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冻毒
闭门密室下yan家各员一个接一个迸发宣泄而出的压抑心境、浓烈情绪,卸下过往武装跟自欺欺人的表象,来到沸腾毒发的火点。
一直以来带领家族的当家领系、恶鬼与夜叉,共伴羽翼下保护的雏鸟,最终由一人发出临界怒吼,同时,脆弱雏鸟其中之一,连同掌掴於未来夫君脸上那清脆震响,带来缓熄yan炎,看似凝结浓缩亦是绽放开後又坍缩的冰露。
尽管yan孙炙试图阻止眼前将可能再也无法复原──「家」的破碎崩解,然同为毒发的心绪,还是使其不受控的做出以剑抵在自己孙子颈脖这种过去不曾想过,也自认根本不该上演的荒谬景象。
荒谬只会从最初的荒谬衍生而出。现在去追究因不速之客而起,或是yan家自己早就种下的因似乎已不是重点。
过去本来就存在,众人隐隐察觉跟知道的问题沉痾已具t浮上台面,表象和乐、自我说服、压抑妥协,顾及全局、忽略自我的荒谬无疑是此刻爆发的主要原因,眼下再也无法逃避必须解决。只有面对不面对问题的问题,以及思考「问题」本身该如何妥善圆满,才能使这个家继续走下去。
即便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就此留下疙瘩,还是得迎接新局,甚至咬牙的继续下去。
──不,假如重新来过跟继续坚持这个家的「圆满」真的会带来所有人又或者是某些人的痛苦,那是否还有强求的必要?
或许,追求圆满跟和谐本身,就是问题跟痛苦的根源。
冰露,不,晶莹的冰泪,不只掠过yan少庭面前,它也为毒发的yan家其他成员稍微缓和情绪并使失控的脑袋冷静下来。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家隐毒根源,但至少仍争取到尚能挽回g0u通的空档。
&家孙妻眼泪依旧不停滑过脸颊,手跟身t隐隐颤抖。
看得出来,她就算突破x格跟心理屏障向未婚夫挥出巴掌,却还是试图在压抑。
果然要一时半刻解开长久以来套在身上的枷锁是不可能的,值得赞许的是她还是做出且做到了。
实际上这个巴掌也是首次忍无可忍的抵抗,不光是针对yan少庭个人,也针对带回跟接纳自己的这个家。
「小薰?」
气氛温度骤降後率先出声的是yan母。不久前闻言儿子对父母赋予r0u身的愤慨,失望、悲伤以至於後来毒发气急攻心差点要用拳脚送走亲儿子的她,现在如梦初醒。面对前所未有的情况脑回路还没办法转换过来,只能呢喃出未来媳妇的小名,接着像意会到什麽,赶紧又查看因气血紊乱吐了一地的nv儿。
「先让煜琳去休息吧,这画面对一个小孩子太难看也太残忍了。」
现任当家不忍看孙nv的惨状,只瞥了一眼下达指令。只不过当他想收回前一刻法器抵在成魔之孙颈脖上的错误时,却发现对方竟像方才反抗父亲那般,抓住了剑身。
「少庭,你还打算继续闹吗?」
沉稳警戒的喉音出自坐在床沿的爷爷,脸部仍残留疼痛与红肿,总算是回归「人形」的书生没有和他对上目光,反而是转向另一个人。
「左凌薰,你是什麽意思?你打我巴掌是什麽意思?」
尽管没有前不久的狂态,但yan少庭此话一出更胜过缓熄yan炎的妻泪。对方见状不禁颤抖加剧,身心彷佛坠入冬日冰湖。
几乎可不计直呼自己全名次数的未来丈夫,带来彻骨颤栗。它是压垮神的冷漠、质疑跟不解,以及正酝酿着想伤害自己的意图。
果不其然,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刹那,yan少庭放开剑刃、扑向小薰,可惜没有得逞,yan孙炙马上朝其肩膀踢上一脚,预备当家则把未来媳妇拉起,保护在身後。
与此同时,小薰与yan煜琳一样出现气血紊乱的反胃感,只是她强忍下来了。
岂料yan少庭没有因这一脚就此作罢。好不容易回归ren的他再次魔现,如野兽般跳起,这次yan孙炙来到面前,立刻剑指快速笔划按压在对方x口跟额头上,野兽顿时一惊、双眼瞪大,整个人一愣也停下了动作,终於目光恶狠狠转移到面前老道士上。
「你做了什麽?」
「没做什麽。我反倒想问你想做什麽。少庭,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吧?你也很清楚现在自己根本就没有被附身。所以我问你,你想做什麽?殴打你的家人,你未来的妻子吗?还是你连我都想打?」
&少庭伸出的一只手仍然还悬着,方才yan孙炙明显施展什麽术法的行为,使其受到一gu无形力量的束缚。
「你没做什麽我会没办法动?」
「哼!少庭,我只能说一切都还是你自己的心魔所致。不对,是我们在场所有人都一样。也该是真正来面对问题的时候了。这本来就是这场闭门会议的其一目的,不然这个家就快瓦解了。」
「没什麽好谈的了!反正不接受那个h师傅的提案,我们全家都活不过三天期限!你们就像当初牺牲我一样,这次牺牲掉煜琳,换取我们所有人的超脱……不,这是连煜琳都可能超脱成仙的结果,yan家的问题现在就让一个外人来帮我们解决──」
&少庭一边激动说道,再一次道出自身愿望、为了yan家圆满未来,跟宣泄对妹妹愤恨,然而不经意越过祖父的视线所见情景,让他突然震惊语塞。
他没想到数秒前受对方给予面子、自尊、jg神跟r0u身痛处而激出本能般愤怒冷语的反馈,会这麽快化成重拳反弹回自己身上。并且总算真正使他完全醒觉。
不像受晶莹冰露影响恢复冷静,亦非坠入冬日冷湖的彻骨,是足以将感官跟魂魄都彻底冻结,彷佛再稍微一碰就成冰尘的程度。
跟哀怨、恐惧或愤怒的瞪视不同,左凌薰那双眼睛,不,是连同表情在内此时完全不带任何情感跟灵魂光源正看着自己。
明明前一幕还因为害怕全身颤抖,然而,须臾之间,未婚妻宛若已变成完全没见过也彻底陌生,一具空壳般的人偶。
如此惊异确实使yan少庭醒了,不过依旧还否定所见事实。他拼命想要从那和自己未婚妻长得一模一样名为「左凌薰」的nv孩身上找到任何残存的一丝一毫过往熟悉的痕迹,怎知当他不断想从中回想、挖掘,甚至是想透过四目相交投s出的意识唤回对方,却发现那双b近绝对零度的黑洞眼眸,似乎正把他拉入某种深渊。
同时他竟也因眼前这名就像站在雪原上的nv孩,深陷一gu凄美、绝望与月夜交织,无法自拔的绝美情境里。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yan少庭发出窝囊的尖叫後跌坐在地,并且求生似的往後退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t竟然能动了。
「为什麽?」
狼狈书生这下才知道自己爷爷刚才那些话的涵义。原来画符施予定身术法是假,威吓同时带出潜藏於从小到大心中惧怕,不,是钳制自己的家族、辈分、身分、位阶跟胆怯使他自我限制了行动。杨孙炙口中的「心魔」正是此意。
但是现在的他怎麽可能还会对眼前的家人甚至是这个「yan家」还心生怯意?
明明都已经豁出去了,顶着内心压力,从此跟家人断绝关系的风险,怎麽却感觉只是像在闹脾气一样,单单想获得他人关注呢?
──所以爷爷才问我「还想继续闹吗?」,就当是我引起的一场荒谬剧?不、不!不是的,我才没有在闹!我也不是只为了我自己,是为了这整个yan家!长久以来的毒必须在今天根除才行!可是……我却从一开始就被看破手脚了?还是这gu胆怯是小薰带来的?为什麽连她都要这样看我?
混乱了,冷澈碎心後,yan家长孙进入一种杂乱无章、自我怀疑,连带不久前被现任当家驱逐的软弱、不解、无力、温吞、自卑心魔念想重新回归,正t验世界扭曲变形,连意识都快难以维持的解离状态。
不属於自己、空无一物的渺小,拥有这麽多,却彷佛什麽都没有。
明明豁出去也做了,却只像在原地胡乱挥拳,其实什麽都没打着。也可能根本什麽也不想打。
就像空有皮囊的俗物。
──空有皮囊。
&少庭宛若要溶解的脑袋最中闪过这句清晰无b并带回剧烈痛苦的话,视线也因此拉回现实,重新望向未婚妻。
「小薰……不──」
眼前是仍然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两眼无光、面无表情,雪白如雕俯视着自己的「左凌薰」。而在yan少庭没看见的地方,yan家其他成员则是正无b诧异跟不知所措的面对这个情况。
不光因为看到yan少庭下意识往前爬去,如扭曲烂泥般伸手向小薰求救的画面,在於那同样让yan少庭有这般举措,与此同时间,「左凌薰」颠覆过往众人对其所知之个x跟表现。不带任何感情跟语气抑扬顿挫,传入耳中诉说yan家的隐毒关键核心,以及自己的真正想法。
它无疑也是一场像霜雪般纯白、无月夜晚的黑暗,燎原焦土後的告白。
「真的太难看了,这就是我未来的丈夫吗?你不过是在无理取闹罢了。就像从来没有长大过的小孩。想要用全身力气甚至是暴力恫吓所有人跟我的幼稚男人,或许你跟我,不对,是我们所有人都该清醒了。
毕竟,要说这个yan家里面最可能被可割可弃的应该是我才对。谁叫我从一开始就是被有目的的带来这个家,而且还许配给yan少庭作为未婚妻呢?」
「小薰,别说了。」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想法了。」
果然yan家恶鬼与夜叉是无法放任如此绝对会将眼下yan家彻底推向深渊的话语继续下去,出言阻止并否认,只是其中作为关键人物之一的现任当家却没有开口,眼神更没有看向这名正细数yan家人罪状跟错误的未来媳妇,仅放在持续挣扎向前的yan少庭身上。
「现在没有,但无法否认一开始是有的。」身分回归「左凌薰」的nv孩冷淡回应,接着又说:「当然,当时年纪幼小,双亲早就不知道去向,又被yan家从自己育幼院收养的我没办法左右这样的结果,跟拥有决定权的。是作为孤儿继续留在那里,还是进到yan家後才知道因为自己拥有道学术法能力,要许配给没有这方面能力跟天赋的长孙,其实当下的我很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空洞漆黑的目光总算转移到跟前的未婚夫。
「对於未来的茫然还有弱小的无力,从一开始我就身不由己。在能够自己做决定、学习生存之前,我也得先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少庭,我可不像你拥有宠ai自己的家人……或许过去曾有,但它也已经消失了。我也没有像你拥有对家族的使命感责任,更没有想要做什麽来找到自我认同、被人认同,这些次於活着跟生存的高远理想。所以我会害怕,害怕弱小年幼的我该何去何从,是否有人能作为我的後盾或被我依赖,甚至是认同我,因此最终我就这样稀里呼噜的来到yan家,然後……顺应最圆满跟最好的安排成为你的未婚妻。」
地上的俗物终於抓住了救命稻草,尽管从皮肤传来刺痛冷冽,但他绝对不能放手,他不能失去这根浮木。
就跟,当初的左凌薰一样。
然後,意外的,「左凌薰」蹲下身来了。眼神似乎也正悄悄出现转变。俗物彷佛看到了垄罩圣光的神灵正抚慰着自己。
「家人,我重新在yan家找回家的感觉。尽管我很清楚被带回来的目的,如同利用跟赌注的附属品,我的身分更不可能在这个家拥有任何话语权跟决定权,然而,不可否认,我也像你一样获得了yan家所有人的关ai跟宠溺,让我从一开始的附属品逐渐转变成具备明确身分跟能够平等表达意见想法的家族成员。
即便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这些,这些也不是我一开始想要的,但同样不可否认,从yan家获得的东西,让我从最初的需要变成想要,最终变成必要,并且可以透过自己的能力、力量转换成愿望,守护这些必要下更不可或缺的人事物。」
「左凌薰」话说到此,目光转向不远处同样正看着自己的yan煜琳──她的妹妹。
「原本空有皮囊,毫无所依的我被yan家填满了,也让我从中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那是不管我有没有能力,我都想要且认为一定、至少得跨出去的一步,即便我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人决定。在你yan少庭耳里听来这样的人生或许不可思议,但最少……在获得他人的ai之後,我才知道须更加珍惜这一切,而这份珍惜也包括自己在内,学会试着也ai自己。如此一来,他人也才同样会想要珍惜跟ai自己。」
她收回目光,这次映入眼中的是其他yan家成员,最後停留在现任当家身上。
「当然,我一直都是这麽想也这麽走过来的。如今想要守护yan家的心也没有改变,就算我可能最终还是可能会在什麽情况下被舍弃掉。但yan家收养我、培养我的恩情我此生难忘,只要能够维持yan家的完整的话。
可惜,有些时候作为左凌薰的我还是会跑出来提醒我真正的想法跟内心黑,并且b着我直视它。它也是我的心魔,住在我t内寒冷无b的毒。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就因为这样,我就要说服自己去这麽做吗?诸如此类的声音不时会在我耳旁低语。它虽然能够在yan家的圆满下压抑下来,但其实我早就发现这份圆满,就是悄然注入我们所有人身上的隐藏毒物。」
然後,左凌薰重新俯视脚下的未婚夫。
「以至於今天我才看清、你也看清,自己跟这个家的真实距离。那在名为家,应该要完整又圆满的遮掩庇护下,当自己或他人的真面目出现时,又会是多麽残忍跟绝望。
对吧?我的未婚夫,还有所ai的家人们。我们都很清楚──」
在这个家中,不需要「自己」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