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司当财务的第三年,老板突然在会议室向我下跪求婚。
全公司沸腾时,只有我知道他刚给我发了契约婚姻协议。
签了它,三个月后离婚,送你一套房。
我盯着他领带夹上晃眼的钻石点头。
同居第一晚,他睡沙发前警告我:别妄想假戏真做。
后来商业晚宴上死对头嘲讽我攀高枝。
他当众扯松领带吻我:我夫人身价百亿,需要攀谁
离婚协议到期那晚,他撕碎文件将我抵在落地窗前:
违约金我付十倍,续约一辈子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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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冰冷的会议室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中央空调不知疲倦的低沉嗡鸣。我缩在长桌最不起眼的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面前一份季度财务报告的纸页边缘。这份报告,和此刻会议室里所有人一样,都只是这场会议宏大背景里微不足道的注脚。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牢牢吸附在长桌尽头那个男人身上——江临舟。
他站在那儿,如同风暴的中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屏息的平静。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宽阔而挺拔,领带是沉稳的墨蓝色,一丝不苟。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切割出冷硬的线条,也落在他领带上那枚小小的、铂金镶钻的领带夹上,折射出一点足以灼伤人眼的锐利光芒。
我垂着眼,盯着自己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只有一行孤零零的、被笔尖反复描摹过的数字,是我上个月精确计算出的、公司那个岌岌可危的现金流缺口。那是一个足以让这艘看似风光的大船瞬间倾覆的数字。我比在座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数字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临舟科技的B轮融资,是集团未来战略的重中之重。集团投资部那位向来眼高于顶的张总监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江总的能力,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江临舟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老爷子那边也特意提了,投资,投的是人,是心性。一个真正成熟、稳定、有责任感的掌舵人形象,对提振投资人信心至关重要。成家立业,自古一体,江总,您说是不是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心照不宣的、刻意压低的附和。空气里的无形压力又陡然增了几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江临舟依旧沉默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而轻缓的笃、笃声,像某种倒计时的钟摆,敲在所有人心上。那枚钻石领带夹的光芒随着他细微的动作闪烁不定,每一次微小的晃动都精准地刺入我的视野,带着一种冰冷而昂贵的诱惑。
就在这时,那规律的敲击声停了。
下一秒,我听到了椅子腿与光洁地面摩擦发出的短促声响。
整个会议室,几十双眼睛,瞬间凝固,所有的声音——低语、翻动文件的窸窣、甚至空调的嗡鸣——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视野里,江临舟高大的身影离开了主位。他迈开长腿,动作沉稳得没有一丝多余,目标明确地朝我走来。一步,两步,沉重的皮鞋踩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让它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胸腔。
他的影子越来越近,最终完全笼罩了我所在角落的光线。我僵在椅子上,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指尖冰凉得没有一丝知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枚不断逼近的、晃得人眼晕的钻石光芒。
他在我面前站定。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到失语的目光中,那个在商场上以铁腕和冷硬著称的江临舟,那个身价百亿、让无数人仰望的江临舟,毫无预兆地、单膝跪了下来。
姿态放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昂贵的西装裤管因此绷紧,勾勒出有力的腿部线条。他微微仰头,深邃的眼眸锁定了我因极度震惊而失焦的瞳孔。那里面没有柔情,没有爱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海面。
沈薇,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敲打在每个人的鼓膜上,嫁给我。
嗡——
短暂的死寂后,整个会议室如同被投入了沸水的滚油,瞬间炸开!压抑不住的惊呼、倒抽冷气的声音、椅子被带倒的哐当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浪猛地爆发开来,汇成一片巨大的、嘈杂的漩涡,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我的天!
江总……求婚向……沈薇!
财务部的沈薇!
我没看错吧!
这是……什么情况!
无数道目光,如同带着实质温度的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震惊、疑惑、嫉妒、审视……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死死裹住。我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无处遁形,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逃离。
血液在耳朵里疯狂地奔流,嗡嗡作响。江临舟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还有他领带上那枚冰冷刺目的钻石光芒,构成了此刻我混乱世界里唯一清晰的画面。
只有我知道,就在十分钟前,就在他西装内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一份打印好的、墨迹尚新的文件,刚刚经由他的首席特助陈默,悄然塞进了我同样冰凉的手心。
那薄薄的几页纸,此刻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皮包里。
文件的标题,加粗的黑体字,冰冷而精准地刺入过我的眼帘:
《婚姻关系契约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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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爆炸般的喧嚣声浪,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地、持续不断地冲击着我的耳膜。同事们或震惊或探究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我裸露的皮肤上。我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地攥着膝盖上那个廉价的帆布包,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包的内袋里,那份薄薄的A4纸文件,正散发着无声的、冰冷的、几乎要灼穿布料的热度。那几行加粗的关键条款,每一个字都像刻刀般清晰地凿在我的视网膜上:
协议双方:甲方(江临舟)与乙方(沈薇)基于特定商业目的,建立为期三个月的名义婚姻关系。
乙方义务:履行一切必要的妻子公开义务,包括但不限于共同居住、出席社交场合、维护甲方公众形象等。期间需保持绝对忠诚,避免任何可能损害甲方声誉的行为。
甲方承诺:协议期满并完成离婚登记手续后三个工作日内,一次性支付乙方位于市中心云栖苑住宅一套(约120平米)作为补偿。
保密条款:任何一方泄露协议内容,需向对方支付违约金人民币伍仟万元整。
三个月。一套市中心价值千万的房产。五千万的违约金。
每一个数字都像冰冷的秤砣,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尖上,让我喘不过气。我下意识地抬眼,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那枚依旧在江临舟领带上闪烁的钻石领带夹。那点锐利的光芒,此刻在我眼中,诡异地与协议里云栖苑那套房子的钥匙、与那五千万的天价违约金,甚至与我那个躺在医院病床上、等着下一笔高昂治疗费的弟弟沈锐苍白的面孔,重叠在了一起。
……沈薇
一个迟疑的、带着明显困惑和探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坐在我旁边的部门主管王姐。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胳膊,试图把我从这诡异的失神状态中拉出来。
我猛地一个激灵,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仓促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人。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投入沸腾油锅里的最后一滴水珠。
她点头了!沈薇点头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
天啊!真的答应了!
江总求婚……沈薇答应了!
会议室里的声浪瞬间又拔高了一个八度,几乎要冲破屋顶。掌声、口哨声、夹杂着各种含义不明的尖叫和议论,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向我涌来。闪光灯不知何时亮起,有反应快的同事已经掏出手机在疯狂拍照录像。
我成了这场荒诞剧的中心。
在一片混乱的喧嚣和刺目的闪光中,我混乱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对上了江临舟的眼睛。
他已经站了起来,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刚才单膝跪地的卑微姿态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错觉。在一片沸腾的背景音里,他隔着几步的距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邃难测,如同覆盖着千年寒冰的深潭,里面没有半分被答应求婚的喜悦,只有一片沉冷的、审视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确认猎物落入陷阱后的掌控感。
那目光像冰锥,刺穿了我所有的伪装和混乱,让我从心底里打了个寒颤。他微微侧头,对着身旁同样处于震惊状态的特助陈默,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陈默立刻会意,脸上的惊愕瞬间被职业化的冷静取代。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盖过了部分喧哗:各位!各位同事!请安静!江总和沈小姐……呃,沈薇,他及时改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他们需要一点私人空间。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后续安排会另行通知!请大家有序离场,谢谢配合!
陈默的声音像一道无形的指令,虽然无法立刻平息所有人的激动和好奇,但至少让混乱的局面开始得到控制。同事们一边意犹未尽地议论着,一边在陈默和几个助理的引导下,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会议室。
厚重的隔音门缓缓合拢,将外面世界残留的喧嚣彻底隔绝。
咔哒。
门锁落下的轻响,在骤然变得死寂的偌大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刚才还人声鼎沸、如同煮沸了水的会议室,瞬间只剩下我和江临舟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混杂着残留的震惊气息和他身上那股清冽冷冽的雪松调古龙水味道。
我依旧僵坐在角落里那张冰冷的椅子上,帆布包被我死死地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的盾牌。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
江临舟没有动。他站在会议桌的另一端,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仿佛刚才那场惊世骇俗的求婚从未发生。他只是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从头到脚将我打量了一遍。
那审视的目光不带任何温度,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者审视一个即将签署重要合同的合作方。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我紧紧护着的帆布包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
看来,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打破了这令人难熬的沉寂,你收到了,也看完了。
他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绕过巨大的红木会议桌,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闷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最终,他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其中,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他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我座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了一支通体漆黑、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钢笔。
啪的一声轻响,他拧开了笔帽。
这里,他将笔递到我面前,笔尖闪烁着一点寒光,同时,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地指向我帆布包的位置,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签了它。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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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冰冷的钢笔,像一柄审判之剑,悬停在我面前。
我抬起头,视野里是江临舟近在咫尺的下颌线,紧绷而冷硬。他微微俯身的姿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雪松混合着烟草的凛冽气息强势地侵入我的感官。我的指尖在帆布包粗糙的布料上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喉咙口那股翻涌的、想要呕吐的冲动。
签了它。现在。
五个字,重若千钧。
眼前闪过医院缴费单上那串令人绝望的数字,弟弟沈锐躺在病床上苍白虚弱的脸,还有母亲强忍着眼泪、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像一帧帧无声却沉重的画面,轮番碾过我的心脏。那套云栖苑的房子,不再仅仅是一个诱惑,它变成了一根唯一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救命稻草。
我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短暂的清醒。手有些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伸进帆布包内袋,指尖触碰到那份同样冰冷的纸张。我把它抽了出来,《婚姻关系契约协议》那行加粗的黑体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纸张在手中发出细微的、带着抗拒般的摩擦声。我把它摊开在面前冰冷的会议桌上,目光掠过那些密密麻麻、冰冷无情的条款,最终停留在乙方签名处那一小片空白上。
江临舟的耐心似乎并不多。他保持着递笔的姿势,手指纹丝不动,眼神平静无波,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在持续增加,如同不断收紧的绳索。
我伸出右手,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栗,接过了那支沉甸甸的钢笔。金属的冰冷触感瞬间传递到掌心,沿着手臂的神经一路蔓延至心脏,冻得我微微一哆嗦。
笔尖悬停在签名处上方,仿佛有千斤重。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只剩下我极力压抑却依旧显得粗重的呼吸声。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投射进来,在光滑的桌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分界线,将我和他清晰地分隔在两个世界。
几秒钟的凝固,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笔尖落下。墨水在光滑的纸面上晕开,留下一个同样带着细微颤抖的、却无比清晰的黑色名字——沈薇。
最后一笔收尾,我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仿佛那支笔烫手一般。钢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上,滚了几圈,停在协议旁边。
江临舟的目光扫过那个签名,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流程确认。他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压迫感随之稍稍退去。他慢条斯理地从自己西装内袋里取出另一支笔,拔开笔帽,俯身,在甲方签名处,龙飞凤舞地签下江临舟三个字。字迹遒劲有力,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自信。
签完,他合上笔帽,动作干脆利落。然后,他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拿走了桌面上属于我的那份协议。
这份由我保管。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将协议对折,重新放回自己的西装内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在收起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打量一件刚刚入库的物品。陈默会处理好后续的‘官方’声明。今晚,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指令意味,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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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过来。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漾开的涟漪带着刺骨的寒意。我猛地抬起头,撞进江临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日程安排。
今晚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协议里写的是……‘即日起共同居住’。我试图提醒他协议条款的细节,寻求哪怕一丝缓冲的余地。
江临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点细微的不耐如同湖面掠过的冷风。‘即日’,就是今天。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地址陈默会发给你。密码锁,初始密码六个零。七点前,我要看到你的人。
他不再看我,转身,迈开长腿,径直走向会议室门口。那挺拔的背影在巨大的落地窗背景映衬下,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漠。厚重的隔音门被他拉开,外面走廊的光线透了进来,旋即又随着门扇的合拢而被彻底隔绝。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彻底的隔绝。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我一个人,空旷得可怕,残留的雪松气息和他带来的强大压迫感却久久不散。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紧紧包裹着我。我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像,动弹不得,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还在沉重而缓慢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麻木的神经。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嗡嗡地震动着,打破了死寂。
是陈默。
屏幕上跳出一条简洁到近乎冷漠的信息:
江总住所地址:云顶华府A座顶层。初始密码000000。请于今日19:00前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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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出租车最终停在云顶华府那宏伟得如同艺术馆的入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巨大的玻璃幕墙在精心设计的景观灯光映照下,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无声地彰显着这里与我所熟悉的那个世界的天壤之别。
我拖着那个装着我全部家当、显得格外寒酸的小行李箱,像一个误入异次元空间的流浪者,在穿着笔挺制服、眼神锐利如鹰的保安审视下,几乎是屏着呼吸,报出了陈默短信里的门牌号。保安面无表情地在平板电脑上操作了几下,确认无误后,才微微颔首,示意我可以通过那扇沉重的、仿佛能隔绝一切尘嚣的旋转玻璃门。
电梯是直达顶层的观光梯。镜面般的四壁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的样子:脸色苍白,头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风衣在电梯奢华的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我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帆布包,仿佛它是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电梯无声而迅疾地上升,脚下的城市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飞速地向下坠落,带来一阵轻微的失重眩晕感。
叮。
一声悦耳的轻响,电梯门无声滑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片极致的空旷与冷寂。
眼前是一个大到近乎奢侈的玄关,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深灰色大理石,倒映着头顶简约却极具设计感的几何形吊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干净到没有任何烟火气息的味道,混合着雪松和一丝极淡的皮革气息——那是属于江临舟的味道,冰冷、疏离。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壮阔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一直蔓延到遥远的地平线。这景色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冰冷得毫无温度。
我拖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踩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被放大,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回响。按照陈默的指示,我在玄关尽头找到了那扇厚重的、镶嵌着金属边框的入户门。冰冷的金属密码锁面板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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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按下了那六个零。
嘀——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推开一扇通往未知命运的门,用力推开了它。
室内是更为开阔的视野。黑白灰为主色调的装修,线条冷硬,空间感极强,像极了高端设计杂志上的样板间,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昂贵的质感,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巨大的客厅中央,一组深灰色的模块沙发沉默地矗立着。沙发对面的整面墙,是一整块巨大的屏幕,此刻暗着,像一只沉默的黑色眼睛。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整个空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人影。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却又被一种更大的茫然所取代。我该去哪里我的位置在哪里
就在这时,客厅深处,靠近巨大落地窗的开放式西厨区域,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一个穿着深色家居服的高大身影背对着我,正站在光洁的黑色大理石岛台前。岛台上方垂下一盏造型别致的吊灯,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落,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挺拔的脊背线条。
是江临舟。
他似乎刚倒了一杯水,玻璃杯握在指间,水面上还漂浮着几块晶莹的冰块。他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玄关、显得局促不安的我。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暖黄的灯光下,褪去了白日里的锐利锋芒,却依旧带着一种审视的平静,像在打量一个闯入领地的陌生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欢迎,也没有不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他的视线扫过我脚边那个寒酸的小行李箱,又落在我紧紧抱着的帆布包上,最后定格在我因紧张而微微发白的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冰块在玻璃杯中融化时发出的细微、清脆的喀啦声,一下,又一下,清晰地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几秒钟的沉默对视,漫长得令人窒息。
终于,他薄唇微启,打破了这片冰冷的寂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旷的空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冰封般的警告意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空气:
沈薇,记住你的身份。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锐利如刀锋,这只是交易。别妄想假戏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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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冷的警告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耳膜,瞬间冻结了我最后一丝侥幸的暖意。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刹那停止了流动,只剩下指尖深入骨髓的冰凉。
这只是交易。别妄想假戏真做。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回荡在这奢华却空旷冰冷的空间里。
江临舟说完,便收回了视线,仿佛多看我一眼都是多余。他仰头,将杯中加了冰的水一饮而尽,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他随手将空杯放在光洁的黑色岛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不再看我,转身径直走向客厅深处另一条幽暗的走廊。那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光影交界处,只留下那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灯光下缓缓滑落。
咔哒。
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关门声,是主卧的方向。
整个顶层的空间,彻底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刚才还有一丝他存在带来的微弱人气,此刻也彻底消散无踪。只剩下窗外遥远的城市灯火,无声地映照着这片巨大、空旷、冰冷得像宇宙飞船船舱的家。
我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在玄关冰冷的灯光下站了许久,才找回一点点肢体的知觉。沉重的行李箱轮子碾过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细微的、显得格外突兀的声响,在这寂静里被无限放大。
客厅的尽头,靠近那面巨大落地窗的地方,有一组看起来同样价值不菲的深灰色模块沙发。沙发旁边,靠墙的位置,静静地放着一张……行军床
是的,一张极其简陋的、金属框架支撑的折叠行军床。上面甚至没有床垫,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同样深灰色的垫子。旁边放着一套同样崭新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色床上用品。
那位置,恰好避开了客厅的主要动线,像一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冰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上面,更添了几分寒碜和凄凉。
我的位置。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又被我死死地压了下去。我拖着行李箱,脚步沉重地走到那张行军床边。金属框架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我蹲下身,手指触碰到那层薄薄的垫子,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指尖。
没有犹豫的资格。我沉默地打开行李箱,拿出自己带来的、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床单和被套,动作机械地开始铺床。帆布包被我小心地放在行军床的床头——那里面装着最重要的合同,和我所有的证件。
铺好床,我站起身,环顾这个巨大得让人心慌的空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味,陌生而冰冷的规则。我最终走向了客厅角落那个看起来最不显眼的单人沙发。沙发旁边有一盏落地阅读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圈出一小片属于我的、微弱的安全感。
我蜷缩进沙发里,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我苍白的脸。通讯录里,妈妈两个字刺得眼睛生疼。我犹豫了很久,指尖悬停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告诉她什么告诉她我为了钱,把自己卖给了老板三个月告诉她我现在住在一个价值上亿的顶层豪宅里,却只能睡在角落的行军床上,还被警告不要痴心妄想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窗外遥远城市的喧嚣,隔着厚厚的玻璃,模糊地传来,像另一个世界沉闷的背景噪音。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将我淹没。我靠在冰冷的沙发靠背上,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江临舟那句冰冷的警告,他转身离去的冷漠背影,还有那张散发着金属寒气的行军床……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翻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主卧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开门声。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规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每一步都踏在我的神经上。他出来了。
我没有睁眼,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试图将自己缩成一个不被注意的存在。
脚步声经过客厅中央,没有丝毫停顿。接着,是靠近开放式厨房的方向,传来冰箱门被拉开又关上的轻微声响。然后是水流的哗哗声,以及玻璃杯被重新放回岛台的嗒的一声。
他在倒水。
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那股无形的、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冷气,弥漫在整个空间里。他似乎停顿了一下。
是在看蜷缩在沙发角落的我吗是在评估这个契约妻子是否安分守己地待在她该待的角落
我的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然而,预想中的审视或者警告并没有降临。那脚步声再次响起,依旧是沉稳的、规律的,不紧不慢地,从我蜷缩的沙发旁走过,带起一阵微弱的、带着雪松和冰水气息的空气流动。
然后,脚步声走向了客厅深处,那条通往客卧的走廊。
咔哒。
又是一声轻微的关门声。
直到那扇门彻底隔绝了他的存在,我才敢缓缓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才发现后背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夜,还很长。在这座用金钱堆砌的冰冷孤岛里,契约的第一晚,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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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一种奇异的、半凝固的状态中缓慢流淌。白天,我是临舟科技财务部那个最不起眼、埋头于报表和数字海洋里的普通员工沈薇。同事们或明或暗的探究目光依旧存在,但都被陈默以江总私人事务不便讨论为由强行压了下去,至少表面上恢复了工作的秩序。我小心翼翼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核对每一笔账目,处理每一张单据,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地锁在名为专业的面具之下。
夜幕降临,我则准时回到那座位于城市之巅的冰冷堡垒——云顶华府A座顶层。每一次输入那六个零的密码,都像是在开启一座华丽的囚笼。
我和江临舟,如同两条设定好运行轨迹的平行线。他永远在七点前离开这间公寓,而我,则在他离开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晚餐各自解决,偌大的开放式厨房里,那些昂贵的厨具永远冰冷锃亮,没有一丝烟火气息。他占据着主卧那片绝对的私人领域,而我,则蜷缩在客厅角落那张行军床上,或者窝在单人沙发里看书、处理一些带回家的工作,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除了第一晚那句冰冷的警告和那张行军床,他几乎从未主动与我交谈。即使偶尔在清晨的玄关或深夜的客厅不期而遇,他也只是目光平静地掠过,如同掠过一件没有生命的家具,然后便擦肩而过,留下那股清冽冷硬的雪松气息,和他带来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那张行军床,成了我们之间最清晰、最讽刺的边界线。
直到一周后。
那天傍晚,我刚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顶层公寓,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包,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陈默。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沈小姐,陈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是一贯的冷静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请立刻准备一下。江总临时需要您陪同出席今晚八点‘星河湾’的慈善拍卖晚宴。司机三十分钟后到楼下接您。礼服稍后会送到。
慈善拍卖晚宴星河湾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那种顶级名流云集的场合,是我过去二十多年人生里从未想象过要涉足的领域!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
我……我没有合适的衣服……我的声音干涩发紧。
礼服和造型师已经在路上,沈小姐不用担心。陈默的回答滴水不漏,仿佛早已安排好一切,请尽快准备。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三十分钟!我握着手机,掌心全是冷汗。协议里的履行一切必要的‘妻子’公开义务条款,像一个冰冷的枷锁,勒得我喘不过气。没有拒绝的余地。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考究、妆容精致的女人和两个提着巨大箱子的助理。您好,沈小姐,我是造型师Lily,江先生吩咐我们来为您服务。她的笑容职业化,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快速扫过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如同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战斗。
我被按在客厅那张冰冷的大理石岛台前(这里被临时征用为化妆台),Lily和她的助理动作麻利地在我脸上涂涂抹抹,头发被拉扯、定型。同时,另一个助理打开带来的巨大箱子,里面挂着几件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晚礼服。
Lily的手指快速掠过那些华服,最终停留在一件颜色相对低调的礼服上。这件深海蓝的抹胸鱼尾裙,剪裁经典,颜色很衬沈小姐的肤色,也符合晚宴的正式场合,不会太过张扬。她不由分说地将礼服取了出来。
深海蓝的丝绸面料触手冰凉柔滑,上面缀满了细密的、如同星辰般的碎钻。抹胸的设计,鱼尾的裙摆……每一处都透着极致的奢华与精致。
这……我看着那低胸的设计,下意识地想要抗拒。
沈小姐,时间紧迫。Lily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请相信我的专业判断。江先生特意交代过,要符合您的身份。
身份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我一下。我瞬间哑然。是啊,契约妻子的身份。我闭上眼,任由她们将那件价值不菲的战袍套在我身上。冰凉的丝绸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从未展现过的身体曲线。抹胸的设计让我感觉胸口一片冰凉,极其没有安全感。
化妆镜里映出的女人,陌生得让我心惊。精致的妆容掩盖了所有的疲惫和苍白,头发被盘成一个优雅的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那件深海蓝的礼服像第二层皮肤一样贴合,细钻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衬得镜中人肤白胜雪,身姿窈窕。美则美矣,却像一个被精心打扮、等待出售的昂贵娃娃。
Perfect!Lily满意地退后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沈小姐底子很好,稍加修饰就光彩照人。她示意助理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是一整套钻石首饰——项链、耳钉、手链,还有一枚设计精巧的戒指。
当那串沉甸甸的、镶嵌着硕大主钻的项链冰凉的链子贴上我颈部的皮肤时,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钻石的光芒在镜子里晃得我眼晕。
这些……
是江先生为您准备的。Lily利落地为我戴好所有首饰,最后将那枚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尺寸竟然分毫不差。冰凉的金属环箍住手指,像一道无形的烙印。
好了,时间刚好。Lily看了一眼腕表,司机应该到了。
我像个提线木偶,被她们簇拥着走向玄关。经过那面巨大的落地镜时,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深海蓝的礼服,璀璨的钻石,精致的妆容……这一切华丽的外壳下,包裹着的却是一个灵魂空洞、手脚冰凉、只想逃离的沈薇。
电梯无声下行。当电梯门在一楼大堂缓缓打开时,门口果然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踩着Lily临时塞给我的那双细跟高跟鞋,一步一顿,如同走向刑场般,走向那扇敞开的车门。高跟鞋敲击着光洁如镜的地面,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
车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车厢内弥漫着熟悉的雪松气息。我僵硬地坐在后座,昂贵的礼服面料摩擦着皮肤,钻石项链贴着颈部的脉搏,冰凉一片。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车子平稳地驶向那个名为星河湾的名利场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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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湾酒店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璀璨的光芒在无数水晶杯盏、珠宝首饰上跳跃折射,形成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海。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槟的甜腻、昂贵香水的馥郁以及衣香鬓影交织成的奢靡气息。西装革履的绅士、珠光宝气的名媛,如同游鱼般穿梭往来,低语浅笑,编织着一张无形的、以财富和地位为经纬的巨网。
我挽着江临舟的手臂,如同一个被精心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的脚步。他高大的身躯在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映衬下,气场强大得如同天生的王者。所到之处,无论认识与否,人们都下意识地投来或敬畏、或谄媚、或探究的目光。
深海蓝的礼服紧裹着我,细钻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颈间那条沉甸甸的钻石项链,以及无名指上那枚尺寸刚好的戒指,都像冰冷的枷锁,时刻提醒着我扮演的角色。我努力维持着脸上得体的、略显僵硬的微笑,手心却早已被冷汗浸湿。脚下那双新鞋的高跟如同刑具,每走一步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江总!幸会幸会!一个脑门锃亮、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迎了上来,笑容谄媚,这位就是新晋的江夫人吧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恭喜恭喜!
江临舟微微颔首,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公式化的笑意,并未多做寒暄,只是举杯示意了一下。我跟着他,也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点头致意,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样的恭维,今晚已经听了太多遍。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带着明显刻意拔高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佻和恶意:
哟,这不是我们临舟科技的‘财务一枝花’沈薇嘛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周围虚伪的和谐气氛。
我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火红色深V礼服、妆容浓艳的女人,正挽着一个同样穿着考究、眼神却带着几分阴鸷和玩味的男人的手臂,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说话的是那个女人,我认得她,是市场部主管的助理,名叫Lisa,平日里在公司就喜欢搬弄是非,仗着几分姿色眼高于顶。而她挽着的男人,正是江临舟在科技圈内最大的竞争对手——锐科科技的总裁,赵明轩。
赵明轩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慢悠悠地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我挽着江临舟手臂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充满恶意的嘲讽弧度。
Lisa更是毫不客气,她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红唇勾起刻薄的讥笑:啧啧啧,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瞧瞧这身行头,这套钻石……江总真是大手笔!沈薇,你这‘投资’回报率可太高了,直接从格子间一步登天,攀上枝头变凤凰了呀!这手段,真该让公司里那些小姑娘们都好好学学!她刻意加重了投资、攀高枝这几个词,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米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了。
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惊讶、鄙夷、看好戏等各种复杂情绪。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尤其是裸露在礼服外的皮肤上。深海蓝的丝绸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颈间的钻石项链沉重得几乎要将我的脖子压断。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我的脸在精致的妆容下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一片惨白。挽着江临舟手臂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
我想反驳,想大声斥责Lisa的污蔑,想撕碎她那张刻薄的嘴脸!但我不能。协议里维护甲方公众形象的条款像一道冰冷的符咒,死死地封住了我的喉咙。任何失态的争吵,只会让场面更加难看,让江临舟更加难堪。
我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身体的颤抖,维持着那副僵硬而苍白的得体面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无数道目光的凌迟中,我清晰地感觉到,被我挽着的那条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了。
一直沉默的江临舟,缓缓地侧过头。他没有看我,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地射向对面一脸得意和恶毒的Lisa,以及她旁边带着玩味笑容的赵明轩。
他周身的气场,在那一刹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刚才与人寒暄时的疏离淡漠,也不是平日在家时的冰冷警告。那是一种被彻底触怒后、毫无掩饰的、带着毁灭性压迫感的森然寒意,如同沉睡的猛兽骤然睁开了猩红的眼,无形的风暴以他为中心瞬间席卷开来!
周围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连赵明轩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下一秒,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江临舟猛地抽回了被我挽着的手臂。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猛地扯向自己颈间那条系得一丝不苟的墨蓝色领带!
昂贵的真丝领带在他指间发出布料被用力拉扯的、令人心惊的嘶啦声。动作狂放不羁,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怒意和宣告主权的绝对强势。
领结被瞬间扯开,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他颈间,露出一小段性感的锁骨线条。这个动作本身,就充满了强烈的侵略性和破坏欲,与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精英形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震撼的反差!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震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江临舟那只刚刚扯松了领带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扣住了我的后颈!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紧紧贴在我颈后敏感的皮肤上,那温度烫得我浑身一颤。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这股强大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带向他坚实的胸膛!
我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
他的脸在我眼前急速放大,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暴烈暗流。那里面没有一丝温情,只有冰冷的占有欲和被冒犯后的滔天怒意。
然后,他低下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般的绝对强势,狠狠地吻了下来!
冰冷的、带着淡淡酒气的唇,带着惩罚和占有的双重意味,重重地压在我的唇上!力道之大,撞得我唇齿生疼。
唔!
世界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失声、湮灭。
巨大的水晶吊灯炫目的光芒,周围人群瞬间凝固的惊骇面孔,赵明轩眼中闪过的错愕,Lisa那张因震惊和嫉妒而扭曲的脸……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如同被打碎的玻璃,哗啦啦地碎裂、消失。
感官被无限放大,只剩下唇上那冰冷而霸道的触感,和他身上那股铺天盖地、强势入侵的雪松气息,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将我彻底淹没!
时间仿佛停滞了。
这个吻,粗暴、短暂,却带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度。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猛地松开了扣住我后颈的手,唇也离开了我的。
他抬起头,胸膛微微起伏,深邃的眼眸里风暴未息,那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直直地锁死对面脸色煞白的Lisa和眼神阴沉的赵明轩。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如同淬了冰的雷霆,清晰地炸响在死寂一片的宴会厅上空,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和不容置疑的宣告:
我夫人沈薇,她名下持有临舟科技15%的原始股。
他微微一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身价百亿。
需要攀谁
全场死寂。
只有无数闪光灯,在短暂的凝固后,如同被点燃的引线,骤然疯狂地亮起!咔嚓!咔嚓!咔嚓!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将我们两人,将江临舟此刻如同战神般狂狷的姿态,将我脸上残留的震惊和唇上那抹被蹂躏过的殷红,彻底定格!
江临舟淬着冰棱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宴会厅上空炸响,余波久久回荡。
无数道惊骇、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聚光灯,牢牢钉在我身上。闪光灯疯狂地亮起,咔嚓咔嚓的声响连成一片刺耳的白噪音,将我脸上残留的震惊、唇上被粗暴蹂躏过的微肿,连同江临舟此刻如同捍卫领地的凶兽般狂狷的姿态,一同定格。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那句身价百亿如同魔咒,在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砸得我灵魂都在震颤。临舟科技15%的原始股这怎么可能那份冰冷的契约里,从未提及分毫!这究竟是他在众目睽睽下,为了反击赵明轩和Lisa的羞辱而临时抛出的惊天谎言还是……一个我从未窥探、也不敢想象的、深不见底的陷阱
深海蓝的礼服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颈间的钻石项链沉重得几乎要将我的脖子压断。我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无名指上那枚冰凉的戒指,它像一个无形的枷锁,提醒着我这场交易的本质。心,在震惊的余波后,一点点沉入冰冷的谷底。这突如其来的身价百亿,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反而像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了更深的惶恐和不安。这泼天的富贵背后,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我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向始作俑者。
江临舟已经松开了扣住我后颈的手,但那滚烫的触感和残留的、带着惩罚意味的冰冷气息,依旧烙印在皮肤上。他站直身体,姿态恢复了惯常的挺拔,只是颈间那条被扯松的墨蓝色领带,凌乱地垂着,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暴烈。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寒潭,扫过对面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的Lisa,最后落在眼神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的赵明轩脸上。
那眼神,没有胜利者的炫耀,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蝼蚁般的冰冷轻蔑。
赵明轩的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阴鸷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在我和江临舟之间来回剜过,最终化为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笑:呵,江总好手段!为了个女人,连公司股份都舍得拿出来当挡箭牌了真是情深义重啊!他刻意加重了情深义重四个字,充满了恶毒的讽刺。
江临舟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寒意:赵总与其关心我的家事,不如多想想锐科下个季度的财报该怎么粉饰太平。他微微侧头,对旁边同样处于震惊状态、但已迅速调整好表情的陈默吩咐道,送夫人去休息室。这里空气污浊,不适合她待。
是,江总。陈默立刻上前一步,动作恭敬却不失强硬地虚扶住我的手臂,夫人,这边请。
手臂被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引导着转身,我像个提线木偶,被陈默半搀半扶地带离了风暴中心。身后,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和闪光灯并未停止,聚焦在我僵直的背影上。我能感觉到赵明轩那淬毒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紧紧黏着。
直到厚重的休息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窥探,我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大口地喘息着。
休息室里灯光柔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气息,一片静谧。
陈默站在几步外,保持着恭敬的距离,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平静:夫人,您需要喝点什么吗
我摆摆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束缚。我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被江临舟狠狠碾压过的、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刺痛感。这算什么是他在履行维护甲方公众形象的义务还是……一种更复杂、更让我恐惧的占有宣告
陈助理……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江总刚才说的……那15%的股份……
陈默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语气是一贯的公式化:夫人,江总在公开场合宣布的任何信息,都具有法律效力。关于股份的具体事宜,江总会亲自与您沟通。
亲自沟通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我心底最后一丝或许是谎言的侥幸。是真的。那份冰冷的契约之外,他早已不动声色地将如此巨大的财富,绑定在了我这个契约妻子的名下。这意味着什么是更深重的枷锁还是……一场我无法理解的棋局
休息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江临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经整理好了领带,恢复了那副一丝不苟、冷峻逼人的精英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在众目睽睽下扯开领带、强吻妻子的狂狷男人只是所有人的幻觉。
他走进来,目光平静地掠过靠在门板上、脸色惨白的我,最后落在陈默身上。陈默,你先出去。
是,江总。陈默躬身,迅速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休息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瞬间变得凝滞而沉重。
江临舟走到宽大的沙发前坐下,双腿交叠,姿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他抬眸,深邃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直直地射向我,带着一种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经历风波后的物品是否完好。
吓到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
我抿紧发疼的嘴唇,没有回答。身体依旧僵硬地靠着门板,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昂贵的丝绸被揉出深深的褶皱。恐惧、疑惑、被冒犯的羞耻感……种种情绪在胸腔里翻腾。
赵明轩和那个蠢女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天气,临舟科技15%的原始股,在你签下那份协议的同时,股权转让协议就已经生效,由我的律师团队代持。现在,它是你的。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住我的眼睛,这,也是协议的一部分。确保你在任何场合,都有足够的底气。
协议的一部分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份薄薄的契约,冰冷的条款里,何时有过这一条他从未提及!这巨大的财富,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的陨石,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砸在我的世界里!
为什么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丝破音,协议里根本没有这一条!你从来没有说过!巨大的财富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深的恐慌和无所适从。这底气像一座黄金铸就的牢笼,将我困得更死。
江临舟看着我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或者……不悦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沈薇,在这个位置上,你需要它。它能堵住所有像今晚一样不怀好意的嘴。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仿佛在赐予我一件理所当然的武器。
我不需要!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委屈猛地冲上头顶,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我需要的是尊重!不是用钱堆砌起来的‘底气’!更不是你……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那句更不是你当众的羞辱和强吻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有嘴唇上残留的刺痛感火辣辣地提醒着我。
江临舟的眼神倏然冷了下来。他交叠的双腿放下,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强大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如同实质的寒流席卷了整个休息室。
尊重他薄唇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弄,沈薇,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场交易的本质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阴影向我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
协议写得清清楚楚,你履行妻子的公开义务,我支付你想要的报酬。一套房,或者股份,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只是数字。他在我面前站定,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和残留的、极淡的酒气。他微微低头,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清晰地映出我苍白而愤怒的脸。
今晚,我维护了我的形象,也给了你足够的‘体面’。赵明轩不敢再拿你的身份做文章,那些看笑话的人,现在只会羡慕嫉妒你‘江太太’的身份和身价。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这就是这场交易里,你应得的‘尊重’。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掌控一切的冰冷和漠然。
收起你那些无谓的情绪。他的指腹擦过我微肿的下唇,动作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声音冷得像冰,扮演好你的角色。三个月后,股份、房子,随你选。我们两清。
说完,他松开手,仿佛触碰了什么不洁之物,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向门口。
陈默会送你回去。
门开了又关。
休息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他留下的、足以冻僵灵魂的冰冷气息。
我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一点点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昂贵的地毯上。深海蓝的裙摆像一片散开的、冰冷的海,将我淹没。
他维护了他的形象。
他给了我体面。
他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股份,房子,任选。
交易。只是交易。
冰冷的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过精心描绘的脸颊,晕开了眼角的妆容,滴落在冰凉的手指上,和无名指上那枚同样冰冷的钻石戒指上。钻石的光芒璀璨依旧,却再也照不进心底那片被彻底冰封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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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星河湾那场惊心动魄的晚宴回来后,顶层公寓的空气仿佛被冻结成了万年玄冰。
那张客厅角落的行军床,成了我们之间最清晰、也最讽刺的楚河汉界。江临舟彻底贯彻了他那句扮演好你的角色。他不再需要我陪同出席任何公开场合,陈默也再没有传达过类似的要求。仿佛那晚的高光时刻和那15%价值连城的股份,只是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在短暂的喧嚣后,沉入了死寂的黑暗。
他依旧早出晚归,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即使偶尔在深夜空旷的客厅不期而遇,他也只是目光平静地掠过蜷缩在沙发上的我,如同掠过一件没有生命的摆设,然后便径直走向他的主卧,留下咔哒的关门声,在死寂的空间里久久回荡。
我像一只被遗忘在华丽鸟笼里的困兽。白天,在财务部,我强迫自己埋首于数字的海洋,用繁重的工作麻痹所有翻腾的思绪。同事们探究的目光依旧存在,但晚宴上江临舟那句身价百亿的宣告,如同一个巨大的光环(或者说枷锁),将我隔绝在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也不敢轻易触碰的孤岛上。连Lisa都彻底消停了,见到我如同见到瘟疫,远远绕道。
夜晚,回到云顶华府。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永不熄灭的城市星河,璀璨却冰冷,映照着屋内一片死寂的奢华。我常常蜷缩在单人沙发里,看着窗外,一看就是几个小时。那份《婚姻关系契约协议》的复印件,被我压在行军床的枕头下,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时刻提醒着倒计时的存在。
时间,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刻意的疏离中,一天天流逝。
终于,日历翻到了协议约定的最后一天。
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大片大片的光斑。我像往常一样,在江临舟离开后才从行军床上起来。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空气里残留的、极淡的雪松气息,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默的信息:
沈小姐,离婚协议已备好,放在书房办公桌左侧第一个抽屉。江总交代,您签好字后,放在桌上即可。‘云栖苑’房产的过户手续已启动,随时可以办理。
冰冷的文字,精准地宣告着交易的终结。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却麻木的疼痛。终于……到了这一天。
我走进那间我从未被允许进入的书房。巨大的红木办公桌纤尘不染,文件摆放得一丝不苟,如同他本人一样冰冷而有序。拉开左侧第一个抽屉,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一份崭新的文件。
《离婚协议书》。
标题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我的眼睛。
我拿起那份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协议,指尖冰凉。没有翻开细看,也不需要看。协议的核心条款,早已刻入骨髓:解除婚姻关系,乙方沈薇获得位于市中心云栖苑住宅一套(约120平米)作为补偿。
三个月,一场戏。一套房。很公平。
我拿着协议,脚步虚浮地走出书房,回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不知何时聚拢了厚重的乌云,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即将降临。
我将那份离婚协议,轻轻地放在了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冰冷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白色的纸张,在深色的桌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然后,我走向那张陪伴了我三个月、冰冷坚硬的行军床,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机械而缓慢。洗得发白的床单被套,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几本翻旧了的专业书……东西少得可怜,很快就塞满了那个小小的行李箱。
拉上行李箱拉链的那一刻,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幕,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在头顶炸响!
轰隆隆——!
豆大的雨点瞬间倾盆而下,猛烈地敲打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人心上。整座城市在狂暴的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
我拖着行李箱,走到玄关。指尖冰凉,按下了那六个零的密码。
嘀——咔哒。
门开了。
门外,是连接着电梯厅的幽静走廊。门内,是困了我三个月的、华丽冰冷的囚笼。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空旷奢华的客厅,冰冷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那份白色的离婚协议,像一个苍白的句号。
就在这时,主卧的方向,传来了门锁转动的轻响。
咔哒。
门开了。
江临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刚从里面出来,身上还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纽扣,露出性感的喉结。他的头发有些微的凌乱,像是刚从工作中抽身,或者……被那声惊雷惊醒他的脸色,在窗外忽明忽暗的惨白闪电映照下,显得有些异样的苍白。
他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玄关处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的我。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覆盖。那情绪太快,快得让我无法捕捉。
紧接着,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落向了客厅中央的黑色茶几。
那份放在上面的、白色的离婚协议,在窗外惨白闪电的映照下,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刺眼地呈现在他眼前。
时间仿佛在那一刹那凝固了。
只有窗外狂暴的雨声,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腾嘶吼。
江临舟脸上的那丝愕然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心悸的阴沉!那阴沉之下,似乎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淬了毒的冰锥,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近乎狂暴的戾气,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你要走他的声音,比窗外滚过的惊雷更加低沉,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却蕴含着足以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
那眼神,那语气,像一只被彻底踩到逆鳞的凶兽!
我被他眼中翻涌的、从未见过的狂暴怒意惊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抵在了冰冷的门框上。
就在我被他眼中那从未见过的、近乎狂暴的戾气钉在原地,心脏骤停的瞬间,江临舟动了。
不是走向我。
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股席卷一切的狂风,几步就跨到了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黑色大理石茶几前!高大的身影在窗外惨白闪电的映照下,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茶几上那份刺眼的白色离婚协议。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沾满了剧毒、必须立刻毁灭的东西!
没有一丝犹豫!
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力道,一把抓起那叠薄薄的纸张!
嘶啦——!
一声极其刺耳、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骤然炸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压过了窗外狂暴的雨声!
他竟硬生生地,徒手将那叠A4纸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动作粗暴、狂野,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毁灭一切的怒意!昂贵的纸张在他指间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这仅仅是开始!
嘶啦——!嘶啦——!
他双手并用,动作快得带出残影!那份崭新的离婚协议,在他指间如同脆弱的枯叶,被疯狂地撕扯、揉碎!坚硬的纸张边缘甚至划破了他指腹的皮肤,渗出殷红的血珠,他也浑然不觉!
白色的纸片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蝴蝶,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有的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有的飘落在昂贵的深灰色沙发上,更多的,则在他周身疯狂地旋舞,如同下了一场绝望的暴雪!
整个空间只剩下纸张被疯狂撕裂的刺耳噪音,和他压抑着、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沉重喘息!
我被这突如其来、惊世骇俗的一幕彻底震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僵硬地站在玄关,眼睁睁看着那份代表解脱的协议,在他手中化为漫天飞舞的碎片!
他终于停了下来。
高大的身影站在一片狼藉的白色纸屑中央,胸口微微起伏。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被揉成一团、染着点点刺目鲜红的纸屑,然后,五指猛地收紧!
那团染血的纸屑,被他狠狠地、用尽全力地砸向光洁如镜的落地窗!
砰!
一声闷响!
纸团撞在厚重的防弹玻璃上,无力地弹开,留下一小片模糊的血渍和纸屑的痕迹,然后颓然滚落在地。
窗外,是城市在暴雨中模糊扭曲的轮廓,巨大的雨幕如同瀑布般冲刷着玻璃。
江临舟猛地转过身!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几步就跨到了我的面前!
浓重的阴影瞬间将我完全笼罩!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狂暴的怒意,如同实质的浪潮,将我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惊呼!
下一秒,一只滚烫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近乎粗暴的力道,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像是要将我的腕骨捏碎!
啊!剧痛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我向后一拽!
天旋地转!
我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身后那扇冰冷的、巨大的落地窗!冰冷的玻璃瞬间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入肌肤,激得我浑身一颤!
而江临舟高大的身躯,如同沉重的山岳,带着灼人的热度和狂暴的怒意,狠狠地压了上来!将我死死地抵在冰冷的玻璃与滚烫的胸膛之间!狭窄的缝隙里,无处可逃!
窗外是倾盆的暴雨,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绝望的轰鸣。惨白的闪电一次次撕裂昏暗的室内,将他此刻的脸映照得如同神魔——英俊的轮廓紧绷到极致,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赤红的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他滚烫的呼吸带着酒气和血腥味,灼热地喷在我的脸上,烫得我皮肤生疼。
走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和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绝望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彻底吞噬!
沈薇,谁准你走的
他扣着我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紧,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那份契约……他咬着牙,声音里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决绝,我撕了!
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唇带着惩罚和一种绝望般的占有欲,狠狠地碾上我的唇!不同于晚宴上那个宣告式的强吻,这一次,更加暴烈,更加深入,带着一种仿佛要将我拆吞入腹的疯狂!
唔!所有的痛呼都被堵了回去。
冰冷的玻璃紧贴着后背,身前是他滚烫如火、带着毁灭气息的胸膛。他的吻如同狂风暴雨,席卷了我所有的感官和理智。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我被他咬破的唇瓣。
就在我几乎要窒息、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他的唇终于稍稍移开,滚烫的吻带着灼人的气息,烙印般落在我的耳畔、颈侧。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我的耳膜上:
违约金……
他顿了顿,滚烫的唇瓣擦过我敏感的耳垂,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我付十倍!
续约一辈子……
他的手臂如同烙红的铁箍,猛地收紧,将我更深地、几乎要揉碎般禁锢在他滚烫的怀抱与冰冷的玻璃之间。那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如同惊雷,在我混乱不堪的世界里轰然炸响:
行不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