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过,只要你不去看、不开口、不回应,那些脏东西就拿你没办法,我也一直是这么相信的。但人类并非机器,不可能永远保持理智和冷静,所以它们会采用诱骗、模仿、撒谎的方式,融入进你生活的方方面面去诱导你表露你其实看得见。而当你暴露后,你将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陌生的朋友,你好。当你发现这条信息时,说明你能看得见了,而我大概也成为了它们。身为失败者,我无法帮助你什么,但请你记住这三条原则:第一,不主动看向它。
第二,不能出声回应。
第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能看得见。
第一章:他们不会伤害看不见的人
我叫宋灵芯,一名普通的高中女孩,过着与普通人一样的平凡生活,可突然有一天我看得见了。
那天,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是在放学的公交车上。
我靠在车窗边听着耳机,脑子放空,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发呆。忽然之间,窗外的玻璃上映出一张脸。
这是一张我不认识的脸。它贴得很近,嘴角上扬,笑得像是要挤进来。皮肤像被水泡久了似的泛白,嘴角还裂开一道口子。更可怕的是,它的眼睛直直地对上了我。
我几乎要惊叫出来,但却死死咬住嘴唇。那一瞬间,我本能地移开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我的心跳得飞快,车上人很多,吵吵嚷嚷,阳光从车窗照进来,一切看上去正常极了。可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变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是在角落、窗外、走廊的尽头,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模糊的影子、悬空的身影、不自然地移动的人。
但我一个字都没说过,我不是胆子特别大的那种人,但我有一种很强的直觉,那就是:这些东西不能确定你是否看见了它们。
只要你不看它们,不回应,它们就拿你没办法。
有一次,我在教学楼的厕所洗手,抬头看镜子时,发现后排洗手台那里站了一个穿着我们校服的女孩,她的头垂得很低,头发盖住了脸,一动不动。可镜子里,她的脸却正对着我,嘴角缓缓翘起。
我迅速别过头,冲完水后就当她不存在一样走了出去。出来的时候,我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笑声,但我没有回头。
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一篇匿名帖,标题是:
看见了也别回应,不然你会变成它们的一员。
那晚我失眠到凌晨三点。
我不是天生就能看见这些的。以前和所有人一样,生活普通、平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那天开始,眼睛就变得不正常了。没发生什么事故,也没有撞邪,就是忽然——我能看见了。
可我不想被卷进去,不想变得疯疯癫癫。所以我选择了无视。
我给自己制定了几个原则:
第一,不主动看过去。
第二,不能出声回应。
第三,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几条,我坚持得很好。至少刚开始那段时间,它们的反应确实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大多数只是飘过去,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但可不是所有的它们都那么容易糊弄。
有一次,我晚自习后独自回家,路过小巷时,一个穿着破旧校服的男生站在巷口,背对着我。
他的站姿太僵硬,像是身体被拉直后吊起来一样。
我下意识避开他的方向,从马路另一边绕路。但就在我快走过去时,他忽然抬起头,像是听到声音一样往我这边偏了偏。
我忍着没跑,只是快步走远。
可当我走出巷口时,听到背后那人轻声说: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我没有回头。
我屏住呼吸,走得更快了。
声音没有再响起。
我告诉自己,他只是随口说说。可我知道,那句问话是对我说的,是故意等我回应。
从那以后,我更小心了。
不和任何人说我看到的东西,哪怕它们贴到我脸前、摸我肩膀、在我耳边说话,我都假装什么都没有。
这种生活很压抑,但我渐渐适应了。
也许,只要我永远装作看不见,它们就拿我没办法。
也许这样我就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但我也隐隐不安,有些东西,可能并不会永远不知道我看得见。
第二章:她开始知道我能看见了
周瑶是我从初中认识到现在的好朋友。
她是那种天生活泼的女生,笑声大,性子急,考试经常错一大堆选择题但又总能靠主观题拉回来点分数。她的生活里没有鬼这种字眼,最多也只是打打闹闹说谁谁谁运气不好、最近老梦见鬼什么的。
所以当她那天凑过来说:
灵芯,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
哪里不对劲我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平静。
你啊,老是魂不守舍的,上次喊你三声你都没听见。还有你是不是最近总是看后面她歪着头盯着我看,你是不是——她顿了一下,——看到什么了
那一刻,我的指尖一阵发凉。
我知道不能露馅,于是低头喝了一口饮料,用一种敷衍的语气笑着说:你看小说看太多了吧我能看到什么东西
不是,我是说真的。她压低声音,我最近……好像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我抬眼看了她一眼,心里有点不安。
怎么了
我最近晚上睡觉,总觉得床边有人,睁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就是觉得有气在我耳边吹,很冷。我以前也做过噩梦,可从没这样。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盯着我问,你说,会不会是我招了什么脏东西
我想了想她最近的状态。
是的,她确实有问题。
她背后总有几个不同形状的影子,像是影子叠着影子那样黏着她走。有时候在她讲笑话时,有个像女人的东西就模仿她的表情。有的时候当她坐在座位上发呆时,那东西就贴着她的脖子像在闻什么。
我一直知道她是容易招惹的体质,但我从没说过。说出来,就意味着我承认了自己能看得见。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她又问了一句。
我摇了摇头。
没有。我怎么可能知道。
真的吗她看着我,好像在等我解释更多。
我只能装傻,喝水、低头、换话题。
那天晚上,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说她睡不着,说感觉有东西拉她头发。我只回了一句:早点睡,别吓自己。
我没办法回更多。
因为我那时坐在房间里,看着她在手机对话框里那一行行文字的同时,窗外就有一个黑影趴在我家阳台栏杆上,脑袋歪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那影子,和我前几天在周瑶身边看到的是同一个。
我不动声色地拉上窗帘,然后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上,关了灯。
被盯着的感觉并不会因为拉上窗帘而消失。但我已经习惯了。只要我不开口,不承认,就还能活得像个正常人。
可是事情没有结束。
第二天一大早,周瑶就跑来找我,脸色发白,眼圈也红着。
我昨天半夜差点被掐死。
我心头一震,但表面还是装作一脸惊讶。
你做噩梦了
不是梦!我真的醒着!我明明感觉自己睁开眼了,我看到天花板了,但就是动不了,脖子像被什么压着,还听到耳边有女人的声音说‘你朋友都看见我了,为什么你还看不见’。
我当场愣住了。
她说的那个声音,是在说我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告诉我
她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我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瞪着我:我知道你肯定知道点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身边有东西你能不能不要再瞒着我了
我仍然沉默着。
她的眼圈开始泛红:我们还是好朋友吗我都快被掐死了,你也一句话都不肯讲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心口发闷。
如果我说出口——只要我承认我能看见——她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能明白我一直经历了什么。
可我不能说,我知道这是它的一次试探。我一旦说出来,我会死,周瑶也会死。
我已经看到太多灵异传说中,承认看得见的代价。
我也曾见过一次:一个网上认识的陌生女孩,说她小时候告诉了奶奶她看到窗外有个人,第二天,她奶奶就疯了。她自己也没能活过初中毕业。
我低声说:你去看看医生吧,也许是太累了。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像是听错了什么。
你真的……就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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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解释,但嘴巴干涩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气冲冲地甩开我走了。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想起她说的那句你朋友都看见我了。
我开始意识到,那个东西——它不是单纯缠上了周瑶。它其实是冲着我来的。
第三章:他们开始玩看见或没看见的游戏
那之后的一周,变得不一样了。
我以前能做到无视,只要不看、不回应,大多数的东西就像影子一样飘过去。但现在,它们好像在测试我,有意无意地设下一个又一个陷阱,要逼我承认。
它们开始变得聪明了。
早上,我在教室门口换鞋,低头那一刻,看到地板上多了一双脚——灰白的脚,没有穿鞋,指甲泛青,站在我旁边。那不是人的脚。
我没有抬头,也没有表现任何异样,慢慢换完鞋,站起身,把背包背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走进教室。
可那双脚,跟着我,一直走到座位。
上课铃响了。
我坐下,打开书本,余光扫到桌底,那双脚还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就站在我课桌下。
我感觉到它在靠近,在呼吸,在模仿我翻书的节奏,像是在确认我能不能看见它。
我忍着不去动弹,心跳却乱成一团。
直到老师走进教室,那双脚才缓缓地后退,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我以为只是偶然,可类似的试探开始变本加厉。
午休时,我趴在桌子上小憩,忽然感觉后背发凉。我睁开眼,看到黑板上多了几行字,像是用指甲刮出来的:
你不是说你看不见吗
那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你看着我。
我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但我没有抬头。
我听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东西在桌底动,那种擦着地板的爬行声令人头皮发麻。
灵芯。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叫我,你在装听不见
声音像是从我后脑勺的骨头里钻出来的。
我几乎要绷不住了。
可我还是咬着牙,一动不动地趴着,连呼吸都压到最轻最浅。
它们在等我回答。
只要我点头,只要我开口,它们就能确定——我能看见。
我记得网上那帖说过,有些鬼不怕你能看见它们,它们反而是故意要你看见,这样才能拉你一起下去。
它们需要见证者。
那天放学回家后,我整个人都虚脱了。
进门后我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却不敢睡。
但当我妈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跳。
因为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横过了左边脸颊,一直到下巴。
我吓得猛地坐起身:妈,你怎么了
她一愣,摸了摸脸:怎么了我没事呀。
我怔住了。
那道伤口很清楚,我确信不是我的幻觉。但妈妈好像根本察觉不到。
过了几秒,她的脸在我眼前慢慢恢复正常。
伤口不见了,就像从没出现过。
我这才明白,那是它画的,是伪装,是试探。
它想让我露出口风。
晚上十点,我在洗澡时,看见镜子里自己头发被什么无形的手一点点提起来。
我转身,没有人。
镜子里的我却还保持着头发被提起的样子。
我咬紧牙,继续洗,眼睛却不敢再看镜子。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承认,不能。
可它们不放弃。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开始做梦。
梦里,我走在学校操场,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从远处慢慢走来。她的脸是模糊的,看不清眼睛嘴巴,却一直对着我笑。
她张开嘴:你终于来看我了。
我想逃走,但却动不了。
她一步步走近,伸出手按住我的肩膀,语气温柔极了:你不要再装作没看到我了,好吗你小时候不是能看见我的吗
我吓得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背心。
窗外,风很大,窗帘吹得哗哗响。我坐在床上,看着墙角那个模糊的影子,它蜷缩在那里,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我知道,它们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耐心,也越来越了解我了。
它们不是随便吓唬人,它们在演戏。
它们像人一样,有计划,有节奏地诱导你一步步靠近那个边界——只要你一点点松口,它们就能把你拉进去。
而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第四章:闺蜜的背后传来咯咯的笑声
周瑶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
我没有主动联系她,也不敢联系。
她上次发过一条信息:我是真的快受不了。
之后我再发的所有消息,她都没有回。
这让我开始变得更加不安。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点开语音键,想告诉她一切。哪怕只是半句你说得是对的,都比什么都不说强。可我的手指总是停在那个按钮上,最后又慢慢移开了。
我知道,一旦我说出来,我就承认了。
这不是普通的秘密。这意味着,我彻底暴露了。
那天下午她终于联系了我,说想要见我一面。
我们约在她家楼下的小公园,她穿着一件宽大的帽衫,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也苍白得厉害,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你终于肯来了。她语气里没有责怪,但我心里还是一阵发堵。
你还好吗我问她。
还活着。她挤出一个笑,不过我不知道还能撑几天。
我们坐在长椅上,她看着前方,不看我。
有时候我觉得,那些东西……不是想害我。她轻声说,它们就像在等什么,等我说一句话,或者做点什么,然后——
她没再说下去。
风吹过来,吹动她的刘海。那一瞬间,我看到她脖子后面有一道浅浅的指印。
指头很细,像是小孩子的。
我心里一紧。
你最近有没有……梦到过什么我压低声音问。
她慢慢点头:一个女的,总在我床边,披头散发,看不清脸。有时候是站着,有时候是坐着……她最喜欢在我放松的时候突然挨着我耳边说话。
我没有回答,但我知道她说的是谁。
就是那晚站在窗外、后来出现在我阳台上的那个女鬼。
她还在跟着我们。
她说了什么我问。
她说……周瑶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她说你能看见她。
我全身一僵。
她说,你一直都能看见,只是你装作没看到。她说,你比我更适合加入它们。
我转头看着她,她也终于看向我,眼神里全是混乱与恐惧。
灵芯,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这些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忽然站起来,声音拔高了一点:你就不能告诉我实话吗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怕你以为装作没看见,这些东西就会放过你
我站起来想拉住她:小声点——
她甩开我的手:我不是疯了!我是真的……快被逼疯了。你以为我愿意相信那些鬼怪吗可是它们每天晚上都在我耳边笑,今天早上我刷牙的时候,镜子里的人没跟着我动作……我不信也得信!
我知道。我低声说,我明白你的感受。
她冷笑了一声:你明白那你告诉我,你看到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我沉默了。
我看到的远不止她所知道的。
我看到那些模糊不清的身影每天在校园里游荡,在走廊、厕所、楼梯角落隐藏不动,看到他们模仿老师的背影、同学的声音、甚至有一次——模仿我。
但我不能说。
我只能说:我没看到什么。
她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后来,我们不欢而散。
回家后,我心烦意乱,一头倒在床上。
到了半夜,我又梦见了那个白裙女人。
这次,她不再站着不动,而是从远处一步步走来。她的头发垂在胸前,湿哒哒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水渍。她低声说:
你朋友的资格还不够,还是你来加入我们吧。
我被惊醒,窗外是凌晨三点的夜,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可我清楚地听到我房门后,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像是小孩笑,又像女人笑,阴沉、尖细、带着刺耳的湿气。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缩进被窝,捂住耳朵。
第二天,我决定去找周瑶。
她家在老城区,那一带信号差,楼梯灯昏暗,走廊里还有墙皮脱落的痕迹。
我敲了门,很久没人应。
就在我转身想走的时候,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洗衣机还在转,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我小声叫了句:周瑶
没人回应。
我慢慢走进屋子,进入了她的房间——
看到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
镜子里不止她一个人。
她身后还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脸靠得很近,正贴在她的耳边笑。
我吓得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强迫自己看了一眼。
那个女人的眼睛,直直对上了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
第五章:灵视的代价,逃不掉的命运
那一刻,我几乎想要脱口而出一句你到底是谁。
但我忍住了,我强行别开目光,转过头,走到周瑶身边,拉了拉她的手臂说:瑶瑶,你看起来不太好,我们去看看医生吧。
她没有反应,像是没听见,也像是被定住了。
我又用力摇了她一下,轻声喊她名字:周瑶。
她的眼神这才慢慢转过来,看了我一眼,眼中没有神采,只有空洞和疲惫。
她说……你来了她就不会再找我了。她声音沙哑,像是好几天没喝水。
我咬了咬牙道:这都是幻觉,你只是生病了而已。走,我们快去医院
可你真的能看见吧她忽然又盯着我问,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问天气,我知道我不是生病,我能感觉到她已经站在我身边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只要我点头,只要我说是,那女鬼一定会马上动手,这一切都是她的陷阱。
我们先离开这里。我拉起她,快点。
她像个提线木偶,跟着我离开了房间,我们一路沉默。
我带她回到我家,没有告诉我妈原因,只说她心情不好,需要陪陪。晚上她睡在我房间里,我在地板上打地铺。
但我几乎没怎么合眼,因为女鬼没离开。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一直悬在窗外,甚至几次飘到屋里来,轻轻绕着周瑶打转。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观察,她现在更加主动了,也更……执着。
她在寻找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达到目的的机会,将我变成它们。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时头痛欲裂,看见瑶瑶还在睡,我没去叫醒她。洗漱时,我紧盯着镜子,发现我的眼睛红得像泡在血里,耳朵嗡嗡作响,就像有成百上千个声音在我脑袋里说话。承认吧。
我们知道你能看见。
看见了为什么不说
别装了。
我用冷水猛泼脸,才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可清醒的代价,是更多的看见。我开始分不清白天黑夜,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白天路过操场,看到栏杆外站着倒吊着头的人形;晚上闭眼,耳边有细小的指甲刮玻璃声。
我开始听到它们的说话。它们不再只是存在,而是在跟我沟通。
有一次,我在学校自习室做题,看到对面空位上坐了一个陌生人。他低着头,好像也在看书,但他坐在那里一整节课没动过一下,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
我偷偷抬头看他一眼,他也正好抬头——
他没有脸。
整张脸像是被抹掉了一样,光滑、苍白,什么都没有。
你看见我了。他说。
我一瞬间差点昏过去。
幸好这时老师走了进来,灯光一亮,他就消失了。我低头,手心里全是汗,指节发白,胸口跳得像要炸裂一样。
那天放学,我请了病假。我回到家,一进门就倒在床上,浑身无力。
我知道,我已经撑不住太久了。
我不是专业的超凡人士,我没有护身符,没有法器,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到我。
我只有一套看不见的规矩。可现在那套规矩正在崩塌。
晚上,周瑶坐在我床边,低声说:我想回家了。
我点头:明天我送你。
她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家。我是说……她说她可以带我回去。
我猛地抬头看她。她眼神空空的,嘴角却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
你知道吗她看着天花板,她说,她也是普通人。她以前也能看到,但她选择了说出来。然后她被家人送进了医院,说她疯了。她在病房里被锁了三年,后来死了,也没人来看她。我心里发寒。
你又在说胡话了,这都是梦。我压低声音说,而且你梦里那个她是鬼,她说什么都是不能信的。
可你也是看得见的人。她转过头来看我,你为什么能撑到现在
我没法回答,或许是因为我胆小,或许是我不信任任何人。我选择了最消极、最卑微的活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靠隐瞒和冷漠活下来。
我不知道这场游戏什么时候结束,或许只有我死的时候它才会停下。
而周瑶……
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
第六章:不该说出口的那句话,即将迎来的终末
那天晚上,月亮特别亮。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窗外很静,但我知道她还在。
她不急,不吓我,也不再从门缝钻进来,只是安静地等着,就像一个有耐心的猎人,等着我自己走进她的陷阱。
凌晨两点,我突然听到阳台传来咚的一声。很轻,却像是在我心上敲了一下。我猛地坐起身,转头看过去。
阳台门没关严,帘子被夜风吹得一晃一晃,像有东西在那后面晃动。
我告诉自己别看,别动,可眼睛还是忍不住盯着那里。
帘子后面出现了一个人影。细瘦、披发、一动不动地立着,像是根柱子。
我知道那是她。
她又来了。
我屏住呼吸,慢慢侧身躺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装睡。
灵芯。她开口了。
她的声音柔柔的,有点像我妈在叫我起床那种温柔。
你累了吧
我没回应。
你不是一个人哦。
她一步步走进房间,声音也跟着靠近:你看见我了,对吧我的背发凉,额头渗出冷汗。
你不说话,是因为怕吧她又说。
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帮你的。你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对吧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戳进我的骨头里。
你以为忍着、装着,它们就真的放过你了吗
你朋友已经快撑不住了。她轻笑了一下,她昨天晚上,还主动呼唤我呢。
我睁开眼,房间里空荡荡的,她没站在我床边,可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我爬起来,走到客厅。
灯是亮的,周瑶坐在沙发上,裹着毛毯,脸色发白,眼神呆呆的,电视开着,但她根本没在看。
我走过去坐下:你怎么不睡
她看着我,过了很久才低声说:她说你会来看我。
你刚又在做梦了我压着声音问。
她低头:不,我很清醒,她还说,她只是想能看见她的人承认看得见她。只要承认了,她就能走了。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骗你的。我盯着她:而且这一切都是你的梦,不要自己吓自己,乖,快点睡吧。
周瑶抬头看我,眼睛里写满疲惫:你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吗
我没有回答,我回到房间里,一夜没有睡。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来,整个屋子安安静静。可我的心却乱得像被搅成了一团,我受够了,我要去了结这一切。
下午放学,我照常走出校门,天已经有点暗,路灯刚刚亮起。
我走到小巷口,看到对面站着一个人影。
不高,瘦瘦的,穿着一件像是我自己校服的衣服,低着头,站得笔直。
她朝我走过来,步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踩我心上。
我没动,只是看着她慢慢靠近。
然后她抬头——
那是我。
那张脸和我一模一样,只是眼睛是空的,像两个深洞,嘴巴裂得很长,几乎咧到耳根。
你终于来了。她说。
我后退一步,却踩在一团纸上,滑了一下。
她忽然扑上来,脸贴近我,低声在我耳边说:说吧,你能看见,对吧
我脑子一片空白,呼吸急促,心脏跳得快要炸开。
我听到自己开口了。
我说:是……我能看见。
话音刚落,她就笑了。
那笑声越来越尖、越来越大,响彻整条小巷。
然后她的脸忽然变得模糊,一层层地剥落,就像被风刮走了皮,露出下面黑洞一样的嘴巴。
我再想跑,已经动不了了。我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穿进了我的胸口,捏住了我的心脏。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世界开始塌缩,周围的光线像水一样流走。
我意识到,我已经说了。
我承认了。
第七章:我看见了,但已经太晚
我记得那一瞬间,世界忽然就没了声音。
四周像是被封进一层厚重的水中,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她的笑。
那个声音,轻轻的、飘飘的,在我耳边绕着:你终于说出来了。
我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倒在地上。
视线模糊,喉咙像被塞住一样,说不出话,呼吸也变得断断续续的。空气很冷,冷得像冬天穿着短袖站在雪地上。可我知道那不是冷,而是一种被抽离的感觉。
你说了‘我能看见’,打破了规则,所以你现在属于我们了。
她蹲在我面前,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眼角:真是一双好眼睛,很清楚啊,一点都不像那些半吊子的灵媒。
我想推开她,可我的手抬不起来。
我听见远处有人在喊我,好像是周瑶的声音。她在跑,脚步很急:灵芯!你在哪里灵芯——!
我想回答,可嗓子像被灌了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找不到我了,因为我,已经站在了这边。
我看着自己倒在地上的身体,眼神空洞,嘴角微张,一动不动。
是的,我看到自己了。
而那个穿着校服、脸模糊的她正慢慢从我身体里爬出来,披着我的脸,拎着我的影子,一点点往外走。
你不是一直在躲着吗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容温柔得像是在安慰我,没关系的,现在你不用再装了。
我想尖叫,但只能在虚空中张着嘴。
你别碰她!我冲上去想拦住她。
她停下脚步,轻轻歪了歪头:她吗虽然资质不够,但她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我转头看,看到周瑶站在巷口,眼睛睁得很大,脸上满是惊恐——她看见了我倒在地上。
灵芯她颤着声音,慢慢靠近。
那一瞬,我拼命想做点什么。
别过来——我心里大喊,那不是我!
可我的声音传不过去。
那个我转过身,露出一个微笑:周瑶,我没事。
她走过去,伸手扶住那具身体。
她扶住的,是她。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恢复了热闹的声音。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送进救护车。
他们说我是突然猝倒,心源性猝死,呼吸停止时没留下任何求救迹象。
我妈在急诊室门口哭得昏过去,老师来慰问,学校贴出讣告。
可没有人知道,我还在看。
我看着他们为我写悼词,看着同学们围在黑白遗像前假装悲伤地低头默哀。
也看着我——那个假扮成我的她——在周瑶身边笑着、活着、继续上学、继续生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瑶还是时不时梦到奇怪的东西,但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身边有我了,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的我,只属于她自己的我。
而真正的我,就像一块浮在水面下的冰,慢慢失去了温度,也失去了方向。
我看得见一切,但却没人再看得见我了。
我终于承认了——
是的,我能看得见。
但我失去了我的一切,只留下飘散在风中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