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宣要活着。"母亲将他塞入密道,两日后马车载着浑身污泥的他到了清水镇,车帘掀开时,四岁的姜苡柔正抱着一捧沾露的杏花。
“苡柔,这是你宣表哥,以后和咱们一起生活。”乌氏话音未落,小丫头已经把杏花饼塞进他染血的手心里。
清晨的溪边青石上,他衣袖高高挽起,用草茎编一只蚱蜢。
姜苡柔趴在他背上,藕节似的小胳膊环着他脖子,发间簪着杏花。
“宣表哥,蝴蝶!”她指着水面惊叫,差点把两人都栽进溪里。
裴宣反手托住小团子的后背,顺着她胖乎乎的手指望去——哪里有什么蝴蝶,不过是片被水流卷着的杏花瓣。
“笨阿柔。”他屈指弹她眉心,却在她瘪嘴的瞬间变戏法似的摊开掌心里的草编蚱蜢。
姜苡柔沾着泥巴的手去抓,被他轻巧躲开:“先说谢谢表哥。”
“谢谢表哥!”她脆生生喊着,趁他得意时突然扑上来。
两个孩子滚进草丛里,惊起一群白翅粉蝶。
裴宣的后脑勺磕到树根,却先护住了怀里咯咯笑的小丫头。
姜苡柔带着杏花甜香的脸蛋蹭过他下巴:“表哥最好了!我长大要嫁给表哥!”
*
裴宣闭闭眼,十年了,记忆里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袖唤"宣表哥"的小丫头,如今竟已模糊得连笔都描摹不出。
“不像。”他低笑一声,将笔掷于案上,“她该是杏眼更圆些,笑起来时......对了,右眼角还有颗朱砂泪痣。”
话音戛然而止,猛地攥紧掌心。
侍从忍不住道:“倘若磐石君不是每月需服王上的解药,定早就回中原寻这位美丽的姑娘了吧?”
——九年前那个雪夜又浮现在裴宣眼前。
当年南羌王在中原丢失了八岁的儿子勒雷王子,便将他带回去作为精神寄托。
悉心培养他,成了南羌最能征善战的刀。
他却在某个庆功宴后高烧三日。
醒来时腕间多了一道青紫脉线,南羌王抚着他的发顶叹息:“好孩子,中原路远,孤是怕你走丢啊。”
他怒吼着,“放我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阿柔。
“你只要在孤身边待够十年,孤就放你回中原。”
每月十五的剧痛,是提醒他性命的筹码。
“九年零六个月了。再有半年......阿柔,等表哥回家。”
裴宣执起玉箫,《凤求凰》如月华倾泻,落进夜色。
翌日,南诏王宫·偏殿
裴宣指尖把玩着茶盏,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这位南诏世子。
南诏和南羌两国边境盟约已谈妥,殿内侍从尽数退下,只余茶香袅袅。
裴宣从袖中取出那枚墨竹荷包,摩挲上面的白莲绣纹,“世子,这荷包上的千羽绣,针法独特,天下会的人不多。”
墨凌川眸光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国师好眼力。”
朱清知晓自家主子什么样,赶紧拿回墨竹莲花荷包放在他手边。
裴宣轻笑,直视他:“这绣荷包的女子,可是叫姜苡柔?文安侯?”他直接点破了墨凌川的旧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