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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舟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宴会厅里轻的音乐声突然变得刺耳,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现出松松软糯着喊爸爸的模样。
砚舟顾箐察觉到异样,快步上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的指尖刚触到男人紧绷的后背,就被裴砚舟猛然甩开。
宴会厅的空气瞬间凝固,宾客们举着香槟杯僵在原地。
让开!裴砚舟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推开试图阻拦的顾箐,攥着车钥匙冲向宴会厅大门。
顾箐抱着哭喊的可可追出来:砚舟!你要去哪!
裴砚舟头也不回,猛地拉开车门,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车子在别墅前急刹,他跌跌撞撞冲进去,松松!笙笙!他的喊声在空旷的大厅回荡。
拉开儿童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原本摆满玩具的角落空空如也,婴儿床也被拆的七零八落。
衣帽间里所有温辞笙和松松的衣服都不翼而飞,仿佛这个家里从来只有他一人。
就在他倚坐在墙边不知所措时,手机突然传来短信提示音,是郭律师发来的死亡证明。
照片里,松松的死亡日期是两天前,死亡原因是大出血休克。
而那天他只顾着给顾箐处理伤口,完全不知一墙之隔他的儿子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不可能......裴砚舟喃喃自语,可记忆不受控地翻涌,他想起那天温辞笙在冷库里的嘶吼,
想起她最后那句你会后悔的。
他猛地冲出别墅,开车朝市立医院的方向方向狂飙。
裴砚舟冲进太平间时带倒了三个护士。
他颤抖着伸手打开冰柜柜门,摸到的却是空荡荡的抽屉。
松松呢他揪住值班医生的衣领,我儿子的遗体呢医生吓得脸色惨白:昨天......昨天被郭律师带走火化了......
裴砚舟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金属柜,
脑海里浮现出松松乖巧喊他爸爸的模样,还有一次蹒跚学步时扑进他怀里、奶声奶气背古诗的模样。
每一个片段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刺着他的心。
手机在这时又震动起来,是顾箐发来的视频通话。
画面里,可可举着新玩具笑得天真烂漫,顾箐妆容精致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砚舟,你怎么突然走了大家都在等你切蛋糕......
裴砚舟看着屏幕,眼前突然浮现温辞笙在医院里浑身湿透,头发凌乱的模样。
滚!都给我滚!
他暴呵一声将电话砸向墙面,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颤抖着捡起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回收站,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全是市立医院的号码。
他想起在松松出事的那几日,顾箐总以怕你被工作电话打扰,好好休息为由,将他的手机收走。
裴砚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着,他疯狂地调出别墅冷库的温控记录。
屏幕上,在松松病情恶化的那个夜晚,温度数值竟一路跌至零下二十五度。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温辞笙蜷缩在黑暗的冷库中,浑身冻得发紫,却仍拼尽全力想要拨通电话救儿子的画面。
裴砚舟踉跄着扶住墙,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他一直视为白月光的顾箐,那个他发誓要保护的女人,竟然如此蛇蝎心肠。
他猛然想起可可那句带着哭腔的妈妈说只要我在车里乖乖藏好就给我买糖吃
裴砚舟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顾箐自导自演了这场大戏,
利用他的信任,将温辞笙和松松推向了深渊。
裴砚舟瘫坐在地,满心皆是悔恨与自责。
那些拙劣的谎言、刻意的晕倒,自己竟像个傻子一样深信不疑。
温辞笙绝望的求救声在耳边回荡,他却一次次将她当作戏码。
原来顾箐才是最会伪装的人,而他亲手将挚亲生儿子推向死亡。
裴砚舟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属柜上,他回想起第一次见温辞笙的那个午后,
消毒水味道刺鼻的病房里,温辞笙正踮着脚给昏迷的裴老爷子掖被角。
发梢垂落的弧度像一弯温柔的月牙。
她会在深夜握着老人枯瘦的手轻声哼歌,会把熬好的粥吹了又吹,耐心地喂进老人嘴里
那时他站在病房门口冷笑,以为这不过是攀附豪门的作秀。
却没发现自己总会在结束会议后鬼使神差地拐去病房,只为看她照顾爷爷时恬静的侧脸。
爷爷把结婚协议书摆在他面前时,他签得那样果决。
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为了了却爷爷的心愿。
结婚七年,
对外,他是体贴入微的丈夫,出席活动时永远将她护在身侧。
她被医院领导刁难,他动用手段为她扫清障碍。
她喜欢种花,他便斥巨资为她打造温室花田,哪怕要将他花费千万栽种的古树砍断也毫不犹豫。
可夜深人静时,他一遍遍固执地否定内心翻涌的情愫,把这一切解释为做戏做全套,是为了让爷爷安心离去。
他还记得松松出生那天,听着产房里凄厉的哭喊,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坐立难安。
他第一次抱松松时,一股强烈的情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低头看着儿子粉粉的小脸,听着温辞笙虚弱却幸福的笑声,突然红了眼眶。
从小父母离异,被踢皮球一样丢给爷爷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幸福。
可如今,那些幸福的画面全部化作泡影,被他亲手粉碎。
他终于看清,自己早已在无数个朝夕相处的瞬间深深爱上了温辞笙。
却因为可笑的执念和所谓的白月光,亲手将这份爱撕毁,将妻儿推进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