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车祸了,
我带着离婚协议去探望。
只想他快点签字。
从此一拍两散。
可他醒了。
眼神清澈,满是爱意。
他拉着我的手,笑得像个孩子。
晚晚,你怎么才来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啊。
我手里的离婚协议,瞬间千斤重。
1
我叫苏晚,今天是我和顾淮安结婚六周年的纪念日。
手里的包很沉。
是我给他准备了惊喜。
一份我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压着一张发黄的B超单。
三年前的,孕周永远停在了第八周。
我赶到医院时,顾淮安刚从手术室推出来。
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平日里总是带着一丝冷漠的俊脸,此刻白得像纸。
病人车祸导致颅内有血块,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语气平平地交代。
我点点头,平静得像在听隔壁邻居的八卦。
家属情绪可真稳,旁边的小护士压低声音,心理素质够强的。
我扯了扯嘴角,没吱声。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
死过一次的心,不会再为同一个人起半点波澜。
我守在病床边,不是关心他,是等他醒。
等他醒了,把字签了,我们就两清了。
我再也不用在无数个深夜里,等一个不回家的男人。
再也不用点开他的手机,看那个叫林梦瑶的秘书,发来各种炫耀又刺眼的消息。
再也不用对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一遍遍地剐自己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监护仪上的线条跳了一下。
顾淮安的眼睫毛,跟蝴蝶翅膀似的,颤了颤。
我立马站起来,从包里抽出那份协议,捏得死紧。
他慢慢睁开眼,眼神里有片刻的迷茫,像林子里迷路的小鹿。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那片迷茫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毫无杂质的狂喜取代。
晚晚！
他哑着嗓子叫我的小名,那股子揉到骨子里的亲昵,让我浑身一僵。
这个称呼,他已经快五年没叫过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哦,大概是他的白月光秘书林梦瑶出现后。
从那以后,他对我所有的称呼,只剩下冷冰冰的苏晚,或者更疏远的你。
晚晚,你来啦。他朝我伸出手,笑得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我就晓得你肯定会来的。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躲开了。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
啷个了嘛,晚晚还在生我的气他有点委屈地看着我,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吵。你莫生气了,要得不
我皱起眉,心里一声冷笑。
又是这套。
每次和林梦瑶不清不楚被我逮到,他都这副德行,轻飘飘一句我错了,就想翻篇。
搁以前,我会心软,我会一次次给他台阶下。
现在我的心是水泥做的,台阶早就被我砸了。
顾淮安,我把离婚协议杵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咬得特别清楚,我们离婚。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又看看那份协议,眼睛里全是震惊和被人捅了一刀的伤。
离、离婚为啥子
晚晚,你为啥子要跟我离婚他激动得想坐起来,结果扯到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别闹了,要得不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啊！我们不是说好了,晚上要去山顶餐厅庆祝的嘛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他。
结婚……一周年
那不是五年前的事吗
顾淮安,你晓得你在说啥子不我声音发冷,今天,是我们结婚六周年。
不是的,他急吼吼地反驳,像个认死理的小娃儿,就是一周年！2020年,6月28号！我啷个可能记错！
2020年。
那一年,我们是才结婚。
那一年,他也确实像现在这样,眼里心里全是我。
那一年,林梦瑶那个女人,还没出现。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了,有点喘不过气。
医生！我猛地转身,冲出了病房。
2
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医生拿着CT片,给了我一个既荒诞又像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的结论。
顾先生颅内的血块影响了记忆区,导致他出现了记忆紊乱。
简单说,他可能忘了最近几年的事。他目前最清晰的记忆,似乎停留在了五年多以前,但具体情况……还需要观察。
我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那块小小的玻璃窗,看里面的顾淮安。
他正焦急地望着门口,一看到我,立马咧开一个灿烂的笑,拼命朝我招手。
那个样子,是我记忆里,早就被他丢到爪哇国的样子。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老天爷这是在耍我
在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滚的时候,它把那个我爱过、也曾爱我的顾淮安,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可我不要了。
迟来的深情,比地上的草还贱。
何况,这深情,不过是个虚假的幻影。
我推门进去。
晚晚,医生啷个说我是不是没事了我们能回家了吗他连珠炮似的问。
顾淮安,我拉过椅子坐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平静的湖面,你失忆了,忘了最近五年的事。
他脸上的笑,一点点僵住。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我啷个会失忆……我记得你,我记得我们所有的事。
我记得我们啷个认识的,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记得我们啷个结婚的……他说着,眼睛越来越亮,这些我都记得！我不可能失忆！
是啊,这些甜到发腻的过往,他都记得。
可他忘了。
忘了他是啷个一步步冷落我,忘了他是啷个为了林梦瑶一次又一次地骗我,忘了他是啷个在我烧到40度的时候,丢下我去陪只说了一句不舒服的林梦瑶。
他也忘了,三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夜里,我是啷个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失去了我们第一个孩子。
而他,那时候正在几千公里外的巴黎,陪着林梦瑶看秀。
这些,他通通都忘了。
可我决定要离婚了。我打断他的甜蜜回忆,把离婚协议又往前推了推,不管你记不记得,这个婚,必须离。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叩叩敲响,接着不等回应就被人推开。
林梦瑶拎着个爱马仕,穿一身香奈儿,哭得梨花带雨地冲了进来。
淮安！你怎么样了你吓死我了！
她一阵风似的扑到病床边,伸手就要去抓顾淮安的手。
顾淮安却猛地一抽手,眉头皱得死紧,一脸嫌恶地看着她。
你是哪个
林梦瑶的哭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冻住了,五颜六色的,精彩得很。
淮安……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梦瑶啊！林梦瑶！她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顾淮安的眼神里全是审视和不耐烦。
他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
新来的那个秘书
林梦瑶的脸,瞬间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
我差点没绷住,想笑。
2020年,林梦瑶确实刚进公司,是个不起眼的小秘书。
顾淮安这种工作狂,除了身边几个要紧的人,其他人基本脸盲。
能记起她是个秘书,已经算给面子了。
哪个让你进来的顾淮安的语气冷了下来,恢复了几分总裁的派头,这么没规矩,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我……林梦瑶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是真的委屈,淮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们……
她想说什么,但在看到我冰冷的眼神时,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顾淮安却没注意到我们之间的暗流。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娃儿。
晚晚,你莫生气,我马上让她走。
我不认得她,我跟她没得半点关系。你相信我。
他急切地解释,好像林梦瑶是什么脏东西。
看着他这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我只觉得讽刺。
五年来,这样的话,我想听了无数遍。
他一次都没说过。
他只会皱着眉,不耐烦地对我说：苏晚,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梦瑶只是我的下属,我的朋友,你不要思想那么龌龊。
现在,他失忆了,倒把我想听的话,全说了个遍。
何其可笑。
我累了,你好好休息。我抽回自己的衣服,站起身。
晚晚,你要去哪儿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抓得死死的,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放你走。
我们回家要得不你罚我做啥子都行,就是别说离婚那两个字。
他的手心很烫,力气大得很,我竟然一下挣不开。
顾淮安,你放手！
我不放！他固执得像头牛。
一旁的林梦瑶,看着我们拉拉扯扯,眼里的嫉妒和怨毒快要溢出来。
她咬了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突然开口：苏晚姐,淮安刚醒,你就这么逼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几年,淮安有好累,你不是不晓得。他为你付出了好多,你心里没数吗
你就是仗着他爱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她一副义愤填膺,为顾淮安打抱不平的模样。
要不是我晓得她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我差点都要信了。
顾淮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看着林梦瑶,眼神里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我跟我老婆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还有,我为我老婆付出,天经地义。用得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滚出去。
他最后一个字,说得极重,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林梦瑶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跺了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病房里,总算安静了。
顾淮安这才转过头,重新看向我,眼神又变得柔软而无助。
晚晚,我们回家吧。
3
我最终还是没拗过他。
医生也说,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受刺激,熟悉的环境有助于他恢复。
于是,我办了出院手续,带着一个2020年版本的顾淮安,回到了我们那个冷得像冰窖的家。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我们现在的家,是套三百多平的大平层,装修是极简的北欧风,黑白灰三色,冷得像个样板间。
而我们结婚时的那个家,是一个一百二十平的温馨小窝。
是我亲手设计的,墙是暖黄色的,沙发是米白色的,阳台上种满了月季和栀子花。
我们……搬家了他有些无措地站在玄关。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换了鞋,径直往里走。
他跟在我身后,像个第一次来参观的客人,拘谨又好奇。
这个房子好大……但是,好冷清。他小声说。
我没理他,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跟了进来,从身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晚晚,我们还是搬回去住嘛,好不好我喜欢我们原来的家。他撒娇似的在我颈窝蹭了蹭。
温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猛地挣开他。
别碰我。
他脸上的笑,僵住了。
晚……晚,我……他看起来受伤极了。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写满了无辜和爱意的脸,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
就是这张脸,曾经冷漠地对我说：苏晚,你能不能成熟点我加班赚钱,是为了这个家。你以为你现在的生活是啷个来的
也是这张脸,曾经不耐烦地推开我：我累了,不想跟你吵,你能不能让我安静哈儿
更是这张脸,在林梦瑶委屈地掉眼泪时,会露出心疼和怜惜的表情。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失忆,就可以把所有的伤害都抹去,心安理得地重新扮演爱我的角色
而我,却要被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折磨得夜夜睡不着觉
顾淮安,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收起你这副样子,我看了犯恶心。
在我决定离婚的那一刻,你所有的样子,在我眼里,都只剩下恶心。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像是被我这句话,刺穿了心脏。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4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我把他安顿在客房,然后反锁了主卧的门。
躺在床上,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隔壁房间的顾淮安,似乎也一样。
我能听到他翻来覆去的声音,还有压抑的、低低的叹气。
后半夜,我口渴,出去喝水。
经过书房时,我发现门缝里透出光来。
门虚掩着,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我看到顾淮安坐在书桌前,背影看着很孤独。
他面前,放着他的手机和IPAD。
他在调查自己。
他点开相册,里面有很多照片。
有他陪林梦瑶在迪士尼,笑得像个大男孩。林梦瑶头上,戴着米妮的发箍。
有他陪林梦瑶在海边,看日落。
还有一张,是在一家高级餐厅,林梦瑶捧着一个精致的蛋糕,上面插着25的蜡烛。顾淮安站在她身后,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这些,都是我从没见过的。
我的生日,他已经连续三年没陪我过了。
他的理由,永远是忙、要开会、有应酬。
原来,他的时间,都给了另一个人。
顾淮安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划过那些照片,又点开了微信。
他和我,还置顶着。
但点开对话框,里面空空如也。
我早就习惯了,每次和他吵完架,就把聊天记录删掉。
眼不见,心不烦。
但他和林梦瑶的对话框,却满满当当。
他甚至给她设了特别关心的备注。
淮安,我发烧了,头好晕哦。——附一张可怜兮兮的自拍。
多喝水,我让助理给你送药过去。——秒回。
淮安,这个包包好漂亮,就是太贵了嘛。——附一张香奈儿限量款的图片。
【转账】520000
喜欢就买。
……
我看着顾淮安的背影,越来越僵硬。
他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脸。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剧烈起伏的肩膀,感受到他的崩溃。
我没有进去。
只是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房间。
我靠在门上,听着外面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一点扭曲的快意。
顾淮安,你也尝到这种滋味了吗
这种心被一刀刀割开,却喊不出声的滋味。
这才只是开始。
你欠我的,我会让你一点一点,亲身体验回来。
5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时,顾淮安已经做好了早餐。
小米粥,煎蛋,还有我最喜欢的水晶虾饺。
这是我们刚结婚时,他最喜欢为我做的事。
他说,看着我吃他做的早餐,是他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后来,他越来越忙,别说做早餐,连回家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晚晚,你醒了快来吃早饭。他围着我以前买给他的、幼稚的卡通围裙,冲我笑。
他的眼睛下面,有很重的黑眼圈,眼球里也全是红血丝。
看来,是一夜没睡。
我没说话,径直走到餐桌边坐下。
他立刻把一碗粥,推到我面前。
快尝尝,好久没做了,不晓得手艺退步了没。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还是熟悉的味道。
可我的心,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甜蜜。
有事求我我放下勺子,淡淡地问。
他愣了一下。
随即,苦笑了一下。
晚晚,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不然呢我反问,看见一个背叛我,欺骗我,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了五年的男人,我应该是什么反应高兴得扑上去,抱着他喜极而泣吗
我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他的心口。
他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我……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淮安,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给你两条路。
第一,马上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们好聚好散。
第二,如果你非要拖着,那也行。我会去法院起诉离婚,顺便,把你和林梦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捅到你爸妈,捅到公司董事会那里去。
你晓得的,我手里,有的是证据。
你自己选。
我说完,转身就要走。
晚晚！他突然冲上来,从身后死死地抱住我。
别走！求你,别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的哭腔。
再给我一次机会,要得不
我啥子都想不起来了……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啥子我改,我全都改！
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让我做啥子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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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温热的眼泪,滴在我的脖子上,烫得我一哆嗦。
我用力地想掰开他的手,他却越抱越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顾淮安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趁机挣脱他的怀抱。
我去开门。
他想跟上来,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像个被主人丢掉的大狗。
门外站着的,是林梦瑶。
她换了一身楚楚可怜的白色连衣裙,化着精致的伪素颜妆,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无辜的笑。
苏晚姐,我……我听说淮安出院了,不放心,过来看看。
我给他熬了点汤,补补身子。
她说着,就要往里走。
我堵在门口,没让她进。
林秘书,你好像忘了,你已经被开除了。
她的脸色,白了白。
苏晚姐,我晓得你对我有误会。但是我和淮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只是……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她咬着嘴唇,眼圈又红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是吗我冷笑一声,关系好到,可以让他给你买五百万的珠宝,八百万的跑车
关系好到,可以让他丢下发高烧的老婆,去陪你看一场秀
关系好到,可以让他连续三年,都不记得自己老婆的生日,却记得给你办盛大的生日派对
我每说一句,林梦瑶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到最后,她已经毫无血色,嘴唇都在发抖。
我……我不晓得你在说啥子……她还在嘴硬。
不晓得我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照片,甩在她脸上。
这些,需要我帮你回忆哈儿不
照片散落一地。
全都是她和顾淮安的亲密合照。
有在游艇上的,她穿着比基尼,靠在顾淮安怀里。
有在高级酒店的,她穿着浴袍,笑得一脸得意。
还有更不堪入目的。
林梦瑶看着那些照片,尖叫一声,慌乱地去捡。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是P的！苏晚,你为了陷害我,竟然用这么恶毒的手段！
她哭喊着,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就在这时,顾淮安从我身后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照片,又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梦瑶。
林梦瑶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抱住他的腿。
淮安！你相信我！这些照片都是假的！是苏晚她嫉妒我们,故意P图来陷害我的！
顾淮安,却像躲瘟疫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
他蹲下身,捡起一张照片。
是那张在巴黎秀场的。
他看着照片里,笑得一脸灿烂的自己,和旁边巧笑倩兮的林梦瑶。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林梦瑶,眼神冷得像冰。
这张照片的拍摄日期,是三年前的3月12号。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那天,我跟晚晚说,我在法兰克福开一个重要的并购会议。
所以,你告诉我,她要怎么P图,才能把我从德国,P到法国去
林梦瑶的哭声,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扭曲了,最后,只剩下绝望。
不……不是的……淮安,你听我解释……
林梦瑶还想狡辩。
顾淮安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轻轻牵起我的手。
然后,他看着林梦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不管我以前,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做了啥子混账事。
但是从现在开始,苏晚,是我顾淮安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
哪个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让他生不如死。
现在,拿着你的东西,滚。
永远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说完,拉着我,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将林梦瑶所有的哭喊和咒骂,都隔绝在了门外。
6
我被他拉着,回了客厅。
我的手,还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
他的手很烫,烫得我心慌。
我用力,想抽回来。
他却攥得更紧。
晚晚,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浓情和懊悔,对不起。
我晓得,这三个字,现在说起来,又廉价又可笑。
我没指望你能马上原谅我。
我只是想让你晓得,以前那个顾淮安,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只爱你一个人的顾淮安。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他的全世界。
可我只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戏剧。
演完了吗我冷冷地开口。
他愣住了。
演完了,就松手。我还要去公司。
晚晚……
别这么叫我。我打断他,我嫌脏。
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和他拉开距离。
顾淮安,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失忆后浪子回头的戏码。
你做过的那些事,不会因为你忘了,就不存在。
你带给我的伤害,也不会因为你说了几句好话,就消失不见。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说完,我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知道,我刚才那些话,很伤人。
可再伤人,能有我当年所受的万分之一吗
不能。
7
第二天,婆婆周岚直接杀到了家里。
想必是看到了昨天门口那段被人传到网上的视频。
她一进门,就把手里的铂金包往沙发上一甩,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怒气。
苏晚,你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啊嫌我们顾家还不够丢人是不是！
她抱臂站在我面前,眼神像刀子。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让淮安陪你在大门口跟不三不四的人吵架,还被人拍下来传到网上！我们顾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看着她,心里一片冰凉。
从我嫁进顾家的第一天起,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嫌我出身普通,配不上她的天之骄子。嫌我不会来事,不像林梦瑶那样会哄她开心。
在我这段失败的婚姻里,她功不可没。
妈！顾淮安快步从楼上下来,一把将我护在身后,眉头紧锁,您怎么来了晚晚她……
我再不来,你就要被这个女人给毁了！周岚打断他,指着我的鼻子,淮安,你别被她骗了！她就是看你脑子不清楚,才故意装出这副可怜样子博你同情！
一个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的女人,现在还有脸在家里闹要我说,这种媳妇,我们顾家要不起！早点离了算了！
周岚的话,比昨天林梦瑶的更诛心。
我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在抖。
就在我快站不稳的时候,顾淮安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他看着周岚,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冰冷。
妈,我再说一遍,晚晚是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女人。
如果您再对她说一句不尊重的话,那这个家,您以后也不用回了。
周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
你……你为了这个女人,要赶我走
是。顾淮安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晚晚,我们上楼,别理她。
回到房间,我甩开了他的手。
顾淮安,别再演了,你不累,我都看累了。
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这是我最后的决定,没得商量。
说完,我走进卧室,反锁了门。
我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要放弃的时候,让我看到这些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维护和偏爱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我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门外,顾淮安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传了进来。
晚晚,开门,你让我看看你……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快碎了。
你到底要我啷个做,你才肯原谅我
只要你说,哪怕是要我的命,我都给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从来不晓得,原来顾淮安,也会哭。
我的心,在那一刻,动摇了。
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就当是,给我这十年死去的爱情,一个最后的交代。
我擦干眼泪,打开门。
顾淮安站在门口,眼睛通红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我埋在心里三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顾淮安,你晓得不
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8
顾淮安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比墙壁还要白。
你……你说啥子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说,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残忍地重复,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三年前,我怀孕了。
在我满心欢喜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时候,你正在飞往巴黎的飞机上。
你说,公司有重要的合作要谈。
可后来我才晓得,你是陪你的林秘书,去看时装周了。
那天晚上,我见了红,一个人打车去了医院。
医生说,我孕酮太低,要保胎。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你只在微信上,回了我一句：‘我在忙,别闹。’
后来,孩子还是没保住。
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签了手术同意书。
手术很疼,但我感觉不到。
因为,我的心,在那一刻,已经死了。
我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捅在顾淮安的心上。
他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鬼,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就是做出来了。我冷漠地看着他,将他最后一点幻想,都击得粉碎。
顾淮安,你现在晓得,我为啥子一定要离婚了吗
因为你欠我的,不是一句对不起,也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还得清的。
你欠我的,是一条人命。
是我孩子的命。
我说完,转身就要回房间。
身后,没有传来预想中的扑通下跪声。
而是砰的一声巨响！
我惊骇回头。
顾淮安疯了一样,用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客厅的玻璃茶几！
厚实的钢化玻璃,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绝望地看着我,嘴里反复念叨着：
是我该死……晚晚……该死的是我……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他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孩,狼狈又可悲。
我看着他自虐的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荒芜的疲惫。
不够。
还远远不够。
这点痛,比起我当年失去孩子时心如死灰的痛,算得了什么
他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跪倒在碎玻璃和血迹里。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疯狂。
那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签字。我把那份离婚协议,重新拍在他面前,现在,立刻,马上。
他看着离婚协议,又看看我,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又会反悔。
他却突然,颤抖着手,拿起笔,在丈夫签名那一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淮安。
三个字,龙飞凤舞,此刻却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写完,他把笔一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瘫坐在地上。
如你所愿。他低着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9
第二天,我们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拿到那本红得刺眼的离婚证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压在心上六年的大山,终于被搬开了。
我自由了。
从民政局出来,顾淮安叫住了我。
晚晚。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保重。
他说完这两个字,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萧瑟和孤寂。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
顾淮安,真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没有再来找我,没有再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就像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他净身出户,公司、房子、车子,所有的财产,都通过律师转给了我。
我把房子卖了,车子也卖了。
我不想再留着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
我用那笔钱,把工作室扩大了,招了更多的设计师。
我的事业,蒸蒸日上。
我也搬了家,租了一个小小的公寓,不大,但很温馨。
阳台上,我又种满了花花草草。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
只是,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个叫顾淮安的男人。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他。
想起他失忆后,看着我时,那双清澈的,满是爱意的眼睛。
想起他为我做的早餐,为我挡下的那些恶毒的言语。
想起他跪在碎玻璃里,哭得像个孩子的样子。
心,还是会抽痛一下。
但我知道,都过去了。
我的人生,要往前看。
10
离婚一年后,我从朋友那里,听说了顾淮安的消息。
她说,顾淮安把顾氏集团的股份,全都转给了他父亲,一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做公益。
我没什么表情,只是哦了一声。
晚晚,你……还恨他吗
我摇了摇头。
不恨了。
爱之深,才会恨之切。
当爱都消失了,恨,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他做什么,去哪里,过得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了。
又过了一年。
我的工作室,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
我也获得了好几个国际设计大奖。
很多人追我,有年轻帅气的小鲜肉,也有成熟稳重的商业精英。
但我都拒绝了。
不是还忘不了顾淮安。
只是,还没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这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律师的电话,约我见面。
在咖啡馆里,律师递给我一个密封的文件袋。
苏女士,这是顾淮安先生在一年前委托我,在今日务必转交给您的。
我拆开,里面是一个包装很简单的牛皮纸盒。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日记。
很厚的本子,已经写满了。
我翻开第一页。
熟悉的,龙飞凤舞的字迹,映入眼帘。
是顾淮安的。
【2025年6月29日,晴。】
【我好像,生病了。他们都说我忘了过去五年的事。可我明明记得,昨天,我们才刚刚过完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晚晚看我的眼神,好冷,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说要和我离婚。为什么我们不是最相爱的人吗】
【2025年7月5日,阴。】
【我看到了那些照片,还有聊天记录。原来,我真的是个人渣。我无法想象,我是怎么能一边对她说爱,一边又对另一个女人,做那些事的。我的心好痛,比出车祸的时候,还要痛一万倍。】
【2025年10月12日,雨。】
【她说,我们有过一个孩子。是我,亲手杀死了他。我跪在她面前,求她杀了我。可她只是让我签字。原来,哀莫大于心死,是这个意思。她连恨,都不愿意再给我了。】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
日记里,记录了他调查自己,发现真相,到痛苦,到绝望,再到最后离开的全过程。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的日期,是一年前他离开的那天。
【我找不回记忆,也找不回你了。】
【我忘了我犯下的罪,所以,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晚晚,以后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
【只愿你此生,平安喜乐,再无风雨。】
【再见,我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孩。】
我合上日记,紧紧地抱在怀里。
窗外,阳光正好。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顾淮安,再见。
愿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