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孤儿院生锈的大铁门,步入老鼠乱窜的街道,从墙上的广告里撕下几张招聘信息
孤儿院内部教学的学历我们不予认可
14岁太小了,能干什么活计
姑娘,你长得漂亮,当前台太屈才了,做‘技师’吧,一晚上挣大几千不是事儿
我想要挣钱,这样就能摆脱孤儿院严苛的规训,但忙碌了一天都没有找到正经工作,我失落的回到孤儿院,老式的木制别墅里传来妇人刻薄的叫骂声
一群不知感恩的讨债鬼,还敢顶嘴,以后再捣鼓这些不值钱的玩应儿,全都给我关禁闭
哼,凭什么就凭没有我收留你们,你们早就饿死了,再顶嘴就把你摁死在水里边
我沉默着走进餐厅,院长锐利的目光很快就锁定我
都说了多少遍,不许在外面待太久,外边太阳这么毒,晒黑了怎么办,赶紧吃饭,吃完了就去沐浴睡觉,早睡早起皮肤才好
我沉默的点头,其他人也对此习以为常,从他们记事院长便如此,仿佛在院长眼里,凡是不挣钱的行为都是无意义的,奇怪的是如此刻薄的院长,却从未打过他们,饮食上也从未苛待,相反,院长非常注重孩子们的健康,严格要求孩子们早睡早起,均衡饮食,定时锻炼,只要有孩子不听话,就会被辱骂一番再关禁闭。
也不知是偏爱还是如何,院长对我格外关注,院长说我有血友病,一点小伤口都会致命,我们都没上过学,只在孤儿院学过识字算术,我不了解什么是血友病,只知道这是一个很娇贵的病,皮肤不能留一点伤疤和茧子,所以要格外小心。
许是白天处处碰壁的原因,我在午夜被吊钟的回响声惊醒,我穿上鞋走向厕所,却发现院长的木门半掩着,橘黄的灯光从缝隙溢出,我好奇的凑近,却听到了恐怖的真相
院长,今年的零件怎么拆
先拆14岁的那个,记得别用麻药,活生生的剥下来再拆脏器,这样拆下来的零件才好卖,剥的时候小心点儿,那丫头的皮是我见过最好的,可别糟蹋了
好嘞,院长,我明天一定给你剥下一张最完美的人皮
我捂嘴惊愕,悄悄回到卧室收拾几件衣服,在夜色的掩护下逃离了生活9年的孤儿院。
黑夜笼罩下的街道零星堆起几道火光,三五成群的流浪汉围聚在一旁,我跑出孤儿院的第一眼便是见到这样的场景,白日的垃圾和涂鸦被黑夜掩盖,只留下微微晃动的火光点缀,给人一种很温馨的错觉,几个流浪汉不知何时注意到的我,眼睛就像定住一样紧盯着我,我看不清他们的眼神,但我能感觉到其中的暗芒。
我忽然想起院长讲过的故事,曾经有一个疯女人在孤儿院的街区游荡许久,每次见她都是赤身裸体还大着肚子,偶尔有好心人替她裹上衣服,但只需一晚衣服就会不见,她的肚子时大时小,大的时候有七八个月,直接躺地上生孩子,跟野猫似的,如果孩子是活的,院长会抱走,但大部分都是不足月的死胎,孩子掉下来肚子就小了,没多久又会一点点变大,最后那个女疯子消失了,再也没出现。
这是院长近十年以来,唯一见过的女流浪汉,女人和孩子在无所顾忌的人眼里,就是泄欲牲口,小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外面过夜,所以绝对不能离开孤儿院院长时常这样告诫我们,但我没得选,要么回去活剥人皮,要么想办法度过今晚。
我迈步绕过他们,但很快就有群人渐渐围拢靠近,我毫不犹豫选准一个方向飞速狂奔,听见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也不敢回头,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听见喷泉刷刷的流水声,我才好似找到方向,加快脚步,扔掉手中包袱,一头扎进池水中,淌水走到水池中央,转身看向发出淫笑的流浪汉们,这些人熟练的包围成圈,步步逼近。
我的心脏跳如擂鼓,指节攥得发白,看着十几个流浪汉全部迈进水池中,深吸一口气,黑暗中紫色电光乍现,十几道诡异的人影站在水池中抽搐,时不时发出细微喉音,仿佛癫痫发作,就这样持续了数分钟。
噗通噗通,随着几具人体栽进水池,电流滋滋声停止,在没有女人尖叫求援的夜晚里,十几个罪恶的灵魂悄然逝去,我重拾地上的包袱,换下湿透的衣衫,望向灯火通明的远方,继续前行。
翌日烈阳高照,奔波一夜的我在陌生的巷角睁开疲惫的双眼,望见马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群,我简单整理了下乱糟糟的衣衫和头发,走出小巷,离开孤儿院街区的我,第一次见到了干净整洁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商铺,我从未想过仅一道铁网间隔的外环,会有这么大的不同,一时间有些惊叹。
外环都这样了,那由高耸石墙隔开的内环,会有多繁华
我记得院长说过,彗星城整体呈正方形,内部分两环四角,内环是贵族专区,外环是平民区,外环之外是正方形的四个角,也叫罪恶角,是贫民与罪犯的聚集地,我们都是低贱的罪恶之民,出现在尊贵的贵族面前是会被处死的,平民更是厌弃我们如过街老鼠,所以不要妄想翻过铁网离开孤儿院。记忆中院长恐吓的话语并没有吓退我,不让他们知道我是罪恶角出身不就行了,这里有这么多商铺,工作机会会不会多些,正当我跃跃欲试的时候,一位身穿燕尾服的山羊胡绅士撞到了我。
哪里来的臭老鼠,外环的形象管理未免也太松懈了,这还怎么招待公主殿下
男爵先生您别生气,这片街区衔接罪恶角,一定是罪恶角的臭虫钻进来了,我马上叫人来处理
听到这,我瞬间清醒转身就跑,大概是那名贵族和随从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跑了十几分钟都没人追上来,我停下脚步再次钻进阴暗的巷子,照着碎玻璃打量一番自己
哪里臭啦昨晚新换的衣服,很干净啊
我回忆起绅士那身华丽的燕尾服,以及街边路人新潮应季的服装,自己这身洗掉色的粗布衣裳确实穷酸了些,看来想找工作要先换身衣服,正这么想着,肚子咕噜噜~的响了
……还是先找吃的吧
我仔细观察了四周,发现外环和罪恶角不同,路灯、监控、报警器和供电设备都很齐全,但越是依赖电力的地方,我越是占有优势,我闭眼接触路灯,将体内的电流与路灯连接,错乱的电网在我的感知下无所遁形,我随机瞅准一间餐厅的电路,体内电流宛如紫色幽灵,眨眼间窜了过去,餐厅的电器噗呲两下全都罢工,唱片机的音乐戛然而止,灯泡劈里啪啦的炸了一排,场面一时间乱作一团,我趁乱冲进去从餐桌上顺走几盘子食物,边跑边往嘴里塞,忙着安抚顾客的店员顾不得抓这个突如其来的小飞贼,任由我跑的老远。
哐当一声,手中盘子碎落一地,我猛捶了几下胸口,才将噎住的面包咳出来,不等我看清撞的是谁,上方就传来一道愠怒的呵斥声
太无礼了,简直荒唐,贫民窟的臭老鼠竟敢冲撞尊贵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我早就说过,这些臭虫不值得同情,您何苦屈尊体恤民情,我们还是快回内环吧,哪里才是适合您待的地方
阁下说的对,公主殿下,这些平民竟敢如此怠慢您,丝毫不感恩您的慈爱,实在是无礼至极,属下这就处置这些贱民
两位阁下不必惊慌,我只是蹭脏了衣角,反倒是这位撞倒在地的小姐,你有没有受伤需要帮助吗
我仰望着这位身着华丽长裙的金发女郎,对视上她碧蓝清澈的眼牟,弱弱的伸出沾满油污的手,最终也没敢握住她洁白的蕾丝手套,独自撑起身,鞠躬道谢,逃也似的离开人群的视线,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接收到他人的善意,我却感到一股不知名的厌恶,换作以往,我不会轻易嫉妒、憎恶或轻蔑。
从第一次学会扯谎保命的时候,我就明白,说和做是两件事,无论那些贵族说的多么高高在上,都无法掩饰他们的傲慢、谄媚、自私自利,他们和我们这些臭虫没什么两样,作为人类,同样卑劣。
但那位公主,她与生俱来的善良和不知苦难的清澈,让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羞耻,原来故事书里,高尚纯洁的公主,是真实存在的,而我在她的映衬下,是显得那么狼狈。
一众贵族望向我消失的背影议论纷纷,公主圆润的脸上笑容依旧
看起来这位小姐有急事,正巧我也有些累了,今日的行程就到此结束吧
可是公主殿下,我为迎接您精心筹划了表演,您至少看完表演再走吧
公主好像没听到山羊胡男爵焦急的话语,优雅的提裙离开,其他贵族见风使舵的跟上,另一位子爵恭敬的叫来车辆,方便公主更换蹭脏的衣裙,徒留男爵孤愣愣的站在原地,回过神来的男爵愤怒的将手杖扔到地上,狠狠的跺脚踩踏
可恶,该死,下贱的臭虫竟敢坏我的好事,难得公主亲自到访,只要讨取公主的芳心,我就能一跃成为王婿,我本来准备了完美的行程,都怪那个臭老鼠捣乱了公主的好心情,现在连一半的行程都没走完
男……男爵先生,公主已经走远了,我们接下来……
滚蛋,一介贱仆也敢嘲笑我,不想干了是不是
哎呦,冤枉啊男爵大人,哎呦,不要打啦,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您饶了我吧
我跑了很久,一直跑到身体脱力,才像肮脏的老鼠一样躲进阴暗无人的角落,从我记事起,院长说过最多的字就是钱
哭也没用,你爸妈没钱养你,不要你了
没钱就别奢望吃饱以外的事
我花钱养你,你就该听我的
钱就是解锁生活的万能钥匙,能买到渴望的一切。我曾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今天撞见那位公主,她脱颖而出的气质让我难以忘怀,我不禁幻想,如果我能赚到足够多的钱,是不是也能居住在外环,活得像她一样自在、体面。
于是我乔装打扮、虚报年龄,找了份咖啡店服务员的工作,慢慢适应了外环的生活,但打工换取的微薄薪水,显然不能满足我的欲望,我需要更多,可是我没有户籍,想买房、上学、找正式工作,摆脱罪恶角出身,都需要户籍文件,我该去哪里找户籍呢
叮铃铃,门口的银铃被撞响,三名男士走进咖啡厅
服务员,来三杯拿铁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微笑着朝客人鞠躬,转身就垮下脸
喂,新来的,愣着干嘛,赶紧去泡啊
我怔愣一瞬,紧接着反应过来
哦,好
我熟练的操作起咖啡机,手上的动作未停,三名男士就已经落座,熟络的闲谈起来
哎,真是困死我了,天不亮就得起床侍候,这些贵族真难伺候
可不是,侍从看着体面风光,其实就是供人使唤的奴仆
哼,当奴仆还不够,还要当出气筒,自从上次男爵没能巴结上公主,三天两头的找茬发脾气,真踏马的倒霉透了
我端过咖啡走近
您好,三位的咖啡
三位男士并未理会我,喝了几口咖啡继续抱怨,其中一位男士,无意间瞥见我转身的背影,乌黑的长马尾,映衬着雪白的后颈,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越看越不对劲
这服务员怎么有点儿眼熟
另外两人调侃
哟,这是看上人家了
还别说,这姑娘长得真不赖
我无视三人的油腔滑调,埋头擦拭餐桌,身形时不时偏向门边
不是,你们别起哄,我真见过她,好像,好像……那只臭老鼠——
那名男士说到最后音量突然拔高,我见彻底装不下去了,把抹布扔男人脸上就跑
真踏马倒霉,这月工资还没结呢
男人一把呼啦掉脸上的抹布
艹他奶奶的,别跑,抓住她,男爵有重赏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门铃被撞个不停,四人相继冲出咖啡厅,我一边脱掉工作服外套一边往人群里冲,很快淹没在人堆里,就在我往犄角旮旯里钻的时候,哐当,又又又撞到人了,我揉着脑袋,抬头看着这位大叔,他的服饰不像山羊胡男爵那样花哨,衣料却看着价值不菲,这位大叔双手插兜,跟一堵墙似的矗立在哪儿,面无表情的俯视着我,好似在无情的审视
别跑,臭老鼠,等我抓到你,看我不——波波波伯爵
侍从看见大叔,一个急刹,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三人追上来,我顾不得其他,朝这位伯爵,大喊一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喊完就闪身逃走,一溜烟跑没了影,确认身后没人追上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什么鬼运气,三番五次的撞到贵族,外环的贵族都不用看路的吗
还真不用,贵族走在街上,平民都会主动避让,像你这么闷头乱撞的还是头一次见
我寻着声音低头望去,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小萝卜头,仰着脑袋对我说话
你是谁啊对这一片很熟吗
问别人之前要先自报姓名,你这人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听到这话,我也放缓语气,弯下腰与他平视
那好,我叫琳,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
小萝卜头双手抱胸,扬起下巴,一副神气兮兮的样子
我当然是罪恶与民众边界的守护者,伊登
去你的,就你还守护者,一个破看大门的还神气上了,也不怕笑掉鼻子
一个没有门牙,说话漏风的女孩冒了出来
艾莉,不带你这么拆台的
明明是你太能吹了,你这台还用人拆吗
伊登被怼的哑口无言,转头可怜兮兮的望向我
呃……还好啦,守护者和看大门一个意思,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你们能告诉我这里是那儿吗按理说外环应该不会有这么脏乱的街区啊这里是垃圾场吗
艾莉气的满嘴漏风
你家才是垃圾场呢,这里是外环和西南两大罪恶角的夹角处,再往里走就是西南边的外城墙了
哦,原来如此,不好意思,我以前呆的地方管得严,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世面,小艾莉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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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你可得好好学习社交礼仪
我眉头微挑,这两个小孩不简单啊,看穿着和营养状态,两人还没我在孤儿院混得好呢,但言语间却非常了解贵族之间的礼仪,谁会教罪恶角的孩子贵族礼仪呢
艾莉,既然这里靠近城墙边缘,应该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才对,为什么要守着呢
你问题真多,好烦啊
我掏出两块硬币,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你们带我参观这里,这两块钱就是你们的
看到钱财,两小只的眼睛都要亮了,直接带着我往里走,伊登蹦蹦跳跳的走在后面介绍这里
罪民时常侵扰这片夹角区,时间长了平民都不愿意住这,几年前一个伯爵低价买下这里,修建了一座古罗马式的决斗场,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生死决斗,无论是平民、贫民还是罪民都能参加,赢得冠军的人可以获得巨额奖金或者外环户籍
艾莉走在前面一本正经的补充解释
但从法律上讲,这里毕竟隶属于外环,罪恶角居民私自入境是重罪,为了让罪恶角居民更积极的参赛,伯爵雇我们在这里看着后门,给其他贫民和罪民盯梢,避免城市管理局突袭检查,当然,有伯爵的背景在,那些当官的也不敢怎么样,走个形式而已,只要不被抓现成,没人管
得知能赢得户籍,我激动的两眼放光
小艾莉,这个比赛什么时候开始想参赛该怎么报名呢
艾莉身形一顿,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今晚就有一场,想参赛从后门进入,直接跳进决斗场就行,不过跳进去后,除非活到比赛结束或者比赛中止,否则主办方是不会给你打开下方通道出口的,你确定要参加吗
我认真的点了点头,但艾莉似乎不信我听懂了,再三强调
一旦入场,至死方休,必须场内参赛者死的只剩一个,才算赢,你确定吗
我好似没听到死字,再次点点头,艾莉不再劝阻,向我指明后门方向,带着伊登走了,我顺着后门走进宏伟的白色建筑,放眼望去,是数不尽的人山人海,有坐在外圈的平民,有坐在内圈的富民,甚至有坐在高台上的蒙面贵族,而站在下方决斗场的,是一群凶神恶煞的亡命徒,虽然参赛者目测有百十来人,但在广阔的决斗场内,每个人都保持着至少十米的间距,像一根根冰冷的石柱,矗立在几十米深的决斗场内,看起来格外肃杀。
我深吸一口气,翻过栏杆纵身一跃,跳在了下方的垫子上,周围人群微微侧目,很显然,他们没想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也会参赛,上方人群顿时议论纷扬,我仿佛是投入鱼塘的饵料,引得鱼群的沸腾,而场内所有人都眼冒红光的看着我,好似只要用最残忍、最邪恶的手段虐杀我,就能让在场观众情绪高涨。
另一边,三名侍从见到伯爵,立马停下脚步,点头哈腰的拍马屁,把抓捕我的任务抛之脑后,伯爵朝三人摆了摆手,转身继续向决斗场方向走去,似乎并不想过多理会这场闹剧,其中一名侍从匆忙跑向最近的店铺借用电话,拨通男爵宅邸的座机
男,男爵,快来,快来西南决斗场,边境伯爵正在往那边走
原本想训斥侍从语气不敬、冒失无礼的男爵,一听到伯爵二字,当即站起身
什么！怎么现在才通知我,我这就赶过去,你给我看紧了,要是再让我错过结交权贵的好机会,你就等着去做苦力吧
不是,男爵我……
夸哇一声,电话挂了,侍从脸黑的能骂娘
尼玛,给你通风报信还要受罚,以后再多嘴老子姓王八
男爵火急火燎的挂断电话,换上他最贵、最华丽的燕尾服,驱车赶往决斗场,终于赶在决斗场正门入口与伯爵偶遇。
伯爵大人,真是好巧啊,竟然能在这里遇见,我们的兴趣很投缘啊
男爵的鬓角蓄着一层薄汗,衣领也皱巴巴的,与他的言行极不相符。
伯爵淡淡一笑
嗯,确实很巧
没有要戳破这拙劣谎言的意思
男爵主动攀谈起来,顺势和伯爵一起走进了观众席,伯爵戴上侍从端来的金色面具,走上高台的座位,男爵翘着下巴,挺胸阔步的跟在后面,自顾自的找个位置坐下。
感觉到观众席的躁动,伯爵招手叫来管理员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回禀伯爵,十五分钟前有名十几岁的少女跳入决斗场,等会儿的场面可能有些血腥,需要我备些红酒和黑松露巧克力吗
不必,赌盘怎么样
翻了好几倍,都在压那个女孩儿会死
嗯,你下去吧,记得把玻璃屏升起来,别溅内圈的观众一身血
好的,伯爵
玻璃屏缓缓升起,观众席渐渐安静,宽阔的决斗场内响起一声枪鸣,砰——的尾音尚未消退,噌的一道银芒就贴紧我的衣服擦肩而过,我下意识的向下闪躲,腹部却迎面挨了一记膝击,疼痛感贯彻腹背,身体脱力的瞬间,有人死死扯住我的辫子,将我往上提,我当即调动全身电流,随着一声痛呼,扯我头发的男人松开手掌,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我却不敢松懈分毫,加大周身电压,电弧滋啦声环绕耳畔,我咽下口中的铁锈味儿,抬起眼帘,瞪眼扫视
一、二、三、四……开局盯上我的人真不少
前方十米处,一个光头刀疤脸甩起手中流星锤蓄力,在光头男的怒吼声中铁锤袭来,我闪身一个大跳后撤,后方就嗖的攻来数道飞刀,我侧身避开,迎面拉近距离,在与飞刀男相距五米的瞬间,紫色电闪直线逼近,将飞刀男雷的双眼翻白,身后再次飞来流星锤,我又一次横跳,绕着光头男环形奔跑,途中捡起地上的飞刀,趁着光头男攻击的空挡近身刺穿肋脊角,躲开肘击的同时释放电流,在一阵惨叫声中光头男栽倒在地。
在我的惊人表现下,观众席传来一道又一道惊呼,高台上的贵族也少见的窃窃私语了起来,伯爵俯视着下方的电光,眉梢微挑,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勾唇一笑,朝侍从招手示意
叫管理员过来
管理员擦着额间的汗珠,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高台
万分抱歉,伯爵大人,是在下疏忽,我马上派人查清这女孩的来路
伯爵轻轻抬手,管理员立马闭嘴
这女孩怎么进来的
从后门,艾莉带进来的
叫艾莉上来
是
管理员刚走,男爵就笑盈盈的凑近
伯爵大人,我知道这女孩,她就是前几日扰了公主兴致的贱民,当众冲撞公主,罪该万死,我一直在抓捕她,不过,您要是感兴趣,大可以抓回去玩儿
伯爵侧目,冷笑一声
竟然如此,男爵亲自下场替我抓回来如何
啊我,我下场
不等男爵组织好语言,伯爵的侍从就给男爵端上了面具和手枪,伯爵将手枪递过去
别担心,你可是贵族,下场杀几个罪民而已,能有什么好怕的
男爵看着伯爵手中明晃晃的枪,咽了咽口水,抬头与伯爵对视的瞬间,伯爵的琥珀色瞳孔仿佛有巨大魔力,吸引住男爵的眼球,男爵的嘴角上扬,瞳孔涣散
嘿嘿嘿,对,我是贵族,享有一切特权,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他们不配跟我争,他们都不配！他们都该死！
男爵的状态由痴傻转为愤怒,睁着大眼睛怒目圆瞪,一把夺过左轮手枪,踢翻摆着面具的托盘,踉跄的跑下高台,翻身而下,摔在了垫子上,混战中无人在意,直到两声震天的枪响,引得众人齐齐转头
低贱的臭虫、老鼠,你们都该死——呃啊——
男爵疯癫的冲过来,砰砰几声乱枪打乱了原本的阵型,场内的参赛者慌乱逃窜,隔着玻璃屏的观众席却兴奋异常
天哪！今天有贵族下场狩猎,也太惊喜了
唉,那个贵族怎么没戴面具,不会是假冒的吧
不可能,平民上哪儿找手枪去,说不准是那个贵族受了刺激,性情大发
男爵举枪乱射,剩余子弹很快用尽,观众们却不过瘾,纷纷加码押注,让管理员再给男爵扔几把枪,枪声好似点燃的炮仗,宣泄着观众的热情。
乱窜的流弹打伤数名参赛者,血腥味儿充斥决斗场,宽阔的场地无处掩藏,参赛者只能抱头鼠窜,我被人群撞得东倒西歪,瘦小的身形无处躲藏,我高声大喊
你们都跑什么,刚才的决斗不是都挺厉害吗一群亡命徒还对付不了一个枪法烂透的细狗贵族
混乱中不知道谁回了句
你妹的,伤害贵族可是死罪,要上你上
我显然没想到,会有这种霸道规则,眼睛瞪的老大
我尼玛,不带这么玩的
刚骂完,身后就传来一股推力,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立马抱头弓背,呈防御姿态蜷缩在地,但当几只四十码的大脚,踏上我的背脊后,我依旧疼的几近晕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我在心里拼命默念
不能晕,不能晕,现在丧失意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因为人群踩踏是足以致死的
砰砰又是几声枪响,我身形一僵,一股剧痛在后背蔓延开来
艹,尼玛,中弹了
冰冷感蔓延全身,紧绷的防御姿势难以维持,我几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体内电流一股脑全部释放,紧随之,意识彻底消散。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陌生的天花板,我想起身,后腰的痛感顷刻间席卷全身
嘶——这是哪儿啊
我轻轻撩开被子,抬起脑袋看了眼,发现腰部缠着绷带,似乎是伤口裂开了,殷红的血色浸透在上面,渗人的很
嘎吱,小小的脚步声走近,我侧头一看,竟然是小艾莉
你醒啦,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你不听,活该受罪
……这是哪儿啊是你救了我吗
艾莉放下托盘,没好气的斜了我一眼
我可没这么大本事,是伯爵在参赛者里安排了打假赛的棋子,利用玻璃屏升降对暗号,用来控制赌盘风向,赌盘里近九成的人压你惨死,你要是真死了,决斗场还不得赔死,所以这场决斗明面上是你赢了
我有些不明白
那之后怎么处理的不是只能活一人吗男爵呢那名棋子呢
艾莉白了我一眼
棋子当然是假死退场啦,谁会闲着没事跳下场确认你死没死透啊,至于男爵,不是让你解决了吗
我更懵了
我解决我不是昏迷了吗
艾莉神色古怪的看着我
你自己放了那么大一个雷球,在场内四处乱窜,电死好几个人,你都不记得啦
我摇摇头
不记得
艾莉撇撇嘴
不记得也没用,反正观众们都看见你的雷球杀死了男爵,你就等着判刑吧
啊把我救活再判死刑,逗我呢
谁说是死刑啦
伤害贵族不是死罪吗
是啊,平民及以下阶级,哪怕只是伤到贵族的一点皮,都是有理由判死刑的,但你不是贵族吗有真正‘权能’血统的高阶贵族,杀死一个落魄到外环的杂牌贵族,顶多在家软禁个把月
我指了指自己
我高阶贵族！你确定没搞错
艾莉都快被问烦了
肯定的,不是贵族血统,哪来的雷电权能,你自己不知道真是怪了
说完这句,艾莉已经换好绷带和敷料,端着托盘走了,生怕我再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我平躺在床上,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信息,我是贵族血统,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我五岁就进孤儿院了,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雷电的能力是在十二岁,第一次来月经时觉醒的,我当时也觉得神奇,但孤儿心性的敏感和谨慎,使我隐藏了这份能力,直到决斗场上的生死存亡之际,我才毫无保留的公然使用。
养了几天伤,伯爵终于来看我了,还拿了份收养文书让我签字,他想要领养我,我心情说不上来的怪异
我不要,虽然你为了不让赌盘亏损,误打误撞救了我,但我并不想被单方面的认养
伯爵笑着拉过椅子坐下
嗯,突然被人要求收养确实很难接受,可是空有贵族血统,却没有监护人和家产,男爵的案子你要怎么开庭呢就算是高阶贵族,法律流程还是要走的吧,即便不用监护人辩护,你没钱没房产,软禁后住哪呢
面对一系列的难题,我一时有些慌乱
你,你威胁我,无耻,混蛋
伯爵笑的更灿烂了
我确实不是好人,不然也不会开设决斗场,既然你不愿意让我养你,那我只好跟你清算这几天的治疗费用了,顺带一提,这里是我家,麻烦你今天就搬出去
我现在但凡起得来身,绝对得跳起来揍他
算你狠,我签,先说好,只是法律上的收养关系,别指望我叫你爹
伯爵收起签好的文书应了声
哎,好女儿,好好休息,爸爸走喽
我捂着气的生疼的胸口
我草你大爷,没见过这么狡猾的狐狸
伤痛迫使我在病床上度过数月,转眼间,六月将至,随着月份的翻篇,难耐的暑气越发磨人,即使是环境优渥的内环,午后时分也是燥热无比。
穿着侍从服的伊登,端来降暑的果茶,隔得老远就笑着挥手喊我
三小姐,喝完果茶再接着练吧,你刚养好伤,可不能再中暑啦,伯爵大人会心疼的
身上的白色吊带早已被汗水浸透,我抓过毛巾用力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把手边的铁剑扔在地上
伯爵那个老狐狸,会心疼才有鬼呢
我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接过果茶猛灌一口
哎呀,小姐对伯爵还是有误解啊,伯爵其实人很好的,真希望你们能早日理解彼此
噗呲,香橙味的果茶一口喷了出来,我擦着嘴角的液体
伊登,你人挺好的,就是对别人的滤镜太高,这毛病得改
伊登歪着头,有些听不明白
嗯……不聊这个了,我记得艾莉说过,这栋别墅只是伯爵的一处私宅,并不是正式的居所吧
伊登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是的,伯爵的领地里有专属城堡,这处私宅只是用来给你养伤的
我仰头哀怨
这也太‘壕’无人性了,伯爵就富成这样,再往上的贵族得奢华成什么样啊
伊登懵懂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不过伯爵说过,他是边境伯爵,领地虽然尚未开拓,但面积广阔,而且商路遍布全国,所以特别有钱
这时,穿着女仆装的艾莉,缓步走来
三小姐,伯爵通知我们今晚启程,明天去罪恶角孤儿院
好,走吧,伊登,跟我去换身衣裳
艾莉一听,急急忙忙的拦在两人身前
不行,你现在是伯爵家的三小姐,再过一年就成年了,要和异性保持距离
我耸耸肩,不以为意
伊登才十岁,没关系的啦,再说了,我只是让他在外面守着,他又不会偷看
艾莉叉着腰,一脸严肃
你还好意思说,瞧瞧你现在穿的像什么样子,还有你,伊登,也不知道主动回避,伯爵教我们的礼仪都白教了
面对艾莉的质问,伊登脸红的低下了头,我则是对艾莉吐了吐舌头
我很快换上一身利落的骑马服,准备骑马上路,却被伯爵叫上汽车,我有些不情愿,明明汽车开的比马快,非要开的慢悠悠的,一点都不好玩儿,但还是听话的上了车,时隔三个月再次相见,伯爵主动搭话
最近过得怎么样我给你安排的课程都喜欢吗
我摸着下巴,故作思索
嗯……喜欢但不都喜欢,我喜欢马术、剑术、跳舞,讨厌礼仪、外语、政治,其他的课程嘛,不喜欢也不讨厌,不过历史课我只喜欢三代皇帝弑君篡位那段
伯爵呵呵笑两声
我养的儿子都没你这丫头粗俗,第三代皇帝是暴君,你要是敢在皇族面前说这些,我可保不了你
是的,自从学过生物课后,我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血友病,便彻底解放天性,不再因为担心划伤皮肤而束手束脚,真真是没了半点儿淑女样子。
我假装不高兴的撇撇嘴
是你非要收养我的,后悔也没用,这次去孤儿院,是查清楚我的身世了吗
伯爵收起笑颜
嗯,查清楚了,到哪儿你自己问吧,男爵的案子也结了,男爵恶意伤害伯爵之女在先,你属于正当防卫,养伤的这段时间就当禁足服刑了
我托着下巴感慨
你们贵族的特权真多,以前我觉得有钱有户籍就够了,现在发现,权利和地位才是真正重要的,看来想要活成我目标中的样子,我还得再努力一点
伯爵笑笑不语,我却突然想到什么,皱着眉拍腿
唉,不对呀,艾莉不是说我使用能力时就已经暴露我的贵族血统了吗为什么那时候的参赛者还敢伤我
伯爵使劲儿点了点我的脑门
不是所有贵族都会觉醒‘权能’的,三代以内没人觉醒,整个家族就会被驱逐出内环,只有拥有权能的贵族及其直系亲属有资格定居内环,内外环高墙隔断,外环平民大多不知道权能这种概念,贵族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参赛的罪民更不可能把你的能力和贵族血统联系起来
我捂着脑门,懵懵的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身体前倾,汽车稳稳停下,到地方了,我率先打开车门,走进熟悉的大铁门,站在老式的木制别墅前,往日里尖酸刻薄的院长嘴上塞着白布,双手用麻绳绑在身后,两条裤腿随风飘扬,整个人被两名侍从拖拽着拎起,与我对视的瞬间,眼神是说不出的惊愕。
我快步走近,拽掉白布,直奔主题
我是怎么落到孤儿院的我亲生父母又是谁
院长在侍从眼神示威下,颤颤巍巍的道出真相,我这才知道,我竟是公爵的私生女,因为生母是低贱的妓女,是被公爵包养的情人,所以我的出生不被家族承认,我五岁那年,公爵的妻子知道了我的存在,善妒的公爵夫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她暗中收买院长,想把我拐到罪恶角处理掉。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院长说是当年为了拐走我,在糖果里下了大剂量的迷药,导致我昏睡了三天,醒来就失忆了,原本公爵夫人的要求是把我卖到妓院,要让我知道自己母亲有多么下贱肮脏,要让我体会到与自己身份相配的生活,但倒卖人体器官的院长见我什么都不记得,便贪恋上我的皮囊,觉得五岁小孩的皮子太少,这才将我养到十四岁,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这天夜里,罪恶角的木制别墅燃起了熊熊烈火,将院长和孤儿院一并焚烧,销毁了所有的痕迹,我遥望着车窗外的滚滚浓烟,默默与过去的9年人生相望告别。
伯爵,其他孤儿呢
转送到其他正规孤儿院了
伯爵的声音停顿片刻
按照我国律法,继承权顺位是正室子女＞妾室子女＞私生子女＞认养子女
我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昏暗的车厢内,与闪烁的琥珀色瞳孔对视,伯爵率先打破宁静
如果你想回去当地位更高的公爵小姐,我不会阻拦
我抬手托着下巴,表现出思考的模样
伯爵,你有妻子、情人、未婚妻一类的女人吗
伯爵双眼微睁,他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眼帘垂暮,眼牟中闪过一丝落寞
曾经有过,但我的妻子过世后,我的城堡,便再没有第二位女主人了
那我就不走啦
嗯
伯爵有些听不明白,我则是双手放在后脑勺,往后一靠,长叹一声
哎——三个女人一台戏,鬼知道那个公爵的后宅有多乱,我就不回去瞎掺和了
伯爵微微一愣,随后轻笑摇头,招手示意车外等候的司机上车,黑色轿车孤零零的行驶在车道上,淹没在夜色中。
三天后的傍晚,伯爵私宅中,我抻着懒腰走下旋转楼梯
艾莉,怎么这么晚还不做饭我都饿了
平日里刻板严肃的艾莉,惊叫一声
天呐！三小姐你怎么还没准备好,你忘了今晚要和伯爵参加晚宴了吗这可是你的首次出席,而且主办方还是公主！
我揉了揉刺痛的耳膜
知道,知道,没忘,我这不穿好衣服了吗,还要准备什么而且参加宴会也不耽误吃饭啊,饿着肚子怎么跳舞
艾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你就穿这身出席晚宴男装！！
店家说没有女士西装,我有什么办法是礼服不就行了,不丑得了呗
就是因为没人穿才没有的啊,立刻！马上！换掉！
我不,那种洛可可式的束腰和裙撑,穿在身上和上刑有什么区别
给我回来,今晚不把你打扮成淑女,今天就别想出门
最后艾莉指挥着十几个女佣将我强行按倒,整个抬起扔进浴缸,加上七八种玫瑰香味的沐浴剂和柔顺剂,绑上几乎能勒断肋骨的束胸衣,套上四五层打底衫以及软骨裙撑,最后套上点缀着密集蝴蝶结的浅蓝色低胸拖地长裙,抹上堪比墙粉厚的妆容,戴上至少四十厘米高的高筒状卷发套,一个不能弯腰不能低头的衣服架子,立着走出了伯爵私宅。
当我费力钻进华丽且笨重的马车,与车上的伯爵四目相对时,我彻底绷不住了,一把扯掉头上的假发套,撕开厚重的裙摆,一屁股坐在车座上。
一路上,伯爵笑而不语,我却是苦瓜着脸,马车行驶过一家高定服装店时,我灵机一动,在伯爵惊愕的目光中,一脚踹开车门,纵身一跃,提着裙摆,踏着蹩脚的高跟鞋,边跑边回头高喊
你们先走,我晚点到
叮铃铃,一个衣着凌乱的花季少女推门而入,将打瞌睡的店员惊醒
欢迎光临,终时服装店,随时为您量身定制
店员垂死惊中坐,猛然站起,条件反射的喊出标语,说完才迟疑的看向眼前人
您好,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一掌拍在桌子上
我要修改礼服,现在！
三十分钟后,身着黑色礼服的伯爵,焦急的徘徊在内环宫殿大门前,宴会经理擦着额间的冷汗,跟在一旁侍候
伯爵大人,宴会已经开场十分钟了,公主马上就要下来了,您先进去坐会儿吧
不必
这,不太好吧,嗯伯爵先生,前面那位别具一格的小姐是否是令千金
伯爵神情舒缓,嘴上却不饶人
哼,真是胡来
我和伯爵手挽着手,步入宴会厅,公主已经入场,和在场宾客寒暄,虽然这位公主的着装还算正常,但看着周围闪瞎眼的奢靡装修风格,以及大厅里,一群抹着厚厚白粉,戴着高筒假发套的辣眼宾客,我顿时产生退意
我能走吗
伯爵咧着笑脸,压低声线
不能,旧派贵族都这么打扮,再忍忍,好戏还没开场呢
我量身修改的轻盈礼服,以及素淡妆容,在人群中属实扎眼,为了无视这群人审视的目光,我和伯爵迎着音乐,跳起了华尔兹
一曲舞跳完,我才发现金发碧眼公主的身影不见了,膨隆的巨响在二楼响起,楼上立刻有人大喊
有人绑架公主殿下,快,把他们堵在房间里,不能让他们带走公主
我转身就往门口跑,却被伯爵一把拽住
公主遇险,你应该去救人啊,跑什么
我狐疑的看向伯爵,心说,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善意勇为了,指定没安好心
为什么要救,我和她很熟吗万一卷进去怎么办,我可不蹚浑水
伯爵眉梢微挑,说出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援救皇族是大功,有重赏的
哒哒哒,我踩着高跟,闪身上了楼梯,还不忘回头招呼伯爵
愣着干嘛,救驾啊,再晚就抢不到头功了
此时绑匪和护卫正在枪战,两波人针锋相对,木质的门板被打成筛子,硝烟气息充斥整个二楼,眨眼间,数十把电流裹挟的银制餐刀,就跟开启导航似的,精准钉穿几名绑匪的眼眶,当场毙命。
护卫们一愣,是贵族权能,难道是皇家骑士团的支援来了,不是说三十分钟后到吗
在护卫迷茫的视线中,身着轻盈礼服的少女,利用电磁原理,掌控宴会几百套金属餐具悬浮于空中,宛若暴风骤雨般将躲在犄角旮旯的绑匪打成筛子,镇压全场。
在护卫们仰慕的眼神中,我唇角微勾,自从学了物理,装起逼来简直不要太轻松,可惜以前在孤儿院没机会好好学习,不然高低在决斗场装一把。
绑匪溃败,公主得救,护卫队长阔步走来
真是太谢谢你了,没想到皇家骑士团里,还有这么一位美丽强大的女骑士,今晚要是没有你及时救场,绑匪可能就得逞了
我洋洋得意的脑袋顿时一头雾水
皇家骑士团我不是啊我是宾客,不是说救驾有赏金吗钱呢
护卫队长被我这疑问三连问懵了,这时,裹着毛毯的公主,在女仆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这位便是伯爵新收养的三女儿吧,刚才在一楼就注意到了,你跳的舞很棒,没能及时跟你和伯爵打招呼,真是抱歉
我微微一笑
谢谢夸奖,公主殿下今天也很漂亮
比楼下那些牛鬼蛇神好看多了,我内心腹诽
伯爵千金救驾有功,只赏黄金怎么行呢,毕竟整个社交界都知道,有黄金伯爵之称的边境伯爵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钱,三小姐要是愿意,除了一箱黄金之外,我还想额外赐予你皇家骑士团,近卫骑士一职,并授予骑士称号
我赠的眼睛一亮,还能白嫖一份正式工作,赚大发了,不知道这位公主,什么时候能再次遇险。
咳咳,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刚来内城,不是很了解皇家骑士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年薪怎么算能否讲解一下
就在这时,真正的皇家骑士团姗姗来迟,只见一名挺着啤酒肚的矮胖子走在前面,纯白精美的骑士军装,穿在他身上格外别扭,矮胖子领着一队人走上二楼,他们迎面走来的时候,我甚至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合着这群家伙是宿醉刚醒啊难怪得知公主遇难,还能迟到三十分钟,典型的酒囊饭袋。
这皇家骑士不会是说着好听,实际是给权贵子弟混日子用的闲职吧,那这样的话我可就得再考虑考虑了,我面色不变的思量着。
刚刚经历一场绑架的公主,转头就忙着安抚宾客和善后,便没再与我寒暄,护卫队长抱着一箱黄金将我送上马车,马车缓缓行驶,我看着早早坐在车上的伯爵,轻轻挑眉
这就是你说的好戏,你可别告诉我,那些绑匪是你安排的
伯爵夸张的捂住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亲爱的养父,费尽心力替你谋划前程,你竟然怀疑我自导自演,我真是太伤心了
我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他表演,伯爵见我不为所动,轻咳一声,一时间正经了起来
你今天见到那位,是阿丽拉大公主,虽是前皇后所出的嫡长女,却因为女儿身,外加迟迟未能觉醒权能,一直没能执掌任何实质权利,前皇后过世后,彻底被皇帝冷落,至今未能婚配,身边也无人可用,偶尔组织一些贵妇参加慈善活动,颇受平民拥护,最大的优势,大概是背景干净,好掌控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想安排我到她身边做事,扶持她登上王位
不用我安排,等你到骑士团报到,第一天工作,估计就是大公主的近身护卫,她身边缺人,见到你大显身手,自然第一时间拉拢,有些事情,只要下好第一步棋,后面都是水到渠成
可这个皇家骑士团,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啊
骑士团只是个平台,里面也是有人正经做事的,只是这位公主不得宠,身边没有安排专门负责她安危的骑士,那些杂鱼自然也不上心
原来这位公主也是表面光鲜,我一直以为她是个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存在,把她当成人生目标呢
那你现在还想活成她那样吗
我摇摇头
我从没想过活成别人的样子,只是拿她当模板而已,比起金笼子里的金丝雀,我更愿意成为遨游天际的雄鹰
你是雌的
我一阵无语,不想跟老不正经说话
一周后,果真如伯爵所料,我被安排到了大公主身边工作,大公主的日程很简单,每周举办一次慈善活动,节庆时节出席庆典,偶尔和关系要好的贵族小姐喝下午茶、野餐、游船,其他衣食住行由众多仆役安排,我只负责在她外出时,近身守候即可,充足的自由时间让我可以兼顾学习和训练。
我越发好奇这位不谙世事的金丝雀,是如何成为眼中钉,惨遭绑架的,但很快我就明白,平静的湖面下暗潮涌动,半年时间,大公主经历了两次毒杀,三次奇袭,毒杀害死了两名试毒的侍女,奇袭的杀手在我手下有来无回,饶是神经大条的我,也察觉到,这位公主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滋滋——邮差按响了电门铃,我收到了伯爵提前一个月寄来的十五岁生日礼物,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脱离孤儿院十个月有余了,按照律法,十五岁是成年人了,照例该准备成人礼的,但我并不喜欢繁琐的宴会和礼节,即便公主和伯爵,主动提出帮我举办庆生宴,我也拒绝了。
没想到两人还是提前准备了礼物,大公主送的是一整套银色飞刀,足有十二把,每一把都刻着独一无二的花纹,很精美,适合收藏,而伯爵的礼物,信上说,要在生日当天打开,有惊喜,希望到时候不是惊吓。
就在这时,邮差去而复返,满含歉意道
真是抱歉,刚才漏了一封信,您看看收件人是住在这里吗
我看向烫着金边的信封,上面赫然盖着皇宫印章,第一次见皇城的人联系大公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
果然,老皇帝病逝了,信上通知大公主前往皇城服丧七日,这场权位斗争,终于步入了白热化,老皇帝有十九位儿子,二十三位女儿,其中十个儿子死于暗杀,十五个女儿早早嫁人,五个女儿病逝,两个女儿步入修道院,只有九位庶出的皇子,以及嫡出的大公主,坚持到了现在。
怪不得,明明感觉大公主啥也没干,为啥老被针对呢,这难道就是,苟到最后,熬死所有对手吗嫡出的皇子都死绝了,唯一嫡出的长公主就成了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其他庶出皇子能气死,估计往后有的忙了,预测一大波杀手即将来袭。
彗星城地处边陲,贫瘠且低调,是分给最不受宠皇族的封地,想要在一个月内赶到皇城奔丧,必须径直穿过阔达数百公里的荒野。
令人意外的是,途中只遇到了两波伪装匪徒的杀手,都被我电成焦炭了,之后就没了,就这正当我疑惑不解的踏入皇城,对上齐刷刷的枪口,我才明白,他们是打算直接兵变啊。
即便是我,也没把握在装备精良的部队面前,保证大公主的安全,好在对方并未集火攻击,枪口威胁下,我们被当场擒拿,直接带到皇宫,高耸的双开门大敞,鲜红的地毯沿着台阶蔓延至王座,王座上坐着不知哪位皇子,台阶下是其他八具人首分家的皇子,这位皇子似乎胜券在握,有些飘了,没有直接杀大公主,而是逼迫她主动退位让贤。
只见皇子指了指满地的尸体,言语带着炫耀
看到了吗,阿丽拉,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即使你凑巧成了第一继承人又如何,只有手握铁腕的人才配当皇帝,不是你这种搞慈善的小女人能觊觎的
大公主沉默不语,皇子仿佛施舍般继续说着
阿丽拉,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只要签下放弃继承权的文书,我便准许你在修道院度过余生
大公主依旧平静注视着他,一言不发,皇子似乎有些恼了
你最好乖点,不然,等我把你赏赐给底下的士兵玩弄,你连哭着求我的资格都没有
这位皇子似乎是个好面子的主,所以才会这么在乎一纸文书,毕竟史书上是有先例的,弑君篡位的三代皇帝,即便生前创造无数丰功伟绩,死后依旧被骂了几百年暴君,以至于没人敢在皇族面前提及这位,替国家打下雄厚基业的鲜血皇帝。
皇子终于不耐烦了,挥手示意士兵行动,想要强按着大公主签字,皇子挥起手还未落下,银色飞刀就钉穿了他的脑袋,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穿盔带甲的士兵抽搐倒地,飘起焦烟的尸体上,还时不时闪烁紫色电弧。
但即便闹出这么大动静,外面的叛军也没有冲进来,因为从密道窜出的伯爵近卫军,早已将他们包围,皇宫密道是前皇后生前建的,大公主提前告知了伯爵,突然冒出来的几万大军,则是富得流油的伯爵私下养的,两人串通一气,整个计划简单又高效。
三天后,大公主顺利继承王位,女王加冕现场,女王将我叫上身前,夸耀了我的武艺、勇猛和忠诚,赐予我侯爵之位,以及封地,之后是伯爵,以及暗中支持女王的其他贵族,所有人都获得了丰厚的奖赏,整个宴会厅充斥着欢笑与奉承。
我站在阳台边吹着晚风,后知后觉的想起,今天就是我的生日,掏出伯爵送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枚,雕刻着耀眼雄鹰的紫色宝石胸针,我笑了,原来,过生日的感觉也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