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又上财经版头条了。
标题金光闪闪:《林氏集团斩获城东地王,掌舵人林国栋称将打造顶级商圈》。配图里林先生握着高尔夫球杆微笑,背后是蓝天白云下的绿茵场。
我熄了手机屏。
黑色迈巴赫平稳滑出地库,后视镜里映出林先生半张脸。他正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真皮扶手。空气里飘着雪茄和昂贵古龙水混合的味道。
去南山会所。他眼皮都没抬。
好的,林先生。我打了转向灯。这车隔音好得像棺材,但我耳朵灵。刚才他接电话,压低声音说:……账目处理干净,下周审计的人来。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嗤笑一声,怕什么死人不会开口。
死人。
我握方向盘的手稳得很。给林家开了五年车,方向盘比我老婆的手还熟。死人这词,也不是头回听见。
南山会所门口,水晶吊灯亮得能闪瞎眼。
林先生刚下车,一个穿银色亮片裙的女人就扑过来,像条没骨头的蛇缠上他胳膊。林董,人家等你好久啦!声音甜得发腻。
林先生拍拍她的腰,笑得像尊弥勒佛。我目不斜视,把车开去专用车位。后视镜里,那女人踮脚凑近他耳朵说话,林先生嘴角的笑纹深了些。
停车场阴冷。我熄了火,摸出烟盒,想了想又塞回去。这里禁烟。刚摇下车窗透气,另一辆眼熟的红色保时捷911咆哮着冲进来,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叫。
驾驶座下来的是林太太,苏明玉。
她今天没带司机。墨镜遮了半张脸,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咔哒咔哒,带着杀气。方向直奔会所后门那个隐蔽的VIP通道。
哦豁。
我默默升起车窗。上个月,也是在这儿,我亲眼看见她那个健身教练小男友,搂着她的腰从那个门出来。那小子一头金毛,肌肉块快把T恤撑爆了,笑得一脸荡漾。林太太当时脸颊绯红,像喝了酒。
林先生知道吗谁知道呢。这对夫妻,各玩各的,玩得挺花。只苦了家里那两位祖宗。
林家两位祖宗,大小姐林疏桐和二少爷林慕白。
疏桐,慕白。名字起得跟诗一样,人……一言难尽。
给林疏桐开车最磨人。她住市中心顶层大平层,三百六十度江景。每次去接她,没有半小时下不来。
沈砚,等会儿。电话里她声音懒洋洋的,背景音是哗啦啦的水声,刚泡澡呢。
我靠在车边,看着电梯数字从顶层慢悠悠往下跳。手机震动,是老婆发来的微信语音,点开,儿子奶声奶气地喊: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陪我拼乐高呀!
心里有点酸。我回了条:乖,爸爸晚点回,给你带糖葫芦。
电梯叮一声,林疏桐出来了。墨镜,大红唇,裹着件一看就贵死的皮草,风风火火。去‘云顶’!快点沈砚,约了人做脸,迟到一分钟那群人能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车刚汇入车流,她手机响了。接起来,语气瞬间从女霸王切换成小猫咪:喂哲宇哥呀……嗯,刚出门呢……讨厌,谁想你啦!
变脸比翻书快。电话那头是周哲宇,周家的独子,两家正积极撮合的商业联姻对象。林疏桐在他面前,永远是娇滴滴、傻白甜的人设。
挂了电话,她一秒变脸,烦躁地戳着手机屏:烦死了!装得累死了!要不是我爸……她猛地顿住,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冷。
我专注地盯着前方红灯。聋了,也瞎了。
她低头刷手机,突然骂了句脏话。贱人!她咬牙切齿,把手机屏幕怼到后视镜前,几乎要砸到玻璃上。屏幕上是张照片,某个网红靠在游艇栏杆上自拍,背景里一个男人的侧影一晃而过,穿着花衬衫,很模糊,但林疏桐一眼就认出来了。
又是这个骚货!缠着哲宇哥不放!不就是看上周家的钱吗!她气得胸口起伏,精致的脸有点扭曲,沈砚!给我查!查清楚这贱人住哪!我要撕了她那张整容脸!
我后背有点僵。大小姐,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她拔高声音,你是我爸的人,还是我的人让你查个地址都推三阻四信不信我跟我爸说,你偷听我们打电话
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爬上来。红灯变绿,我踩下油门,声音尽量平稳:大小姐,您误会了。我是司机,只管开车,别的……真不懂。
她死死瞪着我,像要用眼神在我后脑勺烧个洞。过了好一会儿,她重重靠回椅背,冷笑:行,沈砚,你行。装聋作哑是吧最好一直装下去。知道太多的人,在林家……哼。
那声哼,像条冰冷的蛇,钻进我耳朵里。
二少爷林慕白是另一个极端。
给他开车像拉着一块移动的冰。他不爱说话,脸色总是苍白的,眼神空茫茫的,不知道在看哪里。他住城西的独栋别墅,离主宅和公司都远,图个清净。
今天送他去画廊。他学艺术的,烧钱的玩意儿。
车停稳,他推门下去。风衣下摆被风吹起,显得他更单薄。他没立刻走,站在车边,看着画廊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里面挂着一幅色彩极其浓烈、近乎狰狞的抽象画。
沈砚。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点散。
二少爷
你说……他依旧看着那幅画,眼神空洞,人死了,是不是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问题太不吉利。二少爷,您……
他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说:我妈……就是太想不开了。他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她要是能像我爸,像苏姨,像疏桐那样……没心没肺地活着,多好。
他口中的苏姨,就是林太太苏明玉。他亲妈,林国栋的原配,在他十岁那年,从自家别墅顶楼跳了下去。对外说是抑郁症。林家封锁了所有消息,报纸上只有豆腐块大的讣告。
林慕白说完,没再看我,径直走向画廊。背影瘦削,融进那片浓烈的色彩里,格格不入。
我握着方向盘,手心有点潮。这林家,像个华丽的魔窟,里面的人,没一个正常的。
真正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半个月后。
林先生要去邻市谈个重要的并购项目,带了几个心腹高管。我是司机之一,负责开他的备用车,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奥迪A8。这种场合,迈巴赫太扎眼。
回程已是深夜。高速上,只有车轮摩擦路面的沙沙声。林先生大概累了,靠在后座闭目养神。车里很安静。
突然,他放在扶手箱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没有铃声,只有震动,嗡嗡嗡地在真皮上打转。他眼皮动了动,没睁眼。
那震动固执地响着。一遍,断了。不到五秒,又嗡嗡嗡响起来。
他终于不耐烦地睁开眼,皱着眉瞥了一眼屏幕。一瞬间,他脸上的疲惫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是厌恶,是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飞快地抓起手机,按下接听,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狠厉:我说过!别打这个电话!钱不是给你打过去了吗!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林先生腮帮子的肌肉绷紧了,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你威胁我呵,当年的事,你以为你干净……管好你那张嘴!还有那个小杂种!再敢来烦我,信不信我让你……
他猛地刹住话头,似乎意识到车里还有人。阴鸷的目光刀子一样刮过车内后视镜。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死死盯着前方无尽延伸的高速公路,呼吸都放轻了。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就这样。安分点,对大家都好。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狠狠掐断了电话。
车厢里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风声。那股无形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他才用一种疲惫到极点的声音说:沈砚。
林先生。
刚才……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什么都没听见,明白吗
林先生,我在开车,只注意路况。我声音平稳,手心全是汗。
他没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但眉头锁得死紧。
那个电话里的小杂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我心底,沉甸甸的。林家这潭浑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见底。
林家的秘密像地窖里的陈酒,越沉越浊。
没过几天,给林太太苏明玉开车去美容院。她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哼着不成调的歌,指尖新做的水晶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车开到半路,她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嘴角的笑意瞬间加深,带着点少女般的甜腻。她戴上蓝牙耳机接听。
喂……嗯,在路上了……哎呀,知道啦,你点的燕窝炖好了嘛……讨厌,谁要你陪,你来了那些小姑娘眼珠子不得粘你身上……晚上看情况吧,老林今晚好像不回来……
声音不大,但车厢空间封闭,我听得一清二楚。不是那个金毛健身教练的声音。这个声音更低沉稳重些。
我心里默默记下。林太太的朋友真不少。
美容院到了。她袅袅婷婷地下车,风姿绰约。我刚把车停进旁边车位,准备熄火等她,她放在后座的手包突然震动起来。不是手机,是包里另一个东西。
震动声持续不断,嗡嗡作响。我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提醒她忘了拿。就在这时,震动停了。可能是她设置成静音了我刚松口气,那嗡嗡声又执着地响起来!
鬼使神差地,我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包是敞口的,没拉严实。震动源是一个黑色、扁平的……手机款式很旧,绝对不是她平时用的那个镶钻的最新款水果机。
旧手机专门用来联系某些人的
震动终于停了。我转回头,盯着方向盘上的车标,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话真他妈是真理。
暴雨夜。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疯狂拍打。雨刮器开到最大档,眼前的世界依旧一片模糊扭曲的水幕。电台里主持人聒噪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我刚送林慕白回他的别墅。他情绪很低落,画廊似乎出了点问题,他呕心沥血准备了大半年的个展被临时叫停。他一路上一言不发,脸色比车窗外的天色还阴沉。
把他送到门口,他下车,连伞都没打,直接冲进雨幕里,单薄的背影很快被别墅门厅的灯光吞没。
我掉头,准备回市区。雨太大了,高速封路,只能走盘山的旧省道。这条路晚上车少,路灯昏暗,蜿蜒曲折。
雨越下越大,能见度极低。我开得很慢,精神高度集中。转过一个陡峭的急弯时,刺眼的远光灯猛地从对面射来!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像一头脱缰的钢铁巨兽,在湿滑的路面上疯狂扭动,车尾横扫,朝着我直直地撞过来!
操!我全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猛打方向盘,脚下刹车踩死!
轮胎发出凄厉的尖叫,在湿滑的路面上完全失去抓地力!巨大的撞击力从侧面传来,天旋地转!安全气囊砰地弹出,狠狠砸在我脸上!
世界在翻滚,破碎的玻璃像冰雹一样砸在身上。巨大的轰鸣声、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雨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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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剧痛让我清醒过来。雨水混着血水流进眼睛,嘴里一股铁锈味。车顶朝下,我被安全带倒吊着,卡在严重变形的驾驶室里。那辆肇事的卡车侧翻在不远处,车头冒着白烟,司机生死不明。
完了。这是我第一个念头。老婆,儿子……爸妈……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摸索着去解安全带卡扣,手抖得厉害。手机!手机不知道飞哪去了。我艰难地扭动身体,试图找到空隙爬出去。冰冷的雨水不断灌进来。
就在这时,我模模糊糊听到外面有声音!不是卡车的方向。
是脚步声!踩着积水,啪嗒啪嗒,很急促,朝着这边跑来。
有人!得救了!
我用尽力气想呼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雨水呛得我剧烈咳嗽。
脚步声停在侧翻的车旁。一个黑影弯下腰,似乎想查看里面的情况。逆着远处卡车微弱的灯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穿着深色的雨衣。
救……救命……我挤出嘶哑的声音。
那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好几秒。雨幕中,他的眼神……很奇怪。不是惊慌,不是关切,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浑身血液冻结的动作。
他伸出手,不是来拉我,而是……猛地用力,按住了我那扇严重变形、但还没完全脱落的车门!狠狠地将它往下压!本就脆弱不堪的车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向内凹陷,进一步挤压着我本就不多的生存空间!
他想干什么!
你……我惊恐地瞪大眼睛,想质问,但剧痛和窒息感让我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死死地按着车门,身体重心都压了上去,动作带着一股狠绝的力道。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帽檐流下,滴落在车窗残存的玻璃上。隔着模糊的玻璃和水痕,我似乎看到他嘴角……向上扯了一下
不是笑。是一种……达成目的的、冰冷的弧度。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他不是来救我的!他是来……灭口的!因为我听到了那个电话因为我知道了小杂种还是因为……我挡了谁的路
呃啊——胸腔被挤压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就在我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穿透密集的雨幕。
按着车门的那只手,猛地一僵。
他抬头看了一眼警笛传来的方向,又低头,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又带着点不甘。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手,转身,迅速消失在磅礴的雨夜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压迫感骤然消失。我贪婪地大口喘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味冲进肺里。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色的光芒在雨幕中闪烁跳跃。
我瘫在冰冷的、灌满雨水的驾驶室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刚才那几秒钟,比车祸本身更让我胆寒。
林家的秘密,真的会要命。
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肋骨断了两根,左臂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外加轻微脑震荡。医生说,算我命大。
车祸定性为意外。卡车司机疲劳驾驶加雨天路滑。我的车损毁严重,但人活下来了。林先生派人送来了厚厚的慰问金,足够我再买辆新车。他亲自来了一趟医院,拍了拍我裹着石膏的胳膊,语气沉痛:沈砚啊,受苦了。好好养着,林家不会亏待你。工作的事不用担心,位子给你留着。
他眼神关切,情真意切。但我忘不了雨夜里那只按在车门上、想置我于死地的手。那冰冷的、审视的眼神。
谁想要我的命是林先生本人还是他电话里警告的那个人或者是……林家的其他人,觉得我这个司机知道得太多,成了隐患
出院那天,老婆来接我。她眼睛红红的,紧紧攥着我的手,一路都没松开。儿子扑上来,小胳膊搂着我没受伤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好想你!乐高我都留着,等你一起拼!
家徒四壁的出租屋,此刻却成了世界上最温暖安全的地方。我看着他们娘俩,心里那个疯狂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这林家司机的活,不能再干了。
再干下去,下次躺在医院里,可能就是盖着白布出来了。甚至……连医院都省了。
伤好得差不多,我硬着头皮回林家报到。
林先生很忙,没空见我。管家老陈把我带到书房外的小会客室等着。空气里有股熟悉的、昂贵的雪茄味。
沈砚,恢复得怎么样林先生的声音隔着厚重的红木门传来,有点模糊。
谢谢林先生关心,好多了。
嗯。回来就好。慕白那边最近情绪不太稳,你多看着他点。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特别是……别让他接触一些不该接触的人。
不该接触的人我心头一跳。是指那个小杂种
明白了,林先生。我应着。
门内似乎有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另一个人低低汇报的声音,听不清内容。过了几分钟,门开了。出来的是林先生的心腹助理,姓赵,一个总是西装笔挺、眼神精明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匆匆离开。
老陈示意我可以进去。我推开门。林先生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手里把玩着一个玉石镇纸,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我坐下,背挺得笔直,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沈砚,他放下镇纸,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得像鹰,你跟我,有五年了吧
是的,林先生,五年零三个月。
时间不短了。他点点头,我们林家待你如何
林先生待我恩重如山。我垂下眼。钱给得确实大方,大方到足够买命。
恩重如山谈不上。他摆摆手,语气平淡,各取所需罢了。你开车稳当,口风……也还算紧。他特意在口风二字上加了点重音。
我手心又开始冒汗。他知道了什么车祸那晚的事
这次车祸,是意外。但也是给你提个醒。他盯着我,眼神深邃,给林家开车,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福气。就像走在悬崖边上,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他的话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耳朵里。这不是关心,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林先生教训的是。我喉咙发干。
明白就好。他靠回椅背,恢复了那种上位者的松弛,慕白最近喜欢往城南一个破旧的艺术区跑。有个叫什么‘灰烬’的画廊。你接送他时,机灵点。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回来跟我汇报。
监视自己的儿子我心头一凛。二少爷他……
他太像他妈妈了。林先生打断我,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刻骨的厌烦,优柔寡断,钻牛角尖,尽想些没用的东西!林家不需要艺术家,需要的是能扛事的继承人!他再这么下去……他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寒意说明了一切。
是,林先生。我只能应下。
从书房出来,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林国栋,这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的儿子,同样冷酷得像块冰。林慕白在他眼里,恐怕也只是个需要矫正的工具。
而我这颗知道点内情的棋子,更要小心行事,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毫不犹豫地抹掉。
给林慕白开车去城南的灰烬画廊。
他比之前更沉默,也更瘦了。眼下的乌青很重,像很久没睡好。他蜷在后座,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神空寂,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灰烬画廊藏在一个破旧的厂区改造的艺术区里,位置偏僻。门脸不大,灰扑扑的墙,连招牌都做得十分低调。里面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灰尘的味道。墙上挂着些风格阴郁、色彩压抑的画作。
林慕白进去后,和一个穿着沾满颜料围裙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起来,神情专注。那男人应该是画廊老板或者策展人。
我站在门口抽烟,百无聊赖。目光扫过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那里贴着一张小小的招租启事。视线下移,角落里还扔着几个空颜料桶。
一个念头闪过。我掐灭烟,走到那个角落,假装看招租启事,不动声色地把一个微型录音笔,塞进了其中一个颜料桶的缝隙里。位置很刁钻,不仔细翻找根本发现不了。
这玩意儿是我出院后买的。最便宜的那种,续航短,但足够清晰。我知道自己在玩火。但那只雨夜里想按死我的手,还有林国栋书房里的警告,让我明白,想活着离开林家,手里必须有点东西。不一定是用来攻击的武器,至少是保命的筹码。
我不能坐以待毙。
机会比预想的来得快。
几天后,林疏桐大小姐心血来潮,要搞什么姐妹淘私人派对,地点定在城郊一个超贵的温泉度假山庄。她点名要我开那辆拉风的红色保时捷911去撑场面。
沈砚,今晚机灵点!我的姐妹们可都是金枝玉叶,车给我开稳了!晚点可能还要转场,你就在山庄等着,随时待命!她一边对着小镜子补妆,一边吩咐。
好的,大小姐。
山庄停车场豪车云集。我把车停好,林疏桐像只花蝴蝶一样飞进了灯火辉煌的主楼。我找了个人少的角落,靠着车抽烟。
夜风有点凉。山庄里隐约传来音乐声和嬉笑声。我盘算着等会儿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突然,山庄侧门的小径上,传来刻意压低的争吵声。一男一女,声音都很熟悉。
……你到底什么意思钱不够胃口别太大!是林疏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桐桐,不是钱的问题。一个男人的声音,温文尔雅,此刻却透着一丝焦躁和……心虚是周哲宇!
那是什么问题啊周哲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小网红藕断丝连!还有,上个月在澳门赌场输掉三千万,是你爸给你填的窟窿吧现在跟我装清高林疏桐的讽刺像刀子。
你调查我!周哲宇声音拔高了。
调查你怎么了你是我未婚夫!我林家未来的女婿!难道要等你把周家败光了,再连累我们林家林疏桐毫不示弱,我告诉你,周哲宇,这门亲事是两家定的!你玩归玩,别玩脱了!真惹恼了我爸,你们周家那几个等着上市的项目,就等着黄吧!
周哲宇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着牙说:林疏桐,你跟你爸一样,就知道拿捏人!
彼此彼此!林疏桐冷笑,管好你自己!再让我发现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或者再去赌……别怪我不客气!你那些烂账,我随时能甩到你爸桌上!
脚步声响起,林疏桐高跟鞋的声音怒气冲冲地远去。周哲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景观树,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也转身走了。
我站在阴影里,掐灭了烟头。手指悄悄按下了口袋里手机的录音停止键。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大小姐的真爱戏码,原来是这么演的。商业联姻下的互相算计和拿捏,比八点档狗血剧还精彩。
真正让我窥见林家核心秘密的,还是林慕白。
那天下午,送他去灰烬画廊。他看起来更加心神不宁,手指一直无意识地抠着车门把手。
到了画廊,他和那个策展人关在里面的小办公室谈了很久。我借口去洗手间,绕到后面的杂物角,找到了那个颜料桶。摸出录音笔,冰凉的小玩意儿攥在手心,像块烙铁。
回到车上,我插上耳机,快进播放。前面都是关于画展的讨论,压抑、绝望,充斥着不被理解的痛苦。林慕白的声音带着崩溃的边缘感。
快进到最后几分钟,策展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慕白,我知道你痛苦。但有些事,你不能再查了!对你没好处!你妈妈她……那是意外!警方当年……
意外!林慕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带着哭腔和压抑了十几年的愤怒,什么意外!我亲眼看见的!看见苏明玉那个贱人!是她!她站在阳台边上!她推了我妈妈!她推了她!!
耳机里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我天灵盖上!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林慕白还在嘶吼,声音破碎不堪:……她以为没人看见!我看见了!我从树丛后面……我看见妈妈掉下去……看见苏明玉站在那里笑!……她后来嫁给我爸,成了林太太!她凭什么!她是个杀人凶手!!
录音笔里只剩下林慕白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声。
我猛地摘下耳机,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林太太苏明玉……是杀害林慕白亲生母亲的凶手!而年幼的林慕白,是目击者!
这个秘密,像一颗深埋了十几年的炸弹,足以把林家炸得粉身碎骨!难怪林慕白活得像个幽灵,难怪他看着苏明玉的眼神总是带着刻骨的冰冷!难怪林国栋要派人监视他!他怕的,根本不是林慕白接触什么不该接触的人,他是怕林慕白把这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说出去!
我握着方向盘,冷汗浸透了后背。林家这华丽的魔窟下面,埋葬的不仅是秘密,还有一条人命!
手中的录音笔变得无比滚烫,几乎要灼穿我的掌心。
我把它死死攥紧,塞进贴身的口袋里。这东西现在不是筹码,是催命符!林国栋、苏明玉,甚至林疏桐……如果他们知道林慕白把这事说了出来,还被我这个司机录了音……
后果我不敢想。
必须尽快脱身!而且要拿到足够我远走高飞、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钱!
机会很快来了,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
那是一个周末的深夜。林先生带着林太太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林疏桐和周哲宇在另一个城市培养感情。偌大的林家主宅,只有林慕白和他一个住家保姆。
我那天轮休,在家陪儿子拼乐高。老婆在厨房炖汤,香气四溢。难得的平静夜晚。
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份平静。是管家老陈打来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沈砚!快!快回主宅!着火了!二少爷他……他还在里面!!
我脑子嗡的一声,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老婆在后面喊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赶到林家时,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几公里外都能看到。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人群的惊呼声、物品燃烧的噼啪声混作一团。别墅主楼像个巨大的火把,疯狂燃烧着!火舌舔舐着夜空,热浪扑面而来。
二少爷!二少爷被困在三楼画室了!火太大,消防云梯够不着!老陈灰头土脸,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林国栋和苏明玉也赶回来了,站在警戒线外,脸色惨白如纸。林国栋还算镇定,但紧握的拳头和暴起的青筋出卖了他。苏明玉则完全失了魂,看着那熊熊大火,眼神空洞,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慕白……慕白……她无意识地喃喃着,不知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画室!画室有露台!露台!林国栋猛地抓住一个消防指挥员的胳膊,嘶吼道,从侧面!侧面也许能上去!
消防指挥员看着那几乎被火焰吞噬的露台一角,脸色凝重地摇头:不行!火势太猛!结构随时可能坍塌!太危险了!
我去!
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已经吼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我身上。
沈砚!你……林国栋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没看他,直接扒开警戒线往里冲!给我条湿毛毯!快!
一个消防员迅速把浸透水的厚重防火毯扔给我。我把它往头上一蒙,只露出眼睛,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朝着浓烟和火焰最猛烈的侧面冲了过去!
热浪像无数烧红的针,隔着湿毯子扎在皮肤上。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耳边是火焰的咆哮和建筑不堪重负的呻吟。通往三楼的内部楼梯已经完全被火封死。只能绕到建筑侧面,那里有一根粗大的、供工人检修用的雨水管,从一楼直通三楼露台边缘。
雨水管被火焰烘烤得滚烫!湿毯子裹着手臂,我咬着牙,用尽全力往上攀爬!滚烫的金属灼烧着掌心,隔着湿布都感到剧痛。浓烟熏得我睁不开眼,只能凭感觉摸索。
爬到二楼高度时,一块燃烧的木料从上方坠落,擦着我的后背砸下去!火星四溅!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坚持住!沈砚!下面传来消防员的吼声。
我死死咬着牙,手脚并用,继续往上!终于,指尖够到了露台边缘冰冷的石栏!
用尽最后力气翻上去!露台上温度更高,火舌从破碎的窗户里喷涌出来。我看到了林慕白!
他蜷缩在露台最远的角落,离火源稍远,但已经被浓烟熏得意识模糊,脸上全是黑灰,虚弱地咳嗽着。
二少爷!我扑过去,把湿毯子分一半裹住他,撑着点!我们下去!
他勉强睁开眼,看到是我,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没时间了!脚下的露台在高温下发出可怕的嘎吱声!
我把剩下的湿毯子紧紧裹住他,背对着火焰的方向,将他护在身前。然后抱起他,退到露台边缘,对着下面声嘶力竭地大吼:接住——!!
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朝着下方消防员铺设的巨大充气垫抛了下去!
几乎在同时,脚下露台轰然坍塌!一股巨大的热浪和冲击力将我掀飞!身体失重下坠的瞬间,我只来得及用湿毯子死死护住头脸。
砰!
后背重重砸在充气垫的边缘,巨大的震荡让我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痛瞬间淹没了一切。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熟悉的消毒水味。浑身像散了架,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后背、手臂火辣辣的,应该是烧伤。睁开眼,看到老婆通红的眼睛。
醒了!他醒了!她带着哭腔喊。
医生护士围过来检查。我转动眼珠,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
林国栋和苏明玉。
林国栋的脸色依旧沉凝,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东西不一样了。苏明玉站在他身后半步,眼眶红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藏的惊惧尤其是在对上我视线的瞬间,她下意识地避开了。
沈砚,林国栋走过来,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你救了慕白的命。林家欠你一条命。
我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好好养伤。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我的皮肉,看到我心底最深处藏着的东西,林家,不会亏待功臣。也绝不会……让功臣寒心。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重量。是承诺还是更深层的警告我分不清。
苏明玉也走上前,声音有些哽咽:沈砚……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昂贵的丝巾,指尖发白。
我闭上眼,点了点头。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几天后,林慕白脱离危险期,转到了普通病房。他伤得比我轻,主要是吸入性烟尘和惊吓。我去看他时,他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生气。
二少爷。我轻声喊他。
他转过头,看到是我,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沈砚……他声音嘶哑,谢谢你。
我摇摇头。应该的。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梦呓:火……是从我画室烧起来的。我那天……点了很多蜡烛……画那幅画……他眼神迷茫,我好像……看到了妈妈……她在火里……对我笑……
我心里一紧。是意外还是潜意识里的自毁倾向
都过去了,二少爷。我低声说。
他不再说话,重新看向窗外,眼神又变得空茫。
出院后,林国栋单独约我在他的私人俱乐部见面。
俱乐部顶层包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桌上没放雪茄,只有两杯清茶。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神色是少有的平和,甚至带着点疲惫。伤好了
差不多了,林先生。
嗯。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沈砚,你跟我五年多了。时间不算短。这次的事,让我重新认识了你。胆子够大,心也够细,关键时候……靠得住。
我没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知道,林家这地方,待久了,是个人都会累。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了然的通透,尤其……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之后。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像是没看见我的反应,自顾自说下去:我给过你机会。让你看着慕白,让你自己掂量。你这次豁出命去救他,证明你心里有杆秤。这很好。
他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我面前。
拿着。
我疑惑地看着他,没动。
打开看看。他抬了抬下巴。
我拿起文件袋,入手沉甸甸的。打开封口,里面是几份文件和一串钥匙。最上面是一份房屋赠与合同,地址是南方一个以宜居著称的海滨城市,一套精装修的海景公寓。下面是一张银行卡,卡上贴着一个便签,写着密码和一串数字——五百万。还有一份是某汽车品牌的购车凭证,一辆中档SUV。最后,是一份打印好的离职协议,补偿金一栏是空白,等着我填。
我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林国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不见底:沈砚,你是个聪明人。林家司机这个位置,你坐到头了。这些东西,足够你和你老婆孩子换个地方,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条件是,把你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所有关于林家的事,从你脑子里,彻底抹掉。干干净净。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管好你的嘴,还有……你手里的任何东西。林家给你的,随时能拿回来。给你的,也能……加倍拿回来。懂吗
包厢里死寂。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映在他眼底,冰冷而遥远。这不是酬谢,是交易。用巨大的利益,买断我所有的记忆和可能的威胁。五百万加一套房一辆车,买我下半生的沉默和消失。
那只雨夜里按在车门上的手,书房里的警告,此刻都无比清晰地回响起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可能察觉了什么,甚至可能……怀疑我手里有点什么。但他选择用这种方式解决。
我拿起笔,在离职协议的补偿金空白处,填上了一个数字:一百万。然后,把协议推回给他。
林国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林先生,我开口,声音有点哑,但很平静,房子,车,还有这张卡里的五百万,我收下。这一百万补偿金,我不要了。
他看着我,没说话,眼神探究。
就当是……我顿了顿,买我一个心安。我沈砚只是个开车的,只想带着老婆孩子过安生日子。林家的事,从今往后,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记得。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至于我手里……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有方向盘。现在,方向盘也放下了。
沉默在包厢里蔓延。林国栋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在我脸上刮过。良久,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满意。
好。他拿起笔,在我填写的补偿金数字后面,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沈砚,你果然是个明白人。
他收起那份协议,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昂贵的西装袖口。
手续我会让人尽快办好。房子钥匙和卡你先拿着。车,等你到了那边,会有人联系你提。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我站起身,握住了那只手。干燥,有力,冰冷。
一路顺风。他说。
谢谢林先生。我松开手。
没有多余的废话。他转身离开了包厢,背影挺拔,重新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商业帝王。
我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份沉甸甸的买命钱,手心冰凉一片,后背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赌赢了。暂时。
一个月后,南方海滨小城。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散了最后一丝暑热。崭新的白色SUV停在楼下。儿子在沙滩上疯跑,小桶小铲子丢了一地,笑声清脆。老婆坐在旁边的沙滩椅上,戴着遮阳帽,脸上是许久未见的轻松笑意。
爸爸!快来看!我堆的城堡!儿子兴奋地朝我挥手。
来了!我笑着应道,从阳台走回客厅。
茶几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铁盒。里面,静静躺着那只廉价的录音笔,还有一张小小的、写着复杂地址和联系方式的纸条——那是林慕白在灰烬画廊情绪崩溃时,无意间泄露的、关于那个小杂种可能存在的线索。
我拿起铁盒,走到厨房。打开天然气灶,幽蓝的火苗无声跳动。
铁盒悬在火焰上方。塑料外壳开始扭曲变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
最后看了一眼里面静静躺着的东西,然后松开手。
铁盒落入火焰,瞬间被吞噬。塑料熔化,电路板焦黑,那张脆弱的纸条蜷曲、变黄、化为灰烬。
火焰安静地燃烧着,映着我的脸。
窗外传来儿子更欢快的笑声和海浪拍岸的声音。
我关掉灶火,拿起车钥匙。
老婆,儿子,走!咱们买冰淇淋去!
海风吹进来,带着自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