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围巾缠绕的冬夜 > 第一章

许墨白在图书馆角落找到我时,我正偷看他写的小说。
好看吗他抽走我手里的稿纸,指尖划过我冻红的手背。
主角很笨。我嘴硬,耳尖却烫得要命。
他忽然摘下灰绒围巾裹住我:笨点好,不然怎么需要我
回家路上雪下大了,他把我冻僵的手揣进他大衣口袋。
我指尖碰到他掌心一团纸——
展开是他未写完的句子:
她总偷看我,像只谨慎的猫。其实我早把心跳藏进每个她路过的书架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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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厚重的丝绒窗帘将冬日的天光滤成一种沉静的、近乎黄昏的暖褐色。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混合着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压得极低的咳嗽。空气里浮动着旧纸张特有的干燥香气,混合着一点陈年木架的味道。
安轻羽蜷在二楼最角落的沙发里,像只寻找庇护的小动物。厚重的窗帘恰好在她身侧形成一个隐蔽的夹角,将她与外面一排排高耸的书架和零星的读者隔开。膝盖上摊开的专业书只翻了几页,她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夹在书页里的几张字迹潦草的稿纸攫住了。
稿纸边缘有些卷曲,是那种最普通的横格纸,上面爬满了蓝黑色墨水的字迹,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偶尔又有些随性的涂改。许墨白的字。
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撞着,发出沉闷的回响。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稿纸脆弱的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几不可闻的窸窣声。故事里那个总是迷路、总爱在图书馆同一个角落发呆、总在雨天忘记带伞的女孩……每一个细节都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隐秘而滚烫的涟漪。
她甚至能闻到稿纸上残留的、极淡的墨水味,和他身上那种干净的、带着点冷冽木质调的气息微妙地重叠在一起。
就在她读到那个笨拙的女孩又一次弄丢了男主角借给她的围巾时,一片沉静的阴影毫无预兆地笼罩下来,挡住了头顶吊灯暖黄的光线。
安轻羽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失重般往下坠去。她甚至来不及抬头,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只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那只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轻轻地、却无比精准地按在了她膝头那页稿纸的边缘。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安轻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涌向了脸颊,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像一尊骤然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连眼睫毛都不敢颤动分毫。膝盖上稿纸里的字迹在她视线里模糊、跳跃,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那熟悉的、干净的木质气息骤然浓烈起来,将她彻底包围。
那只手的手指微微施力,带着一种温柔的、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那几张承载着她所有偷窥和心慌的稿纸,从她僵硬的膝盖上抽离。
稿纸摩擦着书页,发出清晰的、如同惊雷般的沙啦声。
安轻羽被迫抬起头,视线撞进许墨白的眼睛里。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沙发旁,微微倾着身。图书馆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肩线和干净利落的下颌轮廓。他低垂着眼帘,目光并没有第一时间落在抽走的稿纸上,而是……落在了她脸上。
那眼神沉静得像深潭,却又像蕴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穿透力的热度,直直地落在她因偷看被抓包而瞬间烧得滚烫的脸颊上。他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弧度,不是惯常的温和笑意,反而带着点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某种近乎促狭的兴味
好看吗
许墨白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清晰,如同大提琴的低鸣,在这过分安静的角落里,震得安轻羽耳膜嗡嗡作响。他说话时,那只刚刚抽走稿纸的手并没有收回,修长的指尖仿佛不经意般,轻轻擦过她平放在膝盖上、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背。
她的指尖冰凉,甚至因为角落暖气不足而冻得有些泛红。
他指腹的温度,干燥、温热,带着一种微妙的粗糙感,如同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从那一点被触碰的皮肤窜遍全身!
安轻羽触电般猛地一缩手,指尖蜷得更紧,藏到了身后。脸颊上的热度轰然炸开,一路烧到耳根,烫得她几乎能听到滋滋作响的声音。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垂在疯狂地跳动。
巨大的羞窘感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嘴硬和虚张声势的抵抗。她梗着脖子,避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视线胡乱地落在他手中那几张轻飘飘的稿纸上,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
不…不好看!主角笨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安轻羽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叫什么话!简直是不打自招!脸颊的温度又飙升了一个等级,连带着脖颈都开始发烫。
许墨白静静地听着她毫无底气的指控,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点。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稿纸的事,只是目光在她因为羞恼而涨得通红的耳朵上停留了一瞬。那小巧的耳垂,此刻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在图书馆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他忽然直起身,动作流畅而随意。在安轻羽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抬起手,解开了自己脖颈上那条柔软厚实的烟灰色羊绒围巾。
围巾带着他身体温热的余温,还沾染着他身上那种干净清冽的气息。
下一秒,那条还带着暖意的围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温柔的力道,轻轻地、却又无比严实地裹住了安轻羽的脖颈和冻得通红的耳朵。
柔软的羊毛纤维瞬间隔绝了角落的微冷空气,将他身上残留的体温和气息,密密实实地传递过来。那暖意如此鲜明,如此霸道,瞬间包裹了她,也彻底扰乱了她的呼吸和心跳。围巾的边缘蹭着她的下颌,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尖发颤的痒意。
安轻羽彻底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忘了。只能呆呆地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许墨白。
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替她把围巾掖好,动作算不上多熟练,甚至有点笨拙,但那份专注和不容拒绝的姿态,却让安轻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颈侧皮肤,每一次触碰都像带着火星。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眼,重新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此刻呆滞又慌乱的样子。他嘴角的弧度终于变得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却又无比坦荡的温柔暖意,清晰地落下一句:
笨点好。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不然,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她,那眼神像带着某种魔力,让安轻羽无法移开视线,怎么需要我
轰——
安轻羽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脸颊上的热度瞬间达到了顶点,仿佛下一秒就要蒸腾出白汽。那裹着她的围巾,暖得发烫,像一团有生命的火,紧紧缠绕着她,让她几乎窒息。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在那柔软的羊毛包裹下,烫得惊人。
她猛地低下头,把半张脸都埋进了那带着他气息的、柔软的烟灰色围巾里。围巾的纤维摩擦着鼻尖,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也掩藏了她此刻快要爆炸的心跳和滚烫得无法见人的脸颊。她不敢再看他,只听到自己闷在围巾里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微弱抗议:
谁…谁需要你了……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毫无气势可言。
许墨白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像胸腔的共鸣,带着一种愉悦的磁性。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里那几张稿纸随意地折了折,收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动作自然得仿佛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图书馆的玻璃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彻底暗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寒风中摇曳,映出空气中开始飘落的、细小的白色晶体。
下雪了。
走出图书馆厚重温暖的橡木大门,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凛冽寒风瞬间迎面扑来,像冰冷的刀子刮在脸上。安轻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整张脸更深地埋进那条宽大的烟灰色围巾里。围巾残留的暖意和他干净的气息包裹着她,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严寒隔绝了大半。
许墨白走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他没再提稿纸的事,也没提围巾,只是沉默地走着。雪下得有些急了,细密的雪粒子在路灯的光晕里旋转、飞舞,落在他的黑色大衣肩头和发梢,很快融化成微小的湿痕。昏黄的光线勾勒着他挺拔沉静的侧影,鼻梁很高,唇线微微抿着,下颌线显得有些冷硬。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却并不尴尬。只有脚下踩在薄薄一层新雪上发出的、细碎而清晰的咯吱声,还有寒风掠过光秃秃树枝的呜咽。安轻羽悄悄侧过脸,从围巾的缝隙里看他。雪光映着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他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似乎也攥着什么东西。
这条通往公交站的路,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漫长而寂静。寒风卷着雪沫,无孔不入地钻进衣领袖口。安轻羽裸露在围巾外的手指很快就冻得冰凉发麻,指尖传来一阵阵刺痛的僵硬感。她悄悄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指尖互相搓着,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热量,却收效甚微。
又一阵凛冽的寒风打着旋儿卷过,安轻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身侧的许墨白脚步似乎顿了一下。
紧接着,安轻羽感觉自己那只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左手手腕,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轻轻握住。
那触感突如其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和……奇异的暖意。
安轻羽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身体僵住,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然而,许墨白却没有给她挣脱的机会。他握着她的手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然的熟稔,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将她那只冻得冰凉僵硬的手,拉向他自己,然后——
塞进了他黑色大衣右侧那个宽大而温暖的口袋里!
瞬间,一股强大的暖流包裹住了她冰冷的指尖和手掌!大衣内衬是柔软的羊毛呢,带着他身体熨帖的温度,像一个温暖的小巢,将她的手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那暖意如此汹涌,如此直接,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甚至让她冻得有些麻木的指尖都微微刺痛发麻起来。
安轻羽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轰然烧起,热度隔着厚厚的围巾都清晰可感。她甚至忘了呼吸,只是僵硬地被许墨白牵引着,被动地将手塞在他的大衣口袋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这突然的动作而骤然缩短,手臂不可避免地挨在了一起,隔着厚厚的冬衣,也能感受到彼此身体传来的温热气息。
许墨白依旧沉默着,目视前方,步伐平稳地走着,仿佛刚才那个惊心动魄的动作只是顺手为之。只有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和耳根处那一点点被雪光映照出的、不易察觉的微红,泄露了他此刻同样并不平静的心绪。
安轻羽被他带着往前走,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失重状态。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被包裹在他大衣口袋里的左手上。指尖小心翼翼地蜷缩着,不敢乱动分毫,生怕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然而,大衣口袋的空间毕竟有限。
就在她僵硬地试图调整一下手指的位置时,蜷缩的指尖,意外地触碰到了口袋深处一团柔软的、带着点棱角的纸团。
那触感很轻微,却异常清晰。
安轻羽像被烫到一样,指尖猛地一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
那是什么
稿纸他塞进口袋里的稿纸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昨夜图书馆里他抽走稿纸时指尖擦过她手背的触感、那句好看吗的低沉嗓音、还有他眼中那洞悉一切的光……所有画面瞬间翻涌上来,混合着此刻掌心包裹的暖意,让她心慌意乱,脸颊烫得惊人。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团纸就在她指尖旁边,隔着柔软的羊毛内衬,静静地存在着,像一个无声的秘密。
许墨白似乎察觉到了她指尖那细微的退缩和身体的僵硬。他握着她的手腕,在她大衣口袋里的那只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点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却并没有松开的意思,也没有解释那团纸的意思。他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侧过头,垂眸看了她一眼。
雪光映照下,他的眼神沉静依旧,却似乎比刚才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点询问的意味。
安轻羽慌忙低下头,把脸更深地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因为慌乱而睁得圆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脚下被踩实的雪印。她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开口询问那团纸,只能任由那只被他包裹在温暖口袋里的手,僵硬地悬着,指尖距离那团柔软的秘密,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那团纸的存在感,在狭窄温暖的口袋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安轻羽的指尖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着,又像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着,僵硬地蜷缩在距离那团纸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每一次许墨白迈步带来的细微晃动,都让她的指尖几乎要蹭到那柔软的棱角。每一次细微的触碰,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她心脏骤缩,指尖发麻。
她死死地屏着呼吸,试图忽略那近在咫尺的秘密,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然而,那团纸像一个无声的诱惑,不断地撩拨着她紧绷的神经。它是什么是他写的故事后续还是别的什么那句没说完的笨点好,不然怎么需要我如同魔咒般在脑海里盘旋。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离站台,将漫天飞雪和昏黄的路灯抛在身后。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湿漉漉的雪水和乘客身上各种复杂的气味。安轻羽和许墨白并排坐在车厢后部靠窗的位置。车窗玻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模糊了外面飞速掠过的霓虹光影。
安轻羽的手终于从那个让她心跳失控的口袋里解放出来,此刻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膝盖上,指尖却依旧残留着他口袋里的暖意,还有……那团纸若有似无的触感。她微微侧着头,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模糊流动的光斑,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身旁的人。
许墨白微微仰头靠着椅背,似乎在闭目养神。车窗外的光影明明暗暗地掠过他安静的侧脸,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线。那条烟灰色的围巾依旧严实地裹着她的脖颈,暖意融融。他大衣的衣角随意地搭在两人座位之间的空隙上,距离她的腿很近。
安轻羽的目光,最终落在他大衣右侧那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上。
那团纸……就在里面。
公交车一个转弯,车身微微倾斜。许墨白放在腿上的手,随着惯性轻轻滑落,垂在了身侧,指尖恰好搭在了他大衣口袋的边缘。
安轻羽的心猛地一跳。
就在她以为他要伸手进口袋时,许墨白却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并没有去碰口袋。他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
安轻羽悄悄地、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点。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试图让混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车子又平稳地行驶了一段。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嗡鸣和暖气口吹出的风声。安轻羽的眼皮开始有些发沉,昨夜没睡好的困倦感被车内的温暖包裹着,渐渐袭来。
就在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摇摇欲坠时——
身旁的许墨白似乎动了一下。
安轻羽瞬间清醒,警惕地竖起耳朵。
她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纸张被揉捏的窸窣声。很轻,很短促,在车厢的噪音里几乎微不可闻。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拿出那团纸了他在看
安轻羽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调动起来,捕捉着身旁的动静。她不敢转头,只能僵硬地维持着看窗外的姿势,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了两人座位之间那狭窄的空隙。
几秒钟后,她感觉到许墨白的手似乎离开了口袋边缘。
然后,一样轻飘飘的东西,带着一点微弱的空气扰动,极其自然地、仿佛无意间滑落一般,掉在了她紧紧并拢的膝盖上。
安轻羽猛地低下头。
膝盖上,安静地躺着一小团被揉得有些皱的稿纸。
正是她指尖在口袋里触碰过的那团!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安轻羽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带着裹着围巾的脖颈都开始发烫。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
他……他是故意的!他发现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巨大的羞窘感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慌乱瞬间将她淹没。她像一只被猎人精准瞄准的猎物,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车厢里依旧喧嚣,暖气呼呼地吹着。身旁的许墨白却仿佛对这小小的意外毫无察觉。他依旧安静地靠着椅背,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真的睡着了。只有他那搭在腿上的手,几根手指似乎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
安轻羽死死地盯着膝盖上那团皱巴巴的纸,像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无声的挑衅,一个……等待她开启的秘密。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把这团纸塞回给他,或者干脆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然而,一种更加强烈、几乎无法抗拒的好奇心和某种隐秘的渴望,却像藤蔓般缠绕住她,让她鬼使神差地、颤抖着伸出了手。
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终于触碰到了那团柔软的稿纸。
她飞快地、做贼似的将它抓进手心,紧紧攥住。纸张皱起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痛感的真实。
她再次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许墨白。他依然闭着眼,侧脸的轮廓在车窗流动的光影里显得平静而安然。
安轻羽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点尘埃的味道。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在掌心展开了那团被揉皱的稿纸。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震得她指尖发麻。
稿纸被展开,熟悉的蓝黑色墨水字迹映入眼帘。字迹比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些更加潦草随意,带着一种未加修饰的即时感,像是思绪的自然流淌。
安轻羽屏住呼吸,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字句。前面几句被揉得有些模糊,辨认不清。她的视线跳过那些模糊的字迹,落在了最后几行清晰的字上。
那字迹清晰地写着:
……她总偷看我,像只谨慎的猫,以为藏得很好。
指尖猛地一颤。
下一句:
其实我早把心跳,
纸团在这里被揉皱,墨水的痕迹有些晕开。
最后一句清晰地定格在纸页末尾:
……藏进每个她路过的书架转角。
车厢的喧嚣在瞬间被彻底抽离。
安轻羽的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声,还有那如同擂鼓般、疯狂撞击着胸腔的心跳。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滚烫的星子,带着灼人的光,狠狠地砸进她的眼底,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
她总偷看我……像只谨慎的猫……
其实我早把心跳……藏进每个她路过的书架转角……
原来……原来他都知道!每一次她在书架后自以为隐蔽的窥探,每一次假装不经意路过他常坐的位置,每一次目光相遇时她仓惶的躲闪……她所有那些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心事,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
巨大的羞窘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脸颊烫得像是要燃烧起来,连带着裹在围巾里的脖颈都沁出了细密的汗。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垂在疯狂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那滚烫的秘密。
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稿纸,脆弱的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想立刻把它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最深处,或者干脆扔出窗外,让这让她无地自容的证据彻底消失!
然而,就在她指尖用力,想要揉皱那页纸的瞬间——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覆在了她紧攥着稿纸的手背上。
安轻羽浑身剧震,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
许墨白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侧着身,面向她。车厢顶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深邃的眼底,那里翻涌着复杂的光——有被撞破心事的赧然,有等待审判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不再隐藏的、近乎灼人的坦诚和温柔。他的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清晰地泛着红。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因为羞窘而烧得通红的脸颊上。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带着熨帖的温度,几根修长的手指微微收拢,将她冰凉颤抖的手连同那页写满秘密的稿纸,一起包裹在他温热干燥的掌心里。
那包裹的力道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地定在了原地,也阻止了她想要毁灭证据的动作。
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前被围巾蹭乱的碎发,带着一种雨后青草般的干净气息。声音压得极低,混在车厢的噪音里,却清晰地落进安轻羽的耳中,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沙哑温柔:
冷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被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上。
安轻羽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片温柔而坦荡的星海,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感受着手背上那坚定而温暖的包裹。车厢的摇晃,窗外的飞雪,周围的喧嚣……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攥着稿纸的手指,在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下,极其细微地、试探着,放松了一点点力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
脸颊依旧滚烫,心跳依旧疯狂,然而那片席卷而来的羞窘海啸之下,却悄然涌起一股暖流,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隐秘的甜意,缓缓地流淌过心尖。
许墨白的嘴角,在她摇头的瞬间,无声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而温柔的弧度。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几根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力道,轻轻地、又无比坚定地,摩挲了一下。
那页承载着心跳秘密的稿纸,依旧被两人交叠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