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遗产猎心术
空调的冷气吹不散会议室里黏稠的硝烟味。钱家那三位,像三只毛发倒竖、喉咙里滚着低吼的斗犬,隔着价值不菲的红木长桌彼此撕咬,每一句指控都淬着毒液,要把对方钉死在贪婪的耻辱柱上。空气里飘着顶级雪茄燃烧后辛辣的余烬,混合着昂贵香水也压不住的汗味和戾气。
我,沈心,安静地坐在风暴的边缘,像一枚投入沸水的冰,格格不入又引人注目。一身剪裁极简的珍珠白套装,衬得皮肤愈发冷白,细银链在颈间折射出一点微光。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光滑的边缘轻轻摩挲,目光低垂,仿佛桌上那份被口水浸染的、象征着巨额财富的遗嘱草案只是一份无关紧要的会议纪要。
大哥!爸还没咽气呢!你就急着把西城那块地皮划到你名下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钱家二女儿钱薇的声音尖利得能划破玻璃,精心描绘的眼线因为愤怒而扭曲。
老大钱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乱响,脸上横肉抖动:闭嘴!钱薇!你那个废物老公赔掉的两个项目窟窿,难道不是爸拿集团的钱填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轮也轮不到你!
最小的钱明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脸色苍白,像个误入角斗场的观众,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我这边,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的希冀。
时机到了。
我轻轻放下平板,那细微的嗒声,竟奇异地压过了兄妹的咆哮。几道或愤怒、或警惕、或期待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我抬起眼,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温婉、无害,带着点悲天悯人的叹息,目光却精准地落在那瑟瑟发抖的小儿子钱明脸上。
几位,我的声音不高,像清泉滑过卵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争吵解决不了问题。钱先生一生纵横商海,最是重情重义,尤其……我顿了顿,眼神里的温度似乎只为钱明一人而升,尤其怜惜幼子,不忍其受委屈。这份用心,我想,最终定会体现在遗嘱的安排上。惊喜,或许只是迟来一步。
惊喜二字,被我念得极轻,却又带着千钧的重量,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钱明死水般的眼底骤然激起巨大的涟漪。他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我,那眼神里混合着惊愕、狂喜和一种被点醒的醍醐灌顶。钱峰和钱薇的脸色瞬间变了,狐疑和更深的忌惮在他们眼中翻滚。
我的指尖在平板边缘轻轻一划,关闭了屏幕。优雅起身,微微颔首:几位情绪激动,不如先冷静一下。我就在外面,随时可以继续沟通。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像猫一样退出了这个濒临爆炸的修罗场。
我知道,种子已经种下。在贪婪和恐惧的沃土里,它会长得飞快。
***
2
猎心者的终局
钱家老宅的书房,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旧书、昂贵木料和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味混合的奇异味道。钱志邦,这位在商海沉浮一生、如今被病魔折磨得只剩一把枯骨的老者,就躺在那张巨大的、如同棺椁般的红木雕花床上。床头柜上昂贵的生命监测仪器发出规律而微弱的嘀嗒声,屏幕上起伏的绿色线条是他生命最后的倔强证明。
钱明像只受惊过度又豁出去的兔子,动作僵硬地站在巨大的保险柜前。他刚刚输入了密码,沉重的柜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成摞的文件和闪着冷光的金属盒,映着他惨白冒汗的脸。他颤抖着手,从里面摸出一个天鹅绒面的长条形首饰盒。
沈、沈小姐,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哭出来,猛地转身,把那盒子塞到我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我的皮肤,这个!这个够不够爸以前提过,这是奶奶留下的,值……值很多钱的!还有,还有……他语无伦次,又慌慌张张地去掏保险柜深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这个!海城那个度假村的股权文件!我、我签了字就能转!都给你!只要你能帮我……帮我在遗嘱里……
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噎住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汗水浸透了他昂贵的真丝衬衫后背。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孤注一掷的依赖和乞求。
我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首饰盒,指腹划过天鹅绒细腻的纹理,目光扫过文件袋上海城·云顶度假村几个烫金大字。估算的价值在脑中飞速闪过——远超千万。够了,足够把他彻底钉死在法律的耻辱柱上。
钱先生,别紧张。我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能抚平惊涛骇浪的魔力,轻轻拍了拍他冰冷颤抖的手臂,我理解你的处境。长子强势,姐姐精明,你夹在中间,确实艰难。放心,你父亲的心意,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我扬了扬手中的盒子,笑容加深,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笃定,我会妥善处理,确保它们能为你争取到最大的保障。惊喜,不会落空的。
钱明眼中的恐惧似乎被这温言软语和我的保证驱散了一些,他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气,身体晃了晃,几乎虚脱。
就在这时,书房的厚重橡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光线泄入,勾勒出一个颀长冷硬的身影。
我唇角的笑意未变,甚至更盛,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玩味,转向门口。
顾淮。钱志邦的首席法律顾问,也是这盘棋里唯一让我看不透的变数。他站在那里,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剑,锋芒内敛,却寒意逼人。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平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在我身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却勾着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冰层下的暗流。
他没有看几乎瘫软的钱明,径直向我走来。皮鞋踩在厚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步一步,敲在人的神经上。他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混合着一丝书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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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姐,他的声音不高,低沉平缓,却字字清晰,带着审判的意味,在这死寂的书房里回荡,精彩绝伦的表演。教唆他人转移、隐匿巨额遗产,甚至利用委托人的心理弱点诱导犯罪……这种游走在法律刀尖上的‘手感’,想必很刺激
他的目光落在我握着首饰盒的手上,那眼神,仿佛已经穿透了天鹅绒,看到了里面价值连城的珠宝,也看到了我精心设计的陷阱。
钱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弹起来,惊恐地看着顾淮,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冷汗如瀑。
我迎视着顾淮镜片后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反而因为他的靠近而绽放得更加明媚。他的质问,他的冰冷,非但没有让我慌乱,反而点燃了我心底某种隐秘而危险的兴奋。
刺激我微微歪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廓,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顾律师,你在说什么呀我只是在帮钱先生分析他父亲可能的‘心意’,安抚他过度的焦虑而已。至于钱先生自己做了什么……我无辜地眨了眨眼,那都是他基于对父爱的‘理解’,做出的自主决定,与我何干
顾淮的嘴角似乎又往下沉了一分,那冰冷的审视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显然不吃这套。
是吗他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几乎将我笼罩。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和书卷气的矛盾混合体,此刻充满了侵略性。沈心,你比我想象的更……
更什么我打断他,笑容倏然收敛,眼底的慵懒瞬间褪去,换上一种近乎妖异的锋利。在他无耻二字出口前,我毫无预兆地动了!
快!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我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腕,那力道绝不是普通女子所有!同时身体如猎豹般旋进,利用巧劲和爆发力,将他整个人猛地向前一带。顾淮显然没料到我会骤然发难,更没料到我的力量如此刁钻迅猛,猝不及防之下,高大的身躯被我狠狠掼压在宽大的红木书桌边缘!
沉重的实木书桌发出一声闷响。文件、笔筒、镇纸哗啦啦被撞落在地。
呃!顾淮一声闷哼,金丝眼镜歪斜,镜片后的瞳孔瞬间因惊愕和剧痛收缩。他试图挣扎,但我的膝盖已经顶在他后腰要害,右手反剪着他的右臂压在冰冷的桌面上,整个身体的力量死死地压制着他。
钱明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连滚爬爬地缩到了墙角,像只吓破胆的鹌鹑。
书房里只剩下顾淮粗重的喘息和我冰冷的声音。
顾律师,我俯下身,嘴唇几乎贴着他微凉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寒意,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钻入他的耳膜,你藏在钱家那些隐秘角落里的针孔摄像头,拍下的那些关于我的‘精彩片段’……够精彩吗够让你进去蹲几年侵犯隐私非法监控证据确凿的话,你的律师执照还保得住吗
顾淮的身体在我压制下猛地一僵!他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我话语中揭露的秘密,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捅破了他自以为是的底牌。他镜片后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那是一种被彻底看穿、被反将一军的难以置信和冰冷寒意。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生命监测仪那规律而微弱的嘀…嘀…声,还在固执地宣告着床上老人的存在,如同一个荒诞的背景音。墙角,钱明蜷缩着,连呼吸都屏住了,惊恐的目光在我和顾淮之间来回扫射。
顾淮被我死死按在冰冷坚硬的红木桌面上,脸颊贴着光滑的木纹,金丝眼镜歪在一边,镜片后的眼神从最初的剧痛和惊愕,迅速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审视。他不再徒劳地挣扎身体,肌肉却绷得像拉紧的弓弦。我的话,无疑是一记重锤,砸碎了他某种掌控全局的错觉。
你……他试图开口,声音因身体被压制而有些沙哑,却依旧维持着令人恼火的冷静,怎么知道的
那语气,竟像是在探讨一个纯粹的技术问题。
我紧贴着他耳廓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指尖在他被反剪的手臂上用力一压,满意地感觉到他肌肉瞬间的绷紧和喉间压抑的闷哼。顾律师,猎人寻找猎物,靠的可不只是耐心。你的‘收藏癖’……痕迹太重了。
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在暗处游走,现在,你猜猜看,我有没有把你那些‘杰作’备份到某个……你绝对不想它们出现的地方
他沉默下来,只有胸膛在微微起伏。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比刚才的肢体冲突更加凶险。他眼底的冰冷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被扼住咽喉的忌惮。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
刺耳、急促、完全不似先前规律的警报声,骤然从床头的生命监测仪上爆发出来!尖锐的声音撕裂了书房里凝滞的杀机,像一把冰锥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钱明吓得又是一声怪叫,双手死死捂住了耳朵,惊恐地望向那张如同棺椁般的大床。
我和顾淮同时身体一僵,目光下意识地转向病床。
就在这刺耳的警报声中,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床上那具被病魔掏空、靠着仪器勉强维系一丝生机的遗体,竟然……动了!
那只枯瘦如柴、布满褐色老年斑的手,先是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覆盖在老人身上、象征着死亡的白布单,如同被一阵无形的阴风吹拂,诡异地起伏起来。然后,在监测仪疯狂的尖叫伴奏下,那具遗体以一种极其僵硬、缓慢、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腰部发力,上半身……竟然一点一点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白布单滑落,露出钱志邦那张蜡黄枯槁的脸。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最终,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正将他儿子压制在书桌上的我的脸上!
那张脸上没有濒死的痛苦,没有回光返照的激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
咳…咳咳…一阵破风箱般的、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咳嗽声,从他干裂发紫的嘴唇间逸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来自坟墓的阴冷气息。
精彩…真是精彩……声音嘶哑、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掌控力,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刀片刮过在场所有人的神经。沈心…不愧是我…最得意的作品…这出‘遗产猎心术’…演得…炉火纯青……
钱志邦的目光,浑浊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我脸上,嘴角那抹僵硬而诡异的笑容,如同墓穴石像上的刻痕。
可惜啊……他喉咙里又滚出一串令人牙酸的痰音,枯槁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抬起来,指向我,又缓缓移向被我压制、脸色铁青的顾淮,你们…都太心急了…也…太小看你们的老师了……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墙角抖如筛糠的钱明,那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块朽木。蠢货…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
钱明被他看得浑身一激灵,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味在昂贵的香料味中弥漫开来。
猎人…钱志邦的目光最后落回顾淮身上,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嘲弄,反被…鹰啄了眼…顾淮…你的道行…还是浅了点…
顾淮的唇线抿得死白,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却一言不发。
最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又转回到我身上。沈心…你学得…最好…也最像…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像夜枭啼鸣,但你们…都忘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那残存不多的力气。整个书房只剩下生命监测仪那刺耳单调的警报声在疯狂鸣叫,映衬着这荒诞恐怖的一幕。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忘了什么我缓缓松开了压制顾淮的手,身体站直,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脸上那副温婉无害的面具彻底剥落,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我直视着床上那具复活的老师,声音清晰地穿透警报声,忘了您教的第一课‘猎心者,首猎己心。贪念蒙眼,万劫不复’
钱志邦浑浊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讶异,随即被更深的阴鸷覆盖。他枯槁的手指神经质地蜷缩了一下。
我没有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右手闪电般探入我珍珠白套装的贴身内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再抽出时,指间已然夹着一个深棕色、磨损了边角的牛皮纸信封。信封很薄,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压。
老师,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冰冷而平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您布的局,环环相扣,确实精妙。用‘假死’测试子女,引我这个‘遗产猎人’入局,再用顾律师这把‘刀’来制衡我……甚至不惜用您自己的命做赌注。‘遗产猎心术’的巅峰之作,莫过于此。
我的目光扫过床上那具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遗体,扫过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阴晴不定的顾淮,最后落在墙角那摊烂泥般的钱明身上,带着一丝悲悯的嘲弄。
可惜,我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指尖轻轻一抖,信封口无声地滑开。您太沉迷于自己编织的猎网,太笃信您对‘猎物’心理的绝对掌控。您忘了……我的目光重新锁住钱志邦那双骤然收缩、充满惊疑不定的浑浊眼睛,一字一顿,青,出于蓝。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捏着信封的手指,毫不犹豫地伸向床头柜上那盏沉重黄铜底座、燃着长明烛的欧式烛台!
跳跃的、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上信封脆弱的边角。
不——!!!钱志邦喉咙里爆发出一种非人的、撕裂般的嚎叫!那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绝对无法置信的惊骇和彻底失控的狂怒!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扑去,试图抓住那燃烧的信封,动作僵硬扭曲,如同提线木偶失控的最后一舞。
然而太迟了。
橘红色的火舌如同贪婪的精灵,瞬间吞噬了脆弱的牛皮纸。火光明亮地跳跃着,映亮了钱志邦那张因极度惊恐和暴怒而彻底扭曲变形、如同恶鬼般的脸,也映亮了顾淮眼中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和钱明茫然呆滞的表情。
火焰蔓延得极快,舔舐着纸张,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噼啪声。焦黑的边缘迅速卷曲、碳化,灰烬如同黑色的蝴蝶,在浑浊的空气里无声飘散。那里面藏着的、钱志邦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决定所有人命运的终极砝码——那份真正的、能掀起腥风血雨的遗嘱——正随着跳跃的火光,不可逆转地化为虚无。
你…你疯了!!钱志邦的声音彻底破了音,带着血沫和绝望的嘶哑,枯爪般的手指徒劳地在空中抓挠,试图抓住那些飘散的灰烬,那是…那是我的!我的!!
我平静地看着火焰在指尖跳跃,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声音在火光的噼啪声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倦:不,老师。从您为了利益,默许甚至推动那场导致我父母‘意外’身亡的股权争夺战开始,从我成为您手中这把名为‘遗产猎人’的刀开始……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火焰吞噬了最后一片残纸,留下一小撮蜷曲焦黑的余烬,在我指尖飘落。烛火摇曳,映着我毫无波澜的眼眸。
钱家所有的产业,我的目光扫过钱峰、钱薇(虽然他们此刻不在这里,但结局已定),最后落在失魂落魄的钱明身上,将由你们三个……平分。
平分二字,如同最后的审判槌落下。对钱志邦而言,这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他耗尽一生心血,玩弄人心于股掌,最终追求的极致掌控,却在最辉煌的时刻,被他自己一手锻造的利刃,用他最引以为傲的猎心术,彻底瓦解,归于他最深恶痛绝的平均。
噗——
一口浓稠、暗红发黑的血,猛地从钱志邦大张的口中喷溅而出!如同泼墨,染红了雪白的被单,也溅落在他枯槁的下巴和前襟上。他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滔天的怨毒、极致的难以置信,还有……某种东西彻底崩断的灰败死寂。
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那只伸向空中、试图抓住灰烬的手,无力地、软绵绵地垂落下来。
嘀————————
床头那台疯狂鸣叫的生命监测仪,屏幕上剧烈起伏的绿色线条,骤然拉成了一条笔直、冰冷的直线。刺耳的长鸣如同丧钟,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冰冷地宣告着终结。
尘埃落定。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焦糊味和死亡的气息。
我松开手,最后一点灰烬飘落在地毯上,混入尘埃。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火焰的余温,和纸张燃烧后的微尘。目光扫过床上那具彻底失去生机、被自己怨毒凝固的躯体,扫过顾淮那张复杂到难以形容的脸——震惊、审视、冰冷的评估,甚至还有一丝……隐晦的震动最后,落在墙角。
钱明瘫在那里,裤裆的湿迹扩大,眼神空洞地望着床上他父亲的遗体,又茫然地转向我,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崩塌重组,而他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他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破布娃娃。
我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珍珠白套装的衣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高跟鞋踩过柔软的地毯,走向那扇紧闭的、厚重的橡木书房门。脚步声很轻,但在死寂的长鸣警报声中,每一步都清晰得如同叩击在人心上。
门外,是钱家奢华却空洞冰冷的长廊。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而虚假。
我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