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5
顾时序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结婚快三十年来,我的生活一直是两点一线,几乎没有任何的社交圈子,此刻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我不在家,会在哪里
儿子的声音还在电话另一头不断地讲着,他回过神来,喊了一声。
我现在就回去。
就急匆匆地挂断电话往外走。
沈雨辰不甘心地在后面呼喊他的名字,他连头都没回。
不顾外面的大雨,顾时序一路小跑上了车,油门踩到底往家里赶去。
一路上他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欣雅她不会离开这个家的,她那么爱我和儿子,不会舍得丢下我们的。
可握着方向盘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手机在副驾疯狂震动,他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欣雅,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接你......
那头沉默了一瞬,才响起沈雨辰略带委屈的声音。
时序,涵涵上完药了,外面下着大雨,我们两个在医院里回不去,你能不能先回来送一下我们......
而且外面雷声好大,我好害怕啊,时序。
以往要是沈雨辰这么讲,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掉头回去,小心翼翼地把她们母女拥在怀里。
可现在,他满心满脑都是我的身影。
雨辰,你想办法自己打车回去吧,欣雅她失踪了,我现在联系不上她。
说完他不等沈雨辰的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风驰电掣的开回家,刚推开门,顾时序就对上儿子已经哭红的眼睛
原本没到家之前,他的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我只是跟他赌气,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回家。
可看着儿子手中的离婚协议书,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上面关于财产分割只有寥寥的一句话。
我自愿净身出户。
薄薄的一张纸仿佛有千钧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我之前提出离婚不是和他赌气,我是真的不打算要他和儿子了。
我留下的结婚戒指被他死死攥在手里,铂金戒壁硌得掌心渗出血珠,红痕顺着指缝往下滴,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卧室。
衣柜的门敞开着,里面只剩下他的衬衣,原本放在床头柜上面的全家福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顾时序缓缓跪在地砖上,颤抖着手捡起散落在地的照片,上面我的笑容让他恍惚了一瞬。
过往的回忆一帧帧地从脑海中闪过,懊恼的情绪如潮水般快要将他淹没。
咸涩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顾时序仰起头盯着天花板,喉结剧烈滚动着才强忍住压下哽咽。
儿子在一旁不断地拨打我的手机号,可电话那头永远是冰冷的嘟嘟声。
他沙哑着嗓子,声音哽咽。
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她那样讲话的。
他蹲在地上,神色痛苦地抓着头发。
顾时序猛地回过神,踉跄着拉住儿子。
找,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你妈妈找回来！
6
离开家之后,我拖着行李箱在街上徘徊了许久。
结婚快三十年,我生活的重心全都是围绕着顾时序和儿子,现在忽然能重新做回了自己,一时之间我竟然有些不适应。
思考了一会,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社交平台上爆火的旅游盲盒。
当时我还兴冲冲地跟顾时序说现在年轻人真会玩,我们也可以试试。
他正低头给沈雨辰回消息,闻言头也不抬地随口回了句。
都多大人了,还凑这种热闹。
儿子也笑话我。
别了妈,你都快五十了还赶这时髦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有这精力你不如去跳跳广场舞吧。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
顾时序可能早就忘记了,刚结婚的时候,因为没钱,两个人连蜜月都没有。
后来有钱了,我每年都提出想去旅游,可每一次,他都会用各种理由拒绝。
公司最近太忙了,下次吧。
等孩子再大一点的。
儿子升学考试要紧,哪有时间出去玩
......
旅游这件事就一拖再拖,拖到了离婚都没有实现。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苦涩地摇了摇头。
其实顾时序哪里是没有时间呢,只是没时间陪我罢了。
盲盒抽到的城市是哈尔滨。
4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走出机舱,哈尔滨独有的寒冷气息扑面而来,我瞬间清醒了几分。
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郁闷情绪也似乎随之一扫而空。
刚打开手机,我就一下子收到了几十通的未接来电。
都是顾时序和儿子打过来的。
见联系不上我,素来不喜欢文字聊天的顾时序破天荒地发来了一大串的信息。
苏欣雅,茶几上的戒指和离婚协议书是什么意思
我没同意离婚,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有必要闹离家出走吗
我知道让你现在接受雨辰和涵涵很困难,这样,我现在也不逼着你接受她们了,你们就还像以前那样,互不打扰。
这次的事情是我冲动了,我错了,你先接电话好不好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看着顾时序难得的低头认错,我面无表情地左滑,直接删除。
自由难得可贵。
我在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再回头。
7
在哈尔滨旅游了半个月,多了很多原来从来没有过的新鲜体验。
顾时序和儿子早就被我抛在了脑后。
我真正地感觉到,现在的生活才是属于我自己的。
正计划着准备去下一个城市旅游时,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我本来不想接,但对方一直不依不饶地打过来。
就算我拉黑了一个号码,新的号码又紧接着跳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按下接听键。
喂......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电话里就传来了沈雨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你到底跟顾时序说了些什么！他为什么好端端地要给我和涵涵送到国外去
他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是买断费,以后再也不会跟我联系了！苏欣雅你是不是拿什么威胁他了,才让他连我和女儿都不要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却感到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我离开了,顾时序不应该高高兴兴地把她和她女儿接回家,然后一家四口好好的过日子吗
现在又是闹的哪一出
我刚一头雾水地挂断电话没多久,又收到了来自好几个朋友的祝福消息。
欣雅,这个年纪了,没想到顾总还是这么浪漫啊,连带着大儿子都跟着助攻！
朋友圈都刷屏了！顾时序包了整个大厦的LED屏放你们的结婚照,说要给你补过以前的所有结婚纪念日,这阵仗比年轻人还轰动呢！
我疑惑不解地点开顾时序的社交平台,他置顶的状态里,手捧着大束玫瑰跟我深情表白。
欣雅,过去的时光我愿意用余生来弥补你。以前结婚的时候没办法给你盛大的婚礼,现在我只想好好补偿你。
他在评论区里@了我,网友们也纷纷涌入留言。
顾总这波操作太戳了！果然老男人浪漫起来没年轻人什么事！
天呐,原来平日不苟言笑的顾总还有这样宠妻的一面。
手机震了震,儿子发过来消息。
妈,爸知道错了,他已经在社交平台上跟你公开道了歉,你是不是该消消气回家来了他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他已经让人把雨辰阿姨和妹妹送到国外去了。
我看着这条信息,忍不住嗤笑出声。
就算到了现在,他们还是依然认为我会像以前每一次那样地去原谅他。
但是凭什么呢
我对他们的感情,早在一次次的欺骗里消失殆尽了。
礼貌地回复了发信息的朋友们。
我和顾时序已经分开了,以后他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了。
随后,我把离婚协议书的复印件发在了社交平台的置顶里。
只此余生,做回自己。
瞬间我的评论区就炸开了锅。
一开始很多人都在询问是怎么回事,到后面有知情人士反映,爆料出了顾时序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情。
沈雨辰和她的女儿也被顺藤摸瓜地扒了出来,知三当三的她被网友追着骂。
顾时序公司的声誉瞬间一落千丈。
合作方纷纷发来解约函,连正在施工的项目都被紧急叫停。
但顾时序好像根本不在意。
他写了封情深意切的小作文,语气诚恳地跟我道歉。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被他感动,然后一时心软再次原谅他。
可这次,我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直接把社交平台卸载了。
我再也不想和他产生任何交集。
8
此刻另一边的顾时序已经快要疯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我是铁了心地要和他离婚。
在他的习惯里,我应该在他诚恳地道了歉之后就原谅他。
沈雨辰带着女儿委屈地登门找他,却被他叫人轰出了门外。
崩溃不已的她给顾时序打了无数个电话,他虽然接听了,但语气却很不耐烦。
上次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拿着钱离开。
顾时序！你个混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和涵涵,现在大家都在辱骂我们,她都快抑郁了！我到底哪里比她苏欣雅差！你不是说最爱的人是我吗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可顾时序的声音始终冷冰的没有一丝感情。
沈雨辰,我说了结束了。这些年你在我身边,我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母女。八位数的封口费,够你和涵涵在任何地方过一辈子了,别不识抬举。
你当初是怎么爬上我的床,你不会忘记了吧哪里有什么爱不爱的,各取所需罢了。
一直以来我对你针对欣雅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我没想到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早知道她会因为这个离开我,你当时刚查出怀孕的时候就算跪着求我,我也会让你打掉的。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你有几分像她年轻的时候,你以为我会看上你
他的话如针扎般刺在沈雨辰的心上,她整个人痛不欲生。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时序已经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是谁透露的消息,顾时序居然找到了我。
我刚从酒店出来准备去特色菜馆吃个饭,一只大手就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被吓了一跳,尖叫还没脱口而出,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欣雅,是我。
我抬头望去,是顾时序。
他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脸上满是痛楚的神色。
儿子也站在他的身旁,用同样的表情看着我。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知道错了,跟我和儿子回去好不好
他的嗓子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不过半个月没见,他竟然瘦了一大圈,平时熨贴合身的西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他的肩头落了一层积雪,显然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
我知道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了你的信任,但我求求你,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觉得不可能再有下一次,我和儿子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的眼底满是小心翼翼地恳求,儿子也哭着跟我道歉。
妈,以前是我不懂事,我不该讲那样的话伤你的心,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厌烦地甩开了顾时序的手,冷笑着看着他。
顾时序,你现在说的这些话,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这些年的婚姻里,我没有原谅过你吗可你又做了些什么呢每一次的原谅,最后都变成了你肆无忌惮伤害我的筹码。
如果我不是下定决心离开你,你根本不会觉得后悔。你现在的道歉,只是因为你突然发现你真的要失去我了！
9.
顾时序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他拼命地摇着头,口齿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变得含糊不清。
不、不是的。欣雅,你听我解释......
我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我只是在某个瞬间,觉得沈雨辰像你年轻时候的模样,倔强、眼里有光,所以我才忍不住对她多照顾一点,没想到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
真的对不起,欣雅,我现在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混蛋,可我只求你给我个机会,我会用余生跟你证明。
够了,顾时序。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角,神情冷漠。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你,浪费了我快三十年的时光。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你们父子二人,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看见你们,只会让我更恨自己眼瞎！
顾时序嘴唇颤抖,崩溃地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积雪打湿了他的衣服,泪水混着雪水滴落在我的手上。
欣雅,别离开我,求求你了。
他反复地呢喃着这一句话,眼神空洞。
儿子满眼哀求地望着我,眼眶逐渐变得猩红。
妈,你真的不要我和爸了吗
他挪着步过来想抓住我的手,我嫌恶地退了一步。
你不是喜欢沈雨辰做你的妈妈吗我离开了之后,你们一家四口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了。
以后彼此就做陌生人吧。
丢下这句话,我转身就走,留下了两个呆滞的身影跪在雪地里。
顾时序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头。
网上的舆论越闹越大,一个月之后,顾时序的公司宣告破产。
沈雨辰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抱着女儿站在他公司的楼顶,吵着闹着要见顾时序,不然就从楼上跳下去。
顾时序没办法,只能到天台上尝试安抚她。
可她情绪激动,状若疯魔,指着顾时序破口大骂。
顾时序你个骗子,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明明说过你一定会娶我的！
神色癫狂的她手舞足蹈,没注意和身后边沿的距离,脚一滑,竟直直地从天台上坠落了下去。
周围的救援人员眼疾手快地冲过去,却只来得及抓住了她女儿。
沈雨辰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鲜血在地面蜿蜒成河。
她不甘地瞪大眼睛,渐渐没了气息。
目睹了一切的顾时序当场崩溃昏迷,等他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
快三十年的婚姻,所有的爱恨情仇,最后以这种极其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朋友跟我讲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唏嘘。
但我只是浅浅地揉了揉太阳穴,平淡地说着。
之前的事情没什么好提的,已经过去了。
之后的一个月,我忙着做各种旅游攻略,准备环球旅行。
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我却觉得自己充满了活力。
沿途的风景令人沉醉,属于我自己的全新人生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