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处实验室捕获到一丝不明磁场。
研究主任激动地宣称找到了传说中的东西,其尽头缠在一个蜷缩的胡同男孩身上。
当团队触碰丝线,男孩猛地抬首,研究员当场心肌梗塞暴毙。
我在查证时意外发现:研究员早被标记诅咒,而男孩身上的丝线不止一根。
更深处,缠着他自杀身亡的母亲。
快逃,阴森耳语在录音机里炸响:我妈当初...也是这样死的!
最后我才发现,父亲书房那本摊开的禁忌古籍——
所有触及丝线者,必成下一只怨灵。
第一幕
京城七月的正午,天气热得像是在蒸笼里滚过一遭。空气粘稠凝滞,连路边的槐树都懒洋洋地垂着叶片,偶尔有汽车驶过胡同,带起一阵裹着尘土气的热浪。陈明抹了把额头上滚下来的汗珠,油腻腻的汗珠立刻将手指染上一层反光的湿润。他刚从一家凉了半截的北冰洋汽水瓶身上抬起眼,视线就被远处那副景象狠狠刺了一下。
一个孩子,瘦骨伶仃,顶多七八岁的模样。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发硬的旧短袖汗衫,蜷缩在对面芳馨烟酒店的墙角那片狭小的阴影里。那孩子的姿势很奇怪,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折断了脊梁骨,团成一个死气沉沉的球。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贴着冰凉的墙面,脸深深埋在屈起的膝盖里,露出的脖子和胳膊青白得不正常,没有一丝血色,也不像是因为晒不到太阳——那是一种……被遗弃了的、浸泡在冰水里的死物般的白。
陈明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嗓子眼有点发干。他捏着手里残留着冷意的玻璃瓶,抬脚迈过胡同低洼处积着污水的小坑,朝对面走去。距离拉近,看得更清了。孩子身边的地上扔着半块脏兮兮的面包,几只蝇子绕着嗡嗡地飞。孩子的存在像是被胡同里这股燥热的生命力排斥着,硬生生在烟火气里凿出一片令人心头发瘆的死寂角落。
喂,小兄弟陈明蹲下身,隔着大约一米半的距离,放轻了声音。热风吹拂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毫无反应。那孩子仿佛凝固在墙角的雕塑,甚至连呼吸引起的细微起伏都看不到。胡同里其他摊贩的吆喝、自行车的铃铛声、偶尔飘过的京韵大鼓唱段,都被这块无形的冰排斥在外。
这时,芳馨烟酒店那扇擦得蹭亮的玻璃门吱呀一声开了,烫着羊毛卷发型的老板娘胖婶探出半个身子。她手里攥着一把绿油油的芹菜,看见陈明蹲在墙角,大嗓门立刻扬了起来:哟,陈警官又来查案这大热天的!不等陈明回话,胖婶的目光也落在那孩子身上,撇了撇嘴,脸上露出那种见惯了糟心的麻木,啧,这倒霉孩子!赖在这儿两天了,死沉的,不动弹。给水不喝,给吃的扔地上!您要带所里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别是有什么羊癫疯吧死这儿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两天了就没人管管陈明眉头拧紧了几分。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京城地面儿上的热心肠可不少,况且是这么个怪异扎眼的孩子。
谁知道!胖婶甩了下手里的芹菜,看着像哑巴,戳他都没反应。就死死缩在那儿,跟背后那墙长一块儿了似的!晦气!她似乎不愿意再多看那孩子一眼,重重地关上玻璃门。
晦气陈明眉头锁得更紧了些,不是因为胖婶的牢骚,而是心头那股骤然聚拢起来的阴寒感。职业本能让他察觉到这死寂背后潜藏的危险气息。他重新把目光投向那孩子,仔细地、不带先入之见地审视着。瘦削的青白身体,近乎僵硬的蜷缩……仿佛整个生命的重量都压在了后背脊梁的位置上,死死顶着那堵斑驳的红砖墙。墙角缝隙里生出的几根顽强杂草,紧贴着他瘦骨嶙峋的肋骨轮廓。
一丝……波动。非常微妙的扭曲。
陈明屏住呼吸,眼睛眯了起来,排除掉因为汗水滴入造成的视线干扰。他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又低伏下去一些,调整着观察的角度。
墙角处的空气,在那孩子蜷缩紧贴着的、后腰和砖墙接触的那一小片区域,光线似乎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凹陷感。不是清晰的影子,更像是一块投入清水的石子,悄然荡开、沉淀造成的、极其细微的视界变形。光线在那里弯折、扭曲,形成了一个几乎与孩童身影重叠的、极其模糊的人形轮廓空缺。那空缺内部并非黑暗,反而更接近……一种被彻底抽空、凝固了的虚无。
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像一滴冰水,毫无预兆地渗进了闷热的正午里。
第二幕
陈科!九处新到的那批数据记录你签收……
小张夹着一卷文件风风火火撞开刑事科学研究所痕迹科办公室的门,后半截话被眼前冷清的画面硬生生掐断。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头顶那支老旧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单调声响。陈明那张堆满了各种现场照片、物证清单和灰扑扑文件夹的办公桌后面,只有一张空椅子在无声诉说主人已经离开的事实。
人呢小张诧异地咕哝了一句,反手把文件扔在自己凌乱的桌面上,抓起内线电话啪啪地拨了几个数字,喂李主任吗陈科没在您那儿啊……他刚还说要签……
话没说完,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扫到陈明那敞开一道缝的抽屉。抽屉里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老式录音机正插着电源,暗红色的电源指示灯幽幽亮着。这小玩意儿陈明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据说是他家里仅存的几件老物件之一。小张愣了一下,放下电话,下意识地探头看了一眼——那指示灯的亮光让他本能地感觉有点怪,又说不清怪在哪。像是一种沉默的窥视。
就在这时,一股冷气毫无征兆地旋进闷热的办公室,带着一种地下深处的森寒。顶上的日光灯管蓦地一阵剧烈频闪,雪白刺眼的光线断片般地跳动,发出更响亮的电流滋滋声,仿佛随时要炸裂开,硬生生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层极不稳定的闪烁中。小张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冰手狠狠攥了一下,喉头瞬间发紧,浑身的汗毛噌地一下全竖了起来。他猛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环顾这忽明忽暗的狭小空间。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这种死寂和灯光闪烁下又显得异常清晰的机械啮合声,从他脚边的抽屉里响起。小张猛地低头。抽屉缝隙里,那个黑色老式录音机的电源指示灯……灭了。但那并非正常的关机熄灭。那幽红的亮光,如同被某种力量瞬间冻结、吞噬、彻底掐灭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黑。录音机外壳上那层原本就不厚的亚光涂层,此时竟也飞快地弥漫开一层细密如同霜花般的白色霉斑!像一层惨白的薄纱,眨眼覆盖了整个机器表面。
小张像是被火烫了脚尖,整个人往后猛弹了一步,脊背砰地撞在铁皮文件柜上,发出巨大的回响。他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冰冷沉重的铅块,巨大的惊恐让他几乎窒息。那个角落弥漫开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冻得他牙齿开始咯咯打颤。他死死盯着那个被一层诡异白霜覆盖的、仿佛刚从冰棺里捞出来的录音机,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脚底涌去。
第三幕
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像热油锅里投入的一滴水,瞬间炸开了芳馨烟酒店门口这片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区域。红蓝暴闪的光柱带着尖锐的呼啸撕裂了沉闷的午后空气,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墨绿色越野车狂飙而至,一个近乎失控的急刹,轮胎蹭在胡同路面粗糙的石渣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车身尚未完全停稳,驾驶座车门被猛地踹开,一个穿着印有九处标识藏蓝工装夹克、短发如同钢刷般竖立的精悍男人就跳了下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焦躁的、被无形鞭子抽打着的急迫。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胡同里聚拢张望的人群、花坛边拉着警戒带面色凝重的民警,没有丝毫停留,最终死死钉在了墙角那片被更多白色警戒胶带封锁的区域——那青白色蜷缩男孩的位置。
紧跟在他后面下车的,是一个同样穿着深色九处制服外套,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的女人——孟晓云。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几乎看不到血色。她的动作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眼神似乎不敢直接看向墙角那个焦点,目光落在警戒线旁一棵枯黄了半边叶子的爬山虎藤蔓上,几根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夹克下摆的拉链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她像是骤然掉进了结满寒冰的深潭,周身散发着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冷意。
那短发男人,正是九处玄学异常项目组现场负责人,马少校。他没有理会欲迎上来询问情况、同样穿着制服的民警队长,那眼神里的冰刀足以让对方识趣地退后半步。马少校几步就到了黄色警戒带前,视线粗暴地穿过人群的缝隙,精准地捕捉到警戒线中心那个诡异的人体目标——那个蜷缩着的、青白色的幼小躯体依旧凝固在原处。他锐利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探尺,一寸寸地量过那片阴影区域,眉头随即狠狠拧成一个疙瘩。他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眼神陡然锐利得像要穿透虚空。他能清晰地看到——或者说,凭借九处那些尖端设备和无数次残酷验证获得的异样感知力——在男孩身后那片空无的空间里,牢牢吸附着一个……近乎无形的轮廓。一个无法被正常光线捕捉,却真实地扭曲着背景光线、散发着绝望低温的……人形空缺。这种感知如芒刺在背,让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马少校猛地抬起头,目光在混乱的现场搜寻,终于在围观人群后方的花坛边沿锁定了目标——陈明。陈明正背对着警戒带,微微佝偻着腰,对着花坛旁一个垃圾桶剧烈地干呕着,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一只手死死按着胃部,另一只手扶着冰冷的瓷砖花坛壁。他刚做完最初步的勘察,近距离接触那个孩子及其身后那个恐怖东西留下的直接感官冲击,此刻正撕心裂肺地爆发出来,让他的身体和意志都在崩溃边缘。旁边一个年轻的民警手足无措地递着一瓶没开盖的矿泉水,陈明却连推开它的力气都没有。
马少校眼神沉了沉,对陈明那边的状况暂时压下,转而扭过头,像一头被侵入了领地的凶兽,对着旁边九处行动组一名队员低声咆哮:‘祝融之匣’的现场快报为什么没有同步给刑科所!延误定性,责任追究到每一个人头上!声音压得极低,但每个字都淬着冰渣。所有人撤开!以那孩子为圆心,半径五十米!空气采样、负离子浓度、温度梯度畸变!所有参数,我要精确到秒!立刻!!
他吼完这一连串命令,这才大步流星,带着一股压迫感极强的冷风,径直走到陈明身边。旁边的民警被马少校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退开几步。马少校一把拨开那个还拿着矿泉水的年轻民警的手,动作带着不容分说的强硬,一只手猛地按在还在干呕的陈明后背上。陈明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
陈科长,马少校的声音低沉地砸进陈明嗡嗡作响的耳朵里,那只按在他后背的手掌冰冷得不像活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强行拽回了他因为激烈生理反应而几乎涣散的意识,告诉我现场情况!所有细节!现在!
陈明猛地吸了口气,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从马少校的手掌直透他震颤的脊椎。他艰难地抬起被冷汗和呕吐感折磨得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对上马少校那双锐利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压迫感的眸子。那眼神里毫无半点对陈明此刻生理状态的体谅,只有对信息的极致渴求和对危险的绝对控制欲。
……男孩……陈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缩在那儿……位置……他剧烈地喘息了一下,抬手指向墙角那个无法言喻的方向,仿佛回忆本身就是一种酷刑,后背……不对……有个……空……他喘不上气来,感觉整个胸腔都在被无形的压力挤压着。
空多大马少校紧追不舍,声音冷硬如铁,那只按在陈明后背上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微微使力,像是某种催促。
人大……小…陈明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胃部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搅起来。就在这一瞬间的抽搐里,他下意识地将身子偏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扫过马少校紧扣着他肩胛下方的手腕——那袖口因为马少校用力按着他而微微向上扯动了一点。
陈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墨绿色的、代表着九处权威的制服袖口边缘,一抹极其异常的白痕刺入了他的视界。那白色极其淡薄,近乎不显眼,如同初冬湖面凝结的第一层薄冰上刮擦出的痕迹。但它存在。它顽固地附着在麦色的皮肤上,从袖口的束缚下延伸出来一小段,线条……极其规则。
一种尖锐无比的、非自然的直角折线!突兀地印在马少校的手腕皮肤上!
如同无形的冰针狠狠刺穿了神经。胃部的翻江倒海、被压制的不适、墙角男孩带来的恐怖冲击……所有的生理反应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冰冷、沉坠的、来源于认知深处的悚然感瞬间冻结!陈明的身体猛地僵住,瞳孔在惊骇中急剧放大,死死锁定了那道非人的直角白痕。
一个被刻意尘封的、源于本能恐惧的影像碎片,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开——在那死去的九处研究员周宁被抬离现场时,他苍白脖颈处的衬衫领口下方……赫然也是一个无比清晰、棱角分明、刻印在尸体青白皮肤上的直角白痕!如同某种冰冷的标记。
这个想法如同剧毒的孢子瞬间在他颅内蔓延开来!眼前这位铁腕强横的九处负责人马少校,他手腕上刚刚显露出的这抹锐利直角白痕…和那个心肌梗塞猝死的周宁尸体领口下的痕迹,是同一种东西!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比墙角那个青白男孩带来的更甚,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他猛地转头,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将视线从马少校的手腕上狠狠撕扯开,重新投向那被层层警戒带包围的墙角。那个蜷缩的青白孩子依旧维持着死亡的寂静。然而这一次,陈明的视线却像是骤然被赋予了某种穿透恐怖迷雾的能力。
他能看到了!之前那仅仅是冰冷直觉感知到的空,此刻似乎在他的视野中凝聚、成型——清晰地笼罩在男孩蜷缩背后的半空!扭曲光线构成的人形空缺,无比诡异。但……不对!还有别的!
不是只有一个空缺!
在那清晰的、代表着男孩背后吸附着的死亡具象物的人形空缺下方,在地面的阴影里——那条连接着男孩身体与虚空人形区域的……虚无丝线!
它的确存在!一根肉眼几乎无法捕捉,但通过光线在它周围发生的、极其微妙的弯曲坍缩,才勉强能感知到存在轨迹的……细长丝线。
不……不止一根!
陈明的呼吸骤然停止。他的视线,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牵引着,追随着那根丝线延伸,向下!视线艰难地穿过光线微弱的折痕,追踪着那根非实体的、带来致命诅咒的恐怖之线,越过男孩青白的脚踝边缘……
在警戒线边缘和胡同老旧的石板路面相接的角落尘埃里,那根几乎隐形、只能依靠背景视界扭曲才勉强被认知的丝线,在靠近地面的地方……
它分叉了!
就在距离孩子蜷缩着的冰凉脚边不到一尺的潮湿石板缝隙里,那根丝线突兀地分裂开来!就像一根在黑暗中发光的琴弦被无形地拨动后产生的重影!一条丝线继续向上,没入男孩背后那片恐怖的人形虚空。而另一条,几乎与它平行,却指向完全不同的、更加深远的方向——它扭曲着,蔓延着,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冰冷通道,深深地扎进了胡同斑驳、布满墨绿苔藓的砖墙深处!
那堵墙后面,有什么那另外一条丝线的尽头,连接着什么
第四幕
啪!
九处驻地,核心实验分析区内的一间休息室。
陈明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金属墙壁,粗糙的涂料颗粒膈着他的肩胛骨。这细微的疼痛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感。他对面站着马少校,高大的身影几乎遮住了头顶冷白的光源,在陈明身上投下深重的阴影。角落那张简易行军床上,孟晓云蜷缩着,一件不知道谁递来的墨绿色九处制式厚外套裹住了她的肩膀,她双手捧着盛有热水的一次性纸杯,小口啜饮着,蒸腾的白气模糊了她低垂着的、异常苍白的脸。
刚才墙角那分叉丝线的冲击犹在眼前,陈明只能把全部的希望押在这位手腕带痕、行为反常却掌握着更多信息的九处负责人身上。他几乎是强压着心脏的狂跳,将那个致命的问题吼了出来:周宁的尸体!告诉我!告诉我他脖子上的东西!
周宁脖颈下两指,马少校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干冷得如同陈述一份冰冷的武器参数报告,每个字都敲打在凝滞的空气中,体表,发现一种极细微的规则性白色斑块,锐角形,边长约0.8厘米。
那个数据,那个尺寸,精确无比。没有震惊,没有疑惑,只有一种被揭露后带着冰冷怒意的坦然。这证实了陈明最坏的猜想——这并非偶然,而是被九处严密掌控着的恐怖特征!那个直角白痕,就是触碰丝线后附骨之疽般的标记!
标记陈明的嗓音尖利得变了调,恐惧像冰冷的蛆虫在啃噬他的骨髓,你们早就知道!你们早就知道那根线……碰了会被‘标记’!周宁是这样死的!他喘着粗气,手不受控制地指向墙角的方向,虽然隔了厚重的墙壁,那男孩的影像却无比清晰地灼烧着他的神经,那个孩子……他背后那个东西,就是被标记的下场!他的手指猛地调转方向,差点戳到马少校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腕方向。虽然现在袖子放下来了,但那可怕的直角白痕,就藏在那里!
砰!一声闷响。
孟晓云手中的纸杯猛地脱手,滚烫的热水泼洒出来,瞬间浸湿了行军床上铺着的薄毯,也溅湿了她的裤脚,冒起一股微弱的热气。然而她仿佛毫无察觉,身体筛糠般地剧烈颤抖起来,整个人死死蜷缩,双手捂住脸,喉咙里挤出一种无法压抑的、类似濒死野兽般绝望呜咽的抽泣声,眼泪从她捂着脸的指缝里汹涌流出。那哭声不是悲伤,而是纯粹、冰冷、深不见底的巨大恐惧,仿佛瞬间被抛进了绝对零度的深渊。
这崩溃的哭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狠狠砸在陈明和马少校之间剑拔弩张的冰冷对峙中。马少校倏地扭过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狠狠剜在孟晓云身上,那眼神里第一次透出无法掩饰的震怒和一丝……被说破了底细的惊悸。
你看到了!陈明!你看到了什么马少校猛地转回头,那双深陷眼眶里的鹰眸因急迫和某种被挑衅的暴怒而布满了红丝,如同嗜血的猛兽。他前倾身体,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将陈明钉死在墙上,不止一根说清楚!那根分叉的线,指向哪里!
他的声音如同淬了火的冰。
墙……后面……陈明被马少校的气势压得几乎窒息,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孟晓云撕心裂肺的崩溃哭声和马少校凶戾如鬼的逼问,如同冰火两重天挤压着他脆弱的神经,让他头痛欲裂,根本无法连贯思考,分叉……第二条线……在墙后面……胡同的里面……一定连着东西……一定连着另一个!
另一个什么那个能让人变成墙角空壳的东西!
另一个‘空洞’马少校的嘶吼声如同惊雷,确定吗!
孟晓云的哭声陡然拔高,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泪水和一种彻底的绝望,失焦的眼睛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双手紧紧攥住湿透的毯子边缘,指节青白得可怕,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不——要——!不——要——碰——!线——!
那凄厉得不像人声的尖叫仿佛耗尽了她的魂魄,尾音在空气中诡异地拖长、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一连串无法分辨的呜咽抽噎。她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一样瘫软下去,整个人瘫在湿漉漉的行军床上,剧烈地痉挛着,只剩下无意识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抽噎。她的眼神彻底散了。
这突如其来的、指向性无比明确的疯狂尖叫,如同锐利的电钻,狠狠钻透了陈明因恐惧而混乱的思绪!
一个恐怖的拼图碎片被瞬间点亮!
孟晓云母亲!自杀身亡!
她尖叫的内容——不要碰线!
结合着她对触碰丝线的巨大恐惧……那根分叉的丝线,末端连接在墙后的……难道……难道是她当年,母亲自杀形成的……
另一个空洞!
那孩子的母亲,竟也是……
就在这混乱、惊悚与巨大信息冲击交织到顶点,陈明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爆开之际——
嘀嗒…滋…滋…吱啦…呼…呼…
一段极其微弱、但在这死寂休息室内又无比诡异的电流杂音,陡然响起!
这声音……来自陈明工装裤的侧边口袋!那个装着老式录音机的口袋!
陈明身体猛地一僵,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像一尊石像般僵硬地低下头,惊恐无比地看着自己侧裤袋的位置——刚才孟晓云骤然爆发的恐怖尖叫时,他混乱中下意识地摸索口袋……不知何时竟鬼使神差地摁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还是……机器自己活了!
口袋里的录音机忠实地执行了它的任务,录下了刚才那疯狂的一幕。但现在,它正在播放!电流的杂音如同垂死者的喘息。紧接着,一个诡异无比、无法形容来源、仿佛就在陈明鼓膜深处响起的细小声线,混杂着录音本身的沙沙底噪,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地渗了出来:
…妈…她…那时…也是这样…死的…线……好…多…线…缠着…烧掉……书……书房……书……呼…呼…
那声音冰冷,幽怨,带着一种来自死亡深处的浓浓诅咒感,每一个短促的词都像冰块砸在陈明的心脏上。
那腔调……分明是孟晓云的声线!但又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喉咙、从黄泉路上折返回来的亡灵发出的哭诉!内容清晰而致命——她母亲当年也是被线缠死的!
烧掉…书书房
书!
陈明脑中如同被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劈开!
第五幕
胡同口,暮色深沉地沉了下来,暗蓝的穹窿沉沉压下,仅剩的一线残阳挣扎着给远处的屋脊勾了道血红的边,随即被迅速吞噬。那种粘腻的,混合着灰尘和腐烂气味的胡同特有的湿冷感,无孔不入地钻进皮肤深处。三辆越野车如同暗影里的怪兽骤然刹停,车体尚未完全静止,沉重的车门已然被狠狠踹开。
孟晓云是被硬架下来的。两个身强力壮的九处特勤队员一左一右钳着她的胳膊,几乎将她的双脚拖离了地面。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已褪尽,嘴唇青紫,眼睛半阖着,涣散的眼瞳剧烈震颤,空洞地映出逐渐被阴影吞没的胡同瓦檐。每一次被迫的踉跄前行,都伴随着她喉咙里破碎的呜咽和神经质的抽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反应。
陈明紧跟在她斜后方几步远的位置,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那种源于极度恐惧的冰冷汗水的酸涩气味。她的状态就像一根绷到极限、沾满了磷粉的棉线,哪怕最细微的一丝气流刺激,都可能让她瞬间崩溃燃烧。而前方那片低矮的灰色砖瓦房小院,隐藏在胡同交错更深处,门扉紧闭,窗棂破损蒙尘,在沉沉暮霭中散发着一种阴湿孤寂的气息,那就是孟晓云的家。她极力抗拒却又被强行拖回的地狱入口。
马少校走在最前面,他动作粗暴地拨开挡在院门锁扣前纠缠着的一段枯藤。冰冷的战术射灯骤然亮起,一道锥形的、惨白刺目的光柱猛地将黑暗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精准地钉在院落低矮黑漆院门那只老旧的黄铜门环和同样锈迹斑斑的门锁上。光线照亮了木板门上深刻的裂纹和剥落的黑漆。他身后的特勤队员沉默而训练有素地呈扇形展开,手中强光手电与突击步枪上的探照灯交叉射出一道道晃动的白色光柱,瞬间将整个小院外围切割得支离破碎,每一个暗角都暴露在强光之下。
孟晓云被强行拖至院门前两米多的地方停下。其中一个队员粗暴地将她身体往前推搡了一下。惨白的、足以灼伤视网膜的强光打在她毫无知觉的脸上,如同酷刑的炙烤。她的呜咽猛地拔高,变成了一声短促、不成调的哀鸣,整个身体猛地向后瑟缩,又被两边铁钳般的手死死压制住。
钥匙在哪!马少校的声音像铁片刮擦生铁,在死寂的空气里尖利地回荡。他一步踏前,那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铁血煞气如同实质的冰墙向孟晓云碾压过去。
孟晓云的身体瞬间僵直如同木偶,牙齿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冷汗如同溪流从她煞白的额头滚落。她抬起一只几乎没有任何肌肉控制的、在剧烈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的腰部,一个斜挎在厚外套内侧的小口袋位置。那动作僵硬得像在举着一根沉重的铅管。
马少校没有任何犹豫,动作粗暴直接得如同拆卸一枚炸弹,一步上前,几乎撞开了架着孟晓云左边胳膊的队员。他的大手探入孟晓云那件厚外套的内袋,摸索了几下,拽出了一串用磨损的细红绳串起的黄铜钥匙。钥匙带着人体的微温,在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啪嗒。
那枚最粗大、带着明显老式锁孔对应痕迹的铜钥匙准确地捅进了院门那把挂锁的锁孔。马少校甚至没用第二下试探,手腕一拧——
咔嚓!
随着一声沉闷的机簧弹开的撞击声,挂锁应声打开,生锈的铁质锁扣从门鼻上沉重地垂落下来,发出金属摩擦的吱呀声。与此同时——
嘶嗷——!
一阵尖锐刺耳、完全不似人类能够发出的嘶鸣从门内传来!如同无数根钢针在同一刻狠狠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陈明距离院门还有两三米,感觉自己的头皮在那一瞬间轰的一下炸开!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比隆冬腊月的凛风更加恶毒,像是瞬间被浸入了零下几十度的液氮桶中!这寒意并非仅作用于肉体,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冻结思维、连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精神穿刺!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在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几个特勤队员的动作明显一滞。
那嘶鸣只持续了不到半秒,戛然而止。
但它引发的恐怖涟漪才刚刚荡开。被架在院门口的孟晓云在叫声响起的刹那,仿佛受到了最直接的攻击,整个人发出一声被掐断了喉咙似的、短促的尖叫,身体剧烈地向后反弓,眼睛猛地翻白!钳制她的两个队员几乎没能抓稳她下滑的身体。在她向后僵挺痉挛、即将软倒的那一瞬,借着那些混乱摆动的手电光柱,陈明惊恐地看到——孟晓云的右边脚踝上方、被厚实裤脚遮住了一部分的腿腕处,有一块暗色的、突兀的印记瞬间一闪而过!那形态……像被无形烙铁烫上的、一个边角清晰的直角轮廓!
标记!新的标记!
砰!!
院门根本无需马少校再用力去推。就在孟晓云发出惨叫、身体向后瘫软的同时,那扇原本就腐朽不堪的厚重黑色木门,如同被一股来自门内、沛然莫御的巨力向外狠狠冲撞!沉闷的撞击巨响混合着朽木碎裂的喀啦声在死寂的胡同里爆开!
墨绿的、覆盖整扇大门的爬山虎藤蔓被巨力撕裂!干燥的灰尘如同烟雾般从门缝、从那些碎裂的缝隙中狂猛地喷涌而出!一股积存了不知多少岁月、裹挟着陈腐木质和阴湿土腥的冰冷气流,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类似油脂凝固的酸败气味,如同决堤的冰河,迎面朝着门外所有人的口鼻、感官甚至意识,咆哮着冲撞、覆盖下来!
第六幕
陈明只感觉一股腥臭冰冷的泥浆灌入了自己的气管和鼻孔。他被那股腐朽的气息撞得向后踉跄了两步,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他屏住呼吸,眼前因为骤然扑来的冷气和飞尘而一片模糊。他用力眨着眼,挤出刺激出的泪水,视线在混乱的光柱缝隙中艰难聚焦。
门内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九处队员手中惨白如日光的光柱瞬间全部射入了门洞之内,光柱在翻腾的尘霾中形成浑浊的、不断移动的苍白通道,切割着门后浓稠的黑暗,照亮了空气中狂舞的尘埃微粒,却如同投石入海般照不亮门内空间的边界。那黑暗吞噬光线的能力,令人窒息。
一个九处特勤队员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手臂闪电般前探,咔哒一声,一枚强力照明弹被射入门内深处。刺目惨白的光芒瞬间在翻腾的尘雾中爆燃开来,如同一个微缩的太阳在狭小空间内点燃,极致的亮光被压缩后带着一种恐怖的灼热感,瞬间照亮了大门正前方一个短暂的空间轮廓——
光!那爆发开的光芒短暂地穿透了弥漫的尘埃,在门后的地面上映照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环形区域。就在这炫目强光的映衬下,陈明的瞳孔因为震惊而骤然收缩!就在那门内地面环形区域的中心位置,一个清晰无比的圆形焦黑印记刺目地灼烧着他的视觉神经!
那印记的形状极其规则,边缘锐利得如同用圆规画出来的线,内部碳化焦黑的痕迹呈放射状扩散。在印记的中心,残留着一些无法分辨原貌的灰烬颗粒。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油脂焚烧后的焦糊臭味猛地从那印记的方向涌了出来,狠狠灌入陈明的鼻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和翻腾的尘雾,那味道也浓烈得如有实质,带着焚毁一切的恶意。
噗——
就在强光照明弹骤然点亮门内焦痕的同一瞬,一直身体僵硬、眼神空洞的孟晓云像是被那道白光狠狠抽了一鞭,喷出了一口黏稠的、带着黑红色血丝的液体!那血沫溅落在她脚边的尘埃里,形成几朵细小的暗花。架着她的两个特勤队员猝不及防,手上和胸前衣物瞬间被喷溅上温热粘稠的污迹。孟晓云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如同一具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无声无息地向前软倒,脸朝下重重砸在门槛边缘布满灰尘和碎裂藤蔓的砖地上,溅起一小圈尘灰。她的身体还在轻微抽搐,但已经完全不省人事。
她……
一个队员刚想开口查看,马少校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
推进!左右警戒!马少校的吼声穿透灰尘的嗡鸣,像子弹一样迸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根本看也没看倒下的孟晓云,甚至没有半点停留,手中早已切换成穿透模式的强光手电筒,如同一把凝实的激光利剑,噌的一道光束直插前方浓黑的尘幕!他身影已经如鬼魅般一步就跨过了扑倒在地的孟晓云的身体,军靴铁掌踏过那些碎裂的枯藤,毫不犹豫地率先冲进了那散发着焦糊和阴寒气息的门内黑暗中。他那根刺破黑暗的光柱在门内扫出一个快速移动的轨迹。
架着孟晓云的两名队员在瞬间的错愕后,训练有素的本能立刻压过了刹那的犹豫。左边一人利落地弯腰,手臂抄过孟晓云的腋下将其架上半扛在肩头——动作迅猛但绝对称不上轻柔,仿佛只是在搬运一个重要的装备。右边队员的突击步枪枪口上的战术手电光柱迅速下移,在孟晓云脚踝、腿部、背部快速扫过,像是在检查刚才她倒地前陈明瞥见的那个印记。光束停顿了一下,光斑中,孟晓云右边裤脚下露出的脚踝上方,赫然有一片极其模糊的青白色压痕轮廓,不显眼,但在强光下能看到一丝棱角的线头。
印记!队员低喝了一声,声音带着急促,但脚步未停,与扛着孟晓云的队员一起,紧随马少校的强光指引,也踏过门槛冲入门内!
陈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剧烈地搏动着,几乎撞击着喉骨。所有的一切——墙角男孩背后的空和他脚边的丝线分叉,孟晓云母亲的自杀,门内这焚烧后焦黑的圆形印记,孟晓云脚踝上浮现的印记和她此时不知生死的状态……以及,那老式录音机里留下的那句支离破碎、却如同判词的警示——线……烧掉……书……书房!
念头如同电光火石!书房!最关键的一环一定在那里!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和弥漫开的腥甜味强行冲散了鼻腔里那股恐怖的焦糊味带来的窒息感。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反应,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他没有丝毫犹豫,紧随着最后一个特勤队员没入门内黑暗的身影,一个箭步侧身从门缝中闪了进去!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油脂,瞬间将他包裹。
书房……往里面!陈明的声音在巨大的、混杂着脚步、电筒光束晃动和灰尘嗡鸣的噪音中显得破碎急促,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甚至无暇去顾及门内前厅的惨状——那正中地面令人心悸的焦黑圆印。他只是凭着刚才照明弹那瞬间的惊鸿一瞥残留的大致方位印象,朝着前厅内侧、正对着大门的主屋方向猛冲!他知道那里最有可能。手死死攥着配枪的握把,冰凉的金属触感带不来丝毫安全感,反而像是在握着随时会引爆的炸药。
跟我来一个!马少校显然也捕捉到了陈明话语中传达的关键信息,他的光柱如毒蛇般猛地从探向右侧的房间方向甩回,扫过前厅左侧墙壁的一道虚掩的侧门,瞬间钉在陈明冲过去的主屋方向!嘶吼指令的同时,他本人如同离弦之箭,动作迅猛无声,直接弃了右侧路径,高大的身影在几道光柱混乱的阴影交错中,几乎是和陈明并排着向主屋扑去。沉重硬质的军靴底重重踏过积满厚灰的砖石地面,每一步落下,都震起一片呛人的尘霾。
砰!
几乎是马少校和陈明同时扑到那主屋门前、陈明伸手去推那扇虚掩的、不知蒙了多少年灰尘的斑驳木门的同时——
刺啦——!
一声尖锐刺耳、完全不同于任何电子干扰噪声的啸叫,猛地从院门方向传来!如同亿万根锈蚀的铁钉在同一瞬间被人刮擦着毛玻璃!那声音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剧痛感,尖锐得如同要将鼓膜贯穿!这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精神风暴,无差别地轰击在每一个闯入者的神经中枢!
呃啊!、嘶!、靠!几声短促压抑的痛哼和咒骂几乎同时从不同方位传来,那些被强光分割的光柱瞬间剧烈地晃动、扭曲、甚至有些光柱骤然熄灭!几个特勤队员的身体都出现了短暂的失衡、踉跄!正在探查前厅焦痕附近地面的一名队员捂着头闷哼一声,手中的战术手电差点脱手飞出!
更恐怖的变化随之而来。就在这尖锐到令人窒息的啸叫声中,门外,胡同深处那片已被夜幕吞噬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骤然活了过来!一股远比门内焦糊味更阴冷、更怨毒、更磅礴的冰寒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带着一种席卷一切的贪婪饥渴,猛地撞向了小院入口的大门方向!仿佛那个倒下的男孩,或者……更深处的存在,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强光与不速之客的闯入彻底激怒!
前厅地面上那个焦黑的圆痕边缘,竟然隐约泛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白寒霜!那层霜花如同活物般,在焦黑的印迹上飞快地蔓延开来!门外的黑暗气息和门内这个开始结霜的焚毁痕迹,在无形中似乎构成了某种恐怖的呼应!空气的温度以一个恐怖的速度直线下降,水汽在光柱边缘凝结成飞舞的细小冰晶。
第七幕
吱呀——
令人牙酸的、带着刺耳摩擦音的木轴转动声被无限放大,在死寂中割裂空气。
斑驳的木门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扬起厚重的尘埃。陈明和马少校几乎是同时挤进了主屋的门槛,惨白的光柱如同受惊的白色巨蟒,在门框内疯狂地搅动,劈开浓重的黑暗,将屋内积压的岁月气息切割得支离破碎。
惨白的光柱切割着尘埃旋舞的空气,首先撞入陈明视线的,赫然是正对着门的一整面墙的书柜!那书柜高大笨重,红木的深沉底色早已被时光和湿气浸染得发黑霉变。玻璃柜门蒙着一层油腻厚重的污垢,如同结着厚厚的疖癣。许多地方玻璃碎裂,蛛网盘踞其中,像某种不洁的装饰。那些歪斜的书架上塞满了书脊起皱泛黄、纸张如枯叶般卷曲易碎的旧书,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无数濒死的昆虫被钉在黑色的棺椁之中,散发着浓重呛人的陈腐纸张气味混合着霉菌孢子特有的阴湿土腥。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视线正中心的那个存在——
一张宽大、笨重、线条粗犷笨拙、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紫檀木书桌,如墓碑般矗立在书柜前方几米处。桌面覆盖的厚玻璃板布满划痕和蛛网状的裂纹,正中心,豁然摊开着一本巨大、厚重、皮质封面严重龟裂翘起如同某种恐怖兽皮的古书!
那书异常巨大,书页泛出一种不祥的、如同干涸血液凝固后的棕黑死色。页面并非普通的纸,而是某种厚而硬、带着不规则皱纹的材质,边缘磨损严重,卷曲如枯死的树叶。正摊开的左右两页上,用某种暗沉的、近乎干涸黑血般的墨迹,绘制着大量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案和无法辨识的扭曲符号!
扭曲如同无数毒蛇盘绕纠结的长发!抽象如同破碎骨骼拼接的人形轮廓!最显眼的,是贯穿整个两页书页、构成图案核心的、密密麻麻的细长曲线——它们虬结、缠绕、盘旋、分叉!像无数疯狂增殖的黑色线虫,在画面上扭动缠绕,最终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散发着浓烈死亡与不祥意味的诅咒之网!每一根线条都似乎拥有生命,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律动感。
更为刺眼的是,在书页那些线条最为密集缠绕的核心区域,赫然有着好几处触目惊心的焦黄破口!那破口像是被高温火焰瞬间舔舐灼烧,边缘不规则地卷曲焦化,在漆黑的书页底色和暗沉的线条衬托下,异常突兀地撕裂了那些致命的图案和符号!仿佛曾有疯狂之手试图用火焰焚毁这万恶之源!
书桌后方,深陷在同样蒙尘厚重的皮质靠椅里的,是一个穿着灰色旧中山装的人形轮廓。光线只勉强勾勒出他低垂的头颅和僵硬的肩膀轮廓,看不见他的脸。那姿势宛如枯坐许久、等待着访客的主人。灰尘厚重地覆盖着他的肩膀和后背,几乎与椅子和书桌本身凝结成了一体,散发出石头般的死寂。几缕枯萎粘连的长发垂挂在他低垂的头颅两侧。陈明目光骤然凝滞——在那中山装袖口半遮的手腕上方,一抹极其规则、棱角分明锐利的直角白痕,如同冰霜标记,刺眼地烙印在对方裸露出的、同样覆盖着灰绿色霉点的青白色皮肤上!
那具躯体,仿佛只是这屋子的一部分化石,一块巨大的、印着死亡烙印的石雕。
与此同时,门外院子方向!那尖锐刺耳的啸叫陡然拔升到一个令人发疯的音量!
嗡嗡嗡——呜呜呜——!!!
不再是单一的锐鸣,而是无数种撕裂扭曲的声音混合而成的、代表极端混乱与疯狂的巨大噪音!像是无数濒死者临死前最怨毒的诅咒被某种力量瞬间抽走并拧成了一股!这声音实质般地轰击着整座小院!屋顶的瓦片在尖叫共振中发出簌簌的抖动碎响!墙壁的灰尘扑簌簌抖落!陈明甚至听到外面院子里某个九处队员发出的压抑不住的痛吼!
更为恐怖的异变发生了!门外的黑暗瞬间变得无比浓稠厚重,如同漆黑的墨汁倒灌进玻璃缸!一股比北极罡风更加阴毒死寂的冰冷寒气,如同苏醒的远古冰兽呼出的气息,裹挟着对一切生命刻骨的憎恨,透过门窗缝隙、穿过砖墙,无孔不入地蛮横侵入每一寸空间!前厅那个焦痕圆印上覆盖的灰白冰霜,瞬间如同得到了指令的活物,疯狂地向四周蔓延!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砖缝、爬上门框、飞快地向主屋方向扑来!
锁门!快!马少校的咆哮声因为那实质性的精神噪音冲击而微微变形,带着一丝沙哑的撕裂感!他猛地转身,墨绿色的身影在晃动的手电光柱中如同迅捷的黑豹,直扑向主屋那扇刚刚被推开、还在吱呀作响的木门!他的动作完全不顾自身要害,甚至以肩胛为轴心去撞击那扇门板!
门框震动!无数积年的灰尘如同灰色的瀑布般从门梁上方倾泻而下。与此同时,几道同样反应迅捷的身影也扑到了门口!那个背着失去意识的孟晓云的特勤队员、还有另一名负责警戒身后的队员,两人用身体狠狠撞在了门板上!
砰!砰!
沉重的闷响在门板上炸开!几具身体的力量叠加,终于赶在门外那片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的冰霜霜冻追至门前不足半尺的距离处,将厚重的木门死死地顶住!
顶住门!门栓!马少校的吼声几乎破音,一只手死死按在门板上,另一只手艰难地在他战术靴筒边缘的快速收纳仓里摸索,动作因为严寒而有些变形,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啦声!
顶门的特勤咬着牙,腾出一只手在门框内部飞速摸索,终于摸到一根沉重、冰凉的铁棍状门栓!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量猛地向侧上方推动!铁棍滑入凹槽——
咔哒!嘎吱!
随着一声沉重的金属摩擦闷响,那根足有小孩手臂粗的生铁门栓终于滑入门框侧壁的凹槽,牢牢锁死!
在门栓锁死前的那一刹那,门板与地面狭窄的缝隙处,一道如同灵蛇般窜动的、几乎贴着地面流淌的灰白色霜线,已经无声无息地蔓延到了门槛下方!只差最后一寸!
寒气隔着厚重的门板都能透进来。但更为可怕的,是众人身后,那个瘫在书桌后面的人影!他低垂的、覆盖着厚重灰尘的头颅位置,在灯光扫过的瞬间……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一下!
那个角度极其微小,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线晃动造成的错觉。但陈明的目光在扫过书桌的瞬间,心脏还是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摊开的书页之上……就在被火焰灼烧出的焦黄破洞边缘……一小截非比寻常的丝线,似乎……动了一下!它的颜色更暗沉一些,几乎与书页融为一体,扭曲的尽头似乎……没入了那个枯坐躯体覆盖着灰尘的宽大衣袖之中还是……根本就是从他身体里延伸出来,搭在了书页上!
没有时间思考了!
少校!陈明的嘶吼在巨大的噪音和寒冷中几乎淹没,他背顶着沉重冰凉的门板,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强光手电筒光束强行扭转方向,如同打出的信号弹,狠狠打在了那巨大书桌中间的黑暗之书上!烧!那本书!他几乎是用生命在喊出这几个字!喉咙瞬间涌上一股腥甜!
马少校在门栓锁死的瞬间,立刻感受到背上木门承受的恐怖压力!沉重的门板正在发出细微的呻吟,仿佛后面有无数冰冷沉重的躯体在推挤、撕挠!寒冷隔着厚厚的门板都能渗入骨髓!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听清楚陈明吼的是什么具体内容——陈明那指向书的动作和嘶声力竭的状态本身,就是最直接的信号!
掩护!马少校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开,同时,他那只一直扣在战术靴侧快速收纳仓里的手猛地抽了出来!手中紧握着一个通体哑黑、侧面带有一个醒目红色压发按钮的管状物——单兵燃烧弹!
陈明几乎是透支生命般将手中的光柱死死钉在桌子上那本摊开的巨大古籍上!惨白的光柱在翻腾的灰尘中显得那么微弱,却是此刻唯一的坐标!马少校的视线与陈明的光柱在空气中瞬间交汇!时间在巨大的噪音和刺骨的寒冷中仿佛被拉长了。就在马少校猛地甩动手臂,准备将那枚致命燃烧弹投向书桌中心的刹那间——
唔——!
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扛着孟晓云、刚才顶在门上的那名特勤队员身体毫无征兆地向后踉跄了半步,他的背离开了顶着的厚重门板!这极其细微的破绽,在门外那恐怖寒流无时无刻的巨压下,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咔——咔咔!
几道令人牙酸的、带着冰晶碎裂音效的裂痕猛地出现在古老厚重的门板边缘!
门缝处,几缕凝滞了空气湿气的、闪着微弱星光的冰线,如同有生命的蠕虫,正诡异地渗透进来!门外那如同巨浪拍岸的疯狂挤压感和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毒寒气,陡然增强了数倍!
砰!砰!砰!
连续的撞击从外面传来!一声比一声沉重!仿佛有什么庞大无比、由无数怨念构成的冰冷尸体在疯狂撞门!门板上那道刚刚还在蔓延的裂痕瞬间如同闪电般向下延伸了十几厘米!厚厚的木屑混合着白色的门板内层木茬,从裂缝中炸飞出来!一个尖锐的、宛如扭曲冰锥顶端的深色硬质轮廓,骤然从裂缝中猛地刺进了门内半寸!
那东西非金非木,通体覆盖着扭曲、流动的霜纹,尖端锐利得足以刺穿钢板!正是它,硬生生穿透了门板!
稳住!另一个负责顶门的特勤队员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根本顾不上危险,一只戴着厚重战术手套的手竟然猛地向上伸出,毫不犹豫地死死抓住了那根刚刚刺入门内、还在剧烈震动、带着地狱般寒气的恐怖冰锥末端!试图凭借手套和人体力量阻止它继续撕裂门板!
嘎吱——嗤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切割硬物和皮革被瞬间冻结摩擦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他手上那厚实的战术手套和冰锥接触的部分瞬间就被染上一层灰白色的冰晶,冰晶又瞬间被蛮力摩擦、撕裂,发出刺耳的噪音!手套下的皮肤瞬间被那极致的寒气冻伤,发出细微的结霜声!
就在这几乎让人心胆俱裂的混乱瞬间!
哧!!
一道极其炫目的橙黄色烈焰陡然在昏暗的主屋中炸开!伴随着巨大的压缩气体嘶鸣!马少校手中的燃烧弹,如同拖曳着烈火的彗星,精准地脱手而出!笔直地射向书桌上那本中心处被陈明光柱死死钉住的恐怖巨书!
压缩燃料罐在空中极速旋转飞行,尖端自动点火装置被瞬间激发!在接触到摊开的古书封面那龟裂翘起的皮质边缘的瞬间——
轰隆!!!
猛烈的火焰如同被禁锢了千万年的恶龙,骤然突破了束缚!一团巨大无比、橙黄中带着刺眼白色的火球,瞬间吞噬了整个书桌的中心!桌子中心那摊开的巨大古书首当其冲!那厚实如同干尸皮肤般的深棕黑色封面如同丢进滚油里的蜡块,瞬间剧烈燃烧、扭曲、翻卷!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和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焚烧无数虫豸毛发般的焦臭!
冲天的烈焰带着狂暴的能量直冲房梁!高温瞬间将空气烧灼得扭曲变形!书桌上方悬挂的、早已被蜘蛛网覆盖的破旧电灯罩被瞬间点燃!桌面上厚厚堆积的灰尘、纸张瞬间变成最好的助燃物!整个书桌连同桌面上的巨书,顷刻间陷入一片暴烈的火海!
书桌后皮椅内那个覆盖着厚厚灰尘的中山装人形轮廓,那低垂的头颅在火舌卷噬过来的前一刻……似乎又一次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一下仿佛最后的一瞥但下一秒,如同凝固尸蜡般的身影连同那把厚重的皮椅,被狂暴的火焰彻底吞噬!大火点燃了腐朽的木料和人形表面覆满的尘土油脂,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呃啊——!
火焰腾起的瞬间,整个主屋内的噪音似乎都在这焚毁一切的爆炸声中被冲散了一瞬。那个一直昏迷不醒、被特勤队员半扛在肩上的孟晓云身体陡然一震!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极点的尖叫!如同灵魂被直接投入了炼狱!她原本瘫软的身体向上猛烈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线骤然收紧!覆盖着肮脏灰尘的脸上,眼睛猛地睁开——那双瞳孔失去了所有人类的光泽,深陷的眼眶里只剩下纯粹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死寂黑洞!
与此同时——
呜——!!
一阵非人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凄厉哀嚎猛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和翻腾的火焰炸响!声音里饱含着无穷无尽的怨毒、疯狂和……一种仿佛根基被彻底焚毁、即将彻底消解的绝望!门外那疯狂撞击门板的巨力,连同那刺穿了门板、被队员徒手攥住的恐怖冰锥,竟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蛇,力量骤然暴跌!冰锥刺入的部分甚至开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表层流动的霜纹飞快消退,变得灰白、脆弱!
书桌中心的焚世烈焰疯狂燃烧!那古书的厚硬书页在火中疯狂扭曲、翻卷,发出令人牙酸的干裂脆响。伴随着书页被焚毁,一个诡谲的景象正在火焰中上演——数十根肉眼几不可见的、扭曲盘绕的暗影般的丝线在烈焰卷舔中猛地从残破的书页里、从被点燃的枯坐人形身体上弹跳显现出来!它们在空气中痉挛着、疯狂甩动着!每根线都如同烧红的钢丝,在半空中发出嘶嘶的白烟和细微的爆裂声!那些线似乎连接着极其遥远的虚空,在烈火焚烧下剧烈挣动,末端隐入空气之中,仿佛整片空间都在随之颤抖!
其中一根离燃烧核心稍远、相对粗壮的暗红色诡异丝线,在火焰升腾的瞬间猛地在半空中绷得笔直,如同被烈火烤干、极度痛苦的毒蛇!它的一端连接着正在疯狂燃烧的古书,另一端则猛地甩向了……
呃啊!!!
扛着孟晓云的那名特勤队员猛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那根如同烧红铁线般的暗红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标枪,带着火焰烧灼后的死亡印记,竟精准地、无声无息地贯入了他身边半空悬浮着、已然睁开死寂双眼的孟晓云的身体!
没有鲜血。没有贯穿伤口。
仿佛那根线只是一种状态的链接!
不——!那名队员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身边的孟晓云,想将她从这诡异的链接受害中拉开!他的左手因为握着刺入门板的冰锥,早已覆盖上厚厚的冻霜,根本抬不起来。右手刚刚伸出,甚至没有触碰到孟晓云的衣角——
变故陡生!
孟晓云那双空洞死寂、刚刚还只是望向虚空的眼眸,瞳孔骤然收缩!没有任何预兆地转向了那名特勤队员!那双眼睛,近距离的灯光下,里面仿佛有无数扭曲的黑色丝线在疯狂游动!如同连接死亡的通道!
队员伸出的右手手腕上,那道原本几乎看不见的、只是朦胧青白痕迹的地方——那是他刚才徒手攥住刺入门板恐怖冰锥后残留的冻伤——此刻如同被无形的烙印激活!一抹清晰的、棱角分明的白色印记瞬间显现、加深!仿佛灼热的烙铁直接烫进了皮肤深处!
嗬……啊……队员的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极度恐惧的、被掐断了的气音。身体骤然僵直!紧接着,他的右手伸向孟晓云的动作瞬间变调,化为更加迅猛、更加狂暴的——扼喉!
那只覆盖着冻霜血迹、青筋暴突的大手,如同捕兽的铁夹,带着一股绝望的巨力,不是去拉人,而是直直地、狠绝地掐向孟晓云暴露在外的、青白色的脖颈!
第八幕
操!王峰!!!旁边另一个队员厉吼一声,左手还死死顶着发出刺耳呻吟的门板,右手闪电般探出,试图抓住王峰那只失控扼向孟晓云脖子的手臂!你他妈醒醒!!
几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焚烧书桌中心的烈火如同被浇上了油桶!火焰猛地向上一窜!巨大的火舌瞬间将皮椅、那枯坐的人形彻底吞没!火光将王峰布满血丝、因为剧痛和未知侵蚀而扭曲的脸上映照得一片狰狞惨黄!他那只扼向孟晓云的手距离那青白的皮肤只剩下毫厘!
轰!!
骤然爆发的烈焰带来了短暂的强光和剧烈的气浪!热风狠狠扑在王峰脸上!他布满血丝、瞳孔正中心似乎也开始弥散开诡异白痕的眼睛被那灼热的火焰猛地一燎!剧痛让他扼向孟晓云的动作有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他那原本充满了非人暴戾神色的眼底深处,极其短暂地掠过了一丝属于人类本身的痛苦和茫然!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瞬间迟滞!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混乱的噪音、火焰爆燃声和人的嘶吼声中显得异常清晰!
陈明在开枪!他几乎是背对着身后巨大的危险,单手持枪,枪口死死压住因射击而跳动的姿态!枪口几乎要喷出火焰!子弹高速旋转,撕裂空气,带着烧灼的气流精准无比地——击中了王峰那只扼向孟晓云的、覆盖着冰霜和白痕的手腕!
噗!
子弹巨大的动能瞬间炸开!王峰的手腕处爆出一团凄厉的血花!巨大的冲击力将他那只扼向孟晓云的手猛地打偏、击穿!鲜血混合着皮肤碎屑、甚至是骨头渣飞溅开来!喷溅到孟晓云苍白僵硬的脸上和她无意识死寂的眼神里!
啊——!王峰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手腕被子弹打穿撕裂的剧痛,如同滚油泼入了他那被侵蚀混乱的神经中枢,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他整个身体都向侧后方倒去!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肩膀上半扛着的孟晓云像一个沉重的沙袋般被甩脱!
另一名队员刚刚伸出试图阻拦的手此刻终于抓到目标,不是手臂,而是被甩脱后下坠的孟晓云的胳膊!他用力一扯!
嗤啦——!
一声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孟晓云身上裹着的厚实墨绿色九处厚外套,在肩膀衔接处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惨白的光柱在急速晃动中猛地扫过孟晓云被撕开外套后暴露在空气里的肩膀皮肤!
那一瞬间,陈明感觉自己的血液真的冻住了!
孟晓云肩膀靠近颈部的皮肤上——那片暴露在冰冷空气和枪口火光下的位置——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肤色!那里如同被刷上了一层厚腻发白的劣质灰浆!覆盖着一层惨白的……如同即将腐败的尸斑般不规则斑点!而在那片尸斑皮肤的边缘,清晰可见数道笔直的、如同用锋利手术刀裁切出来的锐利直角白痕!这些印记如同诡异生长的电路板线路,一端消失在尸斑区域深处,另一端朝着她的心脏和头颅方向延伸!
她被侵蚀的程度,远超所有人想象!那分叉的丝线,早已将她作为更可怕连接的一部分!
轰!!!!
门外!焚书的火焰似乎激怒了某种核心的存在!那刚刚因为书页燃烧而有些衰弱的、如同万亿冤魂哭泣的哀嚎,骤然转化成一股更加暴虐、充满碾碎一切意念的能量狂潮!这能量顺着那些在火焰中疯狂甩动、试图挣脱焚烧的诡异丝线,如同汹涌的洪水找到了决堤口!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马少校和队员拼死顶住的那扇已然布满裂痕的老旧木门,如同被万吨巨锤正面砸中!整扇门板连同镶嵌着生铁门栓的那侧沉重门框,猛地向内爆碎!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门栓发出刺耳的呻吟,整个扭曲变形!无数巨大沉重的、带着灰白色锋利冰茬的门板碎片、断裂的门框木条如同炮弹般向屋内喷射!裹挟着一股远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刺骨、更死寂、仿佛来自幽冥最深处的恐怖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主屋!
第九幕
轰!!!
巨响混合着破碎的木板、飞溅的冰屑如同喷发的冰火山弹片般激射!陈明只感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冷巨浪狠狠拍在身上!那不是风,是成千上万冰冷沉重尸体的撞击!他整个人像是被抛出去的破麻袋,双脚离地,向后狠狠摔飞出去!枪脱手飞出!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漫天木屑、白霜和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只维持了不到半秒的清晰,后脑重重砸在某个凸起的硬物上,剧痛之后,便是深渊般的黑暗彻底降临。
……
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滴砸在脸上,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和某种东西腐败的细微气息,如同冰冷的锥子凿开了混沌的黑暗。
剧痛席卷了陈明。如同无数细小的铁钩子正一寸寸地从他的神经末梢往外扯。脖颈后面像是被烙铁烫过,每一次呼吸都牵引着胸腔深处的锐痛,每一次眨眼都感觉头颅内部的眼球在膨胀跳跃。他想抽气,鼻腔里却灌满了令人作呕的焦糊味混合着厚重的尘土气,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金属被腐蚀的味道。
挣扎着把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团不稳定的、昏暗跳动的橙黄色光晕在前方不远处的书桌方向勉强维持着。那是刚才焚烧巨书的火焰,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住了,只留下了一小片微弱但顽固挣扎的火苗,在残骸上苟延残喘,像垂死者的最后一息。
借着这微弱的光,陈明看到了地狱。
主屋几乎被彻底夷为平地。倒塌的书柜在黑暗中勾勒出巨大的倾斜轮廓,如同死去的巨兽骸骨。无数碎裂的书籍和燃烧后的纸张残骸像黑色的雪花覆盖着几乎每一寸地砖。门……不见了。原本门框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巨大不规则的豁口,直接暴露在外面更加浓郁、死寂的黑暗之中。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刃,带着彻骨的怨毒从那豁口里灌进来。
他的目光艰难地在瓦砾废墟中搜寻。
距离他不远处,一个身影侧躺在地上,正是那个曾扛着孟晓云的王峰。他半边身体被埋在散落垮塌下来的书籍和碎木梁下,露在外面的那半张脸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薄霜,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已经没有了任何光彩。靠近他的地方,大片大片的深色凝固血迹如同冰冷的地毯,触目惊心地铺展在地面上。血液的来源是他那只被陈明子弹击穿的手腕……和脖子上一处极其古怪的创伤——那里没有贯穿的伤口,只有一片刺目的乌黑,皮肤下方的血管如同被墨汁浸透般清晰地凸起着,蔓延向肩颈深处。整个肩膀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塌陷下去。最令陈明窒息的是王峰的额头中心——一个边角异常清晰锐利的白色直角印记,清晰地印在他的眉心!不是死后的尸斑,而是一个纯粹由非人力量刻下的烙印!
不远处是另一名队员,他大半个身体埋在倒塌书柜和碎砖下,只有一只手无力地摊开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边不远处掉落着一支已经破碎的强光手电,微弱的灯光如同风中残烛,照亮了那只同样覆盖着一层薄霜的手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孟晓云……不见了。地上只有一些深色的、被撕扯下来的厚外套碎片,散落在污血和碎纸中间。
焚毁的书桌还顽固地立在中心。火焰几乎熄灭,只剩下焦黑的底座周围飘着呛人的青烟和点点微弱的红芒。桌面玻璃全碎了,厚大的紫檀木主体也被烧得面目全非,焦黑一片。桌子上那本巨大古籍已经消失无踪,原地只剩下一个由粘稠、焦黑的纸浆和碳化的人形油脂混合成的、缓慢冒着微小气泡的恶心残骸。空气里那股焚烧油脂和人造革似的恶臭浓得化不开。马少校正撑着一条腿,半跪在书桌旁边那一片狼藉、满是碎玻璃和焦糊物的废墟中,低着头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身体痛苦的震动。他一只手臂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靠近腋下的位置,深色的战术夹克上洇开了一大片还在缓慢扩大的湿痕。他的头低垂着,散乱的短发下汗水混着灰泥往下滴落。
而在他支撑着身体的手臂前方,在冰冷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半张书页。
它竟然奇迹般地从这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和焚书的烈焰中幸存了下来。它看起来像是一种坚韧古老的皮革材质,边缘焦黑卷曲着,被外力撕裂,只有成年人手掌大小。页面大部分已经被火焰舔舐得焦糊漆黑,但唯独一小块区域还能勉强辨识上面的内容——
一条极为扭曲、首尾相接、构成一个复杂循环的暗红色线条占据了残页残余部分的核心位置!线条内部和边缘,是用陈明完全不认识、却散发着强烈邪异扭曲感的笔迹书写的符咒!在这符咒图形的上方,用类似干涸血浆描出的字迹写着两个比符咒更大、更清晰的字:
【循环】
字迹下方,一个极其锐利的直角白痕标记,如同燃烧后凝结的死亡烙印,赫然印在皮革页面的末端角落!
嗬……咳咳……马少校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带出一些血沫。他没有理会地上的残页,极其艰难地抬头,透过倒塌门框的那个巨大豁口,望向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目光凝重得如同铅块,每一秒都像在对抗着泰山重压。门外的黑暗浓郁如墨汁,沉重粘腻,透着一种令人疯狂的死寂和冰冷。前厅方向已经完全被那种黑暗吞噬了。
陈明咬紧牙关,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发颤。他强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试图从废墟中撑起身子,去捡离他不远处一块掉落的、还在顽强工作的战术手电。视野范围内,除了这张残页和那三个同伴的状态,还有角落……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
在那书桌残骸后方,那个被烧焦的皮椅位置下方,一片塌下来的厚重木板旁边——那个本该被烧成焦炭的、穿着中山装的枯坐人影,此刻只剩下半截!腰部以下连接着焦黑的椅子残余,如同一团不规则的黑色沥青。而他的上半身……竟然不见了!只在地面留下了一大片湿滑的、粘稠的、闪烁着油亮反光的黑色印迹!那印迹在残留的火光中呈现出一片令人作呕的深黑,一直延伸向倒塌的家具深处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阴影之中。一个模糊的印记印在废墟边缘的灰泥墙上,仿佛一个半融化的漆黑人形拓印。印迹边缘带着极其锐利的直角边缘,仿佛是用阴间墨汁画出的几何线条。
一股强烈的不安骤然攫住了陈明的心脏!那个残缺的上半身……去了哪里!
走……走……马少校嘶哑虚弱的声音带着血沫的摩擦感突兀地响起。他没有看陈明,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门框豁口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同时,那只撑着地面的手,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抬了起来,指向了和书桌后方那个消失人形完全不同的方向——主屋深处角落一片垮塌形成的、通往后面未知空间的小缝隙!
残页……带它……去……上面……只有你……这几个词仿佛耗费了他残存的所有生命能量,声音断断续续,嘶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出去……快……
陈明的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爪攫紧又松开,剧烈地撞击着肋骨。他瞬间读懂了马少校的意思。那本禁忌之书被焚毁,但也只摧毁了核心的一部分,这半张残页就是唯一的线索!上面指的是九处的高层!这个秘密必须送出去!而出去,马少校为他指的这条生路,和他刚刚感知到的那个消失人形潜藏的方向完全相反!
就在这一瞬间!
门外——那片原本只是浓稠、寂静的黑暗——骤然活了过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亿万细碎冰砾被无形的力量从深处硬生生搅动刮擦、互相碾磨发出的声音骤然充斥了每一个角落!声音由远及近,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同时涌来,带着一种粘腻湿滑的冰冷质感!如同整片黑暗本身正在流动、蠕动、聚拢成形!
主屋地面残存的瓦砾碎片开始细微但密集地震颤起来!书桌残骸最后的火焰被一股凭空刮起的阴寒狂风猛地吹熄!整个空间的温度断崖式下跌!陈明呼出的气息瞬间在面前凝成白雾!地面那些凝固的血迹上、散落的碎纸木屑上,一层细密坚硬的白霜以恐怖的速度蔓延生长!
更令人心神俱裂的是,在那倒塌门框的巨大豁口深处,那片缓缓蠕动的黑暗中,骤然间亮起了两点幽光!
那幽光非青非绿,而是两团缓缓亮起、燃烧着纯粹怨毒与死亡欲望的冰蓝色磷火!它们如同漂浮在深渊海沟中的灯塔,冰冷地穿透了黑暗的距离感,死死地锁定了主屋废墟中心的方向!
在这两团巨大磷火下方,一股更加浓郁的阴影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凝聚、拉扯,缓慢地向上拉伸,汇聚成一个更加庞大、扭曲、难以名状的黑暗人形轮廓!
那是男孩身后,胡同更深处黑暗中凝聚的……更大的空洞!它被彻底激怒了!它正在被唤醒!它正在成型!
马少校原本指向生路的手臂猛地僵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咬住牙关,脸颊的肌肉因极度用力而扭曲着,发出沉闷的咯咯声,如同即将崩断的弓弦!他那只捂着肋下伤处的手也猛然从伤口上移开,一把狠狠抓向自己战术背心最前方的插袋里!
一枚通体墨绿、标识着剧烈骷髅与闪电符号的手雷被他握在手中!他的拇指猛地弹掉了保险销!没有半点迟疑!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困难地、朝着门框豁口方向奋力转动!
走——!!!
那一声呐喊如同受伤孤狼的嗥叫,充满了不祥的血腥意味和决绝的死志!随着他身体的转动,那只一直按在支撑地面的手也猛地抬起,试图借着腰力向前方扑出,用身体作为盾牌和引导!但身体的重伤显然超出了极限,扑出的力量只完成了一半,身形一个趔趄,单膝再次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陈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在幽蓝磷火亮起、马少校发出嘶吼的同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已经压倒了一切!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甚至压榨出了断骨般的剧痛中迸发的潜能,猛地一滚!一只手疯狂地抓向地面那张暗红色线条缠绕的残页!纸张入手冰冷僵硬如铁!另一只手在翻滚中胡乱在地面一撑,借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根本顾不上方向,猛地撞向马少校之前所指的那片主屋后方废墟形成的狭小空隙!
哗啦——!
大量破碎的木板、土块、砖石随着他的强行撞入而轰然垮塌!背后传来了马少校那惊天动地的怒吼声!还有一声剧烈到足以撕裂耳膜、让大脑瞬间空白失聪的爆炸轰鸣!
轰隆隆——!!!
剧烈的白光如同地狱降临的雷霆主炮在身后不到十米处轰然炸开!爆炸瞬间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陈明感觉一股灼热狂暴的气流混合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后背上!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疯狂旋转!耳边只剩下震碎耳鼓的巨响和随之而来的、死一样的绝对寂静!他的身体如同被掷出的石块,在那狂暴冲击波的推动下,狠狠砸穿了那片摇摇欲坠的废墟屏障,跌入了一片更为冰凉的未知空间!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将他包裹。他最后的意识,只感觉到身下的地面冰冷而湿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类似于青苔、铁锈和深井底部特有的潮湿混合气味,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水滴声。
滴答…滴答…
……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刻度。
冰冷的、潮湿的地面紧贴着陈明的脸,如同某种巨大死物的舌苔。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在吞咽冰碴,刺痛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肺部深处。胸腔仿佛被一块烧红的烙铁反复碾压着,每一次轻微的起伏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更可怕的是,一阵阵尖锐的、如同无数钢钉在颅骨内部反复搅动的剧痛,正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意识防线。耳鸣在持续的寂静中无限放大,变成了一种如同金属摩擦的锐响,不断切割着神经。
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声清晰的、带着冰冷回音的水滴砸落声,从前方未知的黑暗中传来。
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僵硬的停滞感。陈明沉重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被粘稠的血块和灰尘糊住的睫毛艰难地分开了一条缝隙。
绝对的黑暗。如同被浸泡在冰凉的墨汁之中。唯一的光源,是半米开外……在冰凉水气弥漫的黑暗中漂浮着的一个……光点
那不是什么光芒,而是他自己那只完好的眼睛的瞳孔,在黑暗中捕捉到的、极其微弱的一点暗红色幽光。
位置很低,贴近地面。
正是那一点微弱的暗红,牵引着他几近枯竭的注意力。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臂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挪蹭过去。
每一次拖动身体,都像是骨骼在碎裂的边缘摩擦。冷汗浸透了他贴身的衣物,又在这地底的冰寒中瞬间变冷,带走最后一丝热气。短短半米,如同跋涉了整个西伯利亚荒原。
近了。
那暗红的光芒来自……一只手一只覆盖在潮湿黑色泥污之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的……人手
不!准确地说,是那只手……紧握着的、指缝间顽强透出一点暗红色微光的物体!
陈明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一瞬,几乎忘记疼痛。他的手指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冰冷僵硬的手指如同冻结的枯枝,带着难以言喻的颤抖,极其小心地、试探性地触碰着那只冰冷、覆盖着污泥的手背。
僵冷。坚硬。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热度。如同一块刚出土的化石。
他的指尖沿着僵冷的皮肤移动,触碰到了那紧握着的手掌下方裸露出的手腕部分。指尖传来极其异常的触感——一片如同冻硬了的、覆盖着颗粒感的粗硬冰冷。
尸斑!
不是一块,而是……大片大片连成区域的惨白色痕迹!覆盖了手腕向上几乎整个小臂!在那惨白色的海洋边缘,一道道极其清晰锐利、如同几何尺画出的直角折线,深深地刻在青白色的皮肤上!
和那个男孩、和死去的周宁、和马少校手腕上的东西……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