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豪酒店顶层的星河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眩晕的流光溢彩。
五年一度的同学聚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人群的焦点无疑是顾霆渊——顾氏集团年轻的掌舵人,身价早已是财经杂志热衷猜测的数字。
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侧脸线条冷峻如雕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矜贵与疏离。
他身边依偎着未婚妻林薇雅,一袭当季限量款礼服,笑容得体,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粉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无声宣示着主权。
顾总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听说顾氏刚拿下了城东那块地王
哎,你们看,这次聚会,好像少了个人
角落的窃窃私语,裹挟着细碎的恶意,飘了过来。
谁啊
还能有谁沈星冉呗。
她听说现在在飞机上‘忙’得很呢。
飞机上
嗯,做空姐了。啧啧,听说可会‘来事儿’了,专挑头等舱的有钱人凑,那副样子……真没想到她当年那股清高劲儿哪去了。
空姐她不是挺傲的吗当年顾……咳,顾总追她的时候,可没少碰软钉子。
咔哒。
顾霆渊手中晶莹剔透的香槟杯底座,轻轻磕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
他握着杯脚的手指,指节因骤然用力而微微泛白,杯中浅金色的液体晃了晃。
空姐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却精准地锁定了声音的源头,带着无形的威压。
林薇雅立刻察觉到他气息瞬间的凝滞,纤细的手臂像藤蔓般更紧地缠上他的臂弯,娇嗔地轻晃:霆渊,都五年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何必在意
她刻意抬了抬戴着钻戒的手,光芒刺眼,下个月可是我们的婚礼,别让不相干的人败了兴致。
她的声音甜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提醒。
顾霆渊下颌线绷紧了一瞬,随即松开。他唇边牵起一个完美却冰冷的弧度,对着众人举杯,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涟漪:早忘了。下个月婚礼,各位务必赏光。
那早忘了三个字,轻飘飘地砸在空气中,像一把淬了冰的薄刃。
无人知晓,在璀璨灯光无法穿透的厚重窗帘阴影里,一道纤细、近乎透明的身影悬浮着。
沈星冉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米白色连衣裙,长发如墨,安静地望着被众人簇拥、仿佛站在云端之巅的顾霆渊。
他早已褪去了校服少年的青涩阳光,一身冷硬的商业帝国铠甲,陌生得让她心口发涩。
五年了。
这场聚会让曾经的校园男神顾霆渊成为绝对核心。
班级群里的消息早已刷屏,热闹非凡,唯有她的头像,是永恒的灰暗,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再无回应。
她的意识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个狭窄、破旧、却承载了她所有挣扎的出租屋。
简陋的家具,桌上散落着几个空了的棕色药瓶,瓶身上的标签早已被反复摩挲和泪水浸染得模糊不清——那是她与死神搏斗的无声战场。
聚会曲终人散。
沈星冉的意识不受控制地跟随着顾霆渊。
他拒绝了司机的跟随,独自走向专属电梯,直达顶层的总统套房。
七星级酒店的走廊铺着吸音地毯,寂静无声。
他刷开厚重的房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璀璨星河,房间内却空旷冰冷,没有丝毫人气。
他烦躁地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意大利手工沙发上,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紧绷的喉结。
没有开灯,他径直走到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深邃却空洞的眼眸。
烟雾缭绕,将他冷硬的侧脸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孤寂里。
烟灰无声落下,他沉默得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星冉……一声极轻、带着浓重酒气和难以言喻痛楚的低喃,几乎被窗外的风声瞬间卷走。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冰冷的玻璃上倒映的模糊影子,最终却颓然垂落。
沈星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透明的身影都在颤抖。
她就在他身后,咫尺之遥,却隔着生死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想呐喊,想告诉他:不是那样的!她选择云端,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只是想离那个总是在天上飞的你近一点,只是想用那份微薄的薪水抓住一线生机!
可她的声音,消散在虚无里。她只能看着他被流言蜚语包裹,看着他走向另一个女人的未来。
泪水无声滑落她透明的脸颊。就在这时,顾霆渊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屏幕倏然亮起,刺破了房间的昏暗。
是林薇雅发来的信息:【霆渊,到家了别太累,想你。婚纱店明天约了十点,别忘了哦~】
顾霆渊低头扫了一眼屏幕,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冰冷得像在看一则无关紧要的推送。
指尖划过,没有回复,他直接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冰冷的窗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嗒。
他深吸一口烟,浓重的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也模糊了沈星冉的视线。
沈星冉望着他孤独而压抑的背影,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将她彻底淹没。
她知道,有些误会,在她生命之火熄灭的那一刻,就已铸成了永恒的枷锁。
而他的世界,正以不可阻挡的势头,驶向没有她的轨道。
她伸出手,徒劳地想穿过那片冰冷的空气,最终只是徒劳地穿透了他的身体,触不到一丝温度。
翌日,晨曦微露。
顾霆渊已经坐在顾氏集团顶楼那间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办公室里。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他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上,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阴霾。
昨夜那声模糊的低喃和聚会上关于空姐、谄媚的刻薄话语,如同细密的毒刺,反复扎进他的神经。
首席助理陈默敲门进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干练:顾总,您确认的欧洲战略合作峰会行程,机票已订妥,后天上午十点,寰宇航空头等舱。
顾霆渊握着万宝龙钢笔的手指猛地一顿,一滴浓黑的墨汁在文件页脚洇开一小团刺目的污迹。
他没有抬头,声音低沉沙哑:欧洲有没有……东南亚那边的行程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迅速查看手中特制的平板:后天下午三点有一班飞曼谷的,也是寰宇航空,机票……按您之前的日程安排已经确认。
曼谷的行程只是一个普通的项目视察,重要性远不及欧洲峰会。
哪个航空公司顾霆渊追问,锐利的目光终于抬起。
寰宇航空。
顾霆渊沉默了。偌大的办公室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昂贵的机械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几秒钟后,他薄唇轻启,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改成天航。现在。
天航航空——一个以国内和短途航线为主、经济舱占大头的普通航空公司,与顾霆渊一贯只选择顶级航司头等舱的作风截然不同。
陈默的惊讶这次清晰地浮现在脸上:天航顾总,天航那班是737机型,只有商务舱,而且……
舒适度和服务水准,与寰宇的头等舱天差地别。
就天航。顾霆渊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要那班。商务舱。
他合上手中的文件,目光投向窗外漂浮不定的白云,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近乎偏执的探寻。
……是,顾总,我立刻处理。陈默压下所有疑问,迅速退下。
一直静静飘在办公室巨大绿植旁的沈星冉,如遭雷击,透明的身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天航航空!
那是她生前挥洒汗水、努力微笑、也最终倒下的地方!她曾经的家!
他……怎么会知道是聚会上那些人的话刺激了他,让他想去印证那个关于她谄媚空姐的流言是否属实
巨大的酸楚和一丝极其渺茫、几乎不可能的希望交织着涌上心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虚幻。
接下来的日子,顾霆渊的行程变得诡异而执着。
他推迟了一个与政府高层的会晤,推掉了一个国际投行的视频会议,频繁地出差。目的地变得无关紧要,甚至有时只是为了一个极小的项目节点。
唯一铁律——必须是天航航空的航班。
每一次飞行,他都固执地选择靠窗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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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引擎轰鸣,巨大的钢铁之鸟挣脱地心引力,冲入她曾经无数次拥抱过的湛蓝苍穹时,他会长久地、沉默地凝视着舷窗外翻涌如海的云层,仿佛在浩瀚云海中搜寻着某个特定的坐标。
他不再像往常一样闭目养神或是审阅文件,目光锐利地扫过机舱内每一个穿着天航藏蓝色制服、系着丝巾的乘务员,从头等舱(如果有)到经济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焦灼的期盼。
每一次机舱广播响起乘务长的名字,每一次看到新的乘务员推着餐车或行李走来,他的心都会不自觉地提起,又在看清那张陌生的脸庞后,重重地沉入冰冷的谷底。
失望,如同深海的寒流,一次次将他席卷。
沈星冉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看着他挺拔冷峻的身影在狭窄的机舱过道里缓缓巡视,看着他深邃眼眸中一次次燃起微弱的星火又在瞬间熄灭,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荒芜。
她的心像被反复放在粗糙的砂纸上摩擦,又酸又涩,痛得无法呼吸,却连一滴真实的眼泪都无法落下。
她无数次想冲到他面前大喊:我在这里!顾霆渊,看看我!我就在这里!
可她只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幽灵,所有的呐喊都消散在虚空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像扑火的飞蛾,一次次徒劳地扑向早已熄灭的光源。
班级群的喧嚣从未停止对她鞭尸。
有人最近坐天航吗到底看没看见沈星冉啊
我托民航局的朋友查了天航内部的花名册,近两年的在役和离职空乘里,根本没有‘沈星冉’这个名字!
@孙倩,你不是信誓旦旦说她在天航吗人呢
孙倩是当年班里的文艺委员。
孙倩很快回复:我怎么知道我朋友的朋友说的!也许她用化名呢或者临时工
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推脱。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她的头像灰了一年多了,朋友圈也停更了……
当年她甩了顾总那么狠,说不定是心虚躲起来了。
群里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即又被其他话题淹没。但这些刺目的文字,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在飘荡在顾霆渊办公室上方的沈星冉心上。
顾霆渊坐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手机屏幕上是班级群的界面。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冰凉的机身,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那些关于没有沈星冉、心虚躲起来、甩了顾总的字眼,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更深的不安,在他胸腔里翻涌。
就在这时,手机顶端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来自一个航空资讯APP的特别专题:《云端追忆:致那些陨落的星辰——天航航空乘务员纪念特辑》。
陨落两个字,像两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劈入顾霆渊的眼帘。
一种近乎本能的、强烈到让他心慌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条推送。
加载的圆圈转瞬即逝。
屏幕上,一张无比熟悉、带着青春朝气的笑脸瞬间放大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天航航空标志性的藏蓝色制服和红色丝巾,笑容明媚灿烂,眼神清澈明亮,仿佛盛着整个星空的星光。正是沈星冉!
图片下方,一行黑色的小字,像最冷酷的判决书,清晰地印在那里:
**沈星冉,天航航空前乘务员,因突发性心肌病于一年前离世,年仅25岁。谨以此纪念这位将微笑留在云端的女孩。**
日期……顾霆渊死死地盯着那个日期,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那正是他创业最艰难、负债累累、几乎要被压垮的时候!
他记得自己当时脾气暴躁,甚至因为一点小事在电话里对她说了极其伤人的话……原来,她不是虚荣!不是攀附!她只是在用自己单薄的翅膀,在死神窥视的阴影下,拼尽全力地飞翔,想要离他近一点!而他,竟然听信了那些恶毒的流言,在心里用最不堪的词语诅咒过她!他甚至在人前,用那样冰冷轻蔑的语气说早忘了!
轰隆!
顾霆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沉重的真皮座椅,椅子向后重重摔倒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只手死死撑住冰冷的红木办公桌边缘,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鲜活的笑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她不是消失,是陨落!原来她不是逃避,是永别!他错过了什么他误会了什么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恨意和冷漠,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回旋镖,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他想起聚会上自己那句轻飘飘的早忘了,想起昨夜在窗边那声不受控制的低唤,想起车祸瞬间自己下意识摸向副驾驶空空如也的位置——那里曾经放着她送的、印着卡通云朵图案的车载香薰,早已被他不知扔到了哪个角落……
窗外的天空湛蓝,大朵大朵的白云缓缓飘过,悠闲自在。
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了她清脆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憧憬:霆渊,等我身体好一点,我们一起去坐飞机,去看最高最高的云海好不好听说那里的云像棉花糖一样,能摸得到天堂……
那个关于云端的约定,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他再也等不到了。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顾霆渊死死咬紧的牙关,从他喉咙深处破碎地溢出。
他高大的身躯缓缓佝偻下去,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脸,滚烫的液体无法控制地从指缝间汹涌而出,滴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宽阔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所有的冷硬、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成功光环,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足以溺毙人的悔恨与绝望。
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沈星冉穿着空乘制服的照片在上面静静微笑,眼神明亮,仿佛从未离开,从未被病痛和流言侵蚀。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微笑的唇角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边,美好得如同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幻梦。
而顾霆渊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颠覆。曾经触手可及的云端星辰,已然永恒寂灭。剩下的,只有这片冰冷的、没有她的天空,和无尽漫长的、噬心蚀骨的痛悔。
巨大的、无声的痛苦如同实质的浪潮,将顾霆渊彻底淹没。
他维持着那个捂脸佝偻的姿态,在空旷死寂的办公室里,任由压抑的呜咽在胸腔里冲撞。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深埋的过往,此刻裹挟着尖锐的真相碎片,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想起最后一次争吵,他摔门而去时,她苍白着脸靠在门框上,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不是冷漠,是绝望!
他想起后来她打来的几次电话,他要么拒接,要么用最不耐烦的语气敷衍,甚至在她小心翼翼问最近忙吗时,刻薄地回了一句忙着赚钱,不像沈小姐,忙着在云端钓金龟婿……她当时沉默了多久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不是压抑的啜泣他竟从未深想!
星冉……对不起……破碎的声音从他指缝间溢出,带着血的味道。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不仅错过了她的爱,更在她最需要依靠和理解的时刻,亲手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他那些引以为傲的财富和地位,在她与死神的搏斗面前,渺小得可笑,更讽刺得让他无地自容。
办公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首席助理陈默担忧的脸探了进来。他从未见过顾霆渊如此失态。顾总您……
出去!顾霆渊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
陈默立刻缩回头,轻轻带上了门。他知道,此刻的顾霆渊,是一头濒临崩溃边缘的孤狼。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顾霆渊缓缓直起身。
他脸上泪痕未干,眼眶通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脆弱和痛苦都被一种近乎毁灭的冰冷所取代。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孤绝。
他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沈星冉微笑的照片上。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珍重地抚过屏幕上她的眉眼。
然后,他拨通了陈默的内线,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却多了一层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封:陈默。
顾总,我在。
三件事。第一,立刻查清楚沈星冉……小姐生前的所有事情,包括她的病情、工作、最后……的住处,接触过的人。尤其是,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一年前,是谁在同学间散布她在天航做空姐的消息。我要名字。
第二,欧洲峰会,取消。所有行程,推后一周。
第三……顾霆渊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天空,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联系天航航空高层,以顾氏集团的名义,捐赠一笔专项基金,用于在职空乘人员重大疾病的医疗救助。
名字……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就叫‘星冉关怀计划’。
电话那头的陈默倒吸一口凉气。
取消至关重要的欧洲峰会追查一个已逝女孩的过往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巨额捐赠……
他瞬间明白了刚才顾总崩溃的原因。那个叫沈星冉的女孩,对顾总而言,绝非早忘了那么简单。
明白,顾总,我立刻去办!陈默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沈星冉飘在顾霆渊身边,看着他下达一条条指令。
听到他要查清一切,听到他以她的名义设立基金……巨大的悲伤和迟来的慰藉交织着冲击着她。
他终于知道了真相,终于不再误解她……可是,太晚了啊。泪水再次模糊了她透明的视线。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不客气地直接推开。林薇雅踩着高跟鞋,妆容精致,脸上带着一丝愠怒和不易察觉的焦虑闯了进来。
霆渊!你怎么回事欧洲峰会那么重要你说取消就取消婚纱店那边都等着我们呢!还有,陈默说你……
她的声音在看到顾霆渊通红的眼睛、冰冷如霜的脸色,以及他手中手机屏幕上那张刺眼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笑脸时,戛然而止。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沈星冉的照片上,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精心描绘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顾霆渊缓缓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却冰冷刺骨的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落在林薇雅身上。
他没有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只是用毫无温度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林薇雅,一年前,同学聚会前那次小范围聚餐,是你告诉孙倩,说沈星冉在天航做空姐,‘很会来事儿’的,对吗
林薇雅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
她强自镇定: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个沈星冉在哪儿!都多少年没联系了!
她的否认,在顾霆渊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和欲盖弥彰。
沈星冉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原来,那个恶毒流言的源头……竟然是顾霆渊的未婚妻!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愤怒,从她虚无的身体里升起。
顾霆渊盯着林薇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和……毁灭的气息。
是吗他轻轻反问,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林薇雅,我们的婚礼,看来需要无限期延后了。
林薇雅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失声叫道:顾霆渊!你为了一个死人……
闭嘴!顾霆渊厉声打断她,那声音里的暴戾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瞬间冻结,你不配提她的名字。现在,滚出去。
他指着门口,眼神如同看着一件肮脏的垃圾。
林薇雅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气得发抖,怨毒地瞪了一眼顾霆渊手机上沈星冉的照片,又惊又怒地踩着高跟鞋,踉跄着冲出了办公室,门被她砰地一声狠狠甩上。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顾霆渊,和无声陪伴的沈星冉的灵体。
顾霆渊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冰冷的落地窗上。真相的碎片正在拼凑,流言的源头找到了,可这丝毫不能减轻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痛苦。
他失去的,是那个曾经照亮他整个青春、在生命尽头依然挣扎着想靠近他的女孩。这份迟来的清醒,伴随着的是更深、更无解的绝望。
沈星冉看着他疲惫而孤寂的侧影,心中五味杂陈。误会澄清了,伤害她的人似乎也得到了惩罚(至少是开始),可她为什么感觉不到丝毫轻松看着他深陷痛苦无法自拔,她的心依旧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顾霆渊慢慢睁开眼,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沈星冉的笑脸,手指眷恋地摩挲着屏幕。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星冉……我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才能……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广袤无垠的天空,那里云卷云舒,却再也没有属于他的那颗星辰。
而沈星冉,只能默默地看着,看着他在悔恨的深渊里挣扎,看着他用冰冷的外壳将自己重新武装。
她知道,她的离去带走了他世界里最后一点光亮。
未来的路,他将独自一人,背负着这份沉重的真相与无法弥补的遗憾,在云端之下,踽踽独行。属于他们的故事,在真相揭开的这一刻,留下的不是释然,而是更深、更永恒的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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