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顾衍为他的白月光放我鸽子。
我淡定地撕毁孕检报告,甩出替身合约:每月三百万,买你当替身。
他暴怒砸碎花瓶:你竟敢把我当替身
直到他在我书房发现一张泛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与他七分像,眼角多颗泪痣。
原来...我才是替身
后来我遭人绑架命悬一线,他浑身是血冲进火场。
要死也得先离婚!我咳着血推开他。
他死死扣住我的腰吻下来:休想...我的替身合约是终身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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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纪念日
冰冷的刀叉在指间泛着银光。
精心烤制的牛排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热气。
昂贵的波尔多红酒在醒酒器里沉淀,如同凝固的血液。
餐厅里只有水晶吊灯过于明亮的光,和我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推送的娱乐新闻头条,照片刺眼。
标题是:影后苏晚低调回国,疑为旧情
照片里,顾衍的侧影挺拔,苏晚巧笑倩兮,几乎依偎在他肩头。
他的外套,随意地搭在苏晚的臂弯。
那是我今早亲手熨烫平整的。
侍者第三次悄声询问是否需要加热餐食。
我第三次摇头。
墙上的复古挂钟,指针沉稳地滑过十点。
三周年纪念日的烛光晚餐,男主角缺席得理直气壮。
玄关终于传来电子锁开启的轻响。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一缕淡雅的女士香水味。
顾衍扯松领带,昂贵的手工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
视线掠过餐桌上冰冷的盛宴,落在我脸上,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不是说了公司有事还在等什么。他的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别闹。
嗓音低沉磁性,却冻得人心底发寒。

我抬眼,平静地迎上他深邃却写满疏离的眸子。
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拥有瞬间攫取人呼吸的魔力。
英挺,冷峻,每一道线条都像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
尤其是那双眼睛,沉如寒潭,看久了,几乎能将人的灵魂溺毙。
曾经,我确实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现在,心底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顾总日理万机,我的声音听不出波澜,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放在腿上的手包,连结婚纪念日都抽不开身。
顾衍将西装外套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烦躁。
沈微,他走近几步,居高临下,阴影笼罩下来,你很清楚,当初为什么娶你。
他的目光锐利,带着审视,仿佛想穿透我平静的表象。
因为这张脸我微微歪头,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苏晚
空气骤然凝固。
顾衍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猛地俯身,大手带着怒意钳住我的下巴,力道不轻。
迫使我抬头直视他眼底翻涌的冰冷风暴。
谁给你的胆子提她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淬着寒冰,认清你的位置!
下巴上的痛感清晰传来。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那熟悉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情的唇。
这张脸,曾是我午夜梦回所有的慰藉。
现在,只余下彻骨的讽刺。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最后一丝不该有的涟漪。
在他盛怒的目光中,我没有挣扎。
只是用尽全力,维持着那份摇摇欲坠的冷静。
位置我重复着,声音轻得像叹息。
另一只手,缓慢却坚定地伸进手包。
指尖触碰到两份文件的边缘,冰冷而坚硬。
一份,是几个小时前医院冰冷的诊断结果。
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小小的孕囊图像。
另一份,则承载着我精心策划了数月的退路与反击。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这一秒的抉择,将彻底斩断过去所有的自欺欺人与卑微的幻想。
我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澄澈的、近乎残忍的清明。
手指果断地掠过那份象征着新生命的报告。
毫不犹豫地,抽出了那份薄薄的、打印着整齐条款的合约。
**第二章
替身合约**
啪。
一声轻响,打破了餐厅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份装订整齐的A4纸文件,被我轻轻拍在冰冷的、铺着昂贵桌布的长餐桌上。
纸张边缘,恰好压住了银质餐刀冰冷的锋芒。
顾衍钳着我下巴的手指,力道有一瞬的凝滞。
他沉冷如渊的视线,从我的眼睛,缓缓下移,落在那份文件上。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以及被冒犯的不悦。
什么东西他的声音依旧冷硬,但那份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用了几分力气,挣开了他钳制的手。
下巴上残留着清晰的指痕,隐隐作痛。
我挺直脊背,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指尖点在文件封面上那加粗加黑的几个大字上。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淬了毒的钉子。
——**替身雇佣合约**。
顾衍的瞳孔,骤然收缩。
像是被这五个字烫到,又像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荒谬冲击。
他猛地抓起那份合约。
纸张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哗啦声。
甲方:沈微(以下简称甲方)。
乙方:顾衍(以下简称乙方)。
冰冷的条款一行行映入他紧缩的眼底。
甲方雇佣乙方,作为其情感替代对象。
雇佣期间,乙方需配合甲方,在外维系合法婚姻关系形象。
乙方需按照甲方要求,履行包括但不限于陪同出席社交场合、提供必要情绪价值等义务……
甲方每月支付乙方雇佣费用:人民币叁佰万元整(3,000,000.00)。
雇佣期限:自双方签字之日起,至甲方单方面终止合约为止。
……
餐厅顶灯惨白的光线,无情地打在顾衍线条冷硬的下颌上。
那里,咬肌绷紧,微微抽动。
他捏着合约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青筋在手背上虬结突起。
纸张在他掌心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只有他压抑的、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昭示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沈、微。
他终于抬起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生生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那双曾让我沉溺的深邃眼眸,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赤红的颜色,几乎要吞噬掉最后一丝理智。
你,他死死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竟敢……把我当替身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伴随着一声刺耳至极的碎裂巨响!
哗啦——!
他猛地抓起餐桌中央那只价值不菲的清代珐琅彩花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向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
碎片如同爆炸般飞溅开来,晶莹的、锋利的残骸,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绝望的光。
水珠混合着被摧折的白色郁金香,狼藉地泼洒开,洇湿了昂贵的地毯。
如同我们这场婚姻,破碎不堪的结局。
几片细小的碎瓷甚至溅到了我的脚边,带着凌厉的凉意。
我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素来以冷静自持、冷酷无情著称的商界帝王,此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理智的困兽。
看着他眼底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
还有那怒火深处,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被彻底践踏尊严的狼狈与惊痛。
心底某个角落,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顾总,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在这片狼藉的碎裂声中,清晰地响起,合约条款,写得不够清楚
我微微歪头,视线扫过他手中那份被攥得不成样子的合约。
每月三百万,买你随叫随到,在外扮演一个‘合格’的丈夫。
买你这张脸,出现在我需要的地方。
买你……我的目光重新落回他那张因盛怒而显得愈发英俊逼人的脸上,一字一顿,暂时替代一个,你永远也比不上的人。
这交易,我顿了顿,唇边甚至勾起一抹极淡、近乎于无的弧度,很公平。
不是吗
啪嗒。
一滴冰冷的水珠,从狼藉的地面溅起,落在我的脚背上。
凉意刺骨。
顾衍站在那里,像一尊骤然被冰封的怒神雕像。
攥着合约的手指,捏得死紧,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轻响。
手背上的青筋,如同狰狞的蚯蚓,盘踞在他紧绷的皮肤下。
那双赤红的眼,死死地锁在我脸上。
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愤怒、震惊、被羞辱的暴戾,还有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茫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
餐厅里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还有……一种无形的、山雨欲来的恐怖张力。
呵……
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终于从他紧抿的薄唇间逸出。
打破了死寂。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嘲弄。
他猛地抬手,将那份被揉皱的合约狠狠摔在铺满食物残渣和碎瓷的桌面上!
替代一个我比不上的人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每一步,都踩在狼藉的碎瓷和水渍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那缕刺鼻的女士香水味,强势地侵入我的感官。
带着毁灭的气息。
沈微,他低下头,灼热的、带着暴怒气息的呼吸喷在我的额角,声音却冷得掉冰渣,你他妈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他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道,再次狠狠攫住我的下巴!
比上一次更用力,痛得我几乎以为骨头要碎裂。
迫使我不得不仰头,直面他眼中那场足以焚毁一切的风暴。
这份可笑的垃圾,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淬着毒,还有你那些不知所谓的疯话……
他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眼神锐利如刀,试图剖开我平静的表象,挖出里面他认定的谎言和虚张声势。
不过是你欲擒故纵,吸引我注意的新把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在空旷的餐厅里炸开。
收起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多看你一眼
沈微,你配吗!
下巴上的剧痛清晰地传来。
他眼中翻涌的鄙夷和笃定,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眼底。
呼吸微微一滞。
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因为他的羞辱。
而是因为……悲哀。
为曾经那个被这张脸迷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自己,感到彻骨的悲哀。
原来,在他眼里,我所有的反抗、所有的决绝,都只是低劣的、试图博取他关注的手段。
连愤怒,都吝于给予我真实的情绪。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曾让我魂牵梦萦的脸。
看着他眼中燃烧的、自以为看透一切的怒火。
心底最后一丝属于顾太太沈微的温度,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
不是去掰开他钳制的手指。
而是用指尖,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力道,拂过他紧蹙的、写满怒意的眉心。
动作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疏离感。
顾衍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攫住我下巴的手指,力道有一刹那的松动。
他眼底翻腾的怒火,被这一下突如其来的触碰搅乱,掠过一丝极快的、猝不及防的愕然。
顾衍,我的声音很轻,像叹息,又像某种冰冷的宣判,清晰地送入他耳中,你总是这样……
指尖顺着他英挺的鼻梁,缓缓下滑,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毫无感情的冰冷触感。
最终,停在他紧抿的、薄情的唇线上。
自以为是。
四个字,轻飘飘地落下。
却像四把沉重的冰锥,狠狠凿进他眼底翻腾的怒火里。
他的瞳孔,猛地缩紧!
攫住我下巴的手指,无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
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风暴的中心,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和鄙夷。
而是……一丝被彻底冒犯尊严的惊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冰冷审视所刺伤的狼狈。
欲擒故纵我轻轻重复着他刚才的话,唇角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眼神却空洞得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你太高看自己了。
我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他脸上,却又像是穿透了他,落在某个遥远虚空的点上。
带着一种让他心头发紧的、彻骨的漠然。
这张脸……
我的指尖,最后在他紧绷的唇角停留了一瞬,然后,像拂去什么肮脏的灰尘一样,猛地抽回!
只是我花钱买来的,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赝品。
赝品两个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顾衍那张素来矜贵自负的脸上!
他的脸色,瞬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铁青!
攫住我下巴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感,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风暴彻底失控!
惊涛骇浪般汹涌着暴戾、屈辱,还有一种被彻底否定的、近乎毁灭的疯狂!
沈、微!
他低吼出声,声音嘶哑破裂,像濒临崩溃的野兽。
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眼看就要落下——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餐厅通往客厅的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管家陈伯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无绳电话,脸色煞白。
显然是被刚才巨大的碎裂声和顾衍失控的怒吼惊动。
先、先生!太太!陈伯的声音都在抖,眼神惊恐地看着餐厅里的一片狼藉,以及剑拔弩张、气氛恐怖到极点的两人。
他的目光,尤其落在我被捏得通红、甚至隐隐发紫的下巴上,更是充满了担忧。
顾衍那只眼看就要挥下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中。
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
终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几乎要冲破牢笼的狂暴怒意强行压制下去。
那只攫住我下巴的手,猛地甩开!
力道之大,让我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餐桌边缘,钝痛传来。
他却看也没看一眼。
仿佛甩开的,只是一件令他极度厌恶的垃圾。
滚。他背过身,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筋疲力竭后的冰冷厌弃,是对门口的陈伯说的。
全都给我滚出去!
陈伯吓得一哆嗦,不敢有丝毫停留,慌忙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餐厅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
一地狼藉,满室冰冷。
顾衍背对着我,宽阔的肩膀绷得死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破碎的花香,还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不再看我,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方深色的丝质手帕。
动作缓慢,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僵硬。
然后,极其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刚才攫住我下巴的那几根手指。
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致命的、令人作呕的病毒。
指节被擦得通红,几乎要破皮。
那姿态,充满了极致的嫌恶和冰冷。
**第三章
书房里的秘密**
那晚之后,偌大的别墅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顾衍没有再回来。
那张被我摔在狼藉餐桌上的《替身雇佣合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除了最初那圈激烈的涟漪,再无后续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冰冷而沉重。
佣人们个个屏息凝神,走路都踮着脚尖。
陈伯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欲言又止的忧虑。
我依旧按时上下班,处理沈氏集团日益繁杂的事务。
在股东会上雷厉风行,在合作方面前滴水不漏。
仿佛那晚歇斯底里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只有我自己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裂、死去。
周末,顾氏旗下一个高端度假村项目奠基仪式。
作为顾太太,我无可避免地需要出席。
镜子里,一袭香槟色曳地长裙勾勒出窈窕身形。
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颈项。
妆容精致,无懈可击。
颈间一条细碎的钻石项链,恰到好处地点缀着锁骨。
只是下巴上,那晚被粗暴捏出的指痕,虽然用了厚重的遮瑕,在明亮的灯光下,依旧能看出一点淡淡的、暧昧的青色。
司机将车停在红毯尽头。
车门打开,无数闪光灯瞬间亮起,交织成一片刺目的光网。
我扶着司机的手,姿态优雅地踏上红毯。
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标准得像尺子量过。
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
顾衍已经到了。
他站在人群簇拥的中心,一身剪裁完美的纯黑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卓然。
正与几位政商名流谈笑风生,侧脸线条冷硬,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矜贵。
仿佛那晚在餐厅失控暴怒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苏晚穿着一身惹眼的红色长裙,像一团灼热的火焰,紧紧依偎在他身侧。
巧笑倩兮,言笑晏晏,手腕自然地搭在他的臂弯。
顾衍微微侧头倾听她说话,薄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份熟稔与亲昵,刺痛了无数记者的镜头。
也刺痛了红毯这端,我平静的视线。
闪光灯更加疯狂地闪烁,捕捉着这一家三口……不,是金童玉女同框的每一个瞬间。
尖锐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抛过来:
顾太太!请问您对苏晚小姐回国并与顾总频繁同框有何看法
传闻顾总与苏晚小姐旧情复燃,您是否知情
有消息称您与顾总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今天是否只是商业作秀
无数话筒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保镖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喧嚣声浪几乎要将人淹没。
我保持着微笑,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顾衍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红毯上,无声,却步步惊心。
顾衍似乎听到了这边的骚动,终于转过头。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刺眼的闪光灯,他的目光穿过喧嚣,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深邃的眼眸,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那晚的暴怒,没有厌弃,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的审视。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只是恰好同姓了顾的女人。
苏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瞬间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胜利者般优越感的微笑。
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怜悯和……得意。
我的脚步,在距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周围的声音诡异地低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三人身上。
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我微微侧身,完美地避开了苏晚伸过来的、意图与我友好相握的手。
目光越过她,落在顾衍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上。
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
顾总。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寂静,带着公式化的疏离,恭喜奠基。
没有称呼老公,也没有任何亲昵的表示。
如同对待一个普通合作伙伴。
顾衍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看着我,薄唇微启。
嗯。一个单音节,冰冷,毫无温度。
随即,他的目光便从我脸上移开,重新落回身旁的苏晚身上,那份刻意营造的温和再次浮现。
外面风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刻意的关切,我让人先送你进去。
苏晚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带着胜利的炫耀,柔顺地点点头。
顾衍抬手,招来助理。
自始至终,没有再给我一个眼神。
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打扰了他和苏晚交谈的障碍物。
周围的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记者们兴奋地记录着这正宫被冷落的难堪一幕。
我站在原地,香槟色的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脸上完美的笑容,纹丝未动。
只有垂在身侧、被长裙遮掩的手,指甲无声地、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钝痛传来。
却奇异地,让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更加死寂。
奠基仪式冗长而乏味。
镁光灯下,顾衍和苏晚始终是焦点。
我安静地站在人群外围,像一抹格格不入的影子。
偶尔有相熟的名媛过来搭话,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掩藏不住的八卦欲。
微微,你还好吧今天这阵仗……顾总也太不给你面子了。
那个苏晚,仗着几分旧情,真是蹬鼻子上脸!刚才那眼神,啧……
要我说,你就该拿出正宫的款儿来!给她点颜色看看!
我端着香槟杯,指尖冰凉。
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洇湿了指尖。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抿了一口冰冷的酒液,声音平淡无波,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在意。
目光掠过远处被众星捧月的两人。
顾衍正微微俯身,侧耳倾听苏晚说话,姿态亲昵。
苏晚笑靥如花,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他的西装袖口。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那冰冷的香槟冻结了,麻木得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仪式结束,回到那座空旷冰冷的家。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晚暴怒的余烬和破碎的花香。
我直接上楼,习惯性地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安静的书房。
这里是我的避风港,堆满了沈氏集团的各类文件,也存放着我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
推开门,打开灯。
柔和的光线洒满房间。
目光习惯性地投向角落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
桌面整洁,文件分门别类摆放有序。
唯独……桌角那个本该紧锁的、存放重要私人文件的抽屉。
此刻,竟然虚掩着一条细细的缝!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那个抽屉……那个抽屉里……
我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书桌前!
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拉开了那个虚掩的抽屉!
里面存放着沈氏一些核心机密文件的复印件。
还有……一个深蓝色天鹅绒包裹的旧相框。
相框被随意地翻开了,背面朝上,露出夹层里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的边缘,甚至因为刚才粗暴的翻动,被抽屉的棱角刮擦出了一道刺眼的白痕!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是谁!
谁进来过!
谁翻动了这个抽屉!
这个书房,除了我和每周固定打扫一次的、绝对可靠的钟点工张姨,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
连顾衍也从未踏足过这里!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书房。
书桌前的椅子被拉开了一段距离,没有完全复位。
书架上一排整齐的文件,似乎有被抽出又匆忙塞回的细微错位。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冷冽木质香调。
那是……顾衍惯用的须后水的味道!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是他!
他来过!
他不仅进来了,他还翻动了我的抽屉!他看到了……那张照片!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愤怒和被侵犯领地的恐慌,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脏!
我猛地抓出那个相框,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天鹅绒的触感冰凉。
我颤抖着手指,将相框翻转过来。
照片上,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站在一片阳光灿烂的梧桐树下。
笑容温暖干净,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流。
眉眼轮廓,竟与顾衍有七分相似!
只是气质截然不同,一个如春日暖阳,一个似凛冬寒冰。
最刺眼的是,照片中男人的左眼眼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深褐色的泪痣。
如同点睛之笔,让那张温润的脸庞,瞬间生动鲜活起来。
照片的右下角,一行娟秀的小字,是我的笔迹:
【林霁,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林霁。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
那些被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温暖与酸楚,混杂着此刻的惊惶与被窥破秘密的狼狈,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所有的冷静!
相框冰冷的边缘硌着掌心。
照片上,林霁的笑容依旧温暖,眼角的泪痣清晰可见。
刺得我眼睛生疼。
顾衍看到了。
他一定看到了这张照片,看到了那颗泪痣,看到了那个他永远也比不上的名字——林霁!
他会怎么想
震惊愤怒被愚弄的暴怒还是……一种被戳破替身身份的、更深层次的羞辱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和难堪。
仿佛最隐秘的伤疤,被最不该看到的人,以一种最粗暴的方式,血淋淋地撕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就在这时——
嗒…嗒…嗒…
沉重、缓慢而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响起。
由远及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跳的鼓点上。
最终,停在了书房紧闭的门外。
**第四章
谁是替身**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
空气瞬间凝固。
书房里只剩下我失控的心跳声,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扇深色的实木门板。
仿佛能透过厚重的木头,看到门外那个高大、阴郁的身影。
他会破门而入吗
像那晚在餐厅一样,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怒冲进来,质问我羞辱我将这张承载着我所有隐秘心事的照片撕得粉碎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让我混乱的头脑强行拉回一丝清明。
不能慌。
沈微,你不能慌。
我迅速将相框按回抽屉深处,用文件盖住。
咔哒一声轻响,锁上抽屉。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做完这一切,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僵硬的脊背,指尖因为用力按压桌面而微微发白。
脸上的惊惶和脆弱被迅速敛去,重新覆上那层冰冷坚硬的面具。
目光沉静地投向门口。
来吧。
顾衍。
让我看看,你打算如何面对这个……我们彼此都是对方替身的、荒诞至极的真相。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一秒。
两秒。
五秒。
门把手,纹丝未动。
门外的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预料中的破门而入,没有雷霆万钧的质问。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重的沉默。
仿佛门外站着的,只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那无声的压迫感,却比任何狂暴的怒吼都更让人心头发紧。
他到底想干什么
漫长的十几秒过去。
就在我几乎要耗尽所有力气维持表面的平静时——
嗒…嗒…嗒…
那沉重得令人心悸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缓慢地。
由近。
及远。
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走了
他就这样……走了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推开门看我一眼
巨大的错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彻底忽视的空茫感,瞬间攫住了我。
像是蓄满了力的一拳,狠狠打在了虚无的棉花上。
身体里紧绷的弦骤然断裂,带来一阵虚脱般的眩晕。
我猛地撑住沉重的书桌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
掌心一片黏腻的冷汗。
他看到了。
他一定什么都看到了。
可他却选择了沉默地离开。
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不安。
顾衍的反常,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除了最初那圈无声的涟漪,再无后续。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滑过。
他没有再回别墅。
商业场合的偶遇,他视我如无物,仿佛那晚书房外的对峙从未发生。
只是,一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水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一周后,沈氏旗下一个重要地产项目的审批,卡在了规划局一个关键环节。
负责的科长态度暧昧,百般推诿。
项目停滞,每天损失的流水都是天文数字。
股东会上,几位叔伯辈的股东脸色难看,言语间已带上了不满和质疑。
微微,不是叔叔们给你压力,这个项目拖不起啊!
顾氏那边……是不是该走动走动顾总一句话的事……
是啊,说到底还是一家人……
我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脸色平静。
各位叔伯放心,项目的事,我会解决。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与顾氏无关。
散会后,回到顶楼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有些压抑。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顾衍……他会插手吗
以羞辱我的方式
傍晚,手机震动。
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没有署名:
【明早九点,规划局王副局办公室。】
我盯着那条信息,心脏猛地一跳。
王副局那个主管我们项目审批、油盐不进、连预约都排到下个月的老狐狸
发信人是谁
顾衍
他会有这么好心
疑虑像藤蔓缠绕。
但项目的压力迫在眉睫。
第二天一早,我准时出现在规划局。
王副局的秘书看到我,脸上竟堆起了罕见的、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笑容。
沈总!您来了!快请进!王局等您多时了!
态度热情得诡异。
推开厚重的木门。
王副局那张素来严肃刻板的脸,此刻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竟亲自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
哎呀!沈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坐!小张,把我最好的明前龙井泡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寒暄落座。
王副局搓着手,笑容满面,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讨好。
沈总啊,贵公司的项目材料,我昨晚特意加班仔细审阅了!非常好!完全符合政策导向!绿色环保,利国利民!
他拍着胸脯,语气斩钉截铁:
您放心!所有流程,我亲自督办!绝对一路绿灯!最快下周,批文就能送到您手上!
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
走出规划局大楼,阳光有些刺眼。
我坐进车里,手机屏幕亮起。
又是那个陌生号码。
只有两个字:【如何】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真的是他。
他为什么要帮我
示好补偿还是……一种更隐秘的、属于掌控者的施舍
我盯着屏幕,指尖悬空。
最终,没有回复。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后视镜里,规划局大楼逐渐远去。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顾衍……
你到底想做什么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
沈氏旗下一家工厂突发火灾。
火势不大,很快被扑灭,但浓烟触发了敏感的消防报警系统。
加上有竞争对手恶意推波助澜,沈氏产品存在重大安全隐患、黑心企业罔顾人命的谣言瞬间在网络上甚嚣尘上。
舆论汹汹,股价应声下跌。
公关部焦头烂额,连夜开会。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烟雾缭绕。
沈总,当务之急是尽快发布权威声明,平息舆论!
关键是要拿到消防的最终事故认定报告!证明我们责任不大!
可现在消防那边口风很紧,只说还在调查……
调查等他们按流程走完,黄花菜都凉了!我们的股价撑不住!
要不……找找顾总那边的关系消防总队的一把手,是他家老爷子的老部下……
嘈杂的议论声中,我坐在主位,指尖烦躁地敲击着桌面。
窗外夜色浓重。
找顾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强行摁了下去。
绝不。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
这次,是一条彩信。
点开。
一张图片。
赫然是盖着鲜红公章、墨迹似乎还未干透的《火灾事故初步认定书》!
清晰写明:事故原因为线路老化引发短路,非生产责任事故,沈氏集团无重大过错。
落款处,消防部门的公章和负责人的签名,清晰无比!
图片下方,附着一行简短的字:
【官方通报明早八点发布。】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手机屏幕上的图片。
死寂。
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呼!
天!认定书!还是初步的!
这么快!
沈总!您……您什么时候拿到的!
公关总监激动得声音都在抖:有这份东西在手,我们马上就能反转舆论!股价有救了!
巨大的惊喜和一种更深的茫然,瞬间席卷了我。
看着屏幕上那清晰的文件照片。
看着那个沉默的、没有署名的号码。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
顾衍……
又是他。
他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我每一次陷入困境时,精准地、沉默地出现。
替我扫平障碍。
却从不露面,从不邀功,甚至……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他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
赎罪者掌控者还是……一个终于看清了真相,却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迷途者
我攥紧了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
屏幕上那行简短的【官方通报明早八点发布】,像是有温度,灼烫着指尖。
最终,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按计划准备声明和发布会,配合官方通报时间。
散会。
深夜的别墅,空旷寂静得可怕。
我坐在书房的黑暗里,没有开灯。
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亮了一小片区域。
屏幕上,是那个发来两次关键信息的陌生号码。
指尖悬停在拨号键上,久久未落。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碰撞。
最终,所有的挣扎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手指移动,在信息框里,缓慢地敲下两个字:
【谢谢。】
点击发送。
微光熄灭。
书房彻底陷入浓稠的黑暗。
我将脸埋进冰冷的掌心。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顾衍……
这份沉默的、迟来的援手,究竟是你迟来的愧疚,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更深的束缚
我们之间这场荒诞的替身游戏,又该如何收场
手机屏幕,再也没有亮起。
他依旧沉默。
**第五章
自我攻略的霸总**
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滑行。
顾衍依旧没有回别墅。
那个陌生的号码也再没有发来只言片语。
但他带来的影响,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
沈氏的项目一路绿灯,顺利得不可思议。
工厂火灾的负面舆情被迅速平息,官方通报一出,股价强势反弹,甚至超过了火灾前。
曾经在股东会上对我施压的叔伯,如今见到我,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敬畏和……探究。
微微啊,还是你有办法!后生可畏!
顾总那边……最近关系缓和不少吧
我平静地应对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却因为这持续不断的、沉默的援手,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困惑,茫然,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松动。
这天,与合作方一个重要的酒会定在城郊的温泉度假山庄。
应酬难免,推杯换盏间,几杯高度数的威士忌下肚。
饶是我酒量尚可,走出觥筹交错的主宴会厅时,脚步也带上了几分虚浮。
夜风带着山间的凉意吹来,稍微驱散了酒意带来的燥热。
助理小周扶着我,担忧地问:沈总,我送您回房间休息
我摆摆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不用,我自己走走,吹吹风,醒醒酒。
山庄依山而建,回廊曲折,点缀着昏黄的地灯。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我沿着回廊,慢慢走着,高跟鞋敲击木质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转过一个弯。
前方不远处,临水的观景平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我,凭栏而立。
指尖一点猩红,在夜色中明灭。
山风吹拂着他熨帖的西装衣角。
是顾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酒意似乎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显然也听到了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深刻的侧脸轮廓,看不清表情。
只有指间那点烟头的红光,映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隔着几米的距离,空气仿佛凝固了。
夜风吹动廊下的竹帘,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沉默在夜色中无声蔓延。
像一条无形的鸿沟。
最终,是他先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还剩大半截的烟蒂,精准地摁灭在旁边竹制的烟灰桶上。
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沉闷的力道。
随即,他迈开长腿。
没有走向我。
而是朝着与我房间方向相反的另一条小径,径直离去。
背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孤峭、冷硬。
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停顿,只是我的错觉。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的阴影里。
夜风卷起一丝残留的、冷冽的木质烟味。
心头那点微弱的悸动,被这冰冷决绝的背影,瞬间吹得七零八落。
果然。
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些沉默的帮助,或许真的只是出于某种……属于上位者的、习惯性的掌控欲或者是对那晚书房秘密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封口费
我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转身,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脚步因为酒意和心绪的烦乱,有些虚浮。
回到房间,浓重的疲惫感和酒意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
头疼欲裂。
我甚至没力气卸妆,胡乱踢掉高跟鞋,和衣倒在宽大的床上。
意识很快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喉咙干渴得像火烧。
胃里也隐隐翻腾。
我挣扎着从混沌中醒来,头痛欲裂。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
摸索着想去开床头灯。
唔……
刚一动,眩晕感猛地袭来,胃里一阵剧烈翻搅。
我捂住嘴,踉跄着冲进洗手间。
抱着冰冷的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胆汁都快要呕出来。
身体虚脱得没有一丝力气,额头抵着冰凉的瓷砖墙壁,冷汗涔涔。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门锁开启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
心脏狂跳!
谁!
小偷还是……
洗手间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我屏住呼吸,透过那道缝隙,死死盯着卧室门口的方向。
黑暗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动作极轻,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
月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
宽肩窄腰,身形……熟悉得让我心惊肉跳!
顾衍!
他怎么会进来!他哪里来的房卡!
我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想干什么!
报复羞辱还是因为终于无法忍受那个替身的秘密,要在深夜来彻底清算!
恐惧和戒备瞬间攫住了我!
我蜷缩在冰冷的洗手间地砖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黑暗中,那个身影在门口停留了一瞬。
似乎在适应黑暗,又似乎在确认什么。
随即,他动了。
目标明确地……走向了房间自带的小厨房区域!
我愣住了。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在狭窄的厨房里显得有些局促。
他打开了冰箱。
微弱的冷光映亮了他冷峻的侧脸。
眉头紧锁,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笨拙
他在冰箱里翻找着什么。
动作并不熟练,甚至带着点急躁。
然后,他找到了目标——似乎是几个橙子和一小罐蜂蜜。
他拿出东西,关上冰箱门。
厨房里响起一阵细微的、摸索厨具的声响。
水龙头被拧开,水流声哗哗作响。
他在……洗东西
接着,是水果刀切在砧板上的声音。
笃、笃、笃……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节奏……带着一种生涩的、小心翼翼的迟疑。
完全不像他平日里杀伐决断的样子。
我蜷在洗手间冰冷的地上,胃里依旧翻江倒海,头也疼得快要炸开。
可所有的感官,却不受控制地被厨房里那细微的声响牵引着。
他在干嘛
给我下毒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灭。
顾衍要对付我,有无数种更体面也更狠辣的方式。
用不着深夜潜入、亲自动手这么迂回。
水声停了。
厨房里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似乎是打翻了什么东西的细微声响。
还有一声极低、极压抑的,带着挫败感的吸气声。
随即,是开小火、锅具碰撞的叮当声。
空气里,渐渐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带着微酸和清甜气息的味道。
是……橙子皮被煮开的味道
混合着一丝丝蜂蜜的甜香。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混沌的酒意,剧烈的头痛,被窥视的惊惧,还有此刻这诡异场景带来的巨大冲击……
像一团乱麻,死死缠住了我的思维。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
厨房里的动静终于停了。
接着,是碗碟轻轻放在桌面的声音。
再然后,脚步声响起。
朝着……洗手间的方向!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只受惊的刺猬!
他过来了!
脚步声在洗手间门外停下。
隔着一道虚掩的门。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带着压迫感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门板,落在我蜷缩的身影上。
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会推门进来吗
质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还是……直接把我拖出去
漫长的几秒钟死寂。
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门外的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没有推门。
没有说话。
只有一道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隔着门板,清晰地传来。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克制还是别的什么
最终,那沉重的呼吸声似乎被强行压下。
脚步声再次响起。
却是……朝着门口的方向。
渐行。
渐远。
咔哒。
一声极轻的门锁合拢声。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彻底的死寂。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的木质香气,和……厨房方向飘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橙子蜂蜜的甜香。
我瘫软在冰冷的地砖上,后背一片冷汗。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杂着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席卷了全身。
他……到底来干什么
我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挣扎着站起来。
双腿发软。
踉跄着走出洗手间。
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目光投向小厨房的吧台。
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素色的瓷碗。
碗里,盛着大半碗浅琥珀色的液体。
几片煮得软烂的橙子皮沉在碗底。
热气已经散去,但空气中那股微酸清甜的气息,依旧固执地萦绕着。
醒酒汤
他深夜潜入我的房间,手忙脚乱……就是为了煮一碗醒酒汤
这个认知,比刚才的恐惧更让我感到荒谬和……不知所措。
我慢慢走过去。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碗壁。
碗旁边,还放着一板铝箔包装的药片。
借着月光仔细辨认。
是解酒护胃的药。
我拿起药片。
指尖冰凉。
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门口。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离去时那道孤峭冷硬的背影。
顾衍……
你究竟……在想什么
**第六章
联手破局**
温泉山庄那晚之后,我和顾衍之间,陷入了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僵持。
沉默的援手依旧在继续。
沈氏集团几个之前推进困难的项目,像是突然按下了快进键,一路畅通无阻。
股东们看我的眼神,敬畏中又添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暧昧。
仿佛笃定了我与顾衍的关系已然破冰。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道无形的鸿沟,更深了。
他依旧不回家。
那个号码依旧沉默。
只是在一些避无可避的商业场合,他的目光,偶尔会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不再是冰冷漠然的审视。
那目光沉沉的,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让人读不懂的深意。
像是在探究,在挣扎,在压抑着什么。
每当我想捕捉,他又会迅速移开视线,恢复那副拒人千里的冷峻模样。
这天下午,沈氏集团最大的危机,毫无预兆地降临。
核心子公司——专注尖端生物医药研发的启明生物,其保密级别最高的核心实验室,竟然发生了严重的数据泄露!
一种即将进入临床试验阶段的、有望攻克某种罕见病的特效药分子结构式及关键实验数据,被人恶意盗取并泄露给了沈氏最大的竞争对手——以手段狠辣、不择手段著称的锐进集团!
锐进集团反应极其迅速。
几乎是数据泄露的同一时间,就召开了盛大的新闻发布会。
他们得意洋洋地宣布,基于自主研发,已成功掌握该核心技术,并抢先申请了全球专利!
新闻画面里,锐进的老总陈锋那张油腻的脸上,堆满了小人得志的笑容。
科学无国界,研发靠实力!我们锐进,一向走在行业最前沿!
对于某些公司可能存在的技术纠纷……呵呵,我们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更致命的是,由于启明生物是该项目的核心资产,消息一出,沈氏股价开盘即断崖式暴跌!
如同雪崩。
短短半小时,市值蒸发近百亿!
股东们的电话瞬间被打爆,愤怒的质问、恐慌的哀嚎几乎要掀翻屋顶。
整个沈氏总部大楼,陷入一片恐慌的兵荒马乱。
我坐在顶楼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
电脑屏幕上,代表沈氏股价的那条刺眼的绿色直线,还在疯狂下坠。
助理小周脸色惨白,声音发颤:沈总!技术部确认了,泄露源头……指向顾氏集团旗下一家提供数据云存储服务的子公司!是他们的安全漏洞!
顾氏!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是顾衍!
是他授意的报复还是……终于撕破了最后那层伪装的和平,要彻底将沈氏吞并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背叛的冰冷刺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几位白发苍苍、平时早已半退休的沈氏元老级股东,在秘书的阻拦下,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张董,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老脸气得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我:
沈微!你干的好事!
当初你父亲把沈氏交给你,是让你败光的吗!
看看!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百亿市值!那是几代人的心血!
那个顾衍!那个姓顾的小子!狼子野心!当初我就说不该联姻!引狼入室!
现在好了!他利用你!利用沈氏!把我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去!去找他!去求他!把核心技术给我要回来!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的脸上。
其他几位股东也是群情激愤,指责、谩骂、绝望的哀叹交织在一起。
必须起诉锐进!起诉顾氏!
起诉拿什么告!数据是从顾氏的云平台泄露的!人家咬死了是系统漏洞!你能证明是顾衍指使的
完了……全完了……沈氏百年基业啊……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下!
胃部一阵剧烈的绞痛。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目光却死死盯住电脑屏幕上那条还在不断下探的、代表着沈氏命运的绿线。
不能乱。
沈微,你不能乱。
各位叔伯,我开口,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碴,现在指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当务之急,是止损,是反击。
我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绝望的老脸。
技术部,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全力追踪泄露路径,固定所有证据!一根线头都不要放过!
法务部,联系国内外最顶尖的知识产权律师团队!准备材料,随时起诉锐进专利侵权!动作要快!
公关部,立刻发布强硬声明!强调我司对该技术的原始研发权和所有权!严厉谴责商业间谍和专利剽窃行为!同时安抚员工和合作伙伴情绪!
一条条指令清晰、果断地发出。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原本嘈杂的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
几位老股东看着我,眼中的愤怒被一丝惊疑和复杂的情绪取代。
那……顾氏那边张董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甘和……试探。
顾氏……
顾衍……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冰冷和刺痛。
顾氏那边,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亲自处理。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照不进这片冰冷的绝望。
我拿起手机。
指尖悬在那个沉寂了许久的陌生号码上。
犹豫,挣扎。
最终,狠狠摁下!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漫长的等待音。
嘟——
嘟——
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他会接吗
他会如何回应
冷嘲热讽矢口否认还是……直接挂断
就在我以为这通电话注定石沉大海时——
嘟声戛然而止。
电话,接通了。
对面一片沉默。
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只有一道极其轻微的、平稳的呼吸声。
通过电波,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是他。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喉咙干涩发紧。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质问控诉还是……卑微的乞求
最终,所有的情绪被强行压下。
只化作一句冰冷到极致、也克制到极致的开场白:
顾衍。
电话那头,依旧是沉默。
那道平稳的呼吸声,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决绝。
启明生物的核心数据,是从你顾氏云盾的服务器泄露的。
锐进已经拿着它,申请了全球专利。
沈氏股价暴跌,损失百亿。
现在,我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听筒,我需要一个解释。
或者……
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宣战。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那道平稳的呼吸声,消失了。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
咚。
咚。
咚。
就在我几乎要耗尽所有力气维持这份冰冷的强硬时——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
不是预想中的辩解,不是暴怒,也不是冰冷的宣战。
顾衍低沉沙哑的嗓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绷
只有两个字:
等我。
嘟…嘟…嘟…
忙音响起。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我握着骤然安静下来的手机,愣在原地。
等我
什么意思
他要过来
亲自……面对这场由他(或者他的公司)一手造成的灾难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瞬间攫住了我。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推开。
助理小周探进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奇异的亮光。
沈总,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难以置信,顾总……顾总他来了!
人……人已经到楼下了!
**第七章
白月光现身**
我猛地站起身!
动作太急,带倒了桌上的笔筒,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他却来了
在这种时候
是来宣示胜利还是……真的来给一个解释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居高临下。
沈氏总部大楼前,此刻一片混乱。
闻风而来的财经记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长枪短炮将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保安组成的人墙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刺眼的闪光灯疯狂闪烁,交织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网。
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如装甲车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如同劈开惊涛骇浪的巨舰,稳稳地停在了大楼正门前。
车门打开。
一只锃亮的纯手工定制皮鞋踏出,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紧接着,是包裹在熨帖西裤里的、笔直有力的长腿。
顾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所有镜头聚焦的中心。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高定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一小截冷硬的锁骨。
山雨欲来的阴沉天色下,他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极具压迫感的低气压。
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扫过眼前疯狂的记者群。
仅仅一个眼神。
刚才还喧闹鼎沸、恨不得把话筒塞进车里的记者群,像是被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
嘈杂的声浪诡异地低了下去。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被他身上那股凛冽的、如同实质般的强大气场震慑住。
闪光灯依旧在闪,却莫名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他收回目光,无视了所有伸过来的话筒和急切的提问。
在保镖的严密护卫下,迈开长腿,步伐沉稳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径直走进了沈氏集团大楼。
目标明确。
直指顶层。
总裁办公室。
砰!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双开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推开!
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门外,是秘书台助理们惊惶失措的脸。
门内。
我站在落地窗前,缓缓转过身。
顾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室外的凛冽寒气,如同裹挟着风暴的飓风眼,骤然闯入这片压抑的空间。
他反手,哐当一声,重重甩上了门!
将所有的窥探、恐慌和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我们两人。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站在门口,胸膛微微起伏,深沉的眸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我。
那眼神极其复杂。
有未散的冰冷怒意,有紧绷的戾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逼到悬崖边的焦灼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只是平静地迎视着他。
等待着他所谓的解释,或者……宣战。
顾衍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我平静的表象下找出什么裂痕。
随即,他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猛地迈开大步!
几步就跨到了我的办公桌前。
动作带着一种粗暴的急切。
他看也没看我桌上堆积如山的危机处理文件。
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怒意,猛地拉开我对面那张客椅!
沉重的实木椅子腿与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吱嘎声!
他重重地坐了下去。
身体前倾,双手猛地撑在宽大的办公桌桌面上!
巨大的力道,让厚重的实木桌面都仿佛震颤了一下。
他抬起头,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
距离很近。
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密布的血丝,看到他紧咬的腮帮,看到他额角微微跳动的青筋。
还有……一股浓烈的、尚未散尽的烟草味混合着冷冽须后水的味道,强势地扑面而来。
沈微,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重量,你刚才在电话里说……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剖开我的心脏。
宣战
这两个字,被他用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力道吐出。
带着一种被彻底误解的愤怒和……某种更深的、难以言说的东西。
办公室里的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阴沉,浓云翻滚,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似乎即将倾盆而下。
顾衍撑在桌面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骇人的青白。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淬了火的钩子,要将我的灵魂都钩出来审视。
宣战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焦灼,在你眼里,我顾衍,就是这种人
我迎着他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
没有退缩。
数据泄露的源头,指向顾氏云盾。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锐进拿着它,正在狂欢。顾总,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动机
动机顾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直起身,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更甚。
他抬手,烦躁地扯了扯本就松开的领口,动作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躁郁。
沈微,用你那颗被酒精泡过的脑子好好想想!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吞掉一个核心资产被掏空的沈氏,对我顾衍有什么好处!
一个空壳子一堆烂摊子还是一群恨不得扒我皮喝我血的沈家老顽固!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桌面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桌面上的笔架、文件、甚至电脑屏幕都跟着剧烈一跳!
巨大的声浪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门外隐约传来秘书压抑的惊呼。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震得呼吸一窒,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但眼神,依旧没有丝毫闪躲。
那顾总深夜出现在我沈氏核心数据服务器的云端访问日志里,我微微眯起眼,声音冷得像冰,又该如何解释
空气瞬间凝固。
顾衍砸在桌面上的拳头,猛地僵住。
他眼底翻腾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骤然凝固。
随即,被一种更深的、近乎错愕的惊怒取代。
你……查我的访问日志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
事涉沈氏生死存亡,我寸步不让,任何可疑痕迹,都必须彻查到底。
顾衍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风暴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汹涌、更加复杂。
惊怒、被侵犯隐私的暴戾、还有一种……被彻底逼到墙角、无处遁形的狼狈。
他撑在桌面上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几秒钟死一般的对峙。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阴沉的天幕!
瞬间将办公室映得一片刺眼惨白!
紧接着——
轰隆——!!!
一声撼天动地的惊雷,在头顶猛然炸开!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般冲击着玻璃幕墙!
就在这雷声炸响的瞬间!
顾衍眼底所有的风暴和挣扎,像是被这惊雷劈开了一道缝隙。
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骤然浮现!
他猛地绕过宽大的办公桌!
高大的身影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几步就跨到了我的面前!
浓烈的、带着怒意和烟草味的男性气息,如同牢笼般瞬间将我笼罩!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却猛地抵上了冰冷的落地窗玻璃!
退无可退!
看着我!他低吼出声,声音被窗外的雷声淹没了一部分,却依旧带着撕裂般的力度。
滚烫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攫住了我的肩膀!
力道之大,痛得我闷哼一声。
迫使我不得不抬头,直视他那双在雷光映照下,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
那里面,有愤怒,有焦灼,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想要证明什么的疯狂!
沈微!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我的额角,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在你心里,我顾衍到底算什么!
一个处心积虑要吞并你沈氏的阴谋家!
一个冷血无情、只配当你替身的赝品!
还是……他的声音陡然哽住,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一个他妈的爱上你、想帮你守住你爹留下的基业、却连自己服务器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都不知道的蠢货!
轰——!!!
窗外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绪——那被强行撕开的、赤裸裸的、毫无遮掩的……
爱意
痛苦
卑微
还有那深入骨髓的、被误解的愤怒和绝望!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如同被那道惊雷劈中!
所有的思维,所有的防备,所有的冰冷……
在这一刻,被这石破天惊的告白,炸得粉碎!

顾衍……爱上我
这怎么可能!
这比数据泄露本身,更让我感到荒谬绝伦!天旋地转!
我僵在原地,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放大。
肩膀被他滚烫的手掌捏得生疼,却仿佛感觉不到。
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滚烫而绝望的目光。
窗外,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声响。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震耳欲聋的雨声。
和他眼底那片足以将我焚毁的、绝望的爱火。
办公室内,暴雨敲打玻璃的狂暴声响,如同密集的战鼓。
我僵在顾衍滚烫的掌心和他绝望的目光牢笼里,大脑一片轰鸣的空白。

这个字眼从他口中吐出,比锐进的剽窃更荒诞,比沈氏的崩盘更让人难以置信。
你……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摩擦,……疯了
顾衍眼底翻涌的痛苦和爱意,因为我这句下意识的反问,瞬间凝固。
随即,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毁灭的自嘲和暴戾取代。
攫住我肩膀的手指,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是!我是疯了!他低吼,声音嘶哑破裂,眼底赤红一片,从你甩出那份该死的合约!从我看到那张照片开始!我就他妈彻底疯了!
他猛地凑近,滚烫的呼吸几乎灼伤我的皮肤。
沈微,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眼神死死锁住我,不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那个叫林霁的……他到底是谁!
他凭什么!
凭什么占据你的心凭什么让你念念不忘凭什么……让我像个可悲的替代品一样嫉妒到发狂!
最后半句,他没有吼出来。
但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妒火和痛苦,已经将他彻底焚烧。
就在这时——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沉重的对峙。
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温和。
顾衍的动作猛地一僵!
攫住我肩膀的手,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按下了暂停键。
他倏地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带着未散的戾气和被打断的暴怒,狠狠刺向门口!
我也被这敲门声惊醒,从巨大的冲击中找回一丝神智。
混乱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门外站着的,不是惊慌的秘书。
而是一个穿着浅灰色羊绒大衣的年轻男人。
身形颀长,气质温润。
他撑着一把还在滴水的黑色长柄伞,显然是刚从外面的暴雨中进来。
伞尖的水珠,在门口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抬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温和,澄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关切。
视线越过顾衍高大而充满敌意的背影,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然后,唇角弯起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干净的弧度。
声音清朗温和,如同山涧流淌的溪水:
微微,抱歉,外面雨太大,来晚了。
他的目光,自然地转向浑身紧绷、散发着骇人戾气的顾衍。
没有任何惧意,只有温和的、带着一丝询问的礼貌。
这位是……
顾衍的身体,在听到这声微微的瞬间,彻底僵成了冰冷的石雕!
他猛地转过头!
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带着一种近乎凶兽护食般的暴戾和警惕,狠狠刺向门口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当他的视线,对上门口男人那张脸时——
轰!!!
仿佛又一道无形的惊雷,在顾衍的脑海中炸开!
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门口的男人,眉眼温润,气质干净。
那张脸……那张脸!
竟然与他顾衍,有着惊人的、至少七分以上的相似!
尤其是那眉骨的轮廓,鼻梁的线条,几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
唯一的不同……
顾衍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门口男人的左眼眼角下方!
那里……
一颗小小的、深褐色的泪痣!
安静地缀在白皙的皮肤上!
像一枚烙印!
一枚彻底将他钉死在赝品耻辱柱上的烙印!
林霁!
照片上那个男人!
沈微心中真正的白月光!
他……回来了!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将顾衍吞噬!
他所有的愤怒、质问、绝望的告白……在这一刻,在这颗活生生的泪痣面前,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僵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撑在我肩膀上的手,无力地、颓然地垂落。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眼底翻涌的爱火、妒火、痛苦……所有激烈的情绪,在刹那间凝固。
然后,被一种深入骨髓的、近乎灭顶的冰冷绝望所覆盖。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目光重新落回我的脸上。
那眼神,空洞,死寂。
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了然。
和……一丝自嘲到极点的悲凉。
仿佛在无声地问:
现在,你还需要我的解释吗
**第八章
雪山生死劫**
办公室里,只剩下暴雨冲刷玻璃的狂暴声响。
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巨大的冰。
顾衍垂落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虬结,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
他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林霁。
不,是死死地盯着林霁眼角那颗小小的、深褐色的泪痣。
眼神凶戾得像是要将那颗痣生生剜下来!
浓烈的杀意和一种被彻底掠夺的、野兽般的暴怒,在他周身疯狂翻涌。
林霁似乎并未感受到这骇人的敌意。
或者说,他温润平和的气场,天然地化解了这份戾气。
他从容地收起长柄伞,靠在门边,任由伞尖的水珠在地面汇成一小滩。
然后,他再次看向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温和的关切。
微微,你脸色不太好。他声音清朗,语气熟稔而自然,遇到麻烦了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被顾衍那一拳波及),还有我略显苍白的脸色,最后,落在顾衍那充满敌意和占有欲的背影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询问。
仿佛顾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被介绍的陌生人。
顾衍的呼吸猛地一窒!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林霁这份无视,这份理所当然的关切,这份将他彻底排除在外的熟稔……比任何挑衅都更让他感到灭顶的耻辱和愤怒!
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身躯形成的阴影完全将林霁笼罩!
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她的事,顾衍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轮不到你操心。
他刻意加重了她字,带着一种昭然若揭的占有欲。
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林霁那张与他酷似、却气质迥异的脸。
尤其是在那颗泪痣上,停留了令人心悸的几秒。
林霁终于正视顾衍。
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温和,没有惧意,反而带着一丝澄澈的探究和淡淡的了然。
他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不迫。
这位先生,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他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丝毫火气,我只是作为微微的朋友,关心一下。毕竟,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沈伯父生前,托我多照看她。
沈伯父……
父亲……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办公室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
也刺破了我强行维持的冰冷外壳。
父亲离世前的嘱托,林霁远走他乡时的不告而别……那些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带着酸楚翻涌上来。
我的指尖微微蜷缩。
顾衍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这细微的变化。
他眼底翻腾的暴戾和妒火,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刺痛和恐慌取代!
朋友托付
这比旧情人更让他感到无力!
他猛地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近乎哀求的质问。
沈微!你说句话!
告诉我他是谁!告诉我……我到底算什么!
我看着顾衍眼中那赤裸裸的痛苦和绝望。
看着林霁温和却带着距离感的关切。
看着窗外疯狂砸落的暴雨。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这场暴雨彻底浇透,冰冷而麻木。
顾衍,我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疲惫到极点的沙哑,数据的事……
我必须回到现实。
沈氏还在悬崖边上。
数据的事,顾衍猛地打断我,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厉,目光却依旧死死锁着我,像是在确认我的选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不再看林霁,仿佛对方只是一团空气。
给我三天!他盯着我,眼神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三天之内,我让锐进和陈锋,怎么吞进去的,怎么连本带利给你吐出来!
让那些敢在我顾氏服务器上动手脚的杂碎,付出代价!
至于……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陡然变得艰涩无比,目光在我和林霁之间扫过,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绝望,……其他的,等这件事了结!
说完,他不再给我任何回应或拒绝的机会。
猛地转身!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未散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浓烈的烟草味,如同一阵裹挟着冰雹的狂风,决绝地撞开还站在门口的林霁!
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外面暴雨滂沱的走廊!
脚步声沉重而急促,迅速消失在电梯方向。
办公室内,只剩下我和林霁。
还有满地狼藉,和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声。
空气里弥漫着顾衍留下的、冷冽而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和林霁身上温润平和的草木淡香。
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无声地碰撞、交织。
林霁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窥探。
他走到我面前,目光温和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微微,他声音轻柔,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我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不关你的事。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
事情很棘手林霁走到小吧台,动作熟稔地拿出杯子,接了一杯温水,递到我手边,关于数据泄露我刚才在楼下,听到一些议论。
我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却暖不了冰凉的手指。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林霁也没有追问。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像一棵沉默而可靠的树。
需要帮忙吗片刻后,他温和地开口,我在海外有一些法律界和知识产权方面的朋友,或许……
不用了。我打断他,声音恢复了些许冷静,顾衍说……他会处理。
提到这个名字,心口依旧会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林霁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看着我,温润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了然,又像是……一丝难以捕捉的怅然。
顾衍……他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有些奇异,他……对你很重要
我握着水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重要
这个词太沉重了。
我该怎么定义顾衍
一个签了替身合约的丈夫一个刚刚对我吼出爱字的疯子还是一个在沈氏危难时承诺力挽狂澜的……合作者
混乱的思绪如同窗外的暴雨。
最终,我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
现在,我只关心沈氏能不能活下来。
三天。
顾衍给出的期限,像一个沉重的沙漏,悬在沈氏所有人的头顶。
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锐进集团的动作更加疯狂,各种混淆视听的软文和所谓的技术解析铺天盖地,试图坐实他们自主研发的名头。
沈氏的股价依旧在低位徘徊,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
顾衍那边,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那个号码再也没有响起。
仿佛那天的决绝离去和石破天惊的承诺,只是一场幻觉。
第三天,傍晚。
就在沈氏内部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时。
一场由顾氏集团主导、联合多家顶级媒体同步直播的新闻发布会,毫无预兆地召开!
主题只有一个:关于启明生物核心技术泄露事件的调查结果及顾氏集团的严正声明!
发布会现场,镁光灯闪烁如星河。
顾衍坐在主位。
一身纯黑色高定西装,一丝不苟,领带系得严谨。
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峻和肃杀。
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寒刃,锋芒毕露!
他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切入主题。
身后的巨大电子屏幕上,开始播放一份份铁证如山的调查材料!
清晰的网络攻击路径溯源图!
入侵顾氏云盾服务器的黑客IP及跳板轨迹,最终指向锐进集团雇佣的境外黑客组织!
几段经过技术处理的通话录音,锐进总裁陈锋那油腻的声音清晰可辨,正得意洋洋地指挥手下接收数据、篡改时间戳、抢先申请专利!
还有一份权威司法鉴定机构出具的证明:锐进申请的专利文件,与启明生物被盗的核心数据关键部分,相似度高达99.8%!构成赤裸裸的剽窃!
铁证如山!
环环相扣!
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现场所有记者和屏幕前无数观众的心上!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惊天反转!锐进太无耻了!】
【顾总牛逼!这证据链太硬了!】
【我就说沈氏是被陷害的!顾总威武!】
【等等……顾总这是在帮沈氏他们不是……】
发布会现场一片哗然!
记者们疯狂地举手提问!
顾衍抬手,一个简单的动作,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现场死寂。
所有的镜头聚焦在他身上。
他微微倾身,靠近麦克风。
低沉、冰冷、带着绝对权威和不容置疑力度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会场每一个角落,也传向所有直播屏幕前的观众:
基于以上事实,我代表顾氏集团,在此严正声明。
第一,顾氏云盾安全团队存在严重失职,致使客户核心数据泄露,我司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即日起,安全团队负责人及所有相关责任人,停职接受调查,并移交司法机关!顾氏将启动对‘启明生物’及沈氏集团的全额赔偿程序!
第二,对于锐进集团及其总裁陈锋恶意窃取商业机密、剽窃专利、严重扰乱市场秩序、侵害沈氏集团合法权益的卑劣行径,顾氏集团将联合沈氏集团,对其发起最严厉的法律诉讼!追究其全部民事及刑事责任!不死不休!
第三……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直播镜头前。
如同穿透屏幕,锁定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近乎宣战般的力度:
任何胆敢将黑手伸向我顾氏客户、伸向……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狠绝,……伸向沈氏集团的人,无论他是谁,无论他背后站着谁,都将付出……他绝对无法承受的代价!
顾氏,说到做到!
话音落下。
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发布会现场彻底沸腾!闪光灯几乎要将顾衍淹没!
直播弹幕更是彻底疯狂!
【啊啊啊!顾总杀疯了!太帅了!】
【最后那句是在宣战吧绝对是在宣战!】
【伸向沈氏顾总你不对劲!】
【磕到了磕到了!霸总护妻!燃起来了!】
沈氏集团顶楼会议室。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同步播放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发布会。
所有高管和股东都聚集在这里。
当顾衍那句不死不休和最后如同誓言般的警告落下时。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欢呼和掌声!
赢了!我们赢了!
顾总!顾总太厉害了!
沈总!沈总!
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股东,激动得老泪纵横。
好!好!顾衍这小子……好!张董拍着桌子,声音哽咽。
我坐在主位,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光芒万丈、掌控全局的男人。
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疲惫,看着他最后定格镜头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不容错辨的……担忧和决绝。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酸涩,胀痛。
还有一丝……迟来的、汹涌的暖流。
他真的做到了。
用最雷霆的手段,最狠厉的姿态,在三天之内,为沈氏荡平了这场灭顶之灾。
甚至不惜自曝其短,公开处理自己公司的失职人员。
最后那句警告……是说给谁听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冲得鼻尖发酸。
我猛地低下头。
手指无意识地抚上无名指。
那里,空空如也。
那枚象征顾太太身份的婚戒,早已被我摘下多时。
就在这时——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助理小周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变调:
沈总!不好了!
顾总……顾总他……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心脏!
他怎么了!我倏地站起身!
发布会刚结束!顾总的车……在去机场的路上……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遭遇了严重车祸!
轰——!!!
如同晴天霹雳!
我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会议室里瞬间死寂!所有的欢呼都凝固在脸上!
人……人呢我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人……人被送去最近的医院了!小周哭了出来,伤势很重!昏迷不醒!医生说……说情况非常危险!
车祸
去机场
他要去哪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
难道是……因为我
因为我那天在办公室,面对林霁时的沉默
因为我……没有给他回应
巨大的恐慌和灭顶的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推开椅子,疯了一样冲出会议室!
什么沈氏!什么股东!什么危机!
全都见鬼去!
我只知道!
顾衍不能死!
他绝对不能死!
黑色的轿车在通往城郊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
雨后的路面湿滑,路灯的光线在车窗上拉出模糊的光带。
我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助理发来的医院定位和简短信息:【手术中,情况危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心脏。
司机从后视镜里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将油门踩得更深。
沈总,您别太担心,顾总吉人天相……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由远及近的摩托车轰鸣声打断!
后视镜里,几道刺眼的车灯如同鬼魅般骤然亮起!迅速逼近!
不是普通的摩托!
是几辆经过改装、引擎咆哮如野兽的重型机车!
车上的人戴着全覆式头盔,看不清面目,散发着浓烈的危险气息!
不好!司机脸色剧变,猛打方向盘试图规避!
但已经晚了!
砰!!!
一声沉闷恐怖的巨响!
一辆重型机车如同自杀式袭击般,狠狠地、精准地撞在了我们轿车的左后侧!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瞬间失控!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玻璃碎裂的爆响!
金属扭曲变形的呻吟!
我的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前方!
安全带勒进皮肉的剧痛传来!
额头重重撞在前排座椅靠背上!
嗡——
尖锐的耳鸣瞬间吞没了所有声音!
眼前一片血红!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车窗外那几个戴着全覆式头盔、如同死神般的黑影,正手持棍棒,一步步逼近……
冰冷。
刺骨的冰冷。
还有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意识在剧烈的头痛和眩晕中艰难地挣扎。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入眼是斑驳、低矮的水泥天花板。
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悬在头顶,灯泡上积满了灰尘,光线昏黄摇曳。
我试图动一下,才发现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紧紧捆住。
身体因为撞击和寒冷而酸痛僵硬。
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废弃的破旧仓库。
到处堆放着蒙尘的破烂机械和废弃油桶。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灰尘混合的难闻气味。
唯一的出口,是一扇锈迹斑斑、紧闭着的巨大铁门。
仓库中央的空地上,生着一堆篝火。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两个背对着我的、穿着黑色皮夹克的身影。
正是高速路上袭击我们的机车手!
他们摘下了头盔,露出两张凶狠、带着疤痕的脸。
正低声交谈着,声音粗嘎。
……妈的,不是说就绑一个娘们吗怎么开车的司机也那么能打老三折了条胳膊!
少废话!人绑来就行!赶紧通知锋哥领人!这鬼地方冻死了!
这女的到底什么来头锋哥下这么大血本
管她什么来头!反正落到锋哥手里……嘿嘿,听说长得贼带劲……
陈锋!
锐进集团的陈锋!
果然是他!
报复!因为顾衍在发布会上将他彻底钉死,所以他狗急跳墙,绑架了我!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身体因为寒冷和害怕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行!
我不能坐以待毙!
顾衍还在医院生死未卜!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迅速扫视周围。
反绑在身后的手,被粗糙的麻绳磨得生疼。
我咬着牙,忍着痛,手指开始艰难地、一点点地摸索手腕上的绳结。
动作极其细微,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钝刀子割肉。
两个绑匪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走到仓库角落一个破旧的小便池旁解手。
另一个则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篝火。
就是现在!
我手腕上的绳结,在持续的、不顾一切的摩擦下,终于松动了一丝!
我心中狂喜!
更加用力地扭动手腕!
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火辣辣地疼。
但我顾不上了!
就在绳结即将被挣开的刹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爆炸般的巨响!
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竟然被人从外面用恐怖的力量生生撞开了!
扭曲变形的门板带着巨大的烟尘,轰然向内倒塌!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狂灌而入!
篝火被狂风吹得猛烈摇晃,几乎熄灭!
两个绑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解手的那个家伙甚至吓得尿在了裤子上!
谁!另一个绑匪惊怒交加,猛地抄起地上的铁棍!
烟尘弥漫中。
一个高大、挺拔、如同地狱修罗般的身影,逆着门外微弱的天光,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浑身湿透。
昂贵的黑色大衣被撕裂多处,沾满了泥泞和暗红色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额角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混合着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脸色苍白如纸,薄唇紧抿,毫无血色。
但那双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骇人的烈焰!
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篝火旁、被捆在地上的我!
是顾衍!
他来了!
他竟然来了!
他不是重伤昏迷在医院吗!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灭顶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
顾……我失声喊出,声音却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哽在喉咙里!
妈的!找死!拿着铁棍的绑匪反应过来,凶相毕露,抡起铁棍就朝着顾衍冲了过去!
顾衍甚至没有正眼看他!
在那铁棍带着风声砸下的瞬间!
他猛地侧身!
动作快如鬼魅!
染血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绑匪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伴随着绑匪凄厉的惨叫!
铁棍哐当掉地!
顾衍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怜悯!
另一只手握拳,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狠狠砸在绑匪的太阳穴上!
绑匪哼都没哼一声,如同破麻袋般软倒在地!
另一个刚提上裤子的绑匪,看到同伴瞬间被废,吓得魂飞魄散!
怪叫一声,竟然转身就朝着仓库深处堆满废弃油桶的黑暗角落逃去!
想跑
顾衍的声音嘶哑冰冷,如同死神的低语。
他看也没看地上昏迷的绑匪。
沾满血和泥的大手,随手抄起地上那根沉重的铁棍。
掂了掂。
然后,手臂猛地发力!
铁棍如同标枪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逃跑绑匪的大腿!
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啊——!!!撕心裂肺的惨嚎响彻整个仓库!
顾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两只碍眼的垃圾。
他看也不看那两个失去威胁的绑匪。
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锁在我身上。
他拖着沉重的、染血的步伐,一步一步,踉跄却无比坚定地,朝着我走来。
每一步,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暗红的血脚印。
篝火跳跃的光,映照着他惨白如纸的脸,映照着他额角汩汩流血的伤口,映照着他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疯狂和……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惧!
他终于走到了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
染血的大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伸向我被捆住的手腕。
想要替我解开那粗糙的麻绳。
别怕……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微微……别怕……我来了……
看着他额角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巨大的心痛和恐慌瞬间将我淹没!
顾衍!你疯了!我失控地尖叫出声,声音带着哭腔,你的伤!你还在流血!你……
别动!他低吼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手指却依旧颤抖着,笨拙地试图解开那该死的绳结。
就在这时——
仓库深处,被铁棍钉在地上的那个绑匪,不知何时竟然摸出了一把藏在靴筒里的匕首!
他脸上带着极致的痛苦和疯狂,眼中是鱼死网破的凶光!
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拔出了腿上的铁棍!
噗嗤!鲜血狂喷!
他却不管不顾,如同濒死的野兽,朝着背对着他的顾衍,狠狠扑了过来!
手中的匕首,闪烁着森冷的寒芒,直刺顾衍的后心!
小心——!!!
我瞳孔骤缩!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尖叫!
顾衍的反应快到极致!
在听到我尖叫的瞬间,他猛地转身!
同时,将我死死地护在身后!
噗嗤!
匕首入肉的闷响!
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顾衍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缓缓低下头。
一截染血的匕首尖,从他胸前刺穿的大衣布料中,狰狞地透了出来!
鲜血,如同盛开的红莲,迅速在他黑色的呢子大衣上晕染开一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
他的身体晃了晃。
却依旧如同磐石般,死死地挡在我身前。
没有倒下。
顾衍——!!!
我的声音凄厉得变了调,眼泪瞬间决堤!
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那个绑匪发出疯狂而虚弱的狞笑,还想再用力。
顾衍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他猛地抬手!
沾满血污的大手,如同钢浇铁铸,死死扣住了绑匪握着匕首的手腕!
然后,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狠狠一拧!
咔嚓!
腕骨碎裂!
匕首脱手!
绑匪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顾衍看也没看他,染血的手肘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向后击出!
砰!
重重砸在绑匪的咽喉上!
惨嚎声戛然而止!
绑匪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软泥,瞪大着惊恐绝望的眼睛,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仓库里,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还有……顾衍沉重而艰难的喘息。
他背对着我。
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前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汩汩流出,滴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汇聚成一滩刺目的红。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摇摇欲坠。
顾衍……我挣扎着,想要靠近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样你撑住!救护车……救护车马上就到!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混合着冷汗滑落。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定着我。
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痛苦、疲惫、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近乎解脱的温柔。
他看着我,沾满血污的唇,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
那笑容,破碎,苍白,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温柔。
你……没事……就好……
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
巨大的悲痛和悔恨瞬间将我吞噬!
不……顾衍……你别说话……你撑住……我泣不成声,拼命挣扎着被捆住的手脚,想要靠近他。
他看着我徒劳的挣扎,眼神里掠过一丝心疼。
染血的手,颤抖着,再次伸向我被捆住的手腕。
这一次,他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别……乱动……他喘息着,声音破碎,我……帮你……
他的指尖冰冷,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摸索着绳结。
鲜血不断地从他胸前和额角的伤口涌出,滴落在我的手腕上,灼烫无比。
顾衍……顾衍……我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感受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巨大的恐慌让我语无伦次,你坚持住……救护车……我求你……别睡……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神开始涣散。
终于,粗糙的绳结被他染血的手指艰难地解开。
手腕一松。
束缚解除。
他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猛地一晃!
高大的身躯如同崩塌的山岳,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朝着冰冷的地面栽倒下去!
顾衍——!!!
我尖叫着扑过去!
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沉重而冰冷,鲜血瞬间染红了我的衣襟。
顾衍!你看着我!看着我!我捧着他苍白如纸的脸,泪水汹涌而下,滴落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我不准!
我们……我们还没离婚……那份替身合约……还没到期……
你不是说要终身制吗!你起来啊!顾衍!你起来履行合约!
我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绝望。
顾衍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涣散的目光艰难地重新聚焦。
他看着我,沾血的唇角,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了扯。
像是在笑。
他染血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抬起。
冰凉的指尖,带着血腥味,轻轻地、近乎怜惜地拂过我满是泪痕的脸颊。
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深入骨髓的眷恋:
沈微……
那份合约……
我签的……是……终身……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
他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
眼睛,缓缓地、缓缓地闭上。
顾衍——!!!
凄厉绝望的哭喊,响彻了整个冰冷死寂的废弃仓库。
**第九章
大结局**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
惨白的灯光映照着医院ICU走廊冰冷的金属长椅。
我蜷缩在椅子上,身上还披着沾满顾衍血迹的毛毯。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指尖冰冷,仿佛还残留着他最后拂过我脸颊时,那冰凉粘腻的触感。
病人失血过多,多处脏器受损,胸前刀伤距离心脏仅差一厘米……情况非常危殆,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医生冰冷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每一句,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心脏。
抢救室的灯,已经亮了整整六个小时。
猩红刺目。
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尽的煎熬。
林霁不知何时赶来了。
他沉默地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递过来一杯温水。
微微,喝点水。他的声音温和依旧,带着安抚,顾衍他……意志力很强,会挺过来的。
我木然地接过水杯。
指尖的冰冷传递到杯壁。
水是温的,却暖不了丝毫。
会挺过来吗
他流了那么多血……他倒在我怀里时,身体那么冷……
是我……我喃喃着,声音沙哑破碎,是我害了他……
如果我没有甩出那份替身合约……
如果我在办公室回应了他……
如果……
无尽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林霁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着我,镜片后的目光澄澈而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悲悯。
微微,他轻声说,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其实当年,我离开……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抢救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一个穿着无菌服的护士急匆匆跑出来,神色凝重!
沈微女士!病人顾衍的家属在吗!
我像是被电击般猛地弹起!手中的水杯啪地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在!我在!我冲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怎么样了!
护士语速极快:病人出现室颤!情况危急!需要立刻进行除颤!但他求生意志非常薄弱!心率持续下降!医生让我问家属……
护士的声音带着一种职业的急切,但后面的话,却像重锤砸在我心口。
求生意志薄弱……
心率持续下降……
他……不想活了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我摇摇欲坠的防线!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让我进去!我失声尖叫,不顾一切地想要往抢救室里冲,让我进去!顾衍!顾衍你听着!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护士和赶来的保安死死拦住我。
女士!您不能进去!里面是无菌环境!
顾衍!我隔着厚重的抢救室大门,用尽全身力气嘶喊,泪水汹涌而下,你混蛋!你说过合约是终身的!你还没履行完!你不准丢下我!
我命令你活下来!顾衍!你听到没有!
你不是赝品!从来都不是!你是顾衍!是我沈微的顾衍!
我爱你!顾衍!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如同耗尽了我所有的生命,声嘶力竭,带着泣血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回荡在冰冷的ICU走廊!
喊出那三个字的瞬间,仿佛抽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我瘫软下去,被林霁和护士紧紧扶住。
泪水模糊了视线。
抢救室的门紧闭着,像一道隔绝生死的冰冷屏障。
里面,是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绝望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煎熬。
林霁扶着我,手臂温暖而有力。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镜片后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尘埃落定的释然和淡淡的祝福。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紧接着,门被缓缓推开。
穿着绿色无菌服的主刀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但眼神中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
他摘下口罩。
目光扫过瘫软的我,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沈女士,他的声音带着手术后的沙哑,却如同天籁,恭喜。病人心脏复跳,生命体征暂时平稳,挺过来了。
轰——!!!
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断裂!
巨大的狂喜如同灭顶的海啸,瞬间将我吞没!
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黑暗降临前,最后看到的,是林霁那带着温和笑意的、松了一口气的脸。
……
一个月后。
初春的阳光温暖而明媚,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病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驱散了消毒水的冰冷。
顾衍靠在升起的病床上。
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深邃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带着浓浓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得意,锁定在床边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我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温度刚好的汤。
脸上带着不自知的绯红,躲避着他那过于灼热的目光。
张嘴。我的声音故作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顾衍非常配合地张开嘴,像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眼神却依旧黏在我脸上,带着戏谑。
顾太太亲自喂的汤,他咽下汤,慢悠悠地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手术后的沙哑,却充满了愉悦,味道就是不一样。
我的脸更红了。
喝你的汤!少说话!
遵命。他低笑,从善如流。
一碗汤很快见底。
我放下碗,拿起纸巾,下意识地想去擦他唇角并不存在的汤渍。
指尖刚碰到他的唇。
却被他猛地抬手,一把握住!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茧,将我的手完全包裹。
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
顾太太,他深邃的眼眸里笑意更深,带着促狭,喂完了汤,是不是该履行点别的义务了
我的脸瞬间红透!
你……你伤还没好……
亲一下又不费力气。他理直气壮,拉着我的手,轻轻晃了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医生说了,心情愉悦有助于恢复。
看着他苍白却带着期盼的脸,看着他胸前纱布下那道差点要了他命的狰狞伤口……
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所有的羞赧都被心疼取代。
我微微倾身。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了他微凉的唇。
很轻的一个吻。
如同羽毛拂过。
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无尽珍重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顾衍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随即,他放在我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
将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瞬间加深!
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深入骨髓的眷恋!
灼热的呼吸交织。
阳光暖暖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病房门口。
林霁捧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着病房内相拥亲吻的两人。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澄澈,带着一丝淡淡的、释然的微笑。
他轻轻地将那束灿烂的向日葵,放在了门口的椅子上。
然后,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挺拔温润的背影,消失在洒满阳光的走廊尽头。
三个月后。
顾氏集团与沈氏集团联合举办的盛大婚礼,在私人海岛举行。
碧海蓝天,白沙如雪。
阳光璀璨得如同碎金。
我穿着由顶级大师耗费数月手工缝制的曳地婚纱,站在缀满鲜花和纱幔的仪式台前。
父亲离世后,挽着我走过长长红毯的,是林霁。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礼服,温润如玉。
手臂坚实而可靠。
微微,在红毯尽头,他将我的手,郑重地交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顾衍手中,声音温和,带着兄长般的祝福,要幸福。
顾衍紧紧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指骨捏碎。
他深邃的眼眸,牢牢锁住林霁,带着一种胜利者的警惕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当然。顾衍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宣誓主权般,我的太太,自然会幸福。
林霁失笑,摇了摇头,温和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了然的促狭。
随即,他优雅地退后一步,将舞台彻底交给了今天的主角。
牧师庄重的声音响起。
……顾衍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沈微女士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顾衍转过身,面对着我。
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璀璨如星河。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穿越生死后的郑重和永不更改的誓言:
我愿意。
沈微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顾衍先生,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我抬起头,迎视着他灼热而深情的目光。
过往的种种——初见的惊艳、替身的合约、书房的秘密、绝望的告白、雪山仓库的生死与共……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最终,定格在他为我挡下那一刀时,眼中那如释重负的温柔。
心口被巨大的幸福和酸涩填满。
我深吸一口气,清晰地、坚定地回应:
我愿意。
欢呼声、掌声、香槟开启的脆响瞬间爆发!
漫天洁白的玫瑰花瓣如同幸福的雨,纷纷扬扬洒落。
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
顾衍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低头,深深地吻了下来。
热烈而缠绵。
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无尽的爱意。
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揉进骨血里。
顾太太,他在我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廓,替身合约,正式升级为终身制。
期限是,他的唇再次落下,声音消失在缠绵的吻中,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