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夏知薇知道,这种体贴背后,是一种隔绝。
他像是一面镜子,映着她想看的模样,却始终冷冰冰、不带温度。
他偶尔夜里会独自开车去郊外。
不是为了散心,只是他想找一个没有回忆的地方,坐一会儿。
他不喜欢在市区。
市区里每一个角落都藏着江云熙的痕迹—某家常去的餐厅,某条曾一起散步的街,甚至连一个红绿灯的路口,都会让他想起她低头系鞋带时的模样。
他以为时间会稀释掉这些记忆,可事实上,它们并未变淡,反而因为重复而愈发深刻。
有时他一个人坐在车里,耳边放着曾经她最喜欢的音乐,歌词明亮温暖,他却仿佛听到她在副驾驶的位置跟着哼唱,那时候她总喜欢唱错一句词,然后笑着看他。
是不是唱跑调了
他那时候会皱眉,嫌她五音不全,现在却连那跑调的声音都无比想念。
他不是没有愧疚。
他甚至愿意弥补,只是已经没有机会。
江云熙离开时没有吵闹、没有责问,她像一个看清了棋局的对手,安安静静地将棋子放下,然后转身离开。
她甚至没有再给他一次争辩的机会。
顾承砚以为,她哪怕狠心,也会回头看他一眼。
可她没有。
她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抽离了。
他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有人陪了。
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因为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属于他了。
他走到书房,推开那扇窗,窗外雨声正紧。
他忽然记起她以前最怕打雷。
有一次夜里雷声大作,她蜷在床头一动不动,明明已经结婚半年,却仍然像个小女孩一样怕到发抖。
他起身抱住她,她一言不发,只是将脸埋在他胸口,手指扣紧他的睡衣。
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可他终究没能保护好她。
他关上窗,转身坐回沙发,双手垂在膝头,背脊微微弯着,像一个失了魂的人。
而江云熙在千里之外的疗养院,正坐在手工教室里,陪孩子们缝最后一个布偶。
她穿着一件浅米色毛衣,袖口挽到手肘,针线在她手中游走,灵巧而有序。
孩子们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讨论颜色和眼睛的位置。
江老师,这只小狗是送给你的吗
不是哦,是给你妈妈的!
她笑着说。
但如果你想,我明天可以多做一只!
那我要蓝色的耳朵,红色的尾巴,好不好
当然好!
她低头继续缝合布偶的背部,唇角含着笑,眼中却不自觉泛起一层浅浅的雾。
她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简单,真实,不需要谁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也不需要谁的感情来支撑。
她曾经爱过,疼过,恨过,最后放下。
那是一场与自己和解的过程,而她,已经走过来了。
夜色渐浓,疗养院的孩子们一个个被护士带回病房休息,走廊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江云熙收拾好今天手工课的材料,把未完成的布偶一个个装进小竹篮,顺手将桌上的画笔收拾整齐。
她的动作不快,却极有条理,每一个角落都细致处理得体,就像她对生活的态度—安静,不慌不忙,不再追逐任何虚妄的承诺。
她轻轻拉上教室的门,沿着走廊慢慢朝阳台走去。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乱了她额前的发。
她站在栏杆边,望着远方山影重叠的黑暗,指尖缓缓摩挲着手心里握着的一枚小纽扣,那是一个孩子今天做布偶时遗落的。
一个不起眼的纽扣,在她手里却被她紧紧握着,像握住了那段属于自己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