功劳,皇帝决定,为她和萧玄策补办一场盛大的册封大典。
要以正妃之礼,册封林婉月为太子妃。
消息传来,林婉月喜极而泣,风头一时无两。
而我这个疯癫的苏家嫡女,则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
人人都说,我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输给了一个小小的侍女。
大典当日,东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齐聚一堂。
我作为苏家嫡女,也被父亲强压着前来观礼。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身穿太子礼服的萧玄策,和头戴凤冠的林婉月,并肩从我面前走过。
萧玄策容光焕发,意气风发。
他路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轻蔑,和对自己掌控一切的得意。
仿佛在说:苏云烬,你看,就算你重生,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孤,依然是天命所归。
而你,注定只能是孤脚下的尘泥。
林婉月更是得意,她冲我扬起一个挑衅的微笑,眼中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我低下头,避开他们的视线,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像是带火的刀子。
我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嘲笑和鄙夷。
父亲坐在我身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大概觉得,我苏家的脸,都被我丢尽了。
我不在乎。
我只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
一。
二。
三。
吉时已到。
司礼太监高声唱喏,准备行册封大礼。
萧玄策和林婉月转身,准备接受众人朝拜。
就是现在!
7
就在司礼太监跪——字刚刚出口的瞬间。
高台之上的萧玄策,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啊——!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身体在地上剧烈地抽搐,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林婉月最先反应过来,她尖叫着扑过去: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皇帝和皇后也从御座上惊得站了起来。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几个太医提着药箱连滚带爬地冲上高台。
可他们刚一靠近,就纷纷变了脸色,捂着口鼻连连后退。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从萧玄策身上弥漫开来。
像是腐烂了数月的尸体才会有的味道。
众目睽睽之下,他那身华贵的太子礼服下摆,渐渐渗出暗黑色的血水。
黏稠,腥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林婉月跪在他身边,吓得魂飞魄散。
一名胆大的太医,颤抖着手,用金剪剪开了萧玄策的裤腿。
下一秒,殿内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干呕声。
只见他那条痊愈的腿,此刻已经不成样子。
皮肤像破布一样挂着,露出下面黑紫色的烂肉。
而更可怕的是,在那腐烂的血肉之中,有无数白色的小点在蠕动。
是蛆虫!
活生生的蛆虫!
它们在他腿上的血肉里钻进钻出,仿佛那里是它们最肥美的温床。
天哪!
太可怕了!太子殿下的腿上怎么会生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宾客们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后退,唯恐沾染上这不祥的秽物。
林婉月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脑中那根弦彻底断了。
她猛地想起了什么,惊恐地尖叫起来。
是腐骨草!是腐骨草!
她像疯了一样,指着萧玄策,又指着自己。
不是我!不是我害他的!是那草!那草有毒!
她不打自招。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皇帝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他走下高台,一脚将语无伦次的林婉月踹翻在地。
毒妇!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给太子下的毒!
萧玄策躺在地上,身体还在抽搐,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他能清楚地听到所有人的对话,能感受到自己腿上传来的,钻心蚀骨的痛和痒。
他也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他想说话,想辩解,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
他转动眼球,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我。
我依然坐在那个角落里,手中端着酒杯,正姿态优雅地,冲他遥遥举杯。
我的脸上,挂着和他倒下前一模一样的,灿烂而诡异的笑容。
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是他,是我。
是我这个他以为早已被驯服的,爱他爱到疯魔的女人,亲手将他推下了地狱。
不,比地狱,更可怕。
8
大典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萧玄策被紧急抬回东宫,但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
那腐骨草的毒性太过霸道,早已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死不了。
但从此以后,他将日日与腐肉和蛆虫为伴,变成一个会呼吸、会思考的活死人。
林婉月被打入天牢,没等到用刑,就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她哭着喊着,说自己是为了救太子,说她不知道那草有毒。
可没人信她。
一个出身卑微的侍女,用民间偏方给一国储君下药,导致太子残废。
无论动机如何,都是死罪。
皇帝下令,三日后,凌迟处死。
东宫倒了。
朝堂之上,风向瞬变。
太子之位空悬,蠢蠢欲动的皇子们开始各自拉拢势力。
而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四皇叔,夜君离。
我的父亲,琅琊苏氏的家主,第一个站出来,力挺夜君离。
他以老臣嫡女被太子逼疯,足见其德行有亏,不堪为君为由,在文臣中为夜君离赢得了巨大的支持。
曾经那些嘲笑我、鄙夷我的人,如今见到我,都得恭恭敬敬地称我一声苏小姐。
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同情,而是敬畏和恐惧。
他们大概都在想,这个看似疯癫的女人,究竟是真疯,还是……手段太过高明。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我只知道,我的复仇,已经成功了一半。
夜君离来找我的时候,正在下雪。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站在漫天飞雪中,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萧玄策,被废了。他开口,声音平静。
我知道。我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林婉月,明天行刑。
嗯。
他走到我面前,雪花落在他漆黑的肩头。
你不去看看
我摇了摇头。
两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要的,从来不是他们的命。
我要的,是让他们失去最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慢慢腐烂。
夜君离盯着我,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着飞舞的雪花。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我要你,登上那个位置。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然后,我要以皇后的身份,去见萧玄策最后一面。
我要让他知道,他梦寐以求的一切,最终都落到了谁的手里。
我要让他明白,他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他自己的愚蠢和傲慢。
夜君离听完,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我发间的落雪。
他的指尖冰凉,动作却很轻柔。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却比任何承诺,都来得更重。
雪,越下越大了。
我知道,这个冬天过去,大衍皇朝,就要变天了。
9
半个月后,皇帝在一场风寒后,病情急转直下,最终病逝于寝宫。
我知道,这是夜君离的手笔。
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要么不动,要么,就是雷霆一击。
国不可一日无君。
在我和我父亲,以及朝中过半大臣的联合推举下,夜君离身披龙袍,顺理成章地登上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登基大典那日,我身穿繁复的皇后礼服,与他并肩站立在太和殿的最高处,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我看着下方跪着的乌压压的人群,心中一片平静。
前世,我曾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只是那时,我以为站在我身边的人,会是萧玄策。
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
典礼结束后,夜君离问我:想去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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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
宗正寺的天牢,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和恶臭。
萧玄策就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
我走进去的时候,他正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像一条见不得光的蛆虫。
曾经那个俊朗不凡、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如今只剩下一副枯槁的骨架,身上披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袍。
他听见脚步声,费力地抬起头。
当他看清来人是我时,浑浊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苏……云……烬!
他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沙哑,刺耳。
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好得很。我抚了抚头上沉重的凤冠,微笑着说。
倒是你,前太子殿下,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他死死地瞪着我,恨不得从我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夜君离是真的爱你吗!
他不过是利用你!利用你身后的苏家!等他坐稳了皇位,你的下场,会比我还惨!
我轻笑出声。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几件事。
我蹲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第一,你猜对了,我也重生了。
第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觊觎我的血脉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世取我心头血,就是想给林婉月那个废物续命吗
萧玄策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继续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给你下毒的腐骨草,是我前世,费尽心思为你那好婉月,寻来吊命的灵药。
你看,我多公平。
前世她用过的东西,今生,也该轮到你了,不是吗
一字一句,如最锋利的刀,狠狠剜进他的心脏。
萧玄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眼中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了。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他终于,被我亲手,彻底击垮了。
10
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准备离开。
为什么……
身后,传来萧玄策气若游丝的声音。
前世……孤已经给了你至高的荣耀……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恨孤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荣耀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被废去手足,囚于蛇窟,日日取血,眼看全族被屠,这就是你给我的荣耀
萧玄策,你所谓的爱,所谓的荣耀,不过是你满足自己私欲的借口。
你爱的,从来不是林婉月,更不是我。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我说完,不再停留,径直向外走去。
牢门外,夜君离正静静地等着我。
他看到我出来,一言不发,只是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温暖,稳稳地包裹着我冰凉的指尖。
身后,传来萧玄策彻底崩溃的,野兽般的嘶吼。
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悔恨,和无尽的痛苦。
我充耳不闻。
我和他之间,早已隔着血海深仇。
永不两清。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夜君离突然开口。
解气了
嗯。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抬头看着他,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大仇得报,我的人生仿佛瞬间失去了目标。
夜君离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
苏云烬。
我曾说过,你的恨,我来磨成刀。我的兵,为你开道。
现在,你的仇报了。
那我的后位,还缺一个女主人。你,愿不愿意,试着把这个位置坐稳
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里面没有利用,没有算计,只有最纯粹的,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邀请。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释然,也笑得轻松。
我伸出手,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像所有新婚的夫妻一样,亲昵地靠在他的肩头。
好啊。
我轻声说。
不过,皇上,丑话说在前面。
若是有一天,你让我不高兴了……
他低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那朕,就努力让你,永远都高兴。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地,重新开始。
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
今生种种,譬如今日生。
至于萧玄策……
他将在那阴暗的牢笼里,慢慢腐烂,直到化为一滩谁也记不起的污泥。
这,就是他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