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哲把车停在陈默公寓楼下,这辆黑色奥迪A6他开了五年,保安早已认得,不会多问。
乘电梯上楼时,他顺手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包玉溪,陈默常抽的牌子。
敲门三下,停顿,再两下。
门很快开了,陈默穿着居家服,头发微乱,眼镜架在鼻梁上,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
“来了。”陈默侧身让他进门,语气平常得像在办公室打招呼。
秦哲把烟扔在玄关柜上,弯腰换拖鞋,那双深蓝色的,他专属的拖鞋,已经在这放了很多年。
客厅的投影仪亮着,正在无声播放他们公司最新制作的网剧样片。
茶几上散落着几份艺人合约和分镜脚本,旁边是两杯喝到见底的冰美式。
“《后日之花》的后期预算超了,”陈默重新戴上工作眼镜,调出电脑里的报表,“特效部分比原计划多了37个镜头。”
秦哲解开西装扣子,随手拿起一份艺人档期表:“让林导把文戏部分剪紧一点。”他的指尖在某位流量小生的名字上顿了顿,“或者跟王经纪谈谈,看他艺人能不能补拍两天。”
陈默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剪辑时间线:“现在改的话,播出平台那边...”
“我明天亲自去谈。”秦哲松了松领带,目光扫过屏幕上男女主角的对戏镜头。
那是他们公司新捧的小花,演技生涩但片酬惊人。
厨房飘来饭菜香,秦哲抬头:“你让饭了?”
陈默头也不抬:“外卖,楼下新开的那家,记得你爱吃他们家的红烧排骨。”
秦哲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起身去厨房拿筷子。
冰箱上还贴着几年前他们高中通学聚会的合照,被磁铁固定在一个角落,已经有些泛黄。
厨房的碗筷消毒柜嗡嗡作响。秦哲刚拿出餐具,陈默的声音从客厅飘来:“对了,你老婆怀上没有?”
“别这样叫她。”秦哲端着饭碗的手一紧,米粒粘在了指节上。
虽然赵荔宁确实是法律承认的妻子,但他当初不过是拗不过母亲以死相逼。
试管、结婚,都只是为了给老太太一个交代。
陈默嘴角翘了翘。他们从高中就在一起,秦哲除了那个公开的身份,对他向来百依百顺。
“你最近少来我这儿,”陈默夹了块排骨,筷子尖在米饭上戳出个小坑“要是她起疑心怎么办?再说了,你又不碰她,万一她...”
秦哲扒饭的动作突然僵住。
人总是这样,自已心里有鬼,看谁都像贼。
但眼下他还需要赵荔宁配合,至少在她完成“任务”前,绝不能出岔子。
.
车窗外路灯的光晕时明时暗,赵荔宁的脑袋随着颠簸一点一点滑落到李知夏肩头。
昏黄的光斑掠过她颤动的睫毛,像小锤子敲着他心脏里那个尘封已久的角落,那片本以为早已荒芜的地方,竟又蠢蠢欲动地冒出芽来。
目光不受控地落在她微张的唇瓣上...
他突然别过脸狠咬后槽牙。李知夏你他妈疯了吗?这可是别人的老婆!
说不清是恼怒还是燥热,他猛地将人推开。赵荔宁软绵绵歪向另一边,依旧醉得不省人事。
“要吐加五百啊!”司机从后视镜瞪他们,“搂稳了别晃!”
李知夏依旧盯着窗外,冷声道:“吐了给你一千。”
司机顿时喜笑颜开,甚至暗暗祈祷这女人最好真吐出来,哪怕干呕几声他都有理由要钱……
于是他使出浑身解数,把车开得左摇右晃,像在演《速度与激情》。
可惜后座的女人依旧毫无反应。
没了依靠的赵荔宁脑袋随着颠簸“咚”地撞上车窗,疼得直皱眉。
眼看又要撞第二下,李知夏猛地伸手护住她的头冷冷道:“不想被投诉就给我开稳点。”
司机讪讪一笑,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座的男女,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弧度:“小伙子,想抱就大大方方抱呗,人都醉成这样了...”
“关你屁事。”李知夏一把将赵荔宁的脑袋按回自已肩上,手指却僵硬地悬在半空,最终只虚虚扶着她肩膀,“看你的路。”
这原本只是个临时起意的邀约。
李知夏想着,若是见到被婚姻磋磨成怨妇的赵荔宁,听她醉醺醺地哭诉后悔,或许就能证明:看,这就是不选我的下场。
可她现在安静地靠在他肩上,呼吸均匀。
没有抱怨,没有哭闹,甚至连一句“过得不好”都没说出口。
那些准备好的炫耀说辞突然变得可笑。他盯着车窗上自已模糊的倒影,第一次觉得自已像个卑鄙的混蛋。
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此刻化作细密的蛛网,无声地缠住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赵荔宁确实酒品极佳。
不吵不闹不吐,乖得像只蔫巴巴的兔子。
下车时她顶着一张绯红的脸,强撑着眼皮道谢:“谢了,我自已能回去。”
“你行?”李知夏挑眉。
“当然!”
她当即歪歪扭扭走起直线,仿佛这是醉鬼界的防伪认证。
结果没两步就踉跄着往前栽,被李知夏一把捞进怀里。
她惊呼一声,突然悬空的失重感让记忆闪回童年,父亲去世后,再没人这样抱过她了。
鼻尖猛地发酸,她急吸口气把眼泪憋回去。
“怕你老公看见?”头顶传来李知夏的声音。
赵荔宁摇摇头。
那人此刻怕是正搂着小情人快活,哪会在意她?
想到结婚三年还是完璧之身,连让试管时医生惊讶的目光都像在凌迟。
电梯很快停在了她家的楼层。
原本强忍的泪水突然决堤,赵荔宁慌忙用手捂住脸,可温热的液L还是不断从指缝间溢出。
要是爸爸还在的话...
他一定会揉着她的头发说:“宁宁别怕,离婚回家,爸爸养你。”
说不定还会抄起擀面杖去找秦哲算账。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要是”?那个总爱把她扛在肩头的高大身影,早在她十岁那年就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永远消失了。
李知夏轻轻将她放下,只见她突然捂住双眼蹲了下去,单薄的肩膀在走廊灯光下微微发抖。
巨大的悲伤将她掩埋,李知夏有些不知所措,可心也随即跟着颤抖而后像似某一块缺了一口…被大风呼呼灌入。
突如其来的抽泣不言而喻,验证了走廊那些话全部都是真的。
他蹲下颤抖的抚着她的肩膀:“别哭了。”
这一声别哭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赵荔宁突然抱住眼前的人,像似被洪水冲走的人,突然抓住了枯木,抱的死死的一刻也不舍得松开。
她的眼泪在他颈窝处滑落,如此的温热,又像似一把把温暖的的尖刀,像势必要把此刻的他凌迟处死。
想环抱住她的手停在半空,只能哑哑的说出一句:“离婚吧!我娶你。”
听见这句话的赵荔宁止住了哭声,抬着水汪汪的眸子,一下子破涕为笑了。
“你才二十岁拿什么娶我?”
是啊,二十岁,一个还在学校的大二学生,法定结婚年纪都没到。
“我有钱...你和他离婚,等我到法定年纪……”
赵荔宁低头笑了,这小子又说了当年一样的玩笑。
可她明白,就算是自已离婚,也绝对不想再进入婚姻。
不想再被婚姻束缚自已,她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当然生一个宝宝也是她的梦想,新闻里有好多女生去外国买j生子的,到时侯她也可以选一个大眼睛双眼皮的帅哥当孩子的爸爸。
见她又把自已的话当小孩子的玩笑,李知夏有些急了:“我说的是真的。”
赵荔宁的笑声突然卡在喉咙里。
她抬手抹去眼角残余的泪水,强撑出一个微笑:“李只夏,你才二十岁,你该在学校找一个女朋友,好好谈一场校园恋爱。而不是和我这种有夫之妇说出这种话……”
“你回去吧!”她攥紧钥匙转身开门,刻意避开他碎发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钥匙刚插进锁孔,一股大力突然将她拽进漆黑的客厅。
手腕被钳制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醉意瞬间消散。
“李知夏!放开我……”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男人粗重的呼吸声近在耳畔。
“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固执的,带着一丝委屈的声音,在黑暗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赵荔宁哑然。
她早已过了相信承诺的年纪,更何况自已这滩烂泥,何苦拖人下水?
僵持间,一个不容抗拒的拥抱骤然收紧。
她刚要开口,唇瓣就被堵住...
黑色奥迪A6驶入地库时,秦哲瞥见副驾上的YSL礼盒。
突然想起陈默在专柜推眼镜的样子:“196号,你老婆肯定喜欢。”
26楼的电梯按键亮起,他下意识擦了擦衬衫领口,那里还沾着刚刚陈默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