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刘家罪孽深重,将在三日后游街斩首。和允,沈家满门的仇,得报了。」
11
是啊,木已成舟。
我终于不用日日睡不好觉了,我可以放下心结,安安稳稳地过沈和允的日子了。
看着刘家人头落地,我才安心地关了春心坊,去了沈家那简陋的墓地。
这里种满了娘爱吃的杏,我带了一壶好酒,又亲自下手做了几道小菜,就像他们还在我身边一样,一边吃着,一边说着：
「娘,女儿无能,今日才能前来报喜。如今仇家已去,你们在九泉之下,看到了吗
「这些年,女儿学了好多东西,已经不再是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娇女了,你们就放心吧。
「爹爹,这可是麒麟楼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的桑落酒,今日有喜,女儿陪你多喝几杯。
「哥哥,我好似遇见了你的故人,他现在,成镇国将军了呢。」
我越喝越清醒,眼看着一双靴子闯进了我的视线。
「老师,师娘,子卿,我来晚了。」
竟是李显。
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又夹了几筷子的菜。
我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又无话可说。
终于,在他倒第三杯酒的时候,我出手拦住了他。
「喝酒伤身,更何况,你的酒量本就不好。」
他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覆上了我的手。
「清平妹妹,你终于肯理我了」
我不敢触碰他那炽热的眼神,他还在自顾自说着酒话。
「清平妹妹,前些天,卫韫来找我了。他竟求我赐婚,说要娶你。」
我皱眉,卫韫,他竟真的去了。
「呵,他还搬出了子卿。你猜我怎么回的我说,我原先与你,也是有婚约的。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打起了你的注意,胆大包天！
「我推行尊重女子,就是为了给你铺路,我想天底下所有像你这般坚韧聪明的女子,都在受了委屈之后有路可走,心中的冤屈有地可诉。
「那孩子才七岁,我日日又当爹又当娘的,唯一的信念就是你。」
他说了好多话,直到最后,醉倒在爹爹坟前。
他的暗卫走了出来,带他回了宫。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了春心坊。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人正理所当然地坐在我的美人靠上,翻看着我搜刮来的怪谈小说。
「回来了。」
他自然地收起了腿,又嗅了几下,有些惊讶。
「喝酒了还是上京城里最好的桑落酒。」
我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
「你要出远门需要人陪吗」
见我还是不语,他便干脆蹲在了我的面前。
「和你哥哥认识的时候,我还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兵。他总是能收到你捎去的零嘴吃食和一些保暖衣物。后来我立了功,一步一步往上爬,成了他的副将,就越能听到你的消息了,他说你是上京第一美人,家中最招人疼的小妹,还是朵带刺的花,果真如此。」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他嘴角上扬,但很快又放下。
「他被算计撤下,临走前向大将军举荐了我,我才能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我视他为知己,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寻找机遇为沈家报仇。那天你我郊外相遇,我便觉得你眼熟,但女大十八变,我也是后头才......」
「将军,不必再说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垂下了脑袋。
我心中早就没有了情爱,对我这样的人用心,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噩耗传来,我便将他的遗物收了起来,保管至今。」
他递来一个包裹。
我打开,果真是哥哥的东西。
那里面还有我给哥哥绣的驱虫香囊。
回忆涌上心头,我泣不成声。
「你哥哥说你不会愿意被困深宫,可陛下又心悦你许久......」他小心翼翼地发问,「你若愿意,大可利用我假成亲,换取自由。」
这次轮到我愣住了。
这傻子,竟愿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你也不用为我难过,我一介武将,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能帮到你,我是高兴的。」
12
可我不需要他的帮忙。
若我不愿意,李显他是不会逼我的。
我将春心坊交到了逢春姐姐的手里,她那样有个性,身后定是有大大的靠山。
他日若是遇上了什么意外,春心坊也许会派上用场。
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忍俊不禁,我让她直说,可她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最后,干脆一下拍在了我的马屁股上,在身后冲我喊道：「阿允！我最最想说的是,恭喜你涅槃重生！」
我轻笑。
重生！
这个词好,我喜欢。
13
如她所言,我真的重生了。
不再需要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复仇,亦不再需要费尽心思讨别人的欢喜。
我成了我自己,那个不加任何修饰的沈清平。
我在两国边界之处开了一家茶坊,永远地守在兄长当年丢掉的城池里。
偶尔也会有上京的贵客来访,可无论是李显,还是卫将军。
我都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