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夺我配方害我家人,为防止我复仇,竟害我坐牢十年,出狱后我解锁新配方,连本带利还回去!
热汤泼向我的那一刻,我他娘的都没反应过来。
浓稠滚烫的汤汁劈头盖脸,糊住了我的眼睛,烫得脸皮针刺一样疼。
黏糊糊的油和菜叶子顺着脖子往下淌,浸透了衣领。
整个宴会厅死一样安静,只有那汤汁滴滴答答砸在地毯上的闷响。
废物!
吕璟尖利的声音刮着我的耳膜,她手里还捏着那个空了的汤碗,精致的指甲油鲜红刺眼,
今晚贵客临门,你就用这猪食糊弄赵小六!你成心的吧
她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烂泥扶不上墙的贱骨头,给我吕家丢人现眼!
我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地疼。
宴会厅里那些衣冠楚楚的客人,吕璟的亲戚朋友,还有那些我们餐厅刚巴结上的权贵,他们的目光像针,扎在我身上。
没人说话,没人动弹,只有吕璟母亲张金花那毫不掩饰的嗤笑声格外清晰。
我抬手想抹掉眼皮上糊着的油汤,手指都在抖。
这汤,是老子在厨房后头那个小破煤炉边,守了整整三百六十五个夜晚,一遍遍试,一次次改,熬干了不知道多少锅水才出来的暖心煲。
就是这玩意儿,让吕家那半死不活的金玉楼几个月内爆火全城,赚得盆满钵满。
今晚这庆功宴,原本就该是它的高光时刻。
吕璟点名要我用这汤来招待贵宾。
看什么看赶紧跪下赔罪!
张金花踩着高跟鞋咔咔地走过来,保养得宜的脸上全是刻薄的厌恶,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要不是璟璟心善,你这臭要饭的早饿死街头了!贱种!
她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伸过来,不是扶我,而是嫌恶地把我往后狠狠推开。
妈,跟他说这些废话干嘛!
吕璟不耐烦地打断她妈,扬手把那个碗哐当一声砸在我脚边,碎片溅开。
她眼神居高临下,像看一滩路边的狗屎,
赵小六,识相点,把东西签了。
一份硬邦邦的文件夹紧跟着摔在我胸口,又掉在地上。
白纸黑字,刺得我眼睛更疼了——是暖心煲秘方和所有权的永久转让协议。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难怪,我说今天所有人都不对劲!
赶紧的!
张金花尖着嗓子命令,肥胖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
你该不会以为那个配方是你的吧你该不会还想赖着分好处吧
我弯腰,手指哆嗦着,想捡起那份协议。
周围那些刚才还在吹捧暖心煲的宾客,此刻全都默契地扭开脸,或者低头摆弄酒杯,好像地上那个被泼了一身汤水的男人是瘟疫。
小六啊,
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优越感。
是刘通天,吕璟新搭上的姘头,市卫生局的一个什么狗屁科长。
他晃着手里半杯红酒踱过来,皮鞋擦得锃亮,能照出我此刻狼狈的影子。
他凑近我,声音压低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一股子酒气喷在我脸上,
别犟了。签个字,大家都体面。不然…你那住在西郊窝棚里的老娘,还有你那个在工地搬砖的瘸腿大哥…啧啧,这年头,工地危险啊,窝棚区也乱得很,出点意外,太常见了不是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他那张油滑的脸,狗日的!我操你妈!
刘科长跟你说话呢!
张金花猛地推了我肩膀一把,力道大得让我又撞回冰冷的杯架,
聋了还是哑了签!
吕璟没再看我,她的侧脸在灯光下完美无瑕。
我看着地上那份协议,又看了看我自己沾满油污的手上。
这只手,熬出了暖心煲。
我慢慢弯下腰,捡起协议。
在那份冰冷的转让书上签下赵小六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每一笔都像是在剜我的肉。
刘通天满意地哼笑一声,拿过协议递给吕璟。
吕璟随意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张金花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扭着腰招呼客人去了,仿佛我他娘就是个狗屁。
我慢慢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慢着。
身后传来刘通天懒洋洋的声音。
我脚步顿住,没回头。
谁允许你走了赵大厨。
刘通天慢悠悠地绕到我面前,挡住了去路。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些诡异的蓝紫色粉末。
拿着。
那玩意儿看着就不对劲。
我没接。
刘通天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眼神像毒蛇:
叫你拿着就拿着!找个机会,把这点‘好东西’放到你明天熬的那锅暖心煲里。放心,量很小,死不了人,最多…让人上吐下泻难受几天。
我的血瞬间冲上了头顶:
那怎么行……
啪!
刘通天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
我他妈是在跟你商量吗啊
他的眼神阴鸷,
要么你听话,把这东西放进去。要么…
他凑得更近,声音淬了冰,
你那老娘和瘸子大哥,明天我就让他们人间蒸发。城西棚户区失火,建筑工地出事故…意外嘛,每天都在发生,对吧选吧,赵大厨。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
刘通天把那个小瓶强硬地塞进我外套口袋里,冰凉的玻璃瓶贴着我的皮肉,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拍了拍我的脸,力道羞辱:
明天,我要看到效果。别耍花样,后厨的监控…今晚会刚好坏掉。
刘通天得意地转身,搂住走过来的吕璟的腰。
吕璟依偎在他怀里,娇笑着,眼角的余光瞥向我,里面是全然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瑟。
为什么!
我向吕璟大声喊道,
是我帮助吕家度过了难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刘通天转过身来朝我一个飞踹,
跟你他妈有个鸡毛关系啊啊金玉楼能起死回生,那是因为吕家吉人天相,怎么你还拿这事往脸上贴金了你还要不要脸
我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浑身发抖。
吕璟轻轻推开了刘通天,径直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这本来就是一个交易,只是我没想到,赵小六先生,入戏太深……
交易
你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厨子,而我则是大饭店的掌门人,我承认金玉楼早几年确实遇到了困难,你出配方帮我度过难关,我陪你睡几年,这买卖公平公正……
周围的喧嚣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
就是,这土狗还想攀高枝呢。
傻逼,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啊……
哈哈,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天长地久呢……
……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挪出了宴会厅,外面的冷风一吹,脸上干涸的汤汁和油腻腻的汤渣绷得皮肤生疼,却比不上心里那被撕扯啃噬的万分之一。
那一夜,厨房的灯亮到凌晨。
我盯着那锅翻滚的暖心煲,里面翻滚的不再是精心熬制的心血,而是我烂透了的过去和被人捏在手里的软肋。
刘通天塞给我的那个小玻璃瓶就放在案板边,蓝紫色的粉末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我熬着汤,也熬着自己。
最后,我盖上锅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把那个瓶子里的东西,一点点倒进炉膛的火焰里。
幽蓝的火苗猛地蹿了一下,映亮墙上挂着的、我当初和吕璟在破旧小店门口拍的合影。
照片里的吕璟笑得羞涩,我的手还搭在她肩上。
第二天,金玉楼照常营业。
中午时分,尖叫声划破了餐厅的喧闹。
有人倒下了,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
一个,两个…恐慌像瘟疫般蔓延。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天际。
我有点害怕。
刘通天不是说……只会让食客上吐下泻吗
警察冲进后厨时,我正站在角落,面无表情地盯着巨大的汤锅。
带队的警官眼神锐利地扫过我,厉声质问:
你就是这家饭店的厨师今天暖心煲是你熬的吧
我没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我们接到举报,并初步查验,导致顾客中毒的物质是一种禁药‘芙兰酮’!源头就是你负责的汤煲!厨房所有相关人等都带走调查!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我的手腕,那股金属的寒意瞬间刺透了皮肉,直抵骨髓。
我被粗暴地推搡着往外走。
门口已经被记者和愤怒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无数的镜头对准了我,闪光灯噼啪作响,晃得人睁不开眼。
黑心厨子!毒死人了!
抓他!判他死刑!
为了钱良心都不要的畜生!
烂菜叶、臭鸡蛋砸在我头上、身上。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刺眼的闪光灯,我看到了人群外围的吕璟。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裙,脸色苍白,被几个女人搀扶着,一副摇摇欲坠、备受打击的可怜模样。
当我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对上她时,她似乎微微瑟缩了一下。
但那眼神深处,没有震惊,没有痛苦,只有一丝极力压抑却依然流露出来的——如释重负。
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法庭肃穆,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法官的声音嗡嗡作响。
我的律师,一个眼神躲闪、唯唯诺诺的男人,被刘通天那边请的金牌大状逼问得节节败退,漏洞百出。
被告赵小六,你对指控——在暖心煲中违规添加国家明令禁止的有毒物质‘芙兰酮’,致使多名无辜食客严重中毒,生命健康受到重大威胁——是否认罪
法官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回响。
我…
法官大人!
一个带着哭腔、颤抖的声音猛地打断了我。
是吕璟。
她站在证人席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是我…是我瞎了眼啊!
她捂着脸,肩膀剧烈抽动着,声音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我被他老实巴交的表象骗了!我以为他真心待我,真心为了餐厅好…谁知道…谁知道他的心这么黑啊!他居然…居然用这么歹毒的手段!是我对不起大家!是我引狼入室啊!
她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那份悲痛欲绝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陪审席上传出低低的叹息和唾骂声。
我站在被告席的铁栏杆里,看着她在法庭中央声泪俱下地表演。
那些精心设计的伪证,恰好坏掉的监控记录,刘通天手下人证言之凿凿的指控,还有吕璟此刻这番荡气回肠的忏悔,像一块块巨石将我彻底钉死在十字架上。
法官的木槌重重敲下。
根据现有证据充分证明,被告人赵小六犯危害公共安全罪、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情节极其恶劣…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操!十年!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们不仅要把我踢出局,为了不让我对他们构成威胁,他们要让我翻不了身!
除了杀了我,把我送进大牢是最稳妥的办法!
法警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我的胳膊。
我被拖着转身,押往那道通往深渊的侧门。
在经过旁听席时,我看到了张金花。
她端坐着,保养得宜的一张脸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点扭曲,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扯开一个极其狰狞、极其恶毒的笑容。
吕璟刘通天,我操你们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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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歇斯底里大喊着!我不甘!
旁边一个负责押解的年轻法警连忙用力推搡了我一把,动作粗鲁。
我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前踉跄,右手下意识地撑向旁边冰冷的、布满划痕的水泥墙壁。
赶紧走!
另一个法警不耐烦地吼了一声,紧跟着一步上前,那沉重的牛皮警靴,带着一股风,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在我的小腿上!
呃啊——!
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一片发黑。
冷汗瞬间浸透了囚服。
还不快走!
他骂骂咧咧,和另一个法警像拖死狗一样拽着我粗暴地往前拖去。
粗糙的水泥地面摩擦着我囚服的膝盖部位。
剧痛让视线都有些模糊。
被拖拽着经过张金花那张狂喜扭曲的脸时,我咧开嘴,喉咙里发出嘶哑而诡异的嗬嗬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嚎哭。
十年牢饭
我的目光死死锁在她那双得意忘形的眼睛里。
等着。
十年牢饭算个屁。
老子要你们吕家所有人,把这十年连本带利,一口一口,咬碎了骨头,给我吐出来!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
冰冷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我拖着那条在监狱里和人打架、被废了的右手站在监狱大门口。
刺眼的日头砸下来,晒得我脸上的旧疤隐隐作痛。
口袋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是吕家当年让律师施舍的路费。
我摸出来,盯着上面沾着的油污——像极了当年泼在我脸上的暖心煲。
赵小六,滚远点!别脏了吕家的地!
张金花的尖嗓子仿佛还在耳朵边上刮。
我咧开嘴,用还能动的左手把那几张票子攥成一团,狠狠砸进路边的臭水沟。
脏钱配脏地,正好。
十年。
老子回来了!
这仇不报,我赵小六的名字倒过来写!
我没回西郊那个漏风的窝棚。
老娘和瘸腿大哥
我坐牢这十年他们经常来看我,虽然日子清贫,但至少安全。
我又想起刘通天那杂种当年的话:
出点意外,太常见了不是
我不能连累他们。
翡翠城最脏最臭的城南垃圾场边上,我找了间比狗窝强不了多少的破板房安身。
钱只剩几个钢镚。
活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软塌塌变了形的右手,又看了看唯一的左手。
除了熬汤,我这残废还能干什么
垃圾场旁边就是水产市场丢烂鱼虾的臭水坑。
烂菜叶子发臭的鱼肚肠没人要的碎骨头……这些不要钱的料,成了我唯一的本钱。
我在废品站捡了个豁了口的破铁桶,又淘换来一个烧柴火的破炉子,往垃圾场边上一杵,卖汤。
赎罪汤——我拿烧火棍在硬纸壳上划拉了这三个字,戳在桶边。
垃圾场的酸臭味混着铁桶里飘出来的那点寡淡热气,路过的都捂着鼻子躲。
赎罪赎个屁罪!哎这不是当年那个黑心厨子吗
有人认出了我,远远地啐了一口。
毒汤王又来害人了滚远点!
烂菜帮子砸在我刚支起来的摊子上。
我没躲,也没吭声,只是用左手抄起长柄铁勺,在桶里慢慢搅着。
右手废了,只能用左手,动作笨得要命,滚烫的汤水溅出来,烫在手背上起了一片红泡。
这点疼,算个屁。
比起吕家给我的,这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白天翻垃圾捡料,晚上回破屋熬汤。
右手使不上劲儿,左手也没经验,切个烂菜叶子都费劲,好几次差点把左手手指头也剁了。
破屋墙上糊着张旧报纸,上面是吕璟的美食女王专访,彩色的照片印得清清楚楚,她的脸上也逐渐长出了皱纹。
她穿着光鲜亮丽的裙子,举着个金光闪闪的奖杯,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标题扎眼:‘暖心煲’女王吕璟:用良心熬制翡翠城味道。
都十年过去了,她还在用我当年的配方撑场面,还好意思说我是垃圾!
我用烧过的木炭画了个大大的黑叉,盖住了她那张假惺惺的笑脸。
一天深夜,我蹲在垃圾堆里翻找明天熬汤的鱼骨鱼头,脚下踢到一个硬东西。
是个烂了一半的破木盒,埋在腥臭的淤泥里。
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抠了出来。
盒子被污水泡得发胀,一掰就散架了,里面掉出一本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旧册子。
油布揭开,册子封面都快烂没了,勉强能认出几个褪色的毛笔字:
…食…本…残篇。
我的心猛地一跳。
垃圾场就是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淘到好东西。
很多家庭老人去世后,子女会把老人生前收藏的旧书一股脑卖给收废品的,或是直接当垃圾扔了。
毕竟现在也没多少人乐意看书了。
借着垃圾场昏暗的路灯光,我哆嗦着左手翻开。
里面的纸又黄又脆,一股子霉味。
画着些稀奇古怪的汤锅灶具,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讲的都是怎么用最下脚料的玩意儿——烂菜帮子鱼肠鱼鳃发霉的豆子——熬出鲜汤的土法子。
有些字不认识,图也模糊,但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撞得我胸口发闷。
这东西…里面记载的内容…和我小时候在爷爷箱底见过的破书很相似!
当年爷爷说,那是老祖宗逃荒时活命的玩意儿!
残废就该死在贫民窟!
张金花的唾骂声又在脑子里炸开。
你熬的汤只配喂猪!
吕璟泼汤时的刻薄嘴脸晃在眼前。
一股邪火噌地顶上来,烧得我眼睛发红。
我死死攥紧那本破册子,指关节捏得发白。
老天爷让我在这粪坑里捡到它,是嫌我赵小六还不够惨,还是…给我留了最后一把刀
就用这个!
用吕家看不上的垃圾,用我华夏老祖宗的土方子!
右手废了使不上劲,就用左手!
照着那残篇上画的图,我拿捡来的破瓦片当刀,一点点磨,一点点切那些腥臭的烂鱼肠子。
册子上说鱼内脏的腥臊要用草木灰反复揉搓。
我去垃圾场扒拉烧过的煤渣灰,忍着恶臭,用左手狠命地搓揉那些黏糊糊的玩意儿,腥气混着灰味呛得我直咳嗽,搓得手上全是血口子。
熬汤的火候最难。
册子上画着一种奇怪的文火焖煨法,要求火苗得稳得像块温玉。
可我那破炉子四面漏风,火苗乱跳。
我就蹲在炉子边,像个神经病一样,用左手拿着块破铁皮挡这边,又堵那边,稍微有点风就得挪位置。
一锅汤,得熬一整夜。
夏天垃圾场蚊子成群,咬得浑身是包;冬天夜里寒风刺骨,右手残废的地方又酸又疼,钻心似的。
好几次熬到后半夜,困得一头栽倒在炉子边上,燎掉了几撮头发。
熬废了就倒掉,第二天再翻垃圾,再找料,再熬。
手上的烫伤刀口冻疮就没断过,一层叠一层。
每次疼得想放弃,一抬眼就能看到破屋墙上吕璟那张笑得刺眼的报纸。
十年牢饭的憋屈,右手被踩碎的剧痛,老娘和大哥担惊受怕的脸…全化成一股狠劲,顶着我,熬!
不知道熬废了多少桶,手上添了多少新伤。
终于有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熬了一整夜的那锅汤揭开盖子时,一股难以形容的鲜味猛地冲了出来!
不是浓汤宝那种假香,也不是暖心煲油腻腻的味儿,而是一种…带着点草木清气,混着鱼鲜,钻进鼻子就让人口舌生津的味道!
汤色是清亮的奶白,几根熬化的鱼骨沉在桶底。
我舀了一勺,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滚烫的汤汁滑过喉咙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猛地炸开!
不是味道有多惊天动地,而是…十年牢狱积压的怒火憋屈仇恨,像是被这口滚烫的东西狠狠冲开了一道口子!
一股热气从胃里直冲头顶,激得我浑身哆嗦,眼眶不受控制地发酸发热。
这汤…真他娘的邪门!
我死死攥着勺柄,看着桶里那汪奶白的汤水。
吕璟,张金花,刘通天…你们偷走的,泼掉的,踩碎的…
老子就用这垃圾堆里刨出来的汤,让你们一口一口,连本带利给老子吐出来!
赎罪汤三个破纸壳字戳在发锈的铁桶边上。
垃圾场的臭气熏天,风一吹,碎纸片子哗啦啦响。
我左手攥着长柄铁勺,在桶里一下下搅着。
热气混着那股子邪门的鲜味往上飘。
几个月下来,破烂摊子前居然开始排队了。
捡破烂的,码头扛包的,蹬三轮的,干完苦力一身臭汗,花俩钢镚儿端个豁口碗,蹲在满地垃圾旁边喝得呼噜响。
喝完,有人抹嘴叹气,有人眼眶发红,还有人骂骂咧咧捶几下地。
那股邪乎劲儿,像喝了酒又像散了心口的淤血。
再…再来半碗!
一个老码头工哆嗦着手递过钢镚儿,眼睛还红着,
妈了个B的,喝完这汤…想起我死去的老娘了…心里堵得慌…
旁边的人跟着点头,看我的眼神没了当初的唾弃,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
名声像发酵的酸臭气,自己就飘出去了。
连带着飘出去的,还有毒汤王赵小六在垃圾场熬神汤的邪乎话。
这天下午,我刚把一桶新熬好的汤架上炉子,垃圾场入口那边稀里哗啦开进来好几辆锃亮的黑轿车,跟这粪坑地方格格不入。
车停在不远处,下来一群穿着体面的人,簇拥着个头发花白、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头。
老头皱着眉,捂着鼻子,但眼睛直勾勾盯着我那个冒热气的破铁桶。
就是他!周会长,就是那个赵小六!
一个狗腿子模样的指着我对老头说。
老头,翡翠城美食协会会长周秉坤,慢慢踱过来,皮鞋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污水坑。
他走到我摊子前,那股子鲜味冲散了些垃圾场的臭气,他捂着鼻子的手放了下来,眉毛微挑:
小伙子,你这汤…有点意思。
我没说话,左手舀了小半勺清汤递过去。
周秉坤也没嫌弃那油腻腻的勺子和豁口碗,接过去吹了吹,小心抿了一口。
汤进口,他整个人僵住了。
眼睛猛地瞪大,过了好几秒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悠长,带着点颤抖。
他看看碗里奶白的汤,又抬眼看看我,最后瞄了一眼我那只软塌塌垂着的右手,眼神复杂。
好汤!
他重重放下碗,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真正的味道,不在金盘子银碗,在人心!赵小六,你这‘赎罪汤’,赎的是别人的罪,醒的是自己的魂!好!
他环视一圈这肮脏的环境和一溜蹲着喝汤的苦哈哈,眉头皱得更紧,
明珠蒙尘!你在这地方熬汤,是整个翡翠城美食界的羞耻!
他身后一个秘书赶紧上前:
赵先生,周会长代表协会,正式邀请您加入!协会首席顾问的位置,虚位以待!您这手艺,该在翡翠城最亮的灶台上发光!
人群里炸开了锅。
美食协会首席顾问
那可是翡翠城厨子堆里的顶尖位置!
金饭碗!
我搅着汤,铁勺刮着桶壁,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
周秉坤期待地看着我,脸上带着施舍般的笑意。
不去。
我头也没抬,左手继续搅汤。
周秉坤脸上的笑僵住了。
秘书也傻了:
赵…赵先生您说什么
我说,不去。
你小子别不识抬举!你十年前干的那点破事全城人都知道,这是你唯一翻身的机会!
秘书直接恶言相向,一旁的周秉坤也没拦他。
我抬眼,目光扫过周秉坤和他秘书错愕的脸,扫过那几辆黑亮的轿车,最后落回翻滚的汤锅。
这灶台挺好。亮的地方,脏东西太多,我怕熏着这口汤。
周秉坤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我当面抽了一耳光。
他盯着我那破炉子和豁口铁桶,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似乎又想起什么,
行!你小子有点骨气!
说罢转过身来盯着我的眼睛,
三个月后有一场美食争霸赛,我给你留个席位……
我没兴趣……
随你,大不了到时就判你缺席……
说罢,秘书和那群人赶紧跟上,黑轿车灰溜溜地开走了,卷起一阵垃圾场的尘土。
围观的苦哈哈们爆发出哄笑和叫好声。
硬气!赵老板!
呸!什么狗屁协会,还不是有钱人的玩物!
赵哥!以后我们就认你这口汤!
我面无表情,继续搅着我的汤。
协会狗屁。
老子要的不是金饭碗,是吕家的狗命!
但垃圾场可磨不出最锋利的刀。
在经过反复衡量后,我决定参加美食争霸赛。
……
没过两天,摊子前炸了锅。
几个熟客举着报纸兴奋地冲过来:
赵哥!快看!吕家!吕家出大事了!
报纸头版标题血红刺眼:
‘暖心煲’女王神话破灭!金玉楼惊爆化学添加剂丑闻!
下面小字写着:知名连锁‘金玉楼’涉嫌长期违规使用大量增味剂、防腐剂掩盖食材劣质!多名员工实名举报!卫生局已介入调查!昔日‘良心’招牌轰然倒塌!
报纸上还配着一张抓拍照片:吕璟被一群记者堵在金玉楼总店门口,头发散乱,脸色惨白,捂着脑袋想往车里钻。
精致的妆容全花了,眼线糊得跟鬼一样,完全没了当年法庭上哭诉的样子。
报应啊!活该!
哦我明白了!咱赵哥当年一定是被他们冤枉的!
这下看她还怎么装美食女王!
骂声一片。
我捏着那张报纸,盯着吕璟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手指用力,差点把报纸捏破。
好戏,才开场。
……
没过几天,一场瓢泼大雨砸下来,垃圾场成了烂泥塘。
我早早收了摊,在四面漏风的破屋里点了个小煤炉取暖。
外面风雨交加,砸得铁皮屋顶噼啪乱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拼命捶打。
突然,破烂的木板门被哐当一声撞开!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猛地灌进来,吹得炉火都一阵乱晃。
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是吕璟。
她浑身湿透,昂贵的裙子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狼狈的曲线。
精心打理的头发糊在惨白的脸上,雨水混着泪水往下淌,眼妆彻底花了,黑乎乎地晕开,像个鬼。
高跟鞋陷在门口的烂泥里,一只鞋跟都歪了。
她浑身哆嗦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再没了半点美食女王的影子。
小六…小六…
她哆嗦着嘴唇,声音带着哭腔,一步跨进来,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满是泥水的地上!
污水溅了她一身。
我靠着墙,冷冷地看着她,没动。
右手残废的地方被冷风一激,隐隐作痛。
小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跪着往前爬了两步,泥水沾污了她的裙摆和膝盖,她伸出手想去抓我的裤脚,
当年…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是刘通天逼我的!是他让我诬陷你的!那毒…那毒油也是他给我的!是他让我逼你签字的!都是我不好!小六,看在…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救救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肩膀剧烈颤抖:
餐厅完了!他们都骂我!记者堵我!卫生局的人到处抓我问话…刘通天跑了!他卷了钱跑了!把所有的脏水都泼给我了!小六…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雨水泪水混成一团,眼神里是彻底的绝望和疯狂,那个毒油…那个‘芙兰酮’…是我下的!是我亲手下的!跟你没关系!我知道错了!求你…求你帮我扛了吧!就说是你干的!就像…就像当年那样!求你了小六!我给你钱!我把剩下的钱都给你!只要你认了…
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像个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看着她跪在泥水里痛哭流涕、自曝其丑的样子,听着她亲口说出毒油是我下的,一股冰冷的火焰在胸口燃烧起来,越烧越旺。
十年冤狱的冰冷,右手被碾碎的剧痛,还有当年宴会上那碗泼在脸上的滚烫和羞辱…全都被这把火烧得滋滋作响。
她还在往前爬,沾满泥水的手几乎要碰到我的鞋。
我猛地动了。
不是扶她。
我左脚狠狠一脚踹在旁边那个滚烫的汤桶上!
大半桶滚热的赎罪汤轰然倾泻!
哗啦——!!!
混着鱼骨和菜叶的滚烫汤汁,劈头盖脸,狠狠浇在吕璟身上!
烫得她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惨叫!
啊——!!!
她像被滚油泼到的活虾一样猛地弹了起来,疯狂地拍打着浇在头上、身上滚烫的汤汁,烫得满地打滚,尖叫不止。
昂贵的裙子彻底毁了,皮肤瞬间通红一片。
我站在那滚烫的汤汁和满地狼藉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泥水里痛苦翻滚哀嚎,声音比外面呼啸的冷风还要刺骨:
脏手,别碰我的灶。
……
翡翠城美食争霸赛的赛场像个镶金边的鸟笼子。
亮得晃眼的水晶灯底下坐着一溜穿得人模狗样的评委,最中间那个白胡子老头,就是美食协会的会长周秉坤。
空气里飘着各种山珍海味的香气,腻得人发慌。
我穿着那身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灰布褂子,左手提着我那口豁了边的铁桶,桶里赎罪汤的热气混着垃圾场边特有的草木腥气,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格格不入地往上冒。
右手那坨软塌塌的烂肉,塞在空荡荡的袖管里,沉甸甸地往下坠。
哟!这不是咱们垃圾场边的‘赎罪汤王’赵厨子吗
尖利刺耳的嗓音像把生锈的刀子刮过来。
张金花裹着一身紧绷绷的紫红绸缎,活像条臃肿的毒蛇,扶着穿着华贵长裙脸色却白得像鬼的吕璟,一步三摇地晃到我摊子前。
她肥腻的手指差点戳到我鼻子上,那股子廉价香水味混着后厨的油腻,熏得人反胃。
啧啧啧,这穷酸味儿,隔着三条街都闻见了!拿个泔水桶就敢来国宴级别的赛场裁判!裁判呢这人当年用毒油害人的事翡翠城谁不知道赶紧把这脏东西轰出去!别污了贵人们的眼!
吕璟没吭声,只是死死盯着我那口破铁桶,嘴唇抿得发白,涂了厚粉也盖不住眼底那圈惊惶的青黑。
她身后跟着几个穿着金玉楼制服的马屁精,跟着张金花起哄,嚷嚷着毒厨子滚出去,唾沫星子乱飞。
我没搭理这群疯狗,左手稳稳揭开桶盖。
那股子垃圾堆里熬出来的邪门鲜香猛地炸开,硬生生在这片奢靡的香气里撕开一道口子。
周围嗡嗡的议论声小了点,不少伸长了脖子的看客抽着鼻子,眼神里露出点惊疑。
肃静!
周秉坤重重敲了下面前的金铃,浑浊的老眼扫过我,又瞥了瞥撒泼的张金花,眉头皱得像老树皮。
赛场之上,凭本事说话!开始!
吕家的灶台离我不远。
吕璟亲自上了灶台,这是我没想到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指挥手下把那锅精心熬煮的暖心煲抬上操作台。
汤色金黄浓郁,一看就下了血本。
她舀起一勺,手腕却在微微发抖。
张金花凑在她耳边,压着嗓子恶狠狠道:
别慌!按计划!把东西下到他汤里!只要他那破汤一出事,他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我背对着她们,左手慢腾腾地搅着我的汤,耳朵却像猎狗一样竖着。
眼角的余光瞥见吕家一个鬼鬼祟祟的帮厨,趁着没人注意,手里攥着个小纸包,飞快地往我那桶汤边蹭。
时机到了。
我左手装作不经意地一甩勺柄,几滴滚烫的汤水精准地溅在那家伙的手背上。
嗷!
帮厨烫得一哆嗦,手里那个小纸包啪嗒掉在地上,正好落在熬汤的柴火堆旁。
我左脚看似随意地往前一踢,一小块燃着的柴火骨碌碌滚过去,嗤啦一声,纸包瞬间被火舌舔燃,腾起一股带着怪味的蓝紫色烟雾!
那味道…太熟悉了!
当年刘通天塞给我的芙兰酮就是这个鬼味儿!
啊!
吕璟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那团迅速烧成灰烬的蓝烟,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张金花更是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肥脸上的横肉疯狂抖动。
怎么回事!
评委席骚动起来。周秉坤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
我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左手伸进油腻的衣襟里,掏出那个在垃圾堆里翻烂了才找到的破录音笔,大拇指狠狠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里,张金花那特有的刻薄又得意的尖嗓门刺破了整个赛场:
璟璟啊,放心!妈都安排好了!刘通天路子野,弄点‘芙兰酮’小事一桩!等那锅加了料的汤一出事,就全推到赵小六那废物头上!他签了转让书,配方是吕家的,出了事当然是他这熬汤人的责任!到时候他进去顶罪,这配方和‘金玉楼’就彻底是咱们的了!让他烂死在牢里!
录音放完,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眼珠子在面无人色的吕璟浑身筛糠的张金花和我这只拿录音笔的残废左手之间来回转。
假的!全是假的!
张金花猛地蹦起来,像个疯狂的泼妇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是他伪造的!他陷害我们!评委大人!他当年就用毒油害人!他是罪犯!!
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笑得扯动了脸上那道被热汤烫出来的旧疤。
然后在全场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用还能动的左手,一把扯掉了右边那空荡荡的袖管!
那只被警靴硬生生踩烂的右手,彻底暴露在刺眼的灯光下!扭曲变形,骨节错位,皮肉萎缩得像块挂在枯枝上的破布,五指诡异地蜷缩着,永远定格在当年法庭通道里那绝望一撑的瞬间!十年牢狱的阴冷,骨头碎裂的剧痛,仿佛都凝聚在这只丑陋的残肢上!
这手,
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皮,却每个字都砸在地上,
就是十年前庭审那天,这位张金花女士买通的法警,为了‘庆祝’我顶罪成功,特意用警靴踩碎的‘功劳章’!
轰——!
整个赛场炸开了锅!闪光灯疯了似的亮起,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往前涌。
愤怒的骂声震惊的抽气声几乎掀翻屋顶。
畜生啊!
毒妇!蛇蝎心肠!
报警!抓她们!
吕璟彻底崩溃了,她尖叫一声,像个疯子一样扑向那锅金光闪闪的暖心煲,想把它打翻销毁。
不!不是我的错!是刘通天!是…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拼命想把脏水泼出去。
晚了。
穿着制服的卫生局官员和警察已经冲了进来,面无表情地按住了疯狂挣扎的吕璟和瘫软如泥的张金花。
领头的官员拿起吕璟那锅被精心呵护的暖心煲汤勺,现场取样,快速检测。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芙兰酮阳性!
和她当年诬陷我时用的毒一模一样!
证据确凿!带走!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死了吕璟曾经泼汤的手腕,锁死了张金花指着我的肥手指。
这对母女在歇斯底里的哭嚎和唾骂声中被拖出了赛场,像两条被剥了皮的死狗。
她们穷尽一生钻营的美食女王桂冠,连同那身华贵的皮囊,被彻底踩进了粪坑里。
工作人员把那座象征冠军的巨大水晶奖杯端过来,要递给我。金灿灿的,晃得人眼晕。
我伸出左手,却不是去接那奖杯。
而是猛地抓住沉重的杯身,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高高抡起,然后狠狠砸向了我那口冒着热气的破铁桶!
哐当——!!!
水晶碎裂的巨响震得所有人一哆嗦!
金灿灿的碎片混合着奶白的赎罪汤,四处飞溅!
汤汁翻滚着,裹挟着那些象征财富和虚名的水晶渣滓,沉入桶底。
我站在狼藉的汤水和碎片中,溅起的汤汁沾湿了我的裤腿。
左手松开残余的杯柄,任凭它掉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脆响。
我抬眼,目光扫过死寂的全场,扫过周秉坤那张写满复杂的脸,扫过无数震惊恍然羞愧的面孔。
美味不靠秘方,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赛场的每一个角落,带着垃圾场边风雨打磨出的粗粝,靠良心!
转身,我左手提起那只只剩半桶汤沉甸甸的铁桶,头也不回地走出这片金光闪闪的牢笼。身后是长久死寂后爆发的海啸般的议论声。
几个月后,翡翠城南边的贫民窟口。
一间不起眼但干净利落的平房门口挂上了新做的木匾——良心灶。
没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开业庆典。
我左手拿着榔头,把最后一块写着免费授艺,分文不取的牌子钉在门边的土墙上。
几个围着油腻围裙眼神却亮晶晶的半大孩子,蹲在院子里新砌的土灶边,笨拙地学着用左手搅动铁锅里的汤汁。
热气腾腾,飘出来的不再是垃圾堆的酸臭,也不是吕家暖心煲那股子腻人的假香,而是一种踏实粗粝却让人心安的烟火气。
瘸腿大哥扶着老娘站在门口,老娘枯瘦的手抹着眼泪,脸上却是我十年牢狱出来后从未见过的光亮。
瘸腿大哥咧着嘴,用他那只同样使不上劲的手,重重拍了拍我的残肩,拍得那块烂肉一阵闷痛。
痛就痛吧。我低头看了看那只再也拿不起炒勺的右手。
这世道,有些人的心,比我这只烂手还要脏。
但灶台不分贵贱。
烂菜叶子也能熬出真滋味。
只要火不灭,良心这碗汤,总有人接着往下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