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天微亮的时候才走,正巧看见街上已经有糖葫芦在卖了,就捎了一串带回去。
她这么爱吃桂花糕,肯定也喜欢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吧。
我问自己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心里呼之欲出的那个想法就是不肯承认,所以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这丫头看起来傻乎乎的,要是我不看着她,说不定烧得就更傻了。
又一次忍不住去见她是看她一个人缩在假山后面喂雀儿。
那时候,我刚忙完,就看到她连最喜欢的桂花糕在手里都没吃。
明明是个贪吃的小老鼠,几日不见却瘦了很多。
看她没话找话的样子,我突然就感觉很是好笑。
小时候娘说,要是幺儿以后遇上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就把她娶回家吧。
人活一世,很少有无忧无虑这样开心的时候。
听见她问我以后要去哪里,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想留下了,但是硬生生地止住了。
直接说的话,是不是太直接了点,会给她吓跑吧
所以我说的很小声,没想到这姑娘压根就没听见。
我气得要命,结果还不敢直接说出来。
脑海里两个声音一直在争执。
哎呀,她这样傻乎乎的又爱吃,以后要是嫁给别人肯定被欺负,不如就直接点。
可是娘说,姑娘家都很矜持的,万一她家小姐不同意怎么办
我直接说,她倒时候就跑掉了我去哪里找啊
我很是纠结,所以直到最后也没说出口。
下次,下次一定说。
5
又后来,我看到她被人害了,下了药扔到一个肥猪的床上。
她醒来的时候很是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忍不住出现在她面前,本来还想说她几句。
但她的声音里满是惊喜：「温榆救我！」
我一句不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我看到她站都站不稳的时候,目光还是冷了下来教训了她几句。
谁让这丫头这样容易相信别人。
我跟她告别说自己要走了,本想看她舍不得我的样子,结果那丫头说了几句什么小心之类的就没了,倒是让人很失望。
临走前,在我脑海里喧嚣了一天的句子终于呼之欲出。
「你会等我吗」
她点头了,太好了！
我高兴地一下子就窜到了房梁上,脸太红了要跑快点,导致我连她的表情都没看见。
我说自己走了,结果还是趴在房梁上看完全程,直到她被孟湘亭带走。
听着底下传来的清脆的巴掌声,我终于感觉心里舒畅了点。
不过,我晚上还是用了点小手段狠狠吓了一下那个娇小姐。
谁让她敢欺负我的小老鼠。
那天晚上,徐昭林硬是拉着我去一起找她,我明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还是忍不住跟去了。
不过,我太没出息,居然看到她第一眼就跑了。
但是,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怕什么,回来就能在一起了,她说会等我的。
6
后来的后来,我跟着徐昭林大败敌军。
他被封了安南将军,兴高采烈地拿着圣旨去找孟湘亭。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真是个傻大个。
喜欢谁不好,居然喜欢孟湘亭那个一板一眼的大家闺秀。
噢,不过大家闺秀也是会打人的,她抓着小老鼠耳朵不让她吃太多零嘴的时候还是很潇洒的。
我也被召进了宫里。
那个九五之尊显然不记得温家了,他夸了一下我,赏了我一堆珠宝,就开始试探我有没有入仕的念头。
开什么玩笑,既然我家都翻案了,那我当然要去过娘让我过的生活了,入仕什么的就算了吧。
或者这样的生活里还可以多一只爱吃桂花糕的小老鼠。
那天其实我在墙后,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门前。
我知道她是在等我,但我竟然望而却步,我怕自己没法给她幸福。
她这样爱笑爱吃爱玩,好像应该跟一个更好的人在一起。
我看着那小丫头从欣喜到失望,最后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忍不住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
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举着一支糖葫芦走到了将军府前,大概是想要看看她。
没曾想她抱着一个木盒走了出来,眼眶红红的。
我以为有人欺负她,下意识就想上前问。
但脚步又生生止住。
做什么呢,让人家难过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可是见到我站在那里时,她居然开心地跑过来问我,你怎么来啦
对上她满是喜悦的眸子,我的心里突然就涌现了一股冲动。
她要是喜欢安稳,大不了我就不去闯荡江湖了。
娘说的对,人生在世很少有完全开心的时候,既然遇上了,那就要珍惜。
我下意识地就把糖葫芦递给了她,还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说,来看我的小老鼠。
其实我还想说,抱歉,几日前让你好等。
但她炸毛的样子太可爱,她说喜欢我的样子更可爱。
只是,她最后没有选择跟我走,而是去陪孟湘亭。
她说对不起啊,温榆。
最后,我还是选择说,没关系,我会等你。
我知道你会信守承诺,那你守护她,我就守护你吧。
7
又后来,我已经很老很老了。
那一天阳光明媚,我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将军府前,举着一支糖葫芦,想问问那个小丫头改变主意了没有。
她正站在门前,她也很老了,老到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但在我的眼里还是很可爱。
她问我怎么又来了。
她提着裙摆走向我,一如年少。
我终于笑起来。
当然是来接我的小老鼠回家呀。
我这一生,终于得偿所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