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海棠临春 > 第一章

溪口镇的人都知道我谢海棠是个铁公鸡。
可是这一天,我却从河边捡回一个浑身是伤的乞丐。
为了救他,我花重金从药铺买了最好的伤药。
药铺老板笑我,呦,海棠,今日难得啊,铁公鸡拔毛了
我不回答,他又怎么会知道,我正在下一盘大棋。
你可是如愿捡到如意郎君了
我一震,我的秘密计划他是怎么知道的
药铺老板看到我的反应笑个不停。
我扬长而去。
我的确是如愿了,小乞丐长得甚得我心。
可是,我转手便将他卖了。
1
村东头的郑姐姐在路边捡了一个如意郎君,我偷偷去看过,长得确实是一表人才。
原本郑姐姐是没想要嫁他的,那男人长着白净的脸皮,一看就不是干活的好料子,可是在照顾他的过程中,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竟看对了眼。
郑伯伯只好将女儿嫁了出去。
成亲那日,我看着凤冠霞帔、一脸娇羞的郑姐姐,心中思绪万千。
我爹娘死得早,眼看着我就十五岁了,我得为自己打算,因此,我便日日在外面晃悠,妄图也捡个如意郎君回家。
自然,这个隐秘的心思,我没与任何人说。
只是,隔壁家的小胖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
为了防止他坏我好事,我只能见一次打一次,最后打得狠了,他娘站在我家门口,掐着腰骂了我好久。
好在,小胖终于是不跟着了。
寒来暑往,日复一日,一年多以后,我终于捡到了这个小乞丐。
天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有多兴奋。
他伤得很严重,头发乱七八糟地黏在脸上。
我心跳如擂鼓,伸出去的手都有些颤抖。
我怎么能不紧张呢这个关乎到我的终身大事啊,万一是个丑八怪,不不不,老天爷不会这样对我谢海棠的。
最终,我一咬牙,伸手掬了一把水在他脸上胡乱一抹。
还好还好,挺鼻、薄唇、刀削般的下巴,虽然看不到眼睛,可是眼睫毛很长,悄悄地,像一对小扇子。若非要找个缺点,那便是略微黑了一点。
无所谓,男人嘛,黑点好。
再说了,我第一次见郑姐姐如意郎君的时候,看他那么白,就担心他不能干活,我得找个会干活的啊,这样我才能轻松点。
所以,还是黑点好。
2
这男人看着瘦,真的是死沉,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回家。
回家之后,我又陷入了两难。
不给他拿药吧,我怕他落下残疾,等成亲以后,我指望不上他。
给他拿药吧,我看了看爹娘留给我的钱,属实是不多了,这些年,我省吃俭用,也勤俭干活,钱仍旧是一点点在减少着,让我去给他买药,我属实是有点心疼。
我叹了口气,还是郑姐姐命好,捡来的郎君只是低血糖,一点点白糖就救回来了。
不像我,还得纠结要不要出钱买药。
没想到夜里,他便烧了起来,整张脸烧成了猪肝色。
我守在旁边给他换了一夜的帕子,烧也没有退下来。第二日一早,我便赶着药铺开门的时间,去给他拿了药。
我怕再拖下去,他会烧死在我家。
药铺老板笑我,呦,海棠,今日难得啊,铁公鸡拔毛了。
笑话,他怎么知道,聪明的我正在下一盘大棋。
你可是如愿捡到如意郎君了
我一震,我的秘密计划,他是怎么知道的
药铺老板看到我的反应笑个不停。
我扬长而去。
这些药,可是我花重金买的,不知道他已经伤了几天了,我怕再晚一会儿,药效就不那么好了,若是那样,我得心疼死。
好在老天不负我,他终究是一日日好了起来。
等他能下地了,我便日日让他陪我去打猪草。
他嚷嚷,谢海棠,你能不能有点善心我腿伤还没好。
我白他一眼,你是个男人,理应争气点,我救你已经花了不少钱,还不能让你为我干点活了
每次说到这里,他便沉默了,一瘸一拐地跟在我后面去打猪草。
他不认识猪草,每次都割得一团糟。
有时候我会气得将他打的猪草都倒掉。
有时候碰到小胖,小胖便一声不吭地将他手里的镰刀夺过去,闷不作声地打一篓子猪草放在我跟前。
他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打趣地笑着,我横他一眼,还有脸笑,你还不如小胖呢。
小胖听完红着脸走开了。
他看着人家的背影喊,哎,小胖子,你眼光可不怎么样啊。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假装踹他那条伤腿,他大笑着躲开。
溪口镇的村民看到我们老是起哄。
呦,海棠,带着你的小郎君出去啊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回,是啊,大娘,你买菜回来了
大娘不理我,只是看着他嗤嗤笑。
我回头一看,他脸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我叹了口气,去拉他,转头对着大娘说,大娘,别看了,再看要收钱的。
大娘这才收回视线,恨恨地说,你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那是自然。
人间疾苦,有钱无阻。
3
他恢复得越来越好了,干起活来也越来越像样,只是右腿还不是很利索,我想等过了这个秋天,他应该就能全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递给他一瓶伤药。
王大夫说了,这个对你腿上的伤有帮助。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匆匆吃完了饭,便去洗碗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也思绪万千,他丰神俊逸,我实在欢喜得很,只是,几个月过去了,我还没有问出他叫什么名字,这让我不得不忧心。
几天后,我买猪肉回家,刚转过巷子,便看到胡同口的二丫站在我家门前与他闲话。
鬼使神差的,我便躲了起来,顺便竖起了耳朵。
我听到二丫腻着嗓子说,小哥哥,海棠没安好心,他不是为了救你,只是想像村东头的郑姐姐一样找个如意郎君,她无父无母没有依靠,对你呀,全是图谋。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听完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却不想,他嗤一声笑了,反问二丫,那你又为何与我说这些呢
我看到二丫的脸蛋子红了一红,她娇羞地绞着衣角,声音更加甜腻起来,小哥哥,苍天可鉴,我对你没什么企图的,只是单纯的······单纯的喜欢你。
真无耻啊,挖墙脚挖到我头上来了,我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刻过去甩她个大嘴巴子。
小郎君好听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来,浇灭了我心头的怒火。
他说,你可愿意让我做你的如意郎君
二丫点头如捣蒜。
小郎君又笑了,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都是做人郎君,我为什么不选个好看的海棠可比你好看多了。
我看到二丫虎躯一震,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绿的。
最后挣扎着说了一句,可是隔壁小胖喜欢她。
他极为认真地看着二丫的眼睛,缓缓道,她喜欢我。
接着,二丫哇一声捂着脸跑了。
二丫哭了,我笑了。
这小郎君着实有眼光的很,真不枉费我为了给他补身体,特意去买的猪肉。好可惜,若是知道他有此番高论,我定会大出血买牛肉的。
我忍不住哼着歌,甩着猪肉走出去。
小郎君看到我挑了挑眉,问道:墙角好听吗
我点头:好听,好听的很呐,小郎君,以后,你会云多云。
晚上的猪肉我没吃几筷子,最后,索性一股脑全倒进了他的碗里。
没办法,他值得。
4
又过了几天,我喂猪,他砍柴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二丫说的是真的吗
我喂猪食的手一抖,有几滴便落到了我的鞋子上。
我皱了皱眉,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只一点不好,便是心思重,容易藏事情,就这么一件小事,你那日晚上为何不问我非要在心里憋上几天才开口。
他不回答,只是执着地问二丫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自小便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思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一刀劈在木柴上,木柴应声而断。我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他,他不作声,只是一下下劈得更急。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直觉告诉我,他可能很想一刀劈在我脖子上。
良久,他才开口:你这样不好,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不管别人是好是坏就往家里领,你是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啊。
我干笑一声,说:你放心,我也不是没要求的人,太丑的,我是不要的。
我原本是想拍个马屁,却不知道哪里说错了,他冷哼一声,再不理我了。
5
他的腿伤迟迟不好,现在夜里还添了咳嗽的毛病。
我近几日运气好,竟让我挖到了几支品质不错的山参,我拿到城里卖了点钱,想着再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镇上的王大夫说了,他能力有限,若是再不好,最好是带他去城里看看。
为了让他少走点路,我卖完山参,便自己先打听了一下,哪家医馆的大夫比较厉害。
后来真让我寻到了,进了城门往东走两里路,有个广民堂,里面有个姓袁的大夫,据说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只是费用较高,我算了算,几支山参卖的钱,还不够看一次病的。
因此回去的时候,便有些蔫蔫的提不起精神,自从听了他与二丫说的那番话,我便一心想着将他治好,挖那几支山参的时候,我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不曾想,竟是一个这样的结果。
我决定还是再攒一攒钱,回去的时候看到路边有新鲜的果子卖,便给他买了几颗。
路过城门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在闲话。
我原是不想听的,我并不是个十分八卦的人,可是不知怎的,耳朵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
原来是在寻人,我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继续听了下去。。
待我吃完一个果子的时候,事情也被我理顺了。
京城有一位小侯爷,年少有为,却遭人算计,于一次外出围猎中意外失踪了。天家找了许久,既未见人,也未见尸,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开始寻人了。
我偷偷摸摸去看告示上的人像,待看清时,脸白了一白。
果然是他,我就知道,像他这样玉树临风般的人物,自然不会是寻常子弟,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留在我溪口镇,迟迟未走。
或许,是想等伤好吧,可是,我却没有能力给他治好。
6
回去之后,他提着一只野鸡向我炫耀。
怎么样我去后山猎的,整日价清汤寡水,今日小爷给你改善伙食。
我无力笑笑,洗了个果子递给他。
他接过来咬了一口,笑道:挺甜的,你挑果子向来很有经验。
很甜吗我怎么记得酸酸的。
你伤还没好,去什么后山若你想吃鸡,我去给你买就是了。
他的腿伤迟迟不好,我担心跟最开始我让他陪我上山打猪草有关系,便再也不让他上山了。
他浅浅哼了一声,吐槽,谢海棠,你恨不得一枚铜钱掰成八瓣花,你会舍得花钱买鸡
我一下就炸毛了,这话说得忒没良心了些,你留在我家四个多月,我短过你什么不曾上个月,上个月还给你买了猪肉吃。
对哦,距离上一次买猪肉,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想到这里,我渐渐没有底气起来。
他却很认真地对我道歉,是我不对,是我说错了话,海棠是极大方的。
我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眼泪落得又快又急,倒也不必说我大方!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哄人呢只是在我跟前语无伦次。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海棠,你为什么哭嘛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披衣起来,没想到他也在院子中坐着。
许是听到声音,他回头看到我,便一瘸一拐的去给我拿凳子。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如刀绞,他谪仙一般的人物,不该蒙尘的。
没有来由地,我问了一句:你爹娘呢
他没有回头,轻声回答:他们去世得早。
待他将凳子拿来,我便与他坐在了一处。
那晚月华如水,我俩坐得极近,鼻尖仿佛满是他身上皂角的香味。
这个男人,极为讲究,整洁干净,身上的粗布衣服,被他穿的像是华服一般。
你这样好的一个人,腿瘸了,怪可惜的。
他轻笑,眼眸中盛着万盏星光,熠熠生辉,我贪婪地看着,挪不开眼。
怎么难道你还嫌弃不成
我自然是不嫌弃的,可是我也会因为白玉微瑕而可惜,若有机会能治好,那自然是最好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道,你来溪口镇也四个多月了,就没想过回你的家乡吗
他挑眉看我,满脸疑惑,谢海棠,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往日这个时间,你早就酣睡如猪了,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我忍不住腹诽,你才酣睡如猪,你们全家都酣睡如猪!
不过往日的我的确是睡得沉了一些,所以,从没有发现,他会夜间在院中枯坐,思绪万千。
从前的我,执拗地想找个上门女婿,却从未想过,他想不想留在这里。
他一定是想的,要不然,有手有脚的,他早就走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我便进了山,我心悦他,我不想他身有残疾,我也不想他走,所以,我只能拼命找山货。
凑钱,治腿!
7
我跑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好的山货,夜幕降临,我坐在爹娘坟前,沮丧得不想回去。
长吁短叹之际,我看到盈盈一点火光,有个身影一点点靠近。
谢海棠,是你吗
熟悉的声线裹挟而来,让我有点想哭。
自爹娘死后,从未有一个人,愿意在深夜,踏着黑暗来找我。
待看清是我,他低声训斥,谢海棠,你有病吗大晚上不回家,坐在坟边发呆,也不怕坟包下面的厉鬼,出来索你的命!
我吸了吸鼻子,坟包下面是我爹娘,他们才舍不得索我的命呢。
他愣了一下,声音柔和起来,遇到什么事了让你这般难过。
我摇了摇头。
见我不说话,他也不强求,转头向着我爹娘的坟行了个礼,然后抓住我的手腕往回走。
回家!
我被他拉着,心里一会儿甜一会儿苦。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我终是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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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便去城门口,揭下了寻人告示,将找人的两人领回了家。
开门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手中拿着镰刀和背篓。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我正想去后山打猪草。
我没回他,闪身到一边,露出身后两个人的身影。
那两人进门,朝他行礼,小侯爷,卑职来接您回去。
他却不理那两人,只是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眼珠发红,像一只困兽,他质问道,谢海棠,你什么意思!
我该怎么说呢我多想告诉他,对不起啊小郎君,我能力有限,赚不到钱,给你医不了腿,我多想说,你郎艳独绝,我不想让你白玉有瑕。
可我不能说,在带他们回溪口镇的路上,那个叫赵成的侍卫说得对,你我云泥之别,能相伴几日已是幸事,不能妄图有更多纠缠,你是九天之上翱翔的鹰,而我只是廊下的燕。
那赵成看我迟迟不开口,便说,侯爷,谢姑娘说想用您换一百两银子。
住口!他眼神犀利,神情中添上了威严,谢海棠,我要听你说!
我的心中像在滴血,可是看到他的这番样子,我更加确定,他不属于溪口镇,我不能将他困在这里。
我叹了口气,他说的对,这几日,我越来越觉得,钱比如意郎君好用多了,更何况,你还是个腿瘸的。
我要找的郎君,自然应该是有权有势的,也应该全须全尾的,健健康康的,你一个小瘸子,很多时候还要我照顾你,这怎么能成呢
我要一百两,其实也不多,出去给你拿药、照顾你,扣去吃住,我总得要点利息吧
他怒极反笑,眼神中满是落寞,他将手中的镰刀和背篓扔下,背篓骨碌碌滚到他脚边,被他一脚踹开了。
妈的,拿我的背篓撒什么气
我原以为你与他们不一样。
他撂下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之后,便再也没看我。
临出门,他道:给她三百两!
谢海棠,我们两清了!
那赵成答应着送上一包银子,沉甸甸的,坠得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8
他走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家,我突然有些不习惯。
虽然,他在这里只待了四个多月,可这里到处都是他的痕迹,残破的家具上有他修补过的痕迹,劈好的、堆成小山的木柴,满满的水缸,无一不提醒着我。
我曾经捡到过一个,让我万分满意的郎君。
我仍旧日日进山,努力攒钱,只是再也不捡男人了。
原来人的心只有一点点大,住进一个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我时常会去城里溜达,两只耳朵竖着,努力去捕捉任何一丝一毫与他相关的消息。
我甚至无数次的想着去京城走一趟,偷偷的看一眼。
时间一长,那些听来的零零散散的碎片拼在一起,我终究是明白了他的难处。
宁信侯府的小侯爷齐临川早年父母双亡,他承袭了父亲的侯爷之位,虽有祖上荫封,却并不受重视。唯有三皇子对他略有几分善意,他便死心塌地的站在三皇子身边,公然与太子为敌。
只是铮铮少年,光风霁月,他为了三皇子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却做不了腌臜事。
三皇子逐渐不喜,那次围猎中,三皇子为了嫁祸太子,趁他不备,让亲信对他下了死手。
他心灰意冷,再无求生之志。
那人以为他死了,便将他丢入河中,这才被我捡到。
后来太子果然受到斥责,遭了禁足,三皇子趁机扩大势力,最开始的找人,也不过是三皇子做做样子,演一出感情深厚。
再后来,太子终于后知后觉,才又开始寻人。
怪不得他从未提过以前,也从未说想要回去。
给自己带来光的那个人,到最后却对自己下死手,他应该很心痛吧。
我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真奇怪,他走之后,我再也做不到酣睡如猪了。
我想我应该跟他道个歉的,我的自作主张,又将他推到了那个漩涡中。
只是,我没有机会了。
他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对我很失望吧。
他是不是觉得,我也将他抛弃了
可是他从未跟我说过之前的事情,我又如何知道他心里的苦
我还当,此去他会荣华富贵,意气风发呢。
9
转年七月,胡同口的二丫要成亲了。
新郎是林村的一个小伙子,人很憨厚。
二丫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到我门前,手中抓着一把瓜子,悠闲地嗑着,瓜子皮扔了一地。
我看不过去,嚷道:王二丫,你能不能讲究一点你爹娘教你随地扔垃圾的吗你咋不吐到你家门口去
她嗑完最后一个瓜子,拍拍手笑了。
你瞧瞧,谢海棠,还是没人要你。听说河岸边的钱裁缝对你有意,不如你考虑考虑。他虽然年纪大,长得又丑,还死了老婆,但有人要总比没人要强吧
我知道她是故意来气我的,她还在记恨那日小郎君对她说的话。
偏偏我不生气。
我转头看向旁边的洗脚盆,里面还盛着我昨晚的洗脚水,我原本想留着浇花的,啧啧,可惜了。
我端起盆子朝她泼了过去。
王二丫看了看湿了的新裙子,扯着嗓子尖叫:谢海棠,你这个疯子,怪不得当日那个小乞丐不要你。
我想说不是他不要我,是我主动送走了他。
可是一想到他当日那厌恶的眼神,我自嘲地笑笑,二丫说的也没错,他那样厌恶我,自然是不会要我的。
我哐啷一声将门关上了,也就没有看到小胖沉默着将二丫脚底的瓜子皮扫了又扫,二丫恨铁不成钢地啐了他一口,骂:贱皮子!
10
初雪的那天晚上,我正在火盆上烤栗子。
突然听到了敲门声,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我狐疑地打开门,是赵成,他身上还背着一个,看不到样貌。
谢姑娘,我没办法,只能找你了。
待他将人放到床上,我才看到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是齐临川,双眼紧闭的齐临川。
赵成郑重的对我行礼,谢姑娘,当日赵某胡言乱语,还请您原谅,只是如今侯爷又······还请您帮帮忙。
我凝神看着齐临川,心如刀绞。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送他回去。
为什么会这样是谁伤他
赵成叹了口气,朝堂上波云诡谲,几句话也说不清楚,简单点说,就是此次回朝,比之前更危险,太子在明,三皇子在暗,均想对侯爷不利,此次是侯爷为皇上办事,原想着他们不会胆大至此,却不想还是中了埋伏。
我无语到想笑,齐临川,你就这么弱吗次次被暗算,此次命悬一线。
赵成是齐家家奴,为了掩护齐临川,将他托付给我之后,便走了。
我就着油灯看齐临川的脸,此情此景,仿佛又重来了一遍。这一次,我不会轻易放你回去了。
我收拾了一下钱财,深夜敲开了药铺的大门。
药铺老板不满地嘟囔,我道:各种伤药都给我包上一些,老板,我多给你二两银子。
在溪口镇,二两银子,普通家庭可以用小半年。
药铺老板不嘟囔了,欢天喜地地给我装药。
我又说:此事保密,我另给你一两封口钱。我走了,你就当做了一场梦。
我很清楚,若真像赵成说的那样凶险,我家也是不能待的。
当日来接齐临川的有两个人,赵成是家奴,那另一个呢
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突然想起溪口镇。
我不能冒险。
我先回家给齐临川上了药,然后将剩下的伤药包好,环顾了一下院子,将灶房门拆了下来,接着,又拆下打水的井绳,绑在门上。
我太清楚他的重量了,若是背着他,我肯定是走不远的,拖着还能好些。
我心惊胆战地出门,被暗处一个身影吓了一哆嗦。
小胖,你要死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躲在暗处吓人!
小胖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了门板上的齐临川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将绳子放在自己肩上,拖着他往山上走去。
我知道此番艰难,能省点力气总是好的,便沉默地跟在后面。
小胖是个闷葫芦,他娘可不是。我便担心地问,你半夜出来你娘知道吗
你娘不是让你少跟我掺和在一起吗
你娘发现了怎么办啊这件事可是要保密的。
······
小胖的嘴像是被缝上了,一句话不说,只弓着腰拖人,像一头沉默的大黄牛。
我叹了口气,我聪明伶俐,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
在捡到小乞丐之前,我也是考虑过他的,他对我很好,可是他娘不好,若我嫁给他,在余生漫长岁月中,他若一直夹在中间,我没有把握他会一直向着我。
所以,他不合适。
那时候权衡利弊,想得周全,可是碰到齐临川之后,我才明白,情爱一事非常上头,一时的见色起意,便能让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扎进去。
我对齐临川,就是这样的。
小胖将我们安顿在一个山洞中,才终于开了口。
你们先在这里躲一阵子,明日我再给你们送点吃的,若是村里有风吹草动,我便来通知你。
我晃了晃手中的包袱,吃的干粮我准备了一些,你不要常来,免得惹人怀疑。
小胖神情颇为幽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山下走去。
我小声喊道,路上小心啊,小胖哥。
11
齐临川醒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冷嘲似的笑了一声。
我将水壶递给他,喝点水吧。
他却不接,嘴角一勾,不屑得很。
爱喝不喝!
他环视一圈,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伤,戏谑问道,谢海棠,这一次,你要用我换多少钱
他眼神中的冰冷,我并非看不出来,我谅解他,所以不跟他一般见识。
他却挣扎着要起来,我身无分文,不敢受姑娘大恩。
我看他胸前的伤口处又渐渐渗出血来,气得想抽他。
以我跟他相处了那四个多月的经验看来,这个倔驴是劝不了的。
反正他对我有了隔阂,那不如就扯开好好清算一下。
你坐下!
不敢。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一把将他推到门板上,许是碰到了他的伤口,他嘶一声吸了口冷气。
他这一嘶,让我的心蓦然一疼。
我知道你气我当日自作主张将你送回去。可是,当日我没有办法,我没钱治好你的腿!
在我这种乡野丫头的眼中,你被接回去是会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的。
那些难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他抿着嘴不说话,神情却松懈了下来。
我继续输出。
齐临川,你我相处那么久,可是你的名字,是我从寻人告示上知道的!
你又何曾真的信任过我
他眉头一皱,辩解道,海棠,我······
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当日诸多顾忌,可是我也仅仅是想治好你的腿,对于当日之事,我为我的自作主张向你道歉,可是齐临川,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你我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所以不存在背叛一说。
······
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如今他在眼前,还诸多别扭,我自然是不吐不快。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小声道,我想喝水。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个冤家,总是知道怎么哄我的。
待两个人的别扭劲没了,他开始问我,你又捡郎君了吗
没有。
怎么不捡了
捡到过一个喜欢的,就再也看不上别人了。
反正我脸皮厚,说这些我是不害臊的,反倒是他,羞红了脸。
我与他在山洞待了几天,期间小胖来过一次,带了些吃的和水。
齐临川看到小胖,眼神便怪怪的。
待小胖走了,他又问,小胖这么喜欢你,你就没考虑过
我认认真真地点头,考虑过的,他娘太厉害,不合适。
他却拧起眉毛喊,谢海棠,你还真考虑过别人!
我看着他笑,是啊,小侯爷,若你再不出现,说不定,过几年,我便将自己嫁了。
说完,我又摇头,不对,应该用不了几年,我得趁着年轻,给自己寻个好夫君。
你!!
······
12
第七天的傍晚,我与他转移到了更高的山上,溪口镇上已经开始出现官兵,小胖怕是来抓他的,偷偷溜上来给我们递了消息。
齐临川郑重地跟小胖道谢,小胖看了我一眼,说,好好对海棠。
齐临川表情复杂,牢牢抓住了我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抓我的手,不是手腕。
我心如鹿撞,脸上满是红霞,可惜,他没看见。
他的腿伤治好了,胸膛和胳膊上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腿没事就好,这样就不用我费劲拖着他了。
夜里有些冷,他便将我拥入怀中,他的呼吸就在我耳边,刺得我心里毛毛的。
我问他,齐临川,你不是年少有为的小侯爷吗为什么次次遭人暗算
他道,你懂什么,他们的暗算可不止这两次,上一次,是因为我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三皇子,可是这一次,我是以身入局,如今朝堂之争已经都摆到了明面上,皇上仁慈,还不想处置这两个儿子,那我就只能让他们动摇皇上的利益,让皇上知道,他要儿子,他的儿子可不想要这个父皇。原本计划万无一失,可是······
可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我看到了一个身影,以为是你,怕你受伤······好在不是你。
我听完,心情有些复杂,好像除了担心,还有些甜蜜。
别回去了吧,等风声过了,我们就在溪口镇安安稳稳一辈子。
他轻轻笑着,怎么不要有权有势,全须全尾儿了
我咬咬嘴唇,转头看他,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晚上,我与他在月光下闲聊,脑海中想的是去留。
他的眸中仍旧是万盏星光,灼灼地燃烧着。
不要了,我只要你。
我看到他眼神一暗,喉结滑动,下一秒,便吻上了我的唇。
凉凉的、软软的,脑海中仿佛炸开了无数烟花。
等我喘不过气,他才放开我。
海棠,再给我一点时间,如今的情形,没有让我留下的机会,为了你我日后安生,我必须回去。
我明白的,如今他是三皇子和太子的眼中钉,若是这两人不解决,他一生都不会安稳。
第二日,我将他的一个信物送给了城中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再回来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13
我日日泡在城中说书先生的茶馆中。
我去不了京城,这是我能最快知道京城消息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的等待,却比上一次要容易得多。
我时常会想起他那灼灼目光,以及那晚星空下的吻。
每当想起那个吻,心里就像吃了野蜂蜜那般甜。
年底,我去城里置办年货。
卖糖葫芦的小贩递给我一个锦盒。
我打开,里面有一支珠钗,还有一张信笺,上面写着,顺遂无虞,所愿皆得。
这张信笺,后来被我看了无数遍,越看越欢喜。
年初一,我便戴上了那支珠钗。我无亲戚可走,便在街头闲逛,街上行人皆是喜气洋洋,我也跟着乐。
郑姐姐家的小宝宝正在蹒跚学步,她摇摇晃晃朝我走来,我的心底竟也生出一丝羡慕。
郑姐姐笑着与我打招呼,临走时,她道:海棠,该嫁人了哦。
我笑着打哈哈:不急,不急。
可是我急,只是再急也要等那人不是
晚上,我看着那信笺,低声咒骂:所愿皆得,所愿皆得,说得倒是好听,我要你,怎不见你来
门外噗嗤一声笑,我腾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哪个登徒子不长眼,来招惹你奶奶
门打开,不是登徒子,是我心心念念的小郎君。
小郎君一脸黑线,眼神复杂,我却是嗷呜一声,扑了上去,直撞得他一个趔趄。
我将他拉入房内,上下左右仔细检查了一遍。
你怎么来了不会又受伤了吧
他按住我不老实的手,说道:没受伤,只是除夕无法脱身,只能今夜陪你。
······
这个新年很不错,我所求所愿,皆在眼前。
14
年后,我与他仍旧分隔两地,他时常让货郎给我送些女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我也会让货郎还他一双鞋、一方帕子,或者一个荷包。
我安心地在溪口镇等他来接我,只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赵成。
我其实有些不想见他,每次他来,总是有变故。
他怎么了我故作镇定。
侯爷无事,只是姑娘需要转移。
为何
那日与我一起来接侯爷的人是三皇子的属下,这段时间,侯爷逼得太紧,三皇子突然想起你,便想用姑娘对侯爷的救命之恩赌一赌,幸亏三皇子身边有侯爷的人,因此,我们才得了先机。
姑娘,时间紧急,快跟我走吧。
因那人见过我的样貌,我不得不乔装打扮一番,不成想在村口遇到了小胖和他娘,匆匆一瞥间,他便认出了我。
你要去哪
还不待我回答,他娘先疑惑道:小胖你能耐了,平时三脚踹不出个屁来,认识的人还不少,说,这大婶是谁
小胖是个谨慎的,知道他娘是个大嘴巴,只好替我隐瞒。
我认错了,我以为是卖豆腐的杜大婶。
他娘骂道,你眼睛没坏吧她跟杜大婶可有一分相像
我懒得与他们纠缠,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刚到城里,赵成便看到了三皇子的人,他递给我一把匕首。
姑娘,他们认识我,我不能与你一起了,往西走有个陶庵村,村里有个荒庙,到时我们在那里汇合。
与赵成分开后,我快步往陶庵村走去,此时已经是下午,我必须要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到陶庵村,要不然荒郊野岭的太不安全。
果然,没走多久,便听到后面有人跟着。
我快他快,我慢他慢。
我不敢回头,只是握紧了那把匕首,脑子飞快转着,我知道男女之间力量悬殊,我必须用巧劲,一击即胜才行。
恰逢一个转角,我躲在一堆草垛后面,那人很快便跟了上来,我心跳如雷,手心里都是汗,透过层层草杆望过去。
待看清他的脸,我登时松了一口气。
是小胖!
我将匕首收起来,走了出去,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
他原本就胖,此时一路追过来,双颊酡红,满脸是汗。
海棠,我不知道你跟那位公子在做什么,我只知道,你此番打扮一定是别有深意,你放心,伺候,我便是聋子,是哑巴,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只是无论如何,请你让我陪着你,最起码,见到那位公子之前,让我陪着你,要不然我不放心。
小胖平时很少说这么多话,我一时有些不习惯。
既然你已经乔装打扮,那我便扮做你的侄子,你只需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到了前面,我便去雇个驴车,你什么都不用出面,我去打点。
我虽扮做了农妇,声音却不像,小胖的计划无疑更妥帖些,只是,总觉得愧对他。
你放心,我娘那里,我已经找好了理由。
他看我犹豫,还以为我又在担心他娘。
他眼神热切,我无法拒绝。
有小胖在身边,我整个人都放松不少,他雇好驴车,我们缓缓朝陶庵村走去。
小胖又沉默起来,我坐在驴车后面看着他宽厚的后背,觉得很踏实。
我知道小胖会是个好郎君,可惜,他娘与我不对付,而我也不是个软柿子。
若以后皆是鸡飞狗跳,那还不如不开始。
小胖哥,你比我还要大半岁呢,该娶个嫂子了。
小胖闷不做声,垂头赶驴。
小胖哥,这一遭你护我,见了我那小郎君,一定让他好好谢你。
既然无法开始,明确的拒绝,是我最大的善意。
良久之后,小胖才开口,不用他谢我,是我自愿的。
海棠,你不用这样与我撇清关系,我做这些,并未奢求过你回应。
这下轮到我不说话了,小胖像个讲禅的,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到了陶庵村的那个荒庙前,我站在那里等小胖拴驴,听到庙内一声怒吼。
是我那小郎君,他说,赵成,你脑子被驴踢了吗竟然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过来,她若遇到危险,你担得起吗
我懒得与你多说,回来再找你算账!
齐临川像一阵风一样从荒庙中刮出来,看到了庙前笑语盈盈的我。
他愣了一秒,快步向前,将我拥入怀中。
丑死了!
我不满地掐他腰间软肉,他嬉笑着躲开,转头看到了小胖。
呦,还有护花使者。
空气中满是酸溜溜的味道。
赵成赶紧撇清关系,侯爷,与卑职无关,卑职与谢姑娘分开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
齐临川咬牙切齿,你还有脸说!
15
齐临川第二日一早便要离开,临走前,他走到小胖跟前。
小胖哥,还需再麻烦你照看她几日,我在前面的宁城买了个宅子,等会儿收拾好,你们就去那里,我留下两个侍卫保护你们,只是······
齐临川看我一眼,有个熟人在身边,海棠也自在些。
说罢,他朝小胖行了一礼,小胖闪身没有受,只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齐临川又走到我跟前,伸手捏我的脸,再化成个老太婆吧,要不然,我担心你会招蜂引蝶。
海棠,等我去宁城接你。
他走得一步三回头,我的心也像是跟着他一起走了。
这原本是极安全的一条路,谁知在赶往宁城的路上却遭了埋伏,所幸对方只有十几人,而齐临川留下的两人皆是高手。
有一人假意逃遁,趁人不备朝我射了一箭,那两个侍卫分身乏术,眼看着我就要命丧当场,小胖眼尖,挡在了我身前。
我看到他胖胖的身躯朝我倒了下来,胸口渐渐渗出一团血。
小胖!
他闭着眼睛毫无反应,我一时慌了。
周山!!!
他真的像一座小山一样压在我身上,他胸口的血也渐渐染红了我的衣裳。
待那两个侍卫解决了所有人,我们快马加鞭朝宁城而去。
一进宁城,一人护我和小胖去宅子,一人赶紧去找大夫。
不能有事,小胖不能有事,若小胖因我而死,我这一生,再不能心安。
只是我心里着实没有底,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宅子里的管家帮我一起安顿好小胖之后,大夫终于来了,他看了看小胖的伤口,又搭了脉。
我在旁边急得坐立不安。
良久,他才笑了一下,朝我行了一礼,夫人放心,令郎并无大碍。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是夫人谁是令郎
大夫看我困惑,解释道,多亏了令郎壮硕,肉厚,这一箭,并未伤到要害。
我长舒一口气,管他夫人还是令郎,小胖没事就好。
可是为何他昏迷不醒
那大夫诧异地看我一眼,哦,那只是吓的。
夫人的声音真年轻,像个小姑娘似的。
管家赶紧说,还请您慎言。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还画着农妇妆呢。
夫人见谅,老夫逾矩了。
我摆摆手,无妨,只因我年轻的时候是个唱戏的,唱惯了小旦,这不老了,还夹起来了,还请您莫要笑话。
那大夫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开了几副药,便回去了。
我看着吓昏过去的小胖,心情复杂,想笑他胆小,又感动于他这样胆小,却仍然义无反顾。
我比齐临川命好,虽说都是父母早亡,可溪口镇的善意,比京城多多了。
16
宁城的这座宅子,隔绝了许多风雨。
小胖伤好之后,便回了溪口镇,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怕他娘担心。
我在这座宅子中一等就是半年。
我无数次地想告诉齐临川,我不想等了,我要嫁人去了,可我又担心,前朝波云诡谲,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宅子中的桃花开了又谢,鸣蝉噪了又静,生命周而复始,我终于等来了齐临川。
他一袭白衣,眉目如画地出现在我面前。
谢海棠,我有权有势,全须全尾儿。
我来娶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