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以母爱为主题写短篇,希望大家能静下心来看一看,可以给笔者一些建议。谢谢了!
林薇接到那个电话时,正焦头烂额地陷在一份至关重要的项目企划案里。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只有她头顶的一盏灯惨白地亮着,映照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手机屏幕突兀地闪烁,是老家县医院的号码。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比窗外的冬夜更冷。
喂妈
她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薇薇吗我是你张姨。
电话那头是母亲多年的老邻居,声音急促,背景是医院特有的嘈杂,你快回来一趟!你妈…你妈情况不太好,刚才突然晕倒在家,送到医院了,医生说要家属赶紧过来!
晕倒怎么回事严重吗林薇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感到一阵眩晕,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桌面。
医生说是…是脑出血,很凶险…还在抢救,你快回来吧,怕…怕晚了…张姨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未尽的恐惧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林薇。
我马上!我马上订票!
林薇的声音变了调,她甚至来不及挂断电话,手指已经痉挛般地在订票APP上滑动。凌晨,没有直达的高铁,最快的一趟是清晨六点多的动车,还需要中转。她几乎是闭着眼睛付了款,抓起椅背上皱巴巴的外套,像逃一样冲出办公室。电脑屏幕还亮着,那份关乎她升迁的企划案,此刻显得无比荒谬和渺小。
在飞驰的出租车上,窗外的城市光影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色块。林薇的脑子一片混乱,各种念头疯狂撕扯。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半年前还是母亲节那次匆匆吃了顿饭就走了母亲在电话里总是说:我没事,好着呢,你工作忙,别总惦记家里,来回跑多累啊。她也就真的信了,心安理得地沉浸在都市的快节奏里,追逐着那个叫做成功的影子。母亲抱怨过头晕吗好像提过一次,说最近老是有点迷糊,她还以为是年纪大了的正常现象,只是叮嘱了几句多休息,按时吃药,转头又被工作电话打断。
悔恨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为什么总以为还有时间为什么总把最亲近的人排在待办事项的最后一位
漫长的旅程成了一种煎熬。动车在冰冷的轨道上疾驰,窗外的风景从灰蒙蒙的城市变成萧瑟的田野。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让林薇的心悬到嗓子眼。她不停地看时间,不停地刷新手机,祈祷着张姨能发来一点好消息。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工作信息,没有任何来自老家的音讯。这沉默比任何坏消息更让她恐惧。
终于,在下午三点多,林薇风尘仆仆、几乎是跌撞着冲进了县医院那充斥着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走廊。张姨红肿着眼睛迎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双手冰凉而用力。
薇薇…你总算到了…
张姨的声音破碎不堪,你妈…她…她没挺过来…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医生尽力了…
轰的一声,林薇感觉整个世界在她脚下崩塌了。她听不见张姨后面的话,看不见周围人来人往。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被张姨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挪到了那个冰冷的病房门口。白色的床单覆盖着一个瘦小的轮廓,那轮廓陌生又熟悉,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她推开搀扶,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到床边。颤抖的手,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掀开了那层隔绝生死的白布。母亲的脸露了出来。苍白,瘦削,眼窝深陷,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平静和彻底的松弛。仿佛卸下了一生的重担,也仿佛……凝固了长久的等待。
妈……
一声破碎的、不成调的呼唤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血的味道。林薇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水磨石地上。额头抵着坚硬的床沿,身体蜷缩成一团,无法抑制的呜咽和嚎啕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来,撕心裂肺,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像是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呼啸着灌进穿堂的冷风,带走了她所有的温度。
我回来了…妈…我回来了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抓住母亲冰冷僵硬的手,徒劳地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那双手,曾为她梳过辫子,做过饭菜,在她生病时温柔地抚摸过她的额头。如今,它们冰冷地躺在那里,无声地宣告着永远的诀别。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我该多陪陪你的…我该早点发现的。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模糊了视线,也冲刷着她迟来的、锥心刺骨的悔恨。她一遍遍地重复着道歉,仿佛这样就能唤醒沉睡的母亲。病房里只有她悲恸欲绝的哭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漠然的风声。
葬礼在一种压抑而仓促的气氛中完成。林薇像个游魂一样处理着一切,麻木地接待亲友,麻木地听着那些千篇一律的安慰。她的心,在那个跪倒在病床前的瞬间,就已经被掏空了。
回到母亲那间熟悉又空荡的老屋,每一件物品都仿佛带着母亲的温度和低语。悲伤像潮湿的苔藓,在寂静中疯狂滋生。她需要整理母亲的遗物。打开那个陪伴了母亲大半辈子的老旧五斗柜,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母亲的衣物,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和阳光晒过的气息。
在最底层抽屉的最里面,她的手触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不是相册,也不是什么贵重的首饰盒。拿出来一看,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磨损的饼干铁盒。
林薇的心莫名地心跳加速。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没有存折票据。只有一沓东西,用一根褪色的橡皮筋仔细地捆着。
她解开橡皮筋。
是一张张火车票。或者说,动车票。厚厚的一摞。
她颤抖着手,一张张翻看。票面上清晰地印着出发地:她工作的那座繁华都市。目的地:老家这个小小的县城。日期,从近两年,一直追溯到……她猛然停住。
最下面那张,日期是:2018年11月3日。
林薇的呼吸停滞了。
2018年11月3日。那是她毕业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利用年假独自出国旅行,去的是她向往已久的北欧。她记得很清楚,临行前,母亲在电话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玩得开心点,注意安全。
语气里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失落。当时的她,正沉浸在即将远行的兴奋中,完全没有在意。
原来,母亲在那个时候,就买好了来看她的车票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母亲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还是想在她出国前见一面最终为什么没有成行是怕打扰她筹备旅行还是……母亲自己身体不舒服,却选择了隐瞒
林薇的手指死死捏着这张已经微微泛黄、边缘有些磨损的车票。票面上,母亲的名字安静地躺在那里。这张票,是无效的、过期的。它从未被使用过,静静地躺在盒子里,躺了整整五年多。
她继续翻看上面的车票。时间越靠近现在,车票越新。但无一例外,都是无效票。有的日期是她临时被公司安排出差;有的是她和朋友约好了短途旅行;有的是她告诉母亲这周末要加班,项目赶进度;甚至有一次,她只是觉得太累了,想在家躺两天……
每一张车票,都对应着一个母亲精心计划却最终无声取消的探望。每一次取消的背后,是她一次不经意的拒绝或忽略。母亲从未抱怨过,只是在电话那头,用她一贯温和甚至带着点歉意的声音说: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正事要紧。我这边都挺好的,别担心。等你有空了再说……
等你有空了再说……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回荡在林薇的耳边。母亲一直在等,等女儿有空的那个时刻。她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思念和期盼,像一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生怕给女儿添一点麻烦。她把那份沉甸甸的、无处安放的想念,化作一张张永远不会启程的车票,珍藏在最深的角落里。仿佛藏起了这些车票,就藏起了那份可能会打扰到女儿的思念。
林薇紧紧攥着那一沓车票,薄薄的纸片此刻重如千钧,滚烫地灼烧着她的掌心。她终于明白,母亲那看似永远挺好的背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独守望。她终于明白,那些被她轻易推掉的下次,是母亲用生命尽头都无法再企及的奢望。
冰凉的泪水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那些承载着无数个落空期盼的车票上,晕染开一片片深色的、绝望的痕迹。她佝偻着背,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脸深深埋进膝盖。这一次,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那沉默的恸哭,比之前任何一次嚎啕都更加撕心裂肺,充满了迟来的、无法弥补的、足以将她彻底淹没的悲恸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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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老屋里,时间仿佛凝固了。林薇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因为无声的剧烈抽噎而微微颤抖。那一沓厚厚的、无效的车票,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掌心,更烙在她的灵魂深处。每一张薄薄的纸片,都承载着一个母亲无声的呼唤和一次次落空的期盼。它们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窒息。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近乎贪婪地、一张张地辨认着车票上的日期,试图在记忆的尘埃里搜寻对应的片段。
2019年4月12日:那天,她刚升职,部门为她庆祝,在一家高级餐厅喝到微醺。母亲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薇薇,这周末天气好像不错……她当时正被同事的恭维声包围,随口敷衍:妈,这周末不行,刚升职事情特别多,下周吧,下周一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是母亲故作轻松的声音:好,好,工作要紧,你忙你的,注意身体。
她甚至能想象母亲放下电话后,默默将这张已经买好的车票收起的样子。原来,母亲的天气不错,是她精心挑选的、想要来看女儿的日子。
2020年10月1日:那是疫情后第一个长假,她迫不及待地和男友飞去海南度假,朋友圈里晒满了阳光沙滩。母亲只在微信上发了一条: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她回复了一个笑脸,再无下文。而这张静静躺在盒子里的车票证明,母亲是多么渴望在那个举国团圆的日子,能和她唯一的女儿一起吃顿饭,哪怕只是在家里简简单单地包顿饺子。她却在千里之外,享受着诗和远方。
2021年7月18日:她记得那个周末,因为前一天晚上加班到凌晨,她关了手机,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看到母亲的两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解释:妈,昨天累坏了,睡过头了,有什么事吗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连忙说:没事没事!就是想你了,听听你的声音。你多睡会儿,休息好最重要。她当时只觉得母亲有点啰嗦,却没听出那声音里的虚弱和强撑。这张车票上的日期,正是那个她酣睡的周末。母亲是不是在身体不适的时候,依然鼓起勇气买了票,最终却因为不想打扰女儿难得的休息,而选择了独自忍受病痛
日期越近,林薇的心就越像被凌迟。那些被她轻易抛诸脑后的下次再说、等我有空、太累了改天吧,每一个轻飘飘的借口,都对应着一张母亲珍而重之收藏起来的、承载着巨大失望的车票。母亲的爱,是如此的卑微又如此的坚韧,像墙角顽强生长的苔藓,不声不响,却浸透了生命的苦涩。
妈……
一声破碎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带着血淋淋的绝望,您怎么这么傻……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您骂我啊!您打我啊!您为什么不逼我回来。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挂着的母亲遗像。照片里的母亲,笑容温和,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一种…一种近乎讨好的包容。就是这种眼神,让她心安理得地忽略了一次又一次!她像疯了一样冲过去,想质问照片里的人,可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相框时,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更汹涌的泪水无声滑落。
几天后,浑浑噩噩的林薇开始整理老屋,准备离开这个让她痛彻心扉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母亲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悲伤。她麻木地将母亲的衣物打包,准备捐赠。当她把最后一件母亲常穿的旧毛衣放进箱子时,一个硬物从口袋里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是一把钥匙。一把小小的、有些锈迹的黄铜钥匙。
林薇怔住了。这把钥匙她从未见过。它太小了,不像房门钥匙,更不像抽屉钥匙。母亲把它藏在贴身的毛衣口袋里做什么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混乱的脑海。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那个放着饼干盒的五斗柜旁,疯狂地摸索着柜子的每一个角落。抽屉底部没有。柜子背面没有。她焦躁地拍打着柜身,忽然,指尖在柜子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凹陷处,触到了一个微小的锁孔!
那个锁孔是如此之小,如此之隐蔽,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被发现!母亲把秘密藏得如此之深!
林薇颤抖着,将口袋里掉出的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小心翼翼地插进了锁孔。严丝合缝!轻轻一拧,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五斗柜内侧的一块薄木板竟然弹开了!
里面是一个狭长的、扁平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只有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自封袋,里面装着几缕细软的、微微发黄的头发。旁边贴着一张小小的、字迹娟秀的标签,上面写着:薇薇周岁剃下的胎毛。软软的,像小猫咪。
第二样,是一封没有信封的信。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笺上,是母亲那熟悉而略显无力的字迹。
林薇的心跳如擂鼓,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颤抖的手,缓缓展开了那封信。
薇薇,我的宝贝: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大概已经不在了。别哭,宝贝,妈妈最怕看到你哭了。
这个暗格,还有那些车票,是你张姨都不知道的秘密。妈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妈知道你很忙,压力很大,妈这点小病小痛,还有这点没用的念想,实在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你每次在电话里说累,妈的心就揪着疼,恨不得能替你分担一点,可妈老了,没用了,只能尽量不拖累你。
那些车票……傻孩子,别太自责。妈知道你心里是有妈的。每次妈说要去看你,你虽然没空,但电话里听着你的声音,妈就高兴,就觉得离你很近。买张票,就像是给自己一个盼头,想着万一我闺女突然有空了呢
看着票上的日期,就好像离见到你的日子又近了一天。虽然……虽然最后都没去成,但光是想想能去看你,妈心里就亮堂好几天呢。
妈的身体,自己知道。头晕得越来越频繁,眼前也总是发黑。那次跟你张姨提了一嘴,她硬拉着我去检查,结果……不太好。医生说的那些词儿妈也记不清,就知道脑袋里的血管怕是撑不住了。妈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怕你放下工作跑回来。妈知道你那个项目很重要,熬了那么久,就差最后一步了。妈不能耽误你。妈想着,再等等,等你忙完这一阵,等妈感觉好点了。
唉,现在看来,妈是等不到了。
薇薇,别怪妈妈瞒着你。妈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你这么个女儿。看着你在外面闯荡,有出息,妈打心眼里高兴。妈只是……只是太想你了。有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就特别想你小时候,扎着两个小辫子,追着妈后面喊:妈妈抱抱的样子。你的胎毛妈一直留着,摸着它,就像摸着小时候的你,软乎乎的,心都化了。
妈走了,你别太难过。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总熬夜。工作再重要,也没身体重要。遇到合适的、疼你的人,就成个家,别总是一个人硬扛。妈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妈就放心了。
抽屉里的饼干盒底下,妈给你留了点钱,不多,是妈这些年攒下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别嫌弃,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的宝贝女儿,妈永远爱你。下辈子,咱们还做母女,妈一定多陪陪你。
——
永远爱你的妈妈
信纸从林薇手中滑落,无声地飘向地面。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柜门缓缓滑落,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原来,母亲什么都知道!
知道自己的病有多凶险!
知道时日无多!
可她却选择了一个人默默承受,用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女儿的世界,不让她有丝毫分心!
那些车票,哪里是什么盼头那分明是母亲在生命倒计时里,一次又一次绝望的、无声的呼救!每一次买票,都是她在与病魔和孤独抗争中,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想要抓住女儿这根救命稻草!可每一次,都被女儿不经意的拒绝,亲手推开了!
妈——!!!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终于冲破了林薇死死压抑的喉咙,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在空荡死寂的老屋里猛烈地回荡、撞击。她双手死死抓挠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将那颗被悔恨和痛苦彻底碾碎的心脏掏出来!指甲划破了皮肤,留下道道血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都在撕裂!
她以为跪在病床前的那一刻是最痛,她以为发现车票的那一刻是绝望的深渊。可直到此刻,看到这封蘸满了母爱与临终诀别的信,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万箭穿心,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母亲的爱,是深海,无声却浩瀚,包容了她所有的忽视与冷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她着想!
母亲的孤独,是深渊,她独自在其中沉沦挣扎,却始终微笑着对岸上的女儿说:我很好,别担心。
母亲的等待,是酷刑,她日复一日地承受着思念的啃噬和病痛的折磨,却只把微弱的希望寄托在一张张注定无效的车票上!
而她呢她做了什么她用忙,用累,用下次,用那些自以为是的成功,在母亲最需要她的时候,筑起了一道道冰冷的高墙!她亲手扼杀了母亲生命中最后一点微光!
啊——!!!
林薇用头狠狠撞击着坚硬的地板,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她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麻木不仁!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愿意用一切去换回那些被自己挥霍掉的、与母亲相处的时光!她愿意放弃所有的工作、所有的成就,只求能再听母亲唠叨一句,再吃一口母亲做的饭菜,再握一握母亲那双温暖粗糙的手!
暗格里,那几缕细软的胎毛安静地躺在自封袋里,在透过窗户的惨淡光线下,泛着微弱的、陈旧的光泽。那是生命最初的印记,是母亲珍视如命的宝贝。旁边,那封浸透了爱与诀别的信,如同最锋利的刀,将林薇的灵魂寸寸凌迟。
空荡的老屋,只剩下一个女人彻底崩溃、撕心裂肺的嚎啕。那哭声里,是迟来的、锥心刺骨的领悟,是倾尽三江五海也无法洗刷的悔恨,是对那份永远失去的、沉默如山的母爱,最绝望、最无力的祭奠。
窗外的风,呜咽着掠过屋檐,像一声悠长而悲凉的叹息。那张写着2018年11月3日的车票,静静地躺在散落的信纸旁,像一个永恒的、滴血的句点。它和那缕胎毛、那封信一起,构成了一个母亲无声的一生——始于对女儿无尽的爱与期待,终于对女儿无尽的包容与成全,而中间漫长的岁月,写满了被深藏、被辜负的、无声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