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我是他? > 第一章

1.
雨点像冰冷的子弹,密集地抽打在窗玻璃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噼啪声。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浸透了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又是那个梦。
没有具体的景象,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黏稠的黑暗。
黑暗深处,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是血,干涸的血,渗入骨髓的味道。还有……笑声。
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恶意,仿佛毒蛇在耳边嘶嘶吐信。它在黑暗里盘旋、回荡,越来越近,直到冰冷的呼吸似乎都喷在了我的后颈上。
滚开!
我对着空荡荡的卧室低吼,声音嘶哑破碎。黑暗中,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影,勾勒着家具模糊的轮廓,像蛰伏的怪兽。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爸爸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带着睡意和不安的呼唤,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刺破了噩梦的阴霾。
是小雨。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没事,宝贝。爸爸做噩梦了。快睡吧,天还没亮呢。
我听到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床垫轻微的吱呀声,小雨似乎翻了个身,又安静下来。
还好,没吓到她。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冰箱前,拿出了瓶啤酒喝了一口然后走到了窗边。
窗外,雨幕笼罩下的城市死寂一片,只有远处偶尔划过的车灯,像鬼魅的眼睛。那笑声的余韵仿佛还萦绕在耳际,混合着血腥味,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2.不是梦。
或者说,不完全是梦。那是我身体里沉睡的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那个他。
自从十三年前,那个雨夜过后,我就再也不是完整的我了。
警方档案里,我叫李默,一个背负着黑山公园雨夜连环杀人案重大嫌疑,却因关键证据缺失和精神评估报告而最终未被起诉的幸运儿。
六个女人,死状凄惨,手法一致。
舆论几乎将我撕碎,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正常生活的一切可能。巨大的压力和恐惧撕裂了我,医生说我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有解离性身份障碍的倾向——通俗点说,就是多重人格的萌芽。
他们认为,是另一个我承受了那些无法想象的恐怖,保护了主我李默的清醒。
他们认为,正是因为我的另外一个人格保护了我,所以我才逃脱了凶手的追杀。
但是当时的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只有脑海中零零散散的一点记忆片段。就这样,我浑浑噩噩的度过一段时间。
直到五年前,我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垃圾箱旁,发现了襁褓中的小雨。
她那么小,那么脆弱,冻得嘴唇发紫,却在我抱起她时,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那一刻,冰冷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裂了,涌进了一丝微弱的暖流。
是小雨救了我。她成了我活着的唯一锚点,是我对抗体内那头野兽的唯一理由。为了她,我必须死死压制住那个他。
我搬到了这个偏僻的城郊结合部,像一个幽灵一样活着,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只为了守护我的小雨。
这五年,是我生命中最黑暗也最光明的五年。我看着她蹒跚学步,听着她奶声奶气地叫爸爸,陪她在简陋的小院里看蚂蚁搬家……他似乎真的没有再来过了。
3.可最近,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感觉又回来了。心悸,莫名的烦躁,夜里惊醒时指尖残留的冰冷滑腻感……还有,就是这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噩梦。像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在记忆的深渊里被拖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要来了。我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而且,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小雨。那个笑声里饱含的恶意,清晰地指向了我唯一的救赎。
我不能让他得逞。绝不!
几天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出门买菜,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带小雨在附近小公园玩,灌木丛里似乎总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晚上关灯后,窗外偶尔会有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很轻,但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如同惊雷。
小雨也开始变得不安。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在院子里玩耍,总是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爸爸,窗外……有坏人。她小声地说,指向空无一人的后院。孩子是最敏感的,她能感觉到那股笼罩着我们的、无形的恶意。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了我。我知道,他就在附近。他在观察,在等待,在享受我的恐惧。他要把我珍视的一切,一点点碾碎在我面前。
我必须行动。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把小雨藏起来。一个他绝对想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想到了陈警官。
陈立国警官。他是当年负责黑山公园案的老刑警,也是唯一一个在舆论风暴中,没有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的人。
他相信证据,也相信我混乱精神状态下透露的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4.结案后这些年,他私下里偶尔会联系我,询问我的情况,更像是一种沉默的守望。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小雨,唯一能勉强称之为信任的人。
老陈,是我,李默。
我躲在卧室的卫生间里,用新买的匿名电话卡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声音压得极低,控制不住地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陈警官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李默出什么事了你声音不对。
他……他回来了!
我的牙齿咯咯作响,那个‘他’!我能感觉到!就在附近!他要对小雨下手!老陈,帮帮我,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
冷静点,李默!
陈警官的声音严肃起来,你说清楚点!谁回来了你在哪里感觉到的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我不知道!我看不到他!但我能感觉到!那种感觉……和十三年前一模一样!血腥味,笑声……还有小雨,小雨说她看到窗外有坏人!老陈,他就在盯着我们!他一定会下手的!
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起来,我不能再等了!我要把小雨送走!送到一个他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送走送到哪里李默,你不能冲动!你……
送到你那里!
我打断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老陈,只有你那里是安全的!你是警察!他不敢去找警察!
求你了,老陈!帮我照顾小雨几天,就几天!等我……等我解决掉这个麻烦,我马上来接她!我不能失去她!她会死的!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电流的微音。这沉默几乎要将我逼疯。
李默,陈警官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听着,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把孩子交给我,不是最好的办法。你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这很可能是你……
不!不是幻觉!
我激动地低吼,老陈,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我求你了!看在……看在小雨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我把小雨抬了出来,这是我最后的筹码。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地址。
陈警官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给我一个安全的、隐蔽的交接地点。时间。
狂喜和巨大的愧疚瞬间攫住了我。
成了!老陈答应了!我语无伦次地报出了城郊废弃货运站后面那条荒僻无人的小路——那是很多年前,老陈第一次私下找我谈话的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明晚十一点。小路尽头,第三个废弃集装箱后面。记住,只许你一个人带小雨来,别让任何人跟踪!我等你。
陈警官的声音异常凝重,李默,保护好自己。别做傻事。
我知道!谢谢你,老陈!真的谢谢你!
我哽咽着挂断了电话,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坐到地上,浑身脱力,却又感到一种病态的亢奋。小雨有救了!只要把她送到老陈那里,她就安全了!我就可以……专心对付那个他了。
5.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张和诡异的平静交织的状态中。
我仔细检查了门窗,确保反锁。我给小雨做了她最爱吃的番茄鸡蛋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下去,心里刀割一样疼。我给她的小背包里塞满了她最喜欢的兔子玩偶、几件换洗衣服,还有我偷偷放进去的几乎所有的积蓄——用塑料袋仔细包好,塞在衣服最下面。
小雨,爸爸要带你玩一个躲猫猫的游戏。
我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我们要去找陈伯伯,他是个警察叔叔,很厉害很厉害的。你要乖乖听陈伯伯的话,在他那里住几天,等爸爸把坏人赶跑了,马上就去接你,好不好
小雨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爸爸……坏人会找到陈伯伯家吗
我的心猛地一揪,强忍着鼻酸:不会的,宝贝。陈伯伯是警察,警察叔叔专门抓坏人的,坏人最怕警察了!陈伯伯那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记住,到了那里,除了陈伯伯,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乖乖等爸爸来接你,知道吗
我一遍遍地叮嘱,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尖上剜下来的肉。
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指:小雨乖,等爸爸。
夜幕,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雨停了,空气却更加湿冷粘腻,弥漫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我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雨,像两只惊弓之鸟,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穿行。
我们避开大路,专挑最偏僻、最无人的小巷和荒地。
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神经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如临大敌。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附近,那冰冷的视线如影随形,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终于,废弃货运站那巨大的、如同怪兽骨架般的阴影轮廓出现在视野里。
黑暗中,生锈的铁轨像僵死的巨蟒蜿蜒。我抱着小雨,心脏狂跳,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约定地点——小路尽头,第三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后面。
黑暗在这里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勉强投过来一丝微弱的光晕,在集装箱巨大的阴影边缘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一点了。陈警官还没来。
十一点零五……十一点十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恐惧和焦灼像两条毒蛇,啃噬着我的理智。小雨在我怀里不安地扭动着:爸爸,陈伯伯呢冷……
快了,宝贝,快了……
我颤抖着声音安抚她,眼睛死死盯着集装箱入口那片更深的黑暗,仿佛那里随时会吞噬一切。
为什么还不来老陈不会骗我的!难道……难道他发现了对老陈下手了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冰凉。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集装箱入口那片浓重的黑暗里传来!不是老陈那种沉稳的步伐,而是……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靠近!
来了!是他!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毁灭性的暴怒!为了保护小雨!为了我最后的光明!我不能再逃了!必须在这里,就在此刻,做个了断!
小雨!躲到后面去!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看!不要出声!
我几乎是咆哮着,用尽全力将小雨塞到集装箱最深处一个凹进去的角落,用一堆废弃的麻袋盖住她小小的身体。然后,我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小雨藏身的地方,像一头发狂的、守护巢穴的野兽,死死盯住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右手紧紧攥住了口袋里那把冰冷、沉重的东西——一把我在极度恐慌中,从黑市买来的、用来自卫的沉重扳手!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在集装箱入口处显现出来。他似乎在犹豫,在观察。路灯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他高大、略显佝偻的轮廓,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
就是他!那个一直窥视我们的恶魔!那个想要伤害小雨的畜生!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熊熊燃烧的杀意彻底焚毁!为了保护小雨!为了结束这一切!去死吧!
啊啊啊——!
我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绝叫,用尽全身的力气,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朝着那个黑影猛扑过去!
手中的扳手带着我所有的愤怒、恐惧和绝望,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朝着那黑影的头部,狠狠地、毫无保留地砸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骨肉碎裂的巨响,在死寂的集装箱内轰然炸开!
黑影连一声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一袋沉重的沙包,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我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剧烈地回荡。扳手上传来粘稠、温热的触感,顺着我的手腕往下淌。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比梦里的更加刺鼻,更加真实。
我……我杀了他我杀了那个恶魔
一股巨大的、虚脱般的疲惫和一种病态的解脱感瞬间席卷了我。结束了小雨安全了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大口喘着气。借着入口处透进来的那一点微光,我下意识地看向地上那具一动不动的躯体。
6.他面朝下趴着,深色的外套浸染开一片更大、更深的污渍。
等等……那外套的样式……那略显佝偻的体型……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猛地窜上头顶!
我颤抖着,一步,一步,挪到那具尸体旁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炸开。我伸出沾满粘腻鲜血的手,带着一种无法控制的、巨大的恐惧,颤抖着,抓住尸体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翻了过来。
一张熟悉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惨白如纸,沾满了刺目的鲜血和灰土,双眼圆睁着,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悲伤。
是陈立国。
是陈警官!
嗡——!
大脑深处仿佛引爆了一颗核弹!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吞噬了一切声音!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色彩瞬间褪去,只剩下刺目的猩红和令人窒息的黑暗!
老……老陈
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布撕裂般的声音,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不可能!怎么会是陈警官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
我明明杀的是那个恶魔!是那个窥视者!是那个要伤害小雨的畜生!
混乱!极致的混乱!像无数把钝刀在脑子里疯狂搅动!我杀了老陈我杀了唯一可能帮助我的人我杀了……我杀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我抱着头,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野兽般的呜咽。扳手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男声,清晰地在我自己的脑海里响起,带着浓浓的嘲弄和一丝……终于解脱的残忍快意:
蠢货。你还不明白吗
从来就没有别人。
一直都是你。
那个窥视者,那个让你恐惧的‘他’……是我。是你自己分裂出来,用来承担‘杀人’那部分肮脏工作的……影子。
轰——!
最后一丝自我欺骗的堤坝,被这残酷的自白彻底冲垮!无数被深埋、被扭曲、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强行冲破了意识的牢笼!
恍惚间我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碎片,黑暗的卧室,窗外根本没有影子!只有我自己的倒影,映在冰冷的玻璃上,脸上挂着……一种我自己都陌生的、扭曲而满足的笑容!
小公园的灌木丛!是我自己!我像个变态一样,躲在后面,贪婪地看着小雨玩耍的身影,内心翻涌着一种病态的占有欲和……毁灭的冲动!那脚步声……是我踩断的枯枝!
小雨恐惧的眼神!不时看向窗外!是看向我!就在我抱着她,温柔地哄她睡觉时,她在我眼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他的影子!所以她才会说:爸爸,你的眼睛……好可怕……
陈警官的电话!根本就没有通话记录!我手机里那个老陈的号码,最后一次通话记录……停留在五年前!我对着空气嘶吼、哀求、编造着谎言!是我自己!是我分裂出了一个陈警官的形象!用来承接我无处安放的求助和……罪恶感的转移!
废弃集装箱的约定……是我自己设定的地点!是我自己扮演了陈警官,在脑海里模拟了这场交接!然后……我来了!带着小雨!扮演着被追杀的父亲!最终,对着那个只存在于我妄想中的恶魔……挥下了扳手!
而地上躺着的……是真正的、接到我的匿名报警,才匆匆赶来的陈立国警官!
他脸上的惊愕和悲伤……是在认出我之后,难以置信的绝望!
最后,也是最血腥、最无法逃避的碎片,如同最锋利的玻璃,狠狠刺入我的意识核心:
思绪越来越混乱。
几天前。
我们那个破旧小屋的厨房。
小雨哭闹着,不肯听话躲进衣柜。我不要躲!爸爸外面没有坏人!你骗人!
她的小手挥舞着,打翻了我递过去的牛奶。白色的液体溅了我一身。
一股无法抑制的、暴虐的狂怒瞬间吞噬了我!像火山爆发!像海啸席卷!眼前瞬间一片血红!那个他,不,就是我!彻底占据了主导!
我像抓小鸡一样,一把掐住了小雨纤细的脖子!将她瘦小的身体狠狠地掼在冰冷的瓷砖灶台上!她的后脑勺磕在坚硬的边缘,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她那双乌溜溜的、盛满了惊恐和不解的大眼睛瞬间失去了神采,像破碎的玻璃珠子。小小的身体软了下去。
手指陷入柔软颈项的触感……骨头在掌心下碎裂的轻微震动……温热的、带着童真气息的液体,牛奶混合着血溅到脸上的黏腻……
骨头碎裂的脆响……还有……我喉咙里发出的,低沉而满足的、如同野兽般的……嗬嗬笑声。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然后呢然后……我把她小小的身体……藏在了哪里冰箱后面的夹层院子角落新挖的土坑还是……灶台下的储物柜记忆在这里变得模糊、跳跃,充满了刻意的回避和混乱。但那冰冷的、僵硬的小身体触感,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是我。
一直都是我。
窥视者是我。
恐惧源是我。
杀人犯是我。
杀害了那些无辜女人的,是我。
杀害了小雨的,是我。
杀害了陈警官的,还是我。
他从来就不是独立的个体,他就是我!是我为了逃避那肮脏血腥的罪责,亲手分裂出来的一个替罪羊!一个承载所有恶意的影子!而我,这个自诩的守护者,才是真正的、彻头彻尾的恶魔!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得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悲鸣,猛地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我死死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身体像被高压电击穿一样剧烈地抽搐、痉挛!眼前的世界彻底崩塌、碎裂!鲜血、小雨惊恐的眼睛、陈警官凝固的悲伤、还有我自己那扭曲狞笑的脸……无数破碎的画面疯狂旋转、交织,最终化为一片吞噬一切的、永恒的黑暗和死寂。
我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蜷缩在陈警官尚有余温的尸体旁,蜷缩在由我自己一手制造的、最血腥绝望的地狱中心。粘稠的鲜血糊满了我的双手、我的脸,散发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那是我女儿的。
那是我唯一朋友的。
那是我自己的。
黑暗中,只剩下我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和脑海中那个再也无法驱逐的、带着残忍笑意的声音,在永恒地回荡:
欢迎回来……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