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进末世小说时,系统正逼我杀了男主顾铮。
杀了他,否则抹杀你。
我反手把匕首捅进自己心口。
顾铮疯了。
他不知道我绑定了灭世系统——
只要我死,世界就会重启。
可这次重启后,系统变成了顾铮的脸。
他掐着我脖子轻笑：抓到你了。
这次,我们一起毁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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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臭钻入鼻腔,像是腐烂的肉被闷在盛夏的垃圾桶里暴晒了三天,直冲天灵盖。林砚猛地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里,一片狼藉的废墟狰狞地扭曲着。断裂的钢筋水泥胡乱堆叠,尘土弥漫。更近处,几团缓慢拖行的黑影,喉咙里发出非人的、湿漉漉的嗬嗬声。
丧尸！
冰冷的触感狠狠抵在他后颈,激得他浑身一颤。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紧贴着耳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别动。
枪口。
记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脑海。他叫林砚,一个苦逼社畜,通宵加班时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这本末世生存小说里,同名同姓、开场即领盒饭的炮灰路人甲。
而身后这个用枪指着他的男人……林砚艰难地转动眼球,余光瞥见半张轮廓锋利如刀削的侧脸,下颌线绷得死紧。顾铮。这本小说的主角,未来的末日传奇,也是……他记忆中,推原主去喂丧尸的队友之一。
【绑定成功。】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林砚脑中炸响。【欢迎使用末日净化系统007号。新手任务发布：击杀目标人物——顾铮。】
【任务时限：10分钟。】冰冷的倒计时数字,血一样刺目地浮现在他意识的边缘,无声地跳动：【9:59…9:58…】
【失败惩罚：宿主意识抹除。】
林砚的呼吸瞬间停滞。杀顾铮抹杀冰冷的枪口还抵在要害,脑内是催命的倒计时。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刚穿书就要在枪口下杀人还是杀主角
嗬啊——！一声尖锐的嘶吼陡然从侧后方传来,带着浓烈的腥风。一只丧尸不知何时突破了障碍物的遮挡,腐烂的手臂直直抓向顾铮持枪的肩膀！
就是现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混乱。林砚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身体猛地向侧面一缩,险之又险地脱离了枪口的锁定范围。他狼狈地就地一滚,碎石硌得骨头生疼。
砰！顾铮的反应快得惊人。枪声几乎与丧尸的嘶吼同时炸响。子弹精准地掀飞了那只丧尸的半个脑袋,黑红的污物溅在旁边的断墙上。
林砚滚到一堆坍塌的混凝土块后,背靠着冰冷的钢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物。他急促地喘息着,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周围。
除了顾铮,还有三个人。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赵武）,一个眼神精明、扎着利落马尾的女人（李薇）,还有一个缩在角落、脸色苍白、眼神闪烁的瘦高个（周凯）。这就是原主记忆里,连同顾铮一起,把他推向丧尸群的临时小队。
妈的,晦气！赵武骂骂咧咧地踢开脚边一块碎石,粗哑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格外刺耳,这破地方丧尸怎么这么多赶紧找点有用的东西撤！
李薇没说话,只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目光锐利如鹰隼,最后在林砚藏身的混凝土堆上停留了一瞬。周凯则飞快地低下头,把自己缩得更紧,像个受惊的鹌鹑。
【任务时限：8分42秒。请宿主立即执行击杀。】系统的机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响起,毫无波澜地倒计时。
林砚咬着牙,手指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无意识地抠挖。杀顾铮别说他现在赤手空拳,就算给他把枪,面对这个反应快得像怪物一样的主角,他也没半点把握。
他脑中一片混乱。原书剧情、丧尸的嘶吼、同伴的冷漠、脑内催命的倒计时、还有身后那冰冷枪口的触感……全都搅在一起,像一团沉重的乱麻,压得他喘不过气。
喂,那个谁！赵武的大嗓门突然指向他,林砚是吧别跟个死人似的缩在那儿！去,前头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吃的！
命令的口吻,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理所当然。就像在驱使一条野狗。原主记忆里,被推出去当诱饵前,也是这样的情形。
林砚没动。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上一道龟裂的缝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感。屈辱和愤怒在胸口翻腾,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恐惧。他不能死在这里。
一只沾满灰尘的作战靴出现在他低垂的视野里。顾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
起来。顾铮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像淬了冰的金属,想活命,就别拖后腿。
林砚缓缓抬起头。目光撞进顾铮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赵武那样的轻蔑,也没有李薇的审视,只有一片漠然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价值。
【任务时限：6分15秒。警告：抹杀程序启动准备中。】系统的倒计时像尖锥,扎着他的神经。
林砚撑着冰冷的地面,慢慢地站了起来。膝盖有些发软,但他强迫自己站稳。他避开顾铮的目光,看向赵武指的方向——一条被坍塌物半掩的、通往超市后仓的狭窄通道。黑暗幽深,如同巨兽的食道。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他迈开步子,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薄冰上。通道里弥漫着更浓烈的腐臭味和灰尘的气息,光线昏暗。身后,小队其他人也跟了上来,脚步声杂乱。
【目标锁定。】系统的声音冰冷无情,【建议宿主利用环境,制造意外。匕首生成中……】
林砚感觉掌心一沉。低头看去,一把闪着寒光的战术匕首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杀意。他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脱手。
哟你小子运气不错啊！这地方还能摸到把刀赵武眼尖,立刻看到了,粗声粗气地嚷道,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正好,前面看着更黑,拿着防身吧！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那刀本该是他的。
林砚没理他,只是紧紧攥住那把凭空出现的凶器。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那寒意似乎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到心脏。他抬头看向前方带路的顾铮。
顾铮的背影挺拔而警惕,每一步都落得沉稳有力,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他握着一把改装过的短管霰弹枪,枪口随着他视线的移动而微微调整,随时准备应对黑暗中扑出的危险。他承担着最危险的开路任务,没有任何抱怨。
【任务时限：4分08秒。目标背对宿主,最佳攻击时机。执行击杀！】系统的命令如同最后通牒,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林砚的手心全是汗,黏腻腻地裹着冰冷的刀柄。他盯着顾铮毫无防备的后心,手臂的肌肉绷紧,微微颤抖。杀了顾铮……活下去……不杀……立刻被抹杀……
吱嘎——！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猛地从前方通道右侧传来！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一大片摇摇欲坠、布满锈迹的沉重货架,毫无预兆地朝着顾铮当头倾塌！倒塌的阴影瞬间笼罩了顾铮的身影！
顾队小心！李薇的惊呼尖锐地响起。
变故陡生！顾铮反应快到了极致,在货架倒塌的瞬间,身体已如猎豹般向侧面猛扑！但他刚避开正面砸落的沉重货架,脚下踩着的、早已被重物压得酥脆的水泥地面,却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顾铮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下坠去！下方,赫然是几根斜插向上、如同獠牙般狰狞的断裂钢筋！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铮！林砚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喊出了声。身体比思维更快。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将一直紧攥在手中的那把匕首,狠狠地朝着顾铮坠落的方向——旁边的空处——砸了过去！
当啷！
匕首撞在一根凸起的金属管上,发出清脆刺耳的撞击声,随即被弹飞,打着旋儿落向那堆断裂的钢筋丛中。
这声响在死寂的通道里如同惊雷！同时,林砚脚下猛地一个踉跄,整个人意外地向前扑倒,肩膀重重地撞在旁边另一个堆满罐头的小货架上！
哗啦啦——轰！
小货架被他撞得猛地一晃,上面堆积如山的沉重罐头瞬间如同山崩般滚落！大部分罐头噼里啪啦地砸进了顾铮即将坠落的那片钢筋丛中,形成了一片杂乱的缓冲地带！
砰！顾铮重重地摔在滚落的罐头堆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预想中被钢筋贯穿的剧痛没有传来。他反应极快,就地一个翻滚卸力,迅速半跪起身,霰弹枪已经指向了货架倒塌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可能的袭击者。除了灰尘弥漫,并无异样。
顾队！你没事吧李薇和赵武这才冲上前,脸色都有些发白。
顾铮没回答,目光扫过地上滚落的罐头,最后落在几步之外,刚刚狼狈爬起来的林砚身上。林砚正捂着撞疼的肩膀,脸色苍白,对上顾铮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睑。
怎么回事顾铮的声音冷硬。
我……我不小心……林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听起来惊魂未定,地上有东西绊了一下……撞到架子了……他指了指脚下几根散落的锈蚀钢筋。
顾铮的视线在林砚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又看了看地上滚落的罐头和那把掉在钢筋丛边缘的匕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新手任务：击杀顾铮——失败！】系统的机械音在林砚脑中响起,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带来一阵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几乎再次软倒。
【抹杀惩罚启动倒计时：24小时。请宿主珍惜最后时间。】剧痛稍缓,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余韵和那个如同丧钟般的倒计时。
废物！赵武粗暴地推开挡路的罐头,走到林砚面前,唾沫几乎喷到他脸上,连个路都走不好！差点害死顾队！要你有什么用他粗壮的手臂抬起,似乎想揪住林砚的衣领。
够了,赵武。顾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掠过林砚惨白的脸和微微发抖的手,意外而已。找物资要紧。
他弯腰,从滚落的罐头堆里捡起林砚刚才失手掉落的匕首。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顾铮的手指在刀柄上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感受上面的温度,然后手腕一转,反手将刀柄递向林砚。
拿好。顾铮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下次,看清路。
林砚看着递到眼前的匕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迟疑了一下,才慢慢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顾铮的手很稳,带着薄茧,传递过来一种奇异的、沉重的力量感。
【强制任务发布：摧毁前方超市仓库内所有物资。时限：1小时。失败：抹杀。】系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冰冷地宣告着新的死亡游戏。
林砚的手指猛地一颤,刚接过的匕首差点再次脱手。摧毁物资在食物和水比黄金还珍贵的末世这简直是逼他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顾队！有发现！李薇的声音从通道更深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仓库门没锁死！里面有东西！
希望的火苗在赵武等人眼中燃起。顾铮立刻转身,大步走向李薇的方向。林砚握着那把冰冷的匕首,如同握着烧红的烙铁,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厚重的金属仓库门被顾铮用力推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一股混合着灰尘、霉菌和陈旧食物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仓库内部空间很大,光线昏暗。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光,能看到一排排高大的货架,上面堆放着不少尚未完全腐烂的箱装食品和瓶装水！
发达了！赵武第一个冲进去,粗鲁地撕开一个纸箱,看到里面完好的压缩饼干,兴奋地吼出声,够吃一阵子了！
周凯也畏畏缩缩地跟了进去,贪婪地看着那些物资。李薇则警惕地检查着仓库的角落和货架深处。顾铮站在门口,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整个仓库,确认安全。
林砚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握着匕首的手心全是冷汗。24小时的抹杀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眼前这个摧毁物资的任务,更是把他往绝路上逼。他该怎么办
愣着干嘛进来帮忙搬啊！赵武不满地朝林砚吼道。
林砚深吸一口气,走进仓库。他目光扫过那些代表着生存希望的物资,心沉到了谷底。他必须找到办法……一个既能暂时阻止系统抹杀,又不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的办法。
他走到一个堆满罐头的货架旁,假装帮忙整理。趁着赵武和周凯忙着往背包里塞食物,李薇在检查另一个角落,顾铮守在门口警戒的间隙,林砚迅速蹲下身。他背对着众人,用身体挡住动作,握着匕首的手飞快地在几个大纸箱的底部隐蔽处,狠狠地划了几刀！动作又快又轻。
做完这一切,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拿起几罐食物,走向门口堆放物资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里只有赵武兴奋的嘟囔和周凯偶尔发出的压抑咳嗽声。突然——
哗啦！轰！
靠近仓库内侧的一排货架毫无预兆地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上面堆积的沉重纸箱如同雪崩般轰然坍塌！巨大的声响在封闭的仓库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小心！李薇惊呼。
烟尘弥漫！倒塌的货架和倾泻而下的纸箱瞬间将仓库深处一小片区域掩埋！周凯离得最近,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开,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回事！赵武又惊又怒。
顾铮眼神一厉,枪口瞬间指向倒塌的方向：戒备！可能有东西！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烟尘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飘浮。倒塌的货架堆里没有任何动静。
林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脸上做出和其他人一样的惊疑不定。
妈的！吓老子一跳！赵武骂骂咧咧地走近倒塌的货架堆,用脚踢开一个滚落的纸箱,这破架子怎么自己倒了白瞎了那些……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被踢开的纸箱底部,赫然是几道被利器整齐划开的巨大口子！里面的东西早已散落一地,被倒塌的货架压得稀烂。
李薇也走了过来,蹲下身仔细检查了另外几个倒塌区域压坏的纸箱,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仓库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在林砚身上停留了一瞬。
顾队,李薇的声音很冷,箱子被人划破了。这是人为破坏。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赵武猛地转头,凶狠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周凯和林砚脸上来回扫射：谁！谁他妈干的！给老子滚出来！
周凯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摆手后退：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一直在这边搬东西……他求助地看向顾铮。
林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强迫自己迎上赵武和李薇审视的目光,声音尽量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我一直在这边整理罐头……箱子怎么会破
顾铮没有说话。他走到那堆倒塌的废墟旁,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划破的纸箱底部切口。切口整齐、干脆,显然是锋利的刀具所为。他沉默地俯身,从散落的杂物中捡起一把匕首——正是他不久前递给林砚的那把。
他直起身,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砚身上。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武的眼神瞬间变得暴戾,周凯惊恐地缩着脖子,李薇则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警惕。
林砚,顾铮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你的刀呢
林砚看着顾铮手里那把熟悉的匕首,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腰间——空空如也！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刚才在划箱子时太紧张,拔刀出鞘后……似乎随手把刀鞘插回了腰间,而匕首……混乱中掉在了哪里难道掉在了破坏现场
我……林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解释说不是自己干的谁会信那把刀是他的,而且只有他有动机和能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至少,在赵武他们看来是这样。
【强制任务：摧毁仓库物资（部分完成）。检测到宿主主观破坏意图。抹杀倒计时暂停。】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后续任务待发布。宿主行为已引起主要角色高度怀疑。生存评估：极度危险。】
暂停……不是取消！林砚的心沉入谷底,一股冰冷的绝望蔓延开来。他迎上顾铮深不见底的目光,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般的冰冷审视。
顾队！还跟他废话什么！赵武像一头被激怒的棕熊,猛地跨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就朝林砚的衣领抓来,这吃里扒外的杂种！老子现在就废了他！
林砚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赵武的速度太快！眼看那只大手就要揪住他——
砰！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赵武伸出的手臂呼啸而过,狠狠钉在他身后的金属货架上,迸出一溜火星！
赵武的动作硬生生僵住,手臂僵在半空,脸上横肉抽搐,惊愕地看向开枪的人。
顾铮手中的霰弹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他脸色冷硬如铁,眼神锐利得如同刀锋,扫过赵武,声音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说过,够了。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弹壳落地的清脆声响。
顾队！他毁了我们的物资！他想害死我们所有人！赵武指着林砚,愤怒地咆哮,脖子上青筋暴起。
证据呢顾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目光转向地上那些被划破的纸箱,刀掉在废墟里,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赵武和周凯,其他人趁乱做的。
周凯被顾铮的目光一扫,吓得几乎跳起来,连连摆手：不是我！顾队！真不是我！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李薇皱了皱眉,看着顾铮,又看看脸色惨白、一言不发的林砚,眼神复杂,最终保持了沉默。
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谁再动手,顾铮缓缓抬起枪口,目光冰冷地扫过赵武和周凯,就是跟我顾铮过不去。他的话语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威慑力。
赵武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抖动着,愤怒和不甘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最终在对上顾铮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时,化为了一丝忌惮。他狠狠地瞪了林砚一眼,啐了一口,转身走到一边,发泄似的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空纸箱。
危机暂时解除,但压抑的空气并未消散。仓库里弥漫着猜忌和敌意。林砚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精疲力尽。顾铮……为什么他为什么要保自己这个嫌疑犯
【警告：检测到高能量反应源接近。初步判定为畸变体·猎杀者。危险等级：A。】系统的警报声突然在林砚脑中尖锐响起！【方位：西南,距离：800米,高速移动中！】
猎杀者！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原书前期出现过的恐怖怪物！速度奇快,力量惊人,拥有一定的智慧,专门猎杀落单或疲惫的幸存者小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乎在系统警报响起的同时,站在仓库门口警戒的顾铮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穿透昏暗,望向西南方的天际线。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准备战斗！顾铮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破了仓库里凝滞的猜忌氛围。他迅速退入仓库内部,反手用力将沉重的金属仓库门猛地推上！有东西来了！速度很快！不是普通丧尸！
哐当！金属门合拢的巨响在仓库内回荡。赵武和李薇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各自寻找掩体,枪口指向门口。周凯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林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握紧了拳头。抹杀倒计时暂停了,但新的致命危机已经降临！猎杀者……那是能轻易撕碎他们所有人的怪物！
仓库内一片死寂,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门外,一片寂静。但一股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压迫感,正透过厚重的金属门,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无声地蔓延进来。
沙……沙沙……极其轻微的、仿佛利爪刮擦金属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声音来自仓库门上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顾铮眼神锐利如鹰,霰弹枪稳稳地指向声音来源的上方。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猛地响起！整个厚重的金属仓库门剧烈地晃动起来！门板上肉眼可见地凸起一个又一个尖锐的爪痕！
吼——！一声低沉、暴戾、充满穿透力的咆哮,如同闷雷般从门外炸开！震得仓库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
猎杀者！它就在门外！
赵武脸色发白,握枪的手有些发抖。李薇紧抿着唇,眼神凝重。周凯更是吓得抱头缩成一团,牙齿咯咯作响。
它进不来！稳住！顾铮低喝一声,声音沉稳有力,试图稳住军心。但他的眼神同样凝重无比。
哐！！！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仓库门靠近门轴的上方,一块厚重的金属板竟被硬生生撕裂、掀开！一只覆盖着青灰色角质、末端是巨大镰刀般利爪的恐怖手臂,猛地从破洞中探了进来！胡乱地抓挠着！
开火！顾铮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枪声瞬间在仓库内爆响！霰弹和子弹呼啸着射向那只恐怖的巨爪！火花四溅！黑色的、粘稠的污血飞溅开来！
吼——！门外的怪物发出一声吃痛的狂怒咆哮！巨爪猛地缩了回去！
但下一刻,更加疯狂的撞击和撕裂声如同暴雨般响起！门上的破洞在迅速扩大！更多的金属被扭曲、撕开！
仓库的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震动！
不行！这门撑不住了！李薇脸色大变,一边开枪一边急喊,得找别的出路！
后面！仓库后面好像有个小门！缩在地上的周凯突然指着仓库深处,一个被大量废弃纸箱和杂物几乎堵死的角落喊道,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以前在这超市打过工……好像有……
希望的火苗瞬间点燃！
赵武！火力压制！别让它进来！顾铮当机立断,一边对着破洞持续射击,一边朝李薇吼道,李薇！跟我去清通路！林砚！看住周凯！
林砚立刻冲向吓得瘫软的周凯,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拖向稍微安全的角落。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顾铮和李薇冲向仓库深处的背影。
顾铮和李薇冲到那堆杂物前,奋力地拖拽、搬开沉重的纸箱和废弃的机器零件。灰尘弥漫。时间紧迫！门外的撞击和撕裂声越来越疯狂,整个仓库仿佛随时会解体！
找到了！李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她奋力推开一个沉重的木箱,露出后面一扇锈迹斑斑、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铁皮小门！门上挂着一把同样锈蚀的大锁。
让开！顾铮低吼一声,举起手中的霰弹枪,对着门锁的位置——
轰！
枪声轰鸣！铁锁应声而碎！
快走！顾铮一把拉开沉重的铁皮门！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布满灰尘的后巷！
走！李薇立刻招呼赵武和林砚。
赵武对着门口破洞又扫射了一梭子,逼退再次探入的巨爪,转身就往后门冲去！
吼——！！！门外的猎杀者似乎被彻底激怒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
轰隆——！
仓库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连同周围一大片墙体,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轰然向内倒塌！烟尘冲天而起！一个巨大、狰狞、覆盖着青灰色角质骨甲的身影,带着无边的凶戾气息,撞破烟尘,冲进了仓库！
它猩红的复眼瞬间锁定了落在最后、正拖着周凯往后门跑的林砚！
死亡的气息如同冰水当头浇下！林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强制任务：牺牲自己,延缓猎杀者追击,确保顾铮小队安全撤离。时限：30秒。成功奖励：抹杀倒计时重置24小时。失败：立即抹杀。】系统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冰冷地在林砚脑中响起。
没有选择！林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猛地将拖着的周凯狠狠推向已经冲到后门口的顾铮和李薇！
带他走！林砚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同时,他猛地转身,不再逃跑,反而朝着那刚刚撞塌大门、立足未稳的恐怖猎杀者,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双赤手空拳！
林砚！你干什么！顾铮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他刚接住被推过来的周凯,就看到林砚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那头恐怖的巨兽！
林砚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那怪物猩红的复眼。他猛地弯腰,从地上抄起一个被压扁的金属罐头盒,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猎杀者那狰狞的头颅！
当！脆弱的金属罐砸在坚硬的骨甲上,如同挠痒痒。
但这微不足道的挑衅,却成功吸引了猎杀者全部的注意力！它猩红的双眼瞬间聚焦在林砚这个渺小的蝼蚁身上！巨大的、沾满粘液的镰刀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劈下！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
林砚甚至能闻到那利爪上浓烈的血腥和腐臭味！他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他根本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面猛扑过来！带着巨大的冲力狠狠撞在林砚身上！
噗嗤！
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可怕声音,清晰地响起！
滚烫的、带着浓烈腥味的液体,喷溅了林砚满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砚被撞得滚倒在地,大脑一片空白。他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周凯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和他胸口那个巨大的、前后贯穿的恐怖血洞！猎杀者的镰刀利爪,穿透了周凯的身体！
周凯的嘴无力地张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砚,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解脱的复杂情绪。他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说什么。
……跑……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混杂着血沫,从他口中溢出。
下一刻,猎杀者猛地抽回利爪！
周凯的身体如同破败的麻袋,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瞬间在他身下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周凯！李薇的尖叫声凄厉地响起。
走！！！顾铮的怒吼如同炸雷！他手中的霰弹枪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密集的弹雨狠狠轰在猎杀者身上,打得它踉跄后退,发出愤怒的咆哮！他一把抓住还在发懵的林砚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粗暴地将他拖向那扇敞开的、通往生路的后门！
快！李薇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
赵武紧随其后,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周凯,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咬牙冲出了后门。
顾铮拖着林砚,最后一个冲出后门。他反手猛地将沉重的铁皮门死死关上！几乎在门关上的瞬间,门内传来猎杀者狂暴的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
走！顾铮没有丝毫停留,拉着林砚,在李薇和赵武的掩护下,冲进狭窄、堆满垃圾的后巷,头也不回地向着城市废墟更深处亡命狂奔！
冷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林砚被顾铮拖着狂奔,脚步踉跄。身后猎杀者撞门的巨响如同死亡的鼓点,敲在他的心上。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周凯最后那个眼神,那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跑字,还有那喷溅在脸上的、带着体温的鲜血……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意识里。
为什么周凯为什么要推开他他明明那么胆小,那么自私……在原主的记忆里,周凯也是当初把他推向丧尸的推手之一！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强制任务完成。抹杀倒计时重置：24小时。】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用一条人命换来的喘息,只是程序设定好的结果。
林砚的心,比这末世的寒风还要冷。他看着顾铮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刚才,也是这只手,在仓库里,用枪指着赵武,保下了他这个破坏者。
顾铮……你到底想干什么怀疑我利用我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一路狂奔,直到身后那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和咆哮声彻底消失在废墟深处,才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半塌楼房里停下。所有人都靠着残垣断壁剧烈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污和灰尘,狼狈不堪。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赵武喘着粗气,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断墙上,碎石簌簌落下：妈的！周凯……周凯那小子……他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懊丧的情绪。
李薇沉默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着,眼神里残留着惊悸。
顾铮松开抓着林砚的手,走到一个倒塌的柜子旁,靠着冰冷的金属柜面坐下。他拿出水壶,拧开盖子,却没有喝,只是沉默地看着地面,阴影笼罩着他的侧脸,看不清表情。只有那紧握水壶、指节发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砚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精疲力竭。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指尖触碰到凝固的血痂——那是周凯的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忍住干呕的冲动。
【新任务发布：前往城市中心盖亚生命研究所。取得核心数据库内生命螺旋研究资料。时限：36小时。成功奖励：抹杀倒计时延长至72小时。失败：抹杀。】系统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响起。
盖亚研究所生命螺旋林砚的心猛地一沉。在原书的模糊记忆中,那里是末世爆发的源头之一,也是后期剧情的关键地点,盘踞着难以想象的恐怖怪物和变异体！根本就是死地！
我们必须去‘盖亚’。顾铮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疲惫的众人,最后落在林砚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会知道巧合还是……
顾队李薇疑惑地看向他,盖亚研究所那里太危险了！而且……为什么
我妹妹……顾铮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痛楚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末世爆发前,她在盖亚工作……最后一条信息,提到了‘生命螺旋’……她可能还活着……我必须找到她留下的东西。他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妹妹林砚的脑中飞快地闪过原书剧情。顾铮确实有个妹妹,在末世初期就失踪了,是推动他不断变强、寻找真相的重要动力。但原书里……似乎并没有明确提到她就在盖亚研究所！
【警告：目标人物顾铮提及关键信息生命螺旋及关联人物（妹妹）。该信息与宿主任务存在高度重叠。分析：顾铮极有可能知晓研究所内部部分路径或安全协议。建议宿主跟随,利用其作为掩护进入核心区域。】系统的分析冰冷而功利。
林砚看着顾铮眼中那深沉的痛楚和不顾一切的决心,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巧合还是系统……在引导它到底想干什么
顾队,为了一个可能……值得吗赵武闷声闷气地开口,显然对去盖亚送死充满抵触,周凯刚没了,我们……
值得。顾铮打断他,斩钉截铁。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赵武和李薇,最后再次落在林砚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天亮出发。不想去的,可以离开。他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死寂的废墟,不再说话。
气氛再次凝固。赵武脸色难看,李薇眼神挣扎。
林砚靠在冰冷的墙上,疲惫地闭上眼。抹杀的倒计时在脑中无声跳动。顾铮妹妹的线索……系统的任务……还有盖亚研究所那深不见底的恐怖……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死亡之地。他似乎……别无选择。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死寂的城市废墟。半塌的楼房里,只有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林砚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着眼,却毫无睡意。周凯濒死的眼神、顾铮深沉的痛楚、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在脑中反复纠缠。
【强制任务：利用顾铮对妹妹的执念,引导小队选择通往研究所核心数据库的最短路径（高风险）。确保顾铮在抵达核心区前保持行动能力。时限：抵达研究所后。】系统的指令如同鬼魅的低语,在寂静中响起。
利用林砚的心沉了下去。系统不仅要他去死地,还要他利用顾铮的软肋,推着所有人走向最危险的路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窗边那个沉默如山的背影上。顾铮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望着外面无边的黑暗。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顾队……林砚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顾铮没有回头。林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下心头的悸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一丝回忆的意味：我……好像以前听说过‘盖亚’……里面结构很复杂,有些区域……据说有直通核心区的旧维修通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窗边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李薇警惕地抬起头看向林砚。赵武也皱着眉,显然对这个听说的来源充满怀疑。
顾铮缓缓转过身。阴影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在林砚脸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脑子里的每一个念头。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林砚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目光,手心全是冷汗。他在赌。赌顾铮救妹妹的心切,会抓住任何可能的线索,哪怕这线索来自他这个可疑分子。
漫长的几秒钟死寂。
地图。顾铮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问林砚消息来源,只是对李薇伸出手。
李薇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边缘磨损严重的城市地图铺在地上。顾铮蹲下身,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手指在地图上盖亚生命研究所那复杂的建筑结构图上快速移动着,眉头紧锁。
赵武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指着地图上一个被标红的区域,粗声道：顾队！这条维修通道疯了吗！地图上标注了‘高危’！旁边就是废弃的生化处理池！天知道里面泡着什么鬼东西！
这是最近的路线。顾铮的手指停留在那条狭窄的、几乎贯穿研究所侧翼的通道标识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穿过这里,可以避开主楼大部分已知的畸变体巢穴。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李薇和赵武,最后定格在林砚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就走这里。天亮出发。
李薇看着地图上那条被高危标记包围的细线,又看看林砚,眼神复杂,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赵武还想说什么,但被顾铮冰冷的眼神一扫,只能把话咽了回去,重重地哼了一声。
林砚垂下眼睑,避开顾铮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成功了,也……把所有人推向了更危险的深渊。
【任务引导完成。抹杀倒计时：23小时52分。】系统的提示冰冷无情。
天色微明,灰蒙蒙的光线勉强穿透废墟上空的尘埃云。小队四人沉默地穿行在死寂的街道中。倒塌的车辆如同巨兽的骨骸,破碎的橱窗像空洞的眼窝。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尘埃味。
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弦。赵武扛着他的自动步枪,走在最前面,脚步沉重,时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对林砚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李薇紧随其后,保持着战术警戒,但她的眼神偶尔掠过林砚时,也带着深深的疑虑。顾铮断后,他的存在感如同一块移动的寒冰,沉默而强大,霰弹枪枪口微微下垂,却随时可以抬起。
林砚走在中间,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目光架在火上烤。他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脚下的不是碎石瓦砾,而是烧红的烙铁。利用顾铮的痛苦……这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警告：检测到微弱精神干扰波动。来源：未知。请宿主保持警惕。】系统的警报毫无预兆地响起。
精神干扰林砚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四周。死寂的废墟,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异常。但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冰冷的东西在窥伺。
停！走在最前面的赵武突然低吼一声,猛地蹲下身,举起了枪！
所有人瞬间停步,寻找掩体！
前方街道的转角处,摇摇晃晃地转出几个身影。动作僵硬,衣衫褴褛,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是几只普通丧尸。
妈的,找死！赵武骂了一声,正要扣动扳机。
等等！顾铮低沉的声音阻止了他,枪声会引来更多东西。绕过去。
赵武有些不甘地放下枪。小队开始小心翼翼地贴着残破的墙壁移动,试图避开那几只游荡的丧尸。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安全绕过转角时,异变陡生！
走在林砚侧前方的李薇,脚步突然一个踉跄！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又像是瞬间失去了平衡！她低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肩膀重重地撞在了一辆侧翻的、布满锈迹的废弃小轿车上！
哐当——！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街道上如同惊雷般炸响！远远地传了出去！
那几只原本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腐烂的头颅瞬间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猩红浑浊的眼睛锁定了他们！
吼——！嘶哑的咆哮声响起！
该死！顾铮脸色骤变！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声巨响,街道两旁残破的楼宇窗户里、阴暗的小巷深处,如同响应一般,瞬间涌出密密麻麻的丧尸身影！它们被巨大的声响吸引,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着他们小队的位置疯狂涌来！
李薇！你！赵武又惊又怒,对着李薇吼道。
李薇扶着撞疼的肩膀,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惊骇：我……我不是故意的！好像……好像突然腿软了一下……她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尸潮！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们包围！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绝望的气息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上楼！找制高点！顾铮的怒吼如同炸雷！他手中的霰弹枪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在最前面的几只丧尸瞬间被轰飞！
走！李薇强忍疼痛,端起武器开始点射。赵武也红了眼,自动步枪喷吐着火舌。
子弹呼啸,血肉横飞！但涌来的丧尸实在太多了！悍不畏死地踩着同伴的残肢向上涌！
林砚跟在顾铮身后,一边用手枪（顾铮之前塞给他防身的一把老旧手枪）点射着靠近的丧尸,一边亡命地冲向旁边一栋相对完好的五层写字楼！他的心脏狂跳,脑中系统的警报尖锐无比：【精神干扰源增强！确认存在！方位：正前方大楼三层窗口！】
正前方林砚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混乱的尸潮和弥漫的硝烟,死死锁定那栋写字楼三层的一个黑洞洞的窗口！
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冰冷、怨毒、充满了非人恶意的眼睛！在窗口的阴影里一闪而逝！
是它！刚才影响李薇的东西！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砚的尾椎骨窜上头顶！那不是丧尸！那是什么鬼东西！
快！顾铮的吼声将他拉回现实。尸潮已经近在咫尺！腐烂的手臂几乎要抓到他的后背！
他们终于冲进了写字楼破败的大厅！顾铮和赵武立刻合力将一扇沉重的金属防火门死死关上！门外立刻传来疯狂的撞击和抓挠声！
上楼顶！顾铮没有丝毫停留,带头冲向布满灰尘的楼梯间。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伴随着门外丧尸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和撞击。四人一路狂奔向上。
妈的！刚才到底怎么回事赵武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愤怒地瞪着脸色依旧苍白的李薇,你平时稳得很！怎么关键时刻……
我不知道！李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后怕,就像……就像有东西在脑子里扎了一下……突然就……
精神系畸变体。顾铮冰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在干扰我们。三楼窗口,我看到了。
林砚心中一凛。顾铮也看到了！
【精神畸变体噬魂者锁定。危险等级：S。建议宿主保持距离。】系统给出了名称,危险等级更是跳到了最高的S级！
S级！林砚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们冲上五楼,通往天台的铁门紧锁着,锈迹斑斑。顾铮一脚狠狠踹去！
哐当！门锁崩飞！
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他们冲上了空旷的屋顶。寒风凛冽,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屋顶边缘的矮墙下,是如同蚁群般汇聚、疯狂嘶吼的尸潮！
没有退路了！赵武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丧尸,脸色惨白。
顾铮迅速扫视四周。屋顶空荡荡,只有几个锈蚀的水塔和废弃的空调外机。唯一的通道被堵死,下面是尸潮,而那个恐怖的噬魂者……随时可能发动更致命的攻击！
守住楼梯口！顾铮果断下令,霰弹枪指向他们冲上来的那道门,它一定会追上来！
话音刚落！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猛地从楼梯口的方向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天台！
林砚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猛然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怨毒的尖啸！
呃啊！李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一晃,手中的武器差点掉落。赵武更是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脸上肌肉扭曲,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
顾铮的身体也猛地一晃！他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眼神瞬间变得赤红！但他手中的霰弹枪依旧稳稳地指向楼梯口,扣着扳机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强大的意志力在对抗着那恐怖的精神侵袭！
楼梯口阴暗的转角处,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形。它像是由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灰白色怨灵强行糅合而成,勉强维持着一个人体的轮廓。身体表面不断地蠕动着,浮现出一张张痛苦尖叫、瞬间又破碎消失的人脸。它的头部位置,没有五官,只有两团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旋涡！
它无声地飘上了天台,那两团漆黑的漩涡看向了顾铮。一股比刚才强烈十倍的无形精神冲击,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向顾铮！
噗！顾铮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单膝跪地,霰弹枪脱手落地！他死死抱着头,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仿佛灵魂正在被撕裂！
顾队！李薇和赵武目眦欲裂,但自身也被那无处不在的精神威压折磨得痛苦不堪,连抬起武器都困难万分！
那噬魂者似乎对顾铮强大的意志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它飘得更近,更多的、无形的精神触须缠绕向顾铮,试图彻底碾碎他的意识,将他变成一具空壳！
【警告！目标人物顾铮意识濒临崩溃！行动能力即将丧失！强制任务失败风险极高！】系统的警报在林砚脑中疯狂闪烁！
林砚同样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他看着顾铮痛苦跪地的身影,看着那步步紧逼的恐怖怪物,又看了看天台边缘下那绝望的尸潮……
抹杀……任务失败……顾铮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不行！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这样死！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意识！他猛地看向天台边缘那几个锈迹斑斑的巨大水箱！
李薇！赵武！林砚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被无形的精神冲击压得扭曲变形,打水箱！下面！打穿它！！
李薇和赵武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得一愣。打水箱
但下一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疑惑！李薇强忍着脑中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抬起枪口,对着离尸潮最近的那个巨大水箱底部锈蚀最严重的地方,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子弹呼啸而出！赵武也反应过来,怒吼着调转枪口扫射！
噗嗤！哗啦——！
锈蚀的金属终于被密集的弹雨撕裂！浑浊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水流如同高压水枪般,从破口处狂喷而出！瞬间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幕,朝着天台边缘下方、尸潮最密集的地方倾泻而下！
冰冷浑浊的水流如同瀑布般冲击而下！下方拥挤的尸潮瞬间被冲得东倒西歪！腐肉和断肢被水流卷起！原本疯狂拥挤、堆叠着试图攀爬的丧尸阵型,瞬间被冲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混乱不堪！
水流的轰鸣声、丧尸被冲倒的嘶吼声,瞬间打破了那无形精神冲击带来的死寂和压迫！
那正在全力侵蚀顾铮意识的噬魂者,身体表面的怨灵人脸猛地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干扰了！缠绕向顾铮的精神触须出现了一丝凝滞和混乱！
就是现在！
几乎在水流喷涌而出的瞬间,林砚已经动了！他不是冲向怪物,也不是冲向武器！而是如同离弦之箭,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天台边缘被水流冲开的那个尸潮缺口,纵身跃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下方,是被水流冲得七零八落、但依旧狰狞嘶吼的丧尸！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砚！！！顾铮嘶哑的、带着难以置信和某种撕裂般痛楚的怒吼,从他跃下的方向传来,瞬间被下坠的风声和水流的轰鸣吞没。
林砚闭上了眼。
【强制任务：确保顾铮行动能力——完成。利用环境制造混乱,干扰噬魂者——完成。抹杀倒计时延长至：72小时。】系统的提示音在急速下坠中响起,冰冷依旧。
他赌赢了。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制造了巨大的噪音和混乱,短暂干扰了那个恐怖的S级精神怪物,为顾铮赢得了喘息之机,也……完成了系统那该死的任务。
身体重重砸进下方一个被浑浊水流冲垮的、由废弃沙发和木板组成的垃圾堆里！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腥甜涌上喉咙。
呃……他痛苦地蜷缩起来。
上方,天台的混乱似乎加剧了。枪声、某种非人的尖啸声、还有顾铮暴怒的吼声交织在一起。
林砚挣扎着想爬起来,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他刚撑起身体,一只冰冷湿滑、腐烂见骨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吼！一只被水流冲倒的丧尸,正趴在他脚边,张开腥臭的大嘴咬来！
砰！
一声枪响！丧尸的脑袋如同烂西瓜般爆开！
林砚猛地抬头。顾铮不知何时竟也从天台边缘跃下,落在他不远处！他脸上还带着血迹,眼神赤红,如同暴怒的凶兽,手中的霰弹枪枪口冒着青烟。他几步冲过来,一把将林砚从垃圾堆里拽起,力道大得惊人。
你他妈找死！顾铮的怒吼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滚烫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带着一种林砚从未感受过的、近乎狂暴的怒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林砚被他吼得一愣,甚至忘了脚踝被抓的疼痛。
顾铮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拽着他的胳膊,如同拖着一个破麻袋,朝着尸潮被水流冲开的缺口方向,亡命狂奔！李薇和赵武也从天台其他方向跳下,一边开火断后,一边紧随其后！
浑浊的水流还在奔涌,冲垮了更多的障碍,也暂时冲散了部分尸潮。四人借着这混乱,拼尽全力冲出了包围圈,再次没入迷宫般的城市废墟深处。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躲进一栋相对稳固的建筑废墟里,顾铮才猛地松开林砚,背对着他,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林砚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脚踝火辣辣地疼,浑身湿透,冷得发抖。他看着顾铮紧绷的背影,脑中一片混乱。刚才顾铮跳下来时那狂暴的眼神……还有那句你他妈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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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担心我
这个念头荒谬地冒出来,又被林砚狠狠压了下去。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可疑的、随时可能被抛弃的炮灰。
顾铮猛地转过身。他脸上沾着血污和灰尘,眼神却锐利得吓人,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刺向林砚。
为什么跳下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风暴。
林砚垂下眼睑,避开那过于锐利的审视,声音干涩：制造混乱……不然……我们都得死在那怪物手里。这是实话,虽然不全。
顾铮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剖开,看清里面每一个角落。废墟里一片死寂,只有几人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久到林砚以为他不会开口时,顾铮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的命,是我的。
他不再看林砚,转身走到一边,检查自己的武器。留下林砚一个人僵在原地,咀嚼着这句冰冷而霸道的话语,心头一片冰凉,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你的命,是我的。
这句话像冰冷的烙印,烫在林砚的心上。是警告是宣示所有权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敢深想,疲惫和寒冷席卷了全身。
休整并未持续太久。顾铮的决断不容置疑,目标始终是那座如同坟墓般矗立在城市中心的盖亚生命研究所。小队在压抑的沉默中再次出发,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眼中布满血丝。
通往研究所的路途是地狱的具象化。倒塌的高架桥像巨龙的残骸,堵塞了去路,他们不得不在摇摇欲坠的钢筋水泥间攀爬。废弃的地铁隧道里,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手电光柱只能撕开很小一片空间,角落里随时可能扑出变异的生物。浑浊的污水没过膝盖,散发着刺鼻的恶臭,水底潜伏着未知的危险。
死亡如影随形。
一次攀爬崩塌的商场外墙时,固定赵武绳索的锈蚀钢架突然断裂！他庞大的身躯直直向下坠去！下方是布满尖锐钢筋的废墟！
是李薇,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死死抓住了赵武背包的肩带！她的身体被巨大的下坠力拖得滑向边缘,碎石簌簌落下！
放手！李薇！赵武在下方怒吼。
李薇脸色惨白,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捏得发白,却死也不肯松手。顾铮和林砚迅速扑上,合力才将两人拖了上来。赵武瘫在地上,看着李薇被磨破流血的手臂,第一次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又一次,在穿越一条狭窄的、布满粘稠苔藓的小巷时,几只速度快得惊人的、如同剥皮猎犬般的畸变体从阴影中扑出！它们的利爪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是剧毒！
顾铮和林砚首当其冲！
霰弹枪的轰鸣和手枪的射击声爆响！腥臭的污血飞溅！一只畸变犬被顾铮轰碎了脑袋,另一只被林砚的子弹打穿了前腿,但第三只却从刁钻的角度,直扑顾铮毫无防备的侧颈！
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比思维更快！他猛地侧身,用尽全力撞向顾铮！
嗤啦！
利爪撕裂布料和皮肉的刺耳声音响起！剧痛从林砚的肩胛骨处传来！他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扑倒在地！那只畸变犬的毒爪,在他背上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迅速泛黑的恐怖伤口！
林砚！顾铮的吼声带着一丝变调。霰弹枪的轰鸣再次炸响！扑在林砚身上的畸变犬被轰得支离破碎！
滚烫的、带着毒液腐蚀性的污血溅了林砚一身。剧痛和麻痹感瞬间从伤口蔓延开来,眼前阵阵发黑。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神经毒素入侵！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启动紧急净化……能量不足……净化失败……】系统的警报声尖锐而混乱,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顾铮迅速蹲下身,一把撕开林砚后背被撕裂的衣服。看到那迅速发黑溃烂的伤口,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解毒剂！他猛地朝李薇吼道。
李薇迅速翻找背包,脸色煞白：最后一支……在周凯出事的时候……用掉了……
绝望的气息瞬间弥漫。
赵武看着林砚背上那可怕的伤口,又看看顾铮紧绷到极致的侧脸,眼神挣扎了一下,最终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摸索出一支小小的、密封的针剂。他粗声粗气地说：……给。算老子还他之前推我那一下。
那支针剂看起来异常珍贵。
顾铮没有丝毫犹豫,抓过针剂,迅速注射进林砚的伤口附近。冰凉的液体注入,火辣辣的剧痛和蔓延的麻痹感似乎被稍稍遏制。
撑住。顾铮的声音低沉沙哑,在林砚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迅速扯下布条,动作有些粗鲁却异常利落地为林砚包扎止血。
林砚的意识在剧痛和毒素的侵袭下浮浮沉沉。他模糊地看着顾铮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沾满血污灰尘、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上,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得可怕。
【毒素扩散减缓……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抹杀倒计时：48小时……】系统的提示断断续续。
当那座如同巨大钢铁墓碑般的建筑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残阳如血,将冰冷的合金外墙染上一片凄艳的红。
盖亚生命研究所。
它像一头蛰伏在废墟中心的巨兽,沉默地散发着死亡和不祥的气息。高耸的围墙布满电击和切割的痕迹,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攻防。紧闭的合金大门厚重无比,上面凝固着大片黑褐色的污迹。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浓重血腥混合的怪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烂的甜腥气。
没有丧尸在附近游荡。这片区域,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
就是这里了。顾铮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望着那扇紧闭的巨门,眼神复杂,痛苦、决绝,还有一丝渺茫的希冀。
李薇和赵武脸上也写满了凝重和疲惫。一路的生死搏杀,每个人都伤痕累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林砚靠在一辆废弃的装甲车旁,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肌肉。他看着那扇门,如同看着地狱的入口。脑中的系统倒计时无声跳动：【抹杀倒计时：36小时】。目标近在咫尺,任务却遥不可及。
地图上的维修通道入口,应该在西南角。顾铮展开那张磨损严重的地图,指着研究所侧翼一个不起眼的标记,隐蔽,但……高危。
高危赵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一路,哪他妈不是高危走吧,顾队,龙潭虎穴也得闯了！他扛起枪,眼神里是一种豁出去的狠厉。
李薇默默检查着弹药,点了点头。
顾铮收起地图,目光再次落到林砚身上。那眼神很深,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种林砚看不懂的沉重。跟紧我。他只说了三个字,便转身,率先朝着研究所西南角的阴影处走去。
维修通道的入口隐藏在一大片疯狂滋生的、散发着金属锈蚀味的变异藤蔓后面。顾铮用匕首小心地清理开藤蔓,露出一扇低矮、厚重、布满锈迹的铁门。门上的电子锁早已失效。
顾铮用力撬开锈死的门轴,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混合着霉变、化学药剂和某种生物腐烂的恶臭,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通道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我走前面。顾铮打开战术手电,光束刺入黑暗,赵武断后。李薇,看好林砚。
他率先弯腰钻了进去。李薇示意林砚跟上,自己紧随其后。赵武最后进入,反手将沉重的铁门尽可能合拢。
通道内部狭窄、低矮,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脚下是厚厚的、黏腻的灰尘和不明污垢。手电光柱扫过的地方,墙壁上布满干涸的、喷溅状的黑褐色污迹。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烂气息。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他们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生物辐射污染！警告！检测到异常生命信号！方位：正前方！距离：50米！】系统的警报声在林砚脑中疯狂闪烁！
停！几乎在系统警报响起的同时,顾铮低沉的命令声传来！他猛地停住脚步,光束死死锁定前方通道转角处！
那里,堆积着大量鼓鼓囊囊的、覆盖着厚厚灰尘和白色菌丝的巨大茧状物！每一个都有半人高,密密麻麻,几乎堵死了通道！
菌丝在光束下微微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这是什么鬼东西赵武在后面压低声音,带着惊疑。
顾铮眼神锐利,缓缓抬起霰弹枪的枪口：后退,慢……
话音未落！
噗嗤！
一个距离他们最近的菌茧表面猛地破裂！一只覆盖着惨白色菌丝、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昆虫节肢般的尖锐骨爪,闪电般刺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顾铮的咽喉！速度快到极致！
砰！顾铮的反应快到非人！枪口火光一闪！那截刺出的骨爪应声而碎！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绿色液体喷溅而出！
然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噗嗤！噗嗤！噗嗤！
通道前方和两侧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菌茧接连破裂！无数扭曲的、覆盖着菌丝和白骨的恐怖肢体伸了出来！尖锐的骨刺、带着倒钩的节肢、滴落着粘液的触手……如同地狱之门打开,无数畸形的怪物从沉睡中被惊醒！
开火！顾铮的怒吼在狭窄的通道内炸响！
哒哒哒哒——！
砰！砰！砰！
枪火瞬间照亮了这人间地狱！子弹疯狂倾泻！破碎的菌丝、断裂的骨肢、荧光的粘液四处飞溅！怪物的嘶鸣尖锐刺耳！
林砚被李薇猛地拉到身后,用手枪艰难地射击着靠近的怪物。狭窄的空间限制了闪躲,怪物的数量又太多！一只如同巨大螳螂般的骨刃怪物突破了火力网,惨白的骨刃带着死亡的寒光,狠狠斩向李砚的脖颈！
小心！李薇惊呼！
林砚瞳孔骤缩！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那只骨刃怪物的头颅连同半边肩膀被威力巨大的霰弹轰得粉碎！腥臭的粘液溅了林砚一脸！
顾铮挡在了他身前！高大的背影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他手中的霰弹枪怒吼着,将扑上来的怪物轰成碎片！但更多的怪物从破裂的菌茧中涌出！通道太窄了！他们被堵死在这里！
顾队！太多了！顶不住了！赵武在后面一边扫射一边怒吼,声音带着绝望！
往前冲！顾铮的声音在枪林弹雨中依旧带着钢铁般的决断,我开路！跟紧！
他如同人形凶器,霰弹枪抵近射击,硬生生在怪物堆里轰开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走！李薇抓住林砚的手臂,紧跟着顾铮冲出的血路！
赵武一边疯狂扫射断后,一边跟上。他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通道里有些笨拙,一只从墙壁菌茧中探出的、带着吸盘的触手猛地缠住了他的脚踝！
啊！赵武一个趔趄！
赵武！李薇回头惊呼！
别管我！走！赵武怒吼着,调转枪口对着缠住自己的触手根部疯狂扫射！绿色的粘液和破碎的肉块飞溅！
林砚被李薇拖着向前狂奔,他回头看了一眼。赵武庞大的身躯被几根粗壮的触手缠住,拖向墙壁上破裂的菌茧深处,他的怒吼声很快被菌丝淹没……
通道前方出现一丝光亮！是出口！
顾铮轰飞最后一只挡路的怪物,率先冲了出去！李薇拖着林砚紧随其后！
三人冲出维修通道的出口,滚落在一个冰冷、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地面上。身后,通道内怪物的嘶鸣和赵武最后的怒吼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咀嚼和撕裂声……
他们终于进入了盖亚研究所的内部。但代价,是赵武的命。
眼前是一条宽阔但破败不堪的内部通道。惨白的应急灯光忽明忽灭,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布满干涸血迹和弹孔的墙壁上。空气更加污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化学药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腐烂气味。死寂中,只有远处隐约传来液体滴落的嘀嗒声。
顾铮靠在一台倾倒的巨大仪器旁,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溅满了怪物的粘液和血污。霰弹枪的枪管微微发红。他看了一眼维修通道那如同怪兽巨口的黑暗入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沉痛,随即被冰冷的坚毅取代。
李薇扶着墙壁,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脱力和悲痛而微微发抖。她看着那漆黑的入口,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闭上了眼睛,肩膀无声地耸动。
林砚瘫坐在地,背上的伤口在刚才的狂奔中再次崩裂,剧痛阵阵袭来,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目睹同伴惨死的麻木。脑中的系统倒计时冰冷地跳动着：【抹杀倒计时：24小时】。研究所的核心数据库,就在这栋建筑的最深处。
核心数据库在B7层。顾铮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摊开那张染血的地图,手指点在研究所地下结构图的最深处,一个被多重防护标记的区域。电梯肯定废了。主楼梯……估计也堵死了。他的目光扫过通道两侧几个标着紧急通道的厚重防火门。
走紧急通道,一层层下去。顾铮收起地图,目光扫过李薇和林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保持警惕。这里……比外面更安静。
安静得可怕。没有丧尸的嘶吼,没有怪物的咆哮。只有死寂,和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心头发毛的滴答声。
三人沉默地走向最近的一扇紧急通道防火门。门上的电子锁早已失效,顾铮用蛮力强行撬开。门后是向下的楼梯,盘旋着深入更深的黑暗。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台阶上同样布满污迹和干涸的血痕。
他们开始向下。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井里回荡,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每一层平台的防火门都紧闭着,门上布满撞击和抓挠的痕迹,有些门缝里还渗出黑褐色的粘稠液体。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人。李薇端着枪,手指紧扣着扳机,警惕地扫视着上下。林砚强忍着背部的疼痛和眩晕感,努力跟上。顾铮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如同一座移动的灯塔,在绝望的黑暗中劈开一条生路。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维能量波动！来源：下方！方位：B7层核心区！波动特征……与系统底层协议高度吻合！警告！极度危险！】系统的警报声前所未有的尖锐,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惧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沉。系统底层协议难道……那个所谓的生命螺旋资料……和这个诡异的系统有关它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们下到B3层。这里的空气更加污浊,甜腻的腐烂气味浓得化不开。通道墙壁上不再是简单的污迹,而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暗红色肉膜！肉膜表面布满了粗细不一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里面流淌着荧光的绿色液体。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李薇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顾铮的眼神凝重到了极点,霰弹枪枪口警惕地指向那些蠕动的肉膜。别碰任何东西。他低声警告。
突然！
沙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无数细沙流动的声音,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
三人瞬间停步,屏住呼吸,武器齐齐指向声音来源！
手电光束扫过拐角。只见通道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黑色石油般粘稠的物质。那沙沙声,正是这黑色粘稠物在缓慢地、如同潮汐般涌动着！它覆盖了前方的整个通道地面,并顺着墙壁向上蔓延,一直连接到天花板上那些蠕动的肉膜！
在黑色粘稠物的表面,漂浮着一些东西。几件破烂的研究员制服……几块碎裂的人骨……甚至,还有半个被侵蚀得只剩下金属框架的头盔——那是赵武的！
李薇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发出声音,但眼中的悲痛和惊骇几乎要溢出来。
那黑色的粘稠物似乎察觉到了光源和活人的气息,涌动的速度骤然加快！沙沙声变得密集！几股粘稠的黑色液体如同触手般,悄无声息地从潮汐中分离出来,贴着地面和墙壁,如同毒蛇般向他们蜿蜒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退！顾铮低吼！
三人急速后退！但那些黑色触手速度更快！其中一股猛地弹射而起,直扑顾铮的面门！
顾铮反应快如闪电,霰弹枪枪托狠狠砸下！粘稠的黑色液体被砸得四溅,但溅落的液体如同强酸,瞬间将他枪托上的金属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白烟！
另一股触手则闪电般缠向林砚受伤的小腿！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剧痛瞬间传来！
啊！林砚痛呼出声！
林砚！李薇惊呼,调转枪口就要射击！
别开枪！会溅射！顾铮厉声阻止！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闪过！精准地斩断了缠住林砚小腿的黑色触手！
断掉的触手在地上如同离水的蚯蚓般疯狂扭动,迅速融化成一滩冒着气泡的黑色液体。林砚小腿的裤腿被腐蚀出大洞,皮肤上留下几道焦黑的灼痕,剧痛钻心！
更多的黑色触手从粘稠的潮汐中涌出,如同黑色的浪潮,向他们汹涌扑来！退路被堵死！
上楼！去B2！顾铮当机立断！他一把拽起几乎站立不稳的林砚,朝着来时的楼梯冲去！李薇紧随其后,一边后退一边用枪托击打靠近的触手！
三人狼狈地冲上B2层的楼梯平台,顾铮反手用尽力气关上沉重的防火门！几乎在门关上的瞬间,门外传来粘稠液体冲击金属门的噗噗声和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暂时安全了。三人靠在冰冷的防火门上剧烈喘息。李薇看着林砚小腿上焦黑的伤口,又看看那扇被腐蚀得滋滋作响、不断凸起鼓包的门,脸色惨白。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顾铮没有回答,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死死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防火门。腐蚀声越来越密集,门上的鼓包越来越大。
这里不能待了。顾铮的声音冰冷,必须找到另一条通往B7的路。
B2层的通道同样被那种暗红色的蠕动肉膜覆盖,但暂时没有出现那种可怕的黑色粘稠物。空气依旧污浊甜腻。他们只能像走在巨兽的食道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看那边！李薇突然压低声音,指着通道尽头一扇半开的、标着中央监控室的厚重合金门。门内似乎有微弱的光源透出。
希望的火苗微弱燃起。监控室或许有研究所的内部结构图！或许能找到其他安全通道！
三人警惕地靠近。监控室内一片狼藉,控制台屏幕大部分碎裂,线路裸露纠缠。只有角落一台布满灰尘的备用服务器机柜上,几个小小的指示灯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绿光。机柜旁边,倒着一具穿着研究员白大褂的骸骨。
顾铮示意李薇警戒门口,自己则和林砚小心地进入监控室。
林砚的目光被那具骸骨吸引。骸骨的手骨中,紧紧抓着一个巴掌大小、布满刮痕的黑色金属数据盘。数据盘的接口处,还插在一个同样布满灰尘的便携式读取器上。
他心中一动,忍着背部和腿上的疼痛,蹲下身,小心地从骸骨手中取出了那个数据盘和读取器。读取器屏幕是暗的。
顾铮也注意到了,他走过来,拿起旁边控制台上一个布满灰尘的便携电源,尝试着连接读取器。
嘀。
一声轻微的启动音。读取器小小的屏幕亮了起来！虽然布满裂纹,但还能勉强看清上面的文字。
屏幕顶端显示着几行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警告：
＞
**项目代号：生命螺旋（LIFE
HELIX）**
＞
**状态：失控（OUT
OF
CONTROL）**
＞
**核心协议泄露（CORE
PROTOCOL
LEAKED）**
＞
**警告：高维意识污染扩散（HIGH-DIMENSIONAL
AWARENESS
CONTAMINATION
SPREADING）**
＞
**最终处置建议：物理湮灭核心数据库（PHYSICAL
ANNIHILATION
OF
CORE
DATABASE）**
下面是一段断断续续的、显然是匆忙留下的文字记录：
＞
**记录者：陈明远博士（Dr.
Chen
Mingyuan）**
＞
**……我们错了……彻底的错了……它不是钥匙……是潘多拉魔盒……**
＞
**……它根本不是什么生命进化方程式……它是一个活着的……来自高维的……意识……它在吞噬……在模仿……在学习……**
＞
**……它通过数据流感染研究员……植入虚假的指令……就像……就像系统……我们成了它的傀儡……**
＞
**……它渴望降临……渴望物质世界的载体……它在寻找最适配的容器……顾铮……它提到了顾铮的名字……为什么！**
＞
**……来不及了……数据库必须摧毁……否则……它将借助‘生命螺旋’协议……完成最终的……降临……**
＞
**……阻止它……一定要阻止……**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林砚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高维意识吞噬模仿系统傀儡顾铮的名字
他猛地抬头看向顾铮！
顾铮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屏幕上顾铮的名字,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回忆着什么。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警告！核心数据库（生命螺旋载体）检测到非法访问！威胁等级：MAX！启动终极防御协议！抹杀指令优先级：最高！立即执行！】系统的警报声在林砚脑中如同丧钟般疯狂炸响！前所未有的尖锐和……急迫！甚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惧！
与此同时！
哔——呜——！！！
刺耳欲聋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研究所！所有残存的应急灯疯狂闪烁起血红色的光芒！通道墙壁上那些蠕动的肉膜如同沸腾般剧烈起伏！荧光的绿色液体在血管般的脉络中高速奔流！
轰隆隆——！
他们所在的B2层通道深处,传来沉重的金属闸门轰然落下的巨响！紧接着,是更多闸门落下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一层！
【抹杀程序最终启动！清除威胁！清除威胁！】系统的声音在林砚脑中彻底扭曲、疯狂！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意志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林砚所有的意识防线！要强行接管他的身体！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了林砚的每一根神经！仿佛灵魂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撕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呃啊啊啊——！林砚抱着头,发出凄厉的惨嚎,整个人蜷缩着倒在地上！
林砚！顾铮和李薇同时惊呼！
顾铮瞬间蹲下身想要按住他。就在顾铮的手即将触碰到林砚肩膀的刹那——
林砚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不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旋转的漆黑漩涡！如同监控记录里描述的高维意识！
林砚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完全不属于他的、冰冷而诡异的弧度,发出一个扭曲变调、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找到……你了……顾铮。
冰冷的、非人的声音如同刮擦金属,从林砚咧开的嘴角溢出。那双漆黑的漩涡之眼,死死锁定在顾铮身上,带着一种贪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感。
林砚！李薇惊骇地后退一步,手中的枪口下意识地抬起,指向地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手指因为恐惧而颤抖。
顾铮的动作在即将触碰到林砚肩膀的瞬间僵住了。他看着那双不属于人类的漆黑漩涡,听着那扭曲的声音,脸上的震惊如同冰面般迅速龟裂,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怒火和一种彻骨的寒意。他瞬间明白了监控记录里那个名字的含义。
你不是他。顾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缓缓站直身体,霰弹枪的枪口,第一次,沉重而稳定地指向了地上那具属于林砚的身体。滚出去。
桀桀桀……占据林砚躯壳的东西发出令人牙酸的怪笑,那漆黑漩涡般的眼睛缓缓转动,扫过李薇指向自己的枪口,又回到顾铮身上。愤怒无谓的情绪。这具躯壳……只是容器。脆弱,但……暂时够用。它操控着林砚的身体,以一种怪异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姿态,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动作僵硬而扭曲。
你的愤怒,你的力量……才是祂真正渴望的养料……顾铮……它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蛊惑,加入我们……拥抱‘生命螺旋’……你将是新世界的……
砰！！！
顾铮的回答是震耳欲聋的枪声！霰弹如同愤怒的铁雨,狠狠轰在林砚脚边的地面上！炸开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闭嘴！顾铮的怒吼如同惊雷,在警报嘶鸣的通道内炸响！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枪口稳稳地锁定着林砚的头颅,从他身体里滚出来！否则,我亲手送你这具‘容器’下地狱！
林砚的动作停住了。它歪了歪头,漆黑的漩涡眼睛似乎闪过一丝被冒犯的冰冷怒意。愚蠢……的……抵抗。它抬起一只手,那只手微微颤抖着,显然林砚残存的意识仍在激烈地抗争,试图夺回控制权。
你……杀不死……祂……它艰难地发出断续的音节,手臂猛地指向通道深处,那些因警报而沸腾蠕动的暗红色肉膜！祂……无处不在！
随着它的动作,通道墙壁和天花板上覆盖的暗红色肉膜骤然如同活物般剧烈翻涌起来！无数粗细不一的、流淌着荧绿液体的血管脉络猛地膨胀、凸起！紧接着,几十根顶端尖锐、如同骨质长矛般的恐怖触须,如同离弦之箭,撕裂肉膜,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朝着顾铮和李薇暴射而来！速度快到极致！
小心！李薇尖叫着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出,将几根射向她的触须凌空打爆！荧绿的粘液四溅！
顾铮眼神锐利如鹰隼,身体在狭窄的空间内展现出惊人的敏捷！他猛地侧身翻滚,两根擦着他肩膀射过的骨质触须狠狠钉入他身后的控制台,金属外壳如同纸糊般被洞穿！他手中的霰弹枪怒吼着,将另外几根袭来的触须轰成碎片！
然而,触须的数量太多了！而且源源不断地从沸腾的肉膜中刺出！如同致命的荆棘丛林！
一根角度刁钻的触须穿透了李薇射击的间隙,如同毒蛇般直刺她的后心！她正全力对付前方的袭击,根本来不及回防！
李薇！顾铮目眦欲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地上蜷缩的林砚身体猛地一震！那双漆黑的漩涡之眼中,竟然短暂地闪过一丝属于人类的、极致的痛苦和挣扎！他那只没有被完全控制的手,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抓起地上那个布满裂纹的便携数据读取器,狠狠砸向那根射向李薇的触须！
啪！
读取器砸在触须侧面,力道不大,却让触须的轨迹偏斜了几分！
噗嗤！偏斜的触须狠狠刺穿了李薇的肩膀,而不是后心！剧痛让她惨叫一声,手中的武器脱手落地！
呃啊……！林砚的身体也因为这剧烈的反抗动作而再次痛苦地痉挛起来,口中溢出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并非血液）,那双漆黑的漩涡之眼剧烈地波动着,似乎内部的争斗达到了白热化！
蝼蚁……的……挣扎……毫无……意义……占据躯壳的东西发出愤怒的嘶鸣,试图重新压制林砚的反抗。
顾铮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痛楚,但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他不再攻击那些无穷无尽的触须,而是如同扑食的猎豹,猛地冲向倒在地上剧烈挣扎的林砚！
他的目标,是林砚腰间！那里,挂着一枚从某个死去士兵身上捡来的、高爆进攻型手雷！
不……要……林砚的身体似乎感知到了顾铮的意图,挣扎得更加剧烈,漆黑的漩涡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哀求的复杂情绪（不知是林砚还是那东西）！
顾铮的手如同铁钳,瞬间抓住了那枚冰冷的手雷！拇指毫不犹豫地弹开了保险握片！引信激活的咔哒声,在警报和怪物的嘶鸣中显得如此清晰！
他要用高爆手雷,将这被污染的躯壳连同里面寄生的东西,一起彻底毁灭！
顾铮！不要！李薇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看到这一幕,失声惊呼！
顾铮的眼神冰冷而痛苦,看着地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双挣扎的漆黑漩涡,没有丝毫动摇。他猛地俯下身,就要将激活的手雷塞进林砚的身体下方,用最大的爆炸威力确保摧毁！
就在他俯身的刹那！
地上剧烈挣扎的林砚,眼中那漆黑的漩涡深处,一点属于林砚本人的、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光芒猛地亮起！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
他那只还能勉强控制的手,不再是砸东西,而是快如闪电般抬起,目标不是顾铮,而是——顾铮自己腰间挂着的一把备用的、锋利的军用匕首！
唰！
寒光一闪！
林砚的手,抓住了匕首的刀柄！然后,在顾铮惊愕的目光中,在体内那东西发出愤怒尖啸的瞬间,他抓着匕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地将锋利的刀尖——
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骨骼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警报的嘶鸣、肉膜的沸腾、荧绿液体的奔流、李薇的惊呼……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顾铮的动作彻底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封冻结。他保持着俯身要投掷手雷的姿势,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深深没入林砚胸膛的匕首,盯着刀柄上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属于林砚的手。
那双漆黑漩涡般的眼睛,在林砚将匕首刺入心口的瞬间,猛地睁大到极致！漩涡疯狂地旋转、扭曲,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歇斯底里的狂暴怒意！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恶念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
不——！！！
一个非人的、扭曲的、充满了极致愤怒和绝望的尖啸,并非通过声带,而是直接震荡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刺入大脑！
顾铮和李薇同时闷哼一声,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林砚的身体在这恐怖的精神尖啸中剧烈地抽搐起来！但他握住匕首的手,却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地,将刀柄更深地、决绝地按了下去！仿佛要将那颗被污染的心脏彻底洞穿！
漆黑的漩涡之眼,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疯狂地闪烁、明灭！林砚本人的眼神,那点微弱的光芒,在剧痛和死亡的阴影中,艰难地、断断续续地闪烁着,看向近在咫尺、僵立不动的顾铮。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告别,又像是……某种托付
他沾满黑色粘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发出。
但顾铮看清了那个口型。
——跑。
随即,林砚眼中最后那点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了。抓住匕首的手,无力地松开、滑落。
那双眼睛,彻底变成了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只是漩涡的旋转,也变得迟滞、缓慢,仿佛失去了核心的动力。
林砚——！！！
顾铮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那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某种世界崩塌般的绝望！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冰冷的坚毅外壳,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猛地跪倒在地！
他丢开了那枚已经激活的手雷（它滚落到角落）,颤抖的、沾满血污的双手,不顾一切地伸向地上那具胸口插着匕首、气息断绝的身体,想要去触碰那张苍白的、沾满黑色粘液的脸。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砚脸颊的前一刹那——
林砚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的刀刃上,突然爆发出刺目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活物,瞬间蔓延至林砚的全身！
紧接着,以林砚的身体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物理法则的恐怖能量波动轰然爆发！
没有声音,没有冲击波。
但顾铮和李薇都感觉到了。
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透明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墙壁上沸腾的肉膜瞬间凝固、化为飞灰！天花板上刺出的骨质触须寸寸断裂、湮灭！角落里那枚激活的高爆手雷无声无息地分解、消失！
整个B2层的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狠狠抹过！所有被生命螺旋高维污染侵蚀的痕迹——肉膜、荧绿血管、黑色粘液、乃至警报闪烁的红光——都在那空间涟漪扫过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
仿佛时间被倒流,污染被强行剥离！
仅仅一息之间。
刺耳的警报声消失了。
疯狂闪烁的应急灯熄灭了。
墙壁恢复了冰冷、布满弹孔和干涸血迹的合金本色。
通道里弥漫的甜腻腐烂气味被浓重的灰尘味取代。
一切,都恢复了研究所被污染前……那种冰冷的、死寂的、破败的模样。
只有地上,林砚胸口插着匕首、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以及旁边那具陈明远博士的骸骨,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空间涟漪平息了。
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笼罩着这片被净化的空间。
顾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林砚冰冷的脸颊,只有不到一寸。那咫尺的距离,却如同天堑。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痛苦、惊愕、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为一片空洞的死灰。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砚苍白安静的脸,盯着那把深深没入他胸膛的匕首,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灵魂最深处。
他甚至连一声悲鸣都发不出来。喉咙像是被最粗糙的砂纸堵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李薇捂着肩膀的伤口,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看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幕,看着顾铮那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背影,巨大的悲痛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
就在这时！
嘀……嘀……
一声微弱但清晰的电子提示音,在死寂中突兀地响起！
声音来源,是林砚外套的内侧口袋。
顾铮空洞的眼神终于动了一下。他像是生锈的机器,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目光移向林砚胸前的口袋。
他沾满血污和灰尘、微微颤抖的手,极其小心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探入了林砚冰冷的外套口袋。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坚硬的金属物体。
他缓缓地将其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巧的、老旧的录音笔。上面沾着林砚的血迹和黑色的粘液。
顾铮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他死死盯着那枚录音笔,仿佛那是潘多拉的魔盒。几秒钟的挣扎,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最终,他用沾着林砚血迹的拇指,颤抖地按下了播放键。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一个熟悉又无比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带着强忍痛苦的喘息,却有种奇异的平静：
顾铮……咳……如果你听到这个……我大概……已经死了吧……
顾铮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死死攥紧了录音笔,指节捏得发白。
录音里林砚的声音继续着,微弱却清晰：
别……别露出那种表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我疯了还是……觉得我一直在骗你……
呵……有些事……我没法解释……解释了你也不会信……比如……我脑子里有个疯子系统……一直逼我杀你……逼我灭世……
它说……我死了……世界会重启……听起来很扯……对吧……但……万一……是真的呢……
你妹妹……‘生命螺旋’……盖亚……所有的一切……可能都跟那疯子有关……它……在害怕……害怕你靠近真相……
我试过反抗它……但它太强了……我撑不了多久了……感觉……它随时会彻底控制我……用我的手……去伤害你……伤害其他人……
我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能……
录音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喘息声更重了,带着剧烈的咳嗽：
所以……顾铮……
如果……如果它真的控制了我……如果……我变成了怪物……向你举起刀……
别犹豫……
杀了我。
用最快的速度……在我还能……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刀捅进自己心口之前……杀了我……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也是……我欠你的……
对不起……顾铮……
还有……谢谢……
录音到此结束。只有单调的电流杂音在死寂的通道里沙沙作响。
顾铮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录音笔从他僵硬的手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回林砚安静的脸上。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沾着黑色的粘液和灰尘,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释然的弧度。
空洞的眼神,如同破碎的冰面,一点一点地龟裂开。某种深埋的、被强行压抑的东西,终于冲破了坚硬的躯壳,汹涌而出。
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再停顿。带着厚茧的、染血的、微微颤抖的指尖,终于轻轻地、极其小心地触碰到了林砚冰冷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是死亡的冰冷。
他俯下身,宽阔的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滚烫的、大颗大颗的液体,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沉重地砸落。
一滴。
砸在林砚冰冷的额头上,混着血污和黑色的粘液,缓缓滑落。
一滴。
砸在掉落在地的录音笔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连……道别……都这么……仓促……沙哑破碎的声音,从顾铮紧咬的牙关中艰难地挤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痛楚。
他猛地闭上眼,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压抑到极致的悲鸣。那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抽干了周围所有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他额头抵着林砚冰冷的肩膀,宽阔的脊背剧烈地起伏着。
李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早已泪流满面。她看着顾铮颤抖的背影,看着地上失去生息的林砚,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胸口。她默默地转过身,不去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肩膀无声地耸动。
通道里,只剩下无声的泪水和沉重的、压抑的喘息。
死寂的研究所深处,只有尘埃在惨白的光线下缓缓飘浮。
不知过了多久。
顾铮的颤抖终于渐渐平息。他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血污和灰尘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但那双眼睛,不再空洞,不再破碎。
深沉的痛苦如同熔岩,在眼底深处翻涌、凝固,最终沉淀为一种比合金更坚硬、比寒冰更刺骨的决绝。那是一种焚尽一切、不死不休的意志。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将林砚胸口那把染血的匕首缓缓抽出。冰冷的刀刃离开躯体,带出少量粘稠的黑血。
他脱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外套,用尚且干净的内衬,极其仔细、轻柔地擦拭着林砚脸上的血污和黑色的粘液。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做完这一切,他沉默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带着一种山岳倾颓般的沉重和孤绝。
他弯腰,将林砚冰冷的身体,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轻轻地、稳稳地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怀中人的沉睡。
林砚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颈窝,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直抵心脏。顾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抱得更紧。
他转过身,看向通道深处,那通往B7层核心数据库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凶刃,燃烧着毁灭一切的冰冷火焰。
我们走。顾铮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然。他没有看李薇,但话语不容置疑。
李薇擦干眼泪,捡起地上的武器,默默点头。她的眼中也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不顾一切的决绝。
顾铮抱着林砚,迈开脚步。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敲响的丧钟,向着地狱的最深处走去。
通道尽头,通往B7层的紧急通道门敞开着,如同巨兽狰狞的咽喉,吞噬着最后的光线。
研究所最核心的黑暗,等待着他们。
顾铮抱着林砚冰冷的身躯,一步步踏入B7层的核心区。每一步都沉重如铅,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如同敲击着地狱之门。
眼前不再是通道,而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圆柱形空间。穹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环形的合金墙壁上,镶嵌着无数早已熄灭的巨大屏幕和复杂的仪器接口。空间中央,是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巨大圆形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个由无数粗细不一、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能量管道汇聚而成的核心柱体。柱体表面覆盖着半透明的晶体外壳,里面涌动着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的暗红色光流——那便是生命螺旋的物理载体,核心数据库。
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暗蓝色冷光中,死寂得可怕。只有能量管道中幽蓝光流流动时发出的微弱嗡嗡声。
预想中的终极防御、恐怖的畸变体,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被遗弃的机械坟场。
顾队……李薇警惕地端着枪,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微弱,这里……太安静了。
顾铮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锁定在中央平台核心柱体的正前方。
那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盖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白色制服的男人。身形修长,背对着他们,仰着头,似乎在全神贯注地欣赏着柱体中涌动的暗红色光流。
那背影……竟让顾铮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个研究员缓缓地、极其优雅地转过身来。
当他的面容完全展露在幽蓝冷光下时——
顾铮的呼吸骤然停止！抱着林砚的手臂猛地收紧！
李薇更是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的枪差点脱手,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那张脸！
白皙的皮肤,略显清秀的眉眼,微微抿着的唇……除了眼神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非人般洞察和玩味的冰冷笑意——之外,这张脸,竟然和林砚……一模一样！
你……你是谁！李薇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枪口死死指向那个林砚。
穿着研究员白大褂的林砚缓缓勾起嘴角,那笑容完美地复刻了林砚的弧度,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和嘲弄。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李薇惊恐的脸,最终落在顾铮身上,落在他怀中那具冰冷的身体上。
我是谁他轻轻开口,声音竟然也和林砚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平滑,更加……无机质,这个问题很有趣。他优雅地摊开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模仿痕迹。
你可以叫我……007。或者,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顾铮怀中的林砚,嘴角的弧度加深,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叫我……‘系统’。
毕竟,他向前优雅地踱了一步,白大褂的下摆轻轻晃动,没有他‘自愿’承载我的意志,为我提供这具完美的‘锚点’……我又怎么能……真正降临到这个……令人着迷的物质世界呢
他停住脚步,距离顾铮只有十几米远。那双与林砚一模一样的眼睛,此刻却如同冰冷的深潭,倒映着顾铮眼中翻腾的暴怒和彻骨的恨意。
真是令人感动的牺牲啊……‘系统’微微歪着头,用林砚的脸,做出一个惋惜的表情,眼神却充满了戏谑,为了阻止‘我’……不惜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甚至……试图重启世界
他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假惺惺的叹息：可惜……他太天真了。
他以为死亡是终结是重启的开关‘系统’的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残酷的弧度,不。死亡……只是让‘容器’变得……更容易占据罢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砚冰冷的脸上,带着一种贪婪的审视：这具躯壳……这坚韧的灵魂残留……还有他与你之间……那有趣的‘联系’……都是最完美的养料和坐标。
他每一次‘死亡’,每一次‘重启’……‘系统’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在空旷的核心区回荡,都只是在帮我……更深地锚定这个世界！更清晰地定位……你的存在！顾铮！
他猛地向前一步,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狂热和贪婪,死死地盯着顾铮：你的愤怒！你的痛苦！你的力量！还有你那被‘生命螺旋’标记过的、独一无二的灵魂本质！才是祂……才是‘我’……真正渴求的终极容器！
他……‘系统’指向顾铮怀中的林砚,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不过是一把钥匙……一块跳板……一个……让你心甘情愿走到我面前的……祭品！
现在……‘系统’张开双臂,脸上露出一个疯狂而扭曲的笑容,那笑容在林砚的脸上显得如此诡异和恐怖,钥匙的任务完成了。
让我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力,开始……真正的融合吧！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
整个B7层核心区,瞬间被激活！
穹顶之上,无数盏早已熄灭的巨大探照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骤然睁开！
墙壁上那些熄灭的屏幕疯狂闪烁起血红色的乱码和警告符号！尖锐的电子警报声再次撕裂死寂！
中央平台的核心柱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红光！里面涌动的暗红色光流如同沸腾的血液般疯狂旋转！粘稠的光流甚至开始冲击晶体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股庞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林砚身上,从沸腾的核心柱体中,轰然爆发！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呃啊！李薇首当其冲,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中的武器脱手掉落,整个人抱着头蜷缩在地,七窍中缓缓渗出鲜血！瞬间失去了意识！
顾铮的身体也猛地一晃！怀中的林砚差点脱手！那股精神威压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大脑！剧痛伴随着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和扭曲的幻象,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崩裂出血！额角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和焚天的怒火,他硬生生扛住了这恐怖的精神冲击！没有倒下！
但他的动作,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住了！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如同雕像般站在原地,抱着林砚冰冷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林砚,带着疯狂而优雅的笑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多么顽强的意志……多么……完美的容器……‘系统’的声音带着陶醉般的赞叹,在顾铮的意识深处直接响起,如同跗骨之蛆,你的愤怒……你的恨……是如此的……甘美……
他走到顾铮面前,近在咫尺。用那张属于林砚的脸,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欣赏艺术品般的目光,看着顾铮眼中翻腾的痛苦和暴怒。
放弃抵抗吧……顾铮……‘系统’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拥抱‘生命螺旋’……拥抱真正的进化……你将成为新世界的神祇……你将获得……永恒……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白皙修长,和林砚的手一模一样,指尖却萦绕着一缕缕不祥的暗红色能量丝线。
至于他……‘系统’的目光落在顾铮怀中林砚冰冷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这无用的躯壳和残破的灵魂……就让我……帮你……彻底解脱吧……
萦绕着暗红能量的手指,如同死神的邀请,缓缓伸向林砚的眉心！要将这最后的残存彻底抹去！
顾铮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想要怒吼！想要阻止！但身体被那恐怖的精神威压死死禁锢！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带着毁灭能量的手指,距离林砚的眉心越来越近！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冰,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那暗红色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砚眉心的前百分之一秒——
异变再生！
顾铮怀中,林砚那早已冰冷、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胸口处——那个被匕首洞穿的伤口位置——毫无预兆地,骤然爆发出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无比执拗的……湛蓝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黑夜中最后一点星火,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黑暗的坚韧！
光芒出现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无比坚韧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从林砚的伤口处迸发出来！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呼唤一种……指引
这股微弱波动出现的刹那！
死死禁锢着顾铮身体的那股庞大精神威压,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
如同精密运转的机器,卡进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砂砾！
就是这一丝微不足道的凝滞！
对于顾铮而言,足够了！
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发的裂口！
吼——！！！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着滔天怒火和极致悲恸的咆哮,从顾铮的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咆哮甚至引动了实质的空气震荡！
一直被强行压制的、源自他灵魂本源的力量——那被生命螺旋标记过的、狂暴而充满毁灭性的力量——如同挣脱了枷锁的远古凶兽,轰然苏醒！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精神禁锢！
暗红色的狂暴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猛地从顾铮身体里爆发出来！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风暴！瞬间将靠近的‘系统’逼退数步！
‘系统’脸上那疯狂优雅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指尖的暗红能量被顾铮爆发的能量风暴瞬间冲散！
顾铮动了！
在挣脱禁锢的瞬间,他没有攻击后退的‘系统’,甚至没有看怀中的林砚！
他所有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凝聚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绝望！
他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目标——
是旁边墙壁上,一个被厚重防爆玻璃保护着的、闪烁着刺目红光的巨大按钮！按钮下方,是血红色的、无比清晰的标识：
**紧急湮灭程序启动（EMERGENCY
ANNIHILATION
PROTOCOL
ACTIVATED）**
那是陈明远博士在监控记录里提到的,物理摧毁核心数据库的最后手段！
不——！！！‘系统’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啸！他瞬间明白了顾铮的意图！暗红色的能量疯狂涌出,化作无数条触手,铺天盖地地抓向顾铮！试图阻止！
晚了！
在‘系统’的能量触手即将抓住顾铮手臂的刹那！
顾铮的拳头,包裹着沸腾的暗红毁灭能量,如同坠落的陨星,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地、毫无保留地——
砸在了那厚重的防爆玻璃上！
轰——咔啦啦——！！！
足以抵挡重炮轰击的特种防爆玻璃,在顾铮这凝聚了所有力量的一拳之下,如同脆弱的冰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然后轰然爆碎！
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顾铮的拳头去势不减,穿过纷飞的玻璃渣,带着淋漓的鲜血（他自己的手已被玻璃割得血肉模糊）,狠狠地、精准无比地——
砸在了那个刺目的红色按钮之上！
嗡——————！！！！！
一声低沉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恐怖嗡鸣,瞬间响彻整个B7层核心区！甚至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壁垒,向着整个研究所、整个废墟城市扩散！
中央平台！那个涌动着暗红粘稠光流的核心柱体！在按钮被按下的瞬间！
晶体外壳内部,所有的暗红色光流骤然凝固！然后,从最核心的一点开始,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白！
那不是光！那是……湮灭！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那是一种概念上的、规则层面的彻底抹除！
刺眼的白光以核心柱体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向外急速扩散！
白光所过之处,能量管道如同沙堡般无声湮灭！合金平台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巨大的屏幕、复杂的仪器……所有的一切,都在接触到那纯粹白光的瞬间,化为最基础的粒子,彻底消失！
湮灭的白光,如同死亡的浪潮,向着平台边缘的顾铮、林砚,以及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系统’,无情地席卷而来！速度超越了时间！
‘系统’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致惊恐的表情！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彻底消亡的恐惧！他尖叫着,身体瞬间化作一团浓郁翻滚的暗红能量,试图逃离！但在那湮灭一切的白光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暗红能量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被白光吞噬、同化、消失！
顾铮在按下按钮的瞬间,就转过了身。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怀中林砚冰冷的身体,紧紧地、死死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吞噬一切的湮灭白光。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林砚苍白安静的脸。
那张沾着血污和黑色粘液的脸,在湮灭白光急速逼近的死亡辉映下,竟显出一种奇异的……洁净。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顾铮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发出。
湮灭的白光,无声地吞噬了平台上最后的身影。
巨大的圆柱形空间内,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死寂的……虚无。
所有被生命螺旋污染和关联的存在,连同承载它的物理载体,都被彻底抹去。
盖亚研究所最深处,只剩下永恒的黑暗和寂静。
废墟城市边缘,一栋摇摇欲坠的高楼顶层。
穿着研究员白大褂的林砚——或者说,‘系统’——静静地站在破碎的落地窗前。
他脸上那属于林砚的完美伪装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种无机质的、俯瞰蝼蚁般的冷漠。他望着城市中心,盖亚研究所的方向。
那里,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冲天的火光。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比周围的废墟更加深沉。
他缓缓抬起手,白皙的指尖,一缕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暗红色能量丝线缠绕着,如同风中残烛。
真是……精彩的挣扎……他低声自语,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可惜……
他指尖微微一捻。
那缕微弱的暗红丝线,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锚点……碎了。他收回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目光投向远方灰蒙蒙的地平线,那里是幸存者基地的方向。
不过……他那张属于林砚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诡异弧度。
容器……还在。
他转过身,白大褂的下摆在废墟的风中轻轻摆动。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向着高楼那黑暗的楼梯口走去。
游戏……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顶层消散。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