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觉寺为皇后祈福两年,一朝归家,府里多了八个如花似玉的美妾。
萧宏伟毫不在意:都是成王的好意,我不好拒绝,府里不缺她们一口饭吃,你又何必斤斤计较
陆乔背着妒妇的骂名,把她们全都送回了原处。
其中有位柳琼音,勾栏出身,抵死不从,宁愿没名没分跟在萧宏伟身边。
陆乔不以为意,强硬的把人送回了梅红院,后院恢复清静,不曾想,萧宏伟再也没踏入她的院子一步。
直到柳琼音受惊流产的消息传来,萧宏伟一改常态,对她温柔有加。
不久后,父亲战死沙场,弟弟也因贪污入狱。
一夜之间,忽逢巨变,陆乔大受打击,整个人浑浑噩噩,想要找夫君商量,却在书房外听到下属在和萧宏伟禀报。
将军,柳姑娘已经安置在东郊的庄子了。
夫人娘家那边,也按照你的吩咐,都办妥了,皇上已经下旨抄家,查封了陆家。
说到最后,下属有些犹豫:万一夫人知道这些,怕是会承受不住……
萧宏伟冷笑一声,语气凉薄:她知道了又如何她害柳儿没了孩子,本将军小惩大诫,一命换一命,她有什么受不住的
陆乔站在门外,如坠冰窟。
原来,这些变故……都不是意外,只是因为她动了他的妾室,他便要刻意报复。
到最后,陆乔双脚发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
男人昔日的情话在耳畔响起,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陆乔颤抖着手打开妆奁,翻出压在箱底的信封。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用上这封信。
1
看着绿枝把信送出去,陆乔心急如焚。
很快,绿枝匆匆赶回,还带了一个新消息。
弟弟陆远在地牢受刑,如今进气少出气多,危在旦夕。
绿枝一边说,一边担忧的看着陆乔。
陆乔胸膛气得剧烈起伏,这群人分明是想要屈打成招。
她弟弟为人正直,怎么可能会贪污。
这一切,都是有人在陷害他!
而这一切的幕后元凶,就是她的好夫君,萧宏伟。
陆乔气上头,甚至不顾一切想要找到他理论,如果他喜欢柳琼音,当初为什么要装大度,让自己把人送走!
就算要报复,为什么不是冲她来,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的家人!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又唤回了陆乔的理智。
萧宏伟他怎么会在这里
柳儿那边情况如何
下属头颅低垂,毕恭毕敬:大夫说了,只要柳姑娘好好修养,很快就能调理好身子,不会影响子嗣。
你们照顾好她,跟她说,让她再忍耐一会,我很快会让她风光回府。
蓦地,他的声音变得轻柔,至于孩子……我以后会好好补偿她的。
萧宏伟话锋一转:陆家呢
听到家人,陆乔的心提起一瞬,手不自觉握拳,注意力全都在二人的的身上。
陆将军勾结敌军,死不足惜,刑部那边的人也在逼供,不管陆远有没有做过,贪污赈灾粮那件事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至于夫人……下属迟疑:府医已经在的路上,绝嗣的汤药也准备好,只要夫人喝了,这辈子都不能有身孕。
看着男人冷漠的神情,瞬间,陆乔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浑身力气被抽空,整个人摇摇欲坠。
叫什么夫人,她也配萧宏伟语气阴冷:她害柳儿流产,那是本将军第一个孩子,我不会放过她的。
他们陆家,要给我儿陪葬!
忽然看清萧宏伟的真面目,陆乔后背发凉,冷汗浸满了额头。
她自己,她的家人,甚至她的肚子,全都在萧宏伟的算计中。
她爱了多年的夫君,居然是个人面兽心、彻头彻尾的人渣!
多可笑,为了一个勾栏出身的烟花女子,他要拖着陆家陪葬。
明明是萧宏伟当初求娶时,用项上人头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明明是柳琼音说梅红院是她的家,她只是把她送回家而已。
到最后,他却把一个妾室安置在夫人的院子里,睡在她的床上,夜夜陪伴她的夫君。
多可笑。
陆乔双眸含泪,双手发凉,想到死去的父亲,想到在水牢里遭受刑罚的弟弟。
痛苦死死把她钉在原地,不能踏出一步。
当初父亲不同意萧宏伟娶她,说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她把握不住。
萧宏伟不吃不喝跪在陆府门前三天三夜,哪怕大雨倾盆,他也不曾离开。
陆乔不忍他受折磨,也跪在了父亲的书房前。
父亲又气又无奈,最后还是应允了两人的婚事。
如今想来,父亲说的多准啊。
她真后悔,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
陆家世代清流,如今成为人人唾弃的卖国贼。
陆乔从未像今天这般后悔,都是她错了。
2
一阵冷风吹来,陆乔浑身打颤,对上窗外萧宏伟错愕的眼神。
你怎么在这里
陆乔心中冷嘲,多讽刺,她怎么会在这里
萧宏伟是不是忘了,这是她的院子。
她在皇觉寺为皇后祈福,他明目张胆的把柳琼音安排到她的院子,让她住自己的房间。
一切吃穿用度,都按照将军夫人的标准。
回府后,陆乔把人赶走,却也嫌那张床铺恶心,搬到了一旁的厢房住。
他来这里怀念他的外室,不曾想起,这是谁的院子。
萧宏伟后知后觉这是何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依旧没给陆乔好脸色。
他身高腿长,直接从窗外翻进来,进入房间,阴沉道。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多少
袖子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陆乔面上一派平静:我刚出来,什么都没听到。
是吗萧宏伟半信半疑,阴鸷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陆乔不语,低垂着头,任由他打量。
末了,他嗤笑一声,伸手轻柔抚摸她的额发。
我逗你呢,瞧你怕成这副模样。
我请了太医给你调理身子,你好好听太医的话,乖乖喝药,到时候,我们要个孩子。
他捏住陆乔的下巴,一脸温柔,深情款款的盯着她。
如果不是方才自己听了他的话,怕是信了。
温柔缱绻的模样,看得陆乔一阵恍惚。
多年前,这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为她驻足。
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攀在墙头,掷地有声,乔乔,你等我,等我功成名就,我一定会娶你!
下巴一阵吃痛,陆乔回过神来,对上他笑意不达眼底的脸庞。
乔乔,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回答我
他轻捻着她的下巴,像是在摆弄什么好玩的物件。
你不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吗
陆乔压下情绪,装作平和:自然是想的。
从前想,现在……
她只想为陆家洗清冤屈,让萧宏伟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紧紧盯着陆乔,仿佛要把她的心思看穿。
末了,他缓缓笑出声。
好啊,我一定会让乔乔愿望成真的。
敲门声响起,将军,太医来了。
萧宏伟松开钳制她的手。
进来。
太医忙活一顿,最后写了一张药方让下人去抓药。
熬药的间隙,萧宏伟不曾离开,而是陪在陆乔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天。
他亲昵的叫她乔乔,和从前一样,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龃龉,一切还是那般美好。
可陆乔清晰地知道,回不去了。
下人把熬好的药送来,萧宏伟接过,贴心的吹凉,喂到她的嘴边。
陆乔看着那碗漆黑的汤药,心一寸寸往下沉。
成亲前两年,萧宏伟疼惜她年龄小,怕怀孕伤身体,自己主动喝避子汤。
后来身边的姐妹陆续有了身孕,陆乔也想和他有个爱情结晶,让他停药。
萧宏伟搂着她哈哈大笑,笑她傻,怀孕生子是个鬼门关,哪有女子会主动求着受苦
如今,他端了一碗绝嗣药过来,骗她说是调理身子的药。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讥讽的事
陆乔以为自己看穿他的真面目,会变得麻木,可心底还是钝钝的疼。
看着她迟迟不喝,萧宏伟的声音冷了几分。
乔乔,你刚刚真的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陆乔回过神,端起那碗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汤药穿肠过肚,连带着心尖的苦也勾了出来。
她放下碗,看向萧宏伟。
将军说什么
萧宏伟看了她许久,满意的笑了,没事,我说夫人真乖,为夫先走了,晚点再来看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厢房恢复寂静,候间的苦涩不断上涌,胃里翻江倒海,陆乔再也忍不住,把刚刚喝下去的汤药全都吐了出来。
呕吐的感觉实在难受,喉咙是灼烧的疼痛,视线渐渐模糊,脸上也是冰凉的一片,看着地上的污秽,她自嘲的笑了笑。
或许,萧宏伟根本不在意她有没有听到那些话。
就算她知道又如何
就像他说的,他认为陆乔翻不出任何风浪。
如今陆家前路坎坷,为她撑腰的人非死即伤,萧宏伟当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可他错了,两年前皇后重病,她为皇后祈福,在佛前跪了整整两年。
她的背后,怎么会只有陆家
陆家被抄家,她无处可归,唯一的指望,全在那人的身上了。
3
很快,绿枝收到回信。
对方知道萧宏伟对陆家所作所为,也很震怒,让陆乔安心等待。
他会替她讨回公道的。
绿枝替陆乔梳妆,不忍的看着她。
夫人,你受苦了。
看着镜中女人消瘦的模样,眼底青黑,双目无神。
陆乔无措的摸上自己的脸庞,短短半个月,她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
那天喝下绝嗣药,萧宏伟仿佛完成任务一般,再没踏进院子一步。
忙完公务,他就去风月场所寻欢作乐。
外人知道萧宏伟的风流韵事,不会说他管不住下半身,只说陆乔没本事管好自己的男人,留不住他的心。
可是,陆乔要他的心有什么用
她只想要她的家人平安回来。
绿枝不忍看她消沉,强颜欢笑。
夫人,我带你去散散心吧。
临近深秋,后花园也是寂寥无比,风景惨淡。
看了,只会让人心情更加不好。
圆圆在陆乔脚边欢快的转圈,吐着舌头,时不时拱她两下,给她为数不多的藉慰。
它是陆乔和萧宏伟成婚不久后,逛街捡的小狗,捡回来的时候,它瘦瘦小小,浑身是伤,看得陆乔眼泪直流。
萧宏伟花了很多心思,才把它救了回来。
他们给它起名圆圆,愿它平平安安,他们能一直在一起,团团圆圆。
后来,圆圆一直被养在两人身边。
这两年,陆乔没在它身边,它的模样大变样,长得强壮勇猛,威风凛凛。
见到陆乔出现,圆圆开心的不得了,一直围在她身边转圈。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陪柳琼音喂鱼的萧宏伟。
见到陆乔出现,女人脸上瞬间噙泪,躲在了萧宏伟身后。
将军……
萧宏伟脸色一变,阴晴不定。
你别多想,柳儿刚刚小产,情绪不稳定,我怕她做傻事,才把她接回府里照顾。
陆乔淡淡的点头,萧宏伟什么都决定好了,陆家人的生死,她怀孕的可能,他和她的将来……
所有的一切,他从没问过陆乔的意见,通通给她判了死刑。
如今只是把外室接回家里,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下属出现,看到陆乔,脸上为难。
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
他转头拉着柳琼音的手安慰。
我去去就回,你别怕。
陆乔只觉得可笑,柳琼音怕什么,自己是会吃人的洪水猛兽吗
柳琼音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等男人的背影消失,女人脸上怯弱的神情也变得得意张扬,看着陆乔不屑一顾。
就算你是将军夫人又如何,将军最爱的还是我。
陆乔无意和她辩驳,萧宏伟在意谁,和她有什么关系
从前自己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他,一朝得知真相,她的心也冷却了。
她无视了柳琼音,擦肩而过。
身后却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伴随着噗通落水声,萧宏伟紧张的声音传来。
柳儿!
他飞快跳下水,把柳琼音带了上来。
她靠在萧宏伟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将军,你不要怪姐姐放狗咬我,都是我不小心,才会失足落水的。
萧宏伟骤然冷了神情:来人,把这条疯狗拖下去,乱棍打死!
4
陆乔心中一震,手中攥着圆圆的绳子紧了几分:我没有!圆圆性子最温顺,你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咬柳琼音。
萧宏伟视若无睹,下属抱歉的看了陆乔一眼,上前强硬的掰开她的手,夫人,对不住了。
圆圆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本来想扑上去找萧宏伟撒娇的动作顿住,害怕的瑟缩在陆乔脚边。
陆乔哀求的看向萧宏伟,不住的摇着头:求你,不要,小圆圆是你带回来的啊,你忘了吗当初为了救它,你找遍了京城的兽医,你明明说我们要一辈子保护圆圆的,求求你,不要伤害它……
萧宏伟有一瞬间愣神,眼中闪过恻忍。
柳琼音靠近他几分,娇娇喊道:将军,我好怕,还好你来了……
他的脸上重新布满寒霜,看向下属: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打死!
侍卫从她手中夺过绳子,有人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挣扎。
陆乔眼睁睁的看着圆圆离我越来越远,棍棒重重的落在它身上,每落下一棍,圆圆都会发出凄厉的惨叫。
很快,圆圆的吠叫声逐渐衰弱无力,彻底站不起来,没了声息。
彻底闭上眼前,圆圆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哀戚。
圆圆死了,柳琼音却仍不满足,躲在萧宏伟怀中啜泣。
是柳儿惹夫人生气,将军别怪夫人,这条狗太吓人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将军了。
萧宏伟抱着她柔声安慰:别怕,那条疯狗死了,你要是不满意,本将军派人把那条死狗煮了给你吃,可好听说狗肉大补,对你的身子也有好处。
柳琼音佯装讶异,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将军,你对我最好了!
泪水糊满了陆乔的脸,她苦苦哀求:不要,萧宏伟,你不是说圆圆是你的宝贝儿子吗求求你不要这样对他,我求你了,求求你给它一个全尸……
萧宏伟冷笑,一条畜生,也配做本将军的儿子痴人说梦!
他看向一旁的侍卫:夫人说糊涂话了,把她带回去关在院子里,没有本将军的吩咐,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他又看了一眼绿枝,轻飘飘落下最后一句话。
至于夫人身边的这个贱婢,没有看好夫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陆乔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他,眼泪不住地往外流,自以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没想到只是冰山一角。
这个男人,简直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萧宏伟不再理会她,打横抱起柳琼音,离开了原地。
女人娇笑一声:将军,你坏!
侍卫把绿枝拖了下去,为了安慰陆乔,小姑娘愣是没吭声,还勾着笑容安慰她。
夫人别怕,五十大板而已,奴婢很快回来的。
殊不知,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她的心底不断滴血,声音冷硬:不行,你们不准打她,我看谁敢!
侍卫们面面相觑,从前将军宠爱夫人,他们有目共睹,甚至能因为夫人的吩咐推翻将军的命令。
今非昔比,将军身边有了新欢,夫人的话语权甚至比不上一个外室,他们受命于萧宏伟,只能抱歉的看着她。
到最后,侍卫直接把陆乔打晕,带回了院子里。
醒来时,绿枝已经受罚结束。
她挨了结结实实的五十大板,站都站不起来,伤势过重,高烧不醒。
府中的下人见风使舵,连府医都不肯来看她。
陆乔只能用金疮药给她涂抹伤口,看着她血肉模糊的伤痕,悲痛万分。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绿枝沉睡着,眼都睁不开,嘤咛一声,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5
绿枝受伤,陆乔身边没有了可信的人,只能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只要她还活着,陆家就有希望。
这几年萧宏伟拼出一身战功,又站队成王,风光无限。
别说陆乔,就连还未落魄的陆家都不能动摇萧宏伟。
没有足够的证据,陆乔没把握扳倒萧家,更别提给家人报仇。
她要等,等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死死把萧宏伟拖下水,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一旦给他翻身的机会,等待她的,会是比现在凄惨百倍的的境遇。
陆乔解下腰间的鸳鸯玉佩,摩挲着玉佩,心中百味杂陈。
这是成亲时萧宏伟送她的定情信物,上好的羊脂玉,不知何时有了细微的裂痕。
破碎的何止玉佩
从萧宏伟害死父亲那天起,不管他们曾经有什么山盟海誓,她和萧宏伟之间,有一条永远都跨不过的鸿沟了。
男人的承诺,只在爱的时候作数。
陆乔自嘲,把鸳鸯玉佩放回了首饰盒的最深处,戴上了未出阁时父亲给她打磨的手镯。
手镯晶莹剔透,刚刚戴上,陌生的不适硌在手上,却让陆乔躁动的心稍微冷静几分,仿佛父亲还陪伴在她身边。
可她比谁都清楚,她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陆乔把自己锁在院子里,闭门不出,柳琼音依旧没放过她。
她借口受惊,夜夜梦魇,萧宏伟看着她憔悴的模样,震怒,让侍卫把陆乔带过去给她赔罪。
看着她红光满面的模样,陆乔不知萧宏伟怎么会觉得她憔悴。
她被侍卫强硬的压在堂下,跪倒在地,前方端坐的,却是柳琼音。
萧宏伟眼神冷漠:我以为你只是娇纵任性,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恶毒,居然害死柳儿,从前我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善良,你这个毒妇!
陆乔眼神麻木,任由他给自己安上一个又一个罪名。
到最后,萧宏伟一锤定音,让她伺候小产后又落水的柳琼音,给她赔罪。
陆乔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陆家倒台,她寄人篱下,处处受制。
她还没查出背后的真相,她不能倒下。
如果她不在,真的没人能洗清陆家卖国贼的名声了。
陆乔的沉默不语让萧宏伟不满,茶盏摔落在地,男人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一把掐住她的下巴。
本将军在和你说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说话!
陆乔被迫开口,沙哑的声音响起。
行,如你所愿。
大概是她脸上的神情太过平静,萧宏伟愣了一瞬,末了,不甘的咬牙切齿。
陆乔,你怎么就学不会听话呢
陆乔不懂,什么叫听话
没人给她解答,萧宏伟甩袖离去,她落入了柳琼音手中。
堂堂将军夫人,沦为了外室的的婢女。
6
仗着男人的宠爱,柳琼音对陆乔颐指气使。
她要陆乔帮她捶腿,捶了半个时辰,陆乔累的双手酸软,柳琼音一巴掌扇过来,说她捶疼了她。
她让陆乔帮她梳妆,倒腾半天,又是一巴掌,说她弄疼了她头发。
她和萧宏伟同房,半夜叫陆乔起来备水、守门。
屋内,吟哦不堪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
冷冽的风吹在脸上,每当陆乔快要睡过去,就听到柳琼音叫她备水,另一个守门的丫鬟会粗暴的弄醒她,把她推进房门。
白天,柳琼音把她当粗使丫鬟,让她打扫整个院落,要一尘不染。
夜间,陆乔成了他们欢好的一环,仿佛她的存在,能让他们更加快乐、刺激。
整整一个月,柳琼音乐此不疲的折磨她,陆乔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直到柳琼音再次有孕,夜间的折磨才停止。
她小产过,萧宏伟对这一胎更加重视,白天处理完公务,便一直陪在她身边。
每每这时候,柳琼音就会更加得意,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挑衅。
陆乔的心早就千疮百孔,所有的情绪在一次次折腾中消耗殆尽。
连带着柳琼音的挑衅,在她看来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真的被困在这点小伎俩中。
萧宏伟看着陆乔逆来顺受的模样,更加断定她掀不起风浪,连同陆家的事情都不再瞒她,而是光明正大的当着她的面和柳琼音说。
大理寺卿那边已经得了确切的证据,就是陆远贪污了赈灾粮,判决书很快就会下来。
如今唯一能牵动陆乔思绪的,只有陆家的消息。
她看向萧宏伟,又一次心惊,仿佛自己从未认识过他。
他对着陆乔错愕的视线,轻蔑的笑:本将军还愿意让你留在将军府,给你夫人的名分,你就知足的吧。
萧宏伟对陆乔越差,柳琼音就越开心,目光落在她的手腕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将军,之前你送给柳儿的那对手镯,不知怎么不见了,柳儿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陆乔听到这话,瞬间警惕起来。
这阵子,她被柳琼音当成丫鬟对待,自然不会在打扮上花心思。
唯有手上这对手镯,她从未解下。
果不其然,柳琼音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手腕。
现在,我居然在夫人手上看到了那对手镯,将军,其中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萧宏伟不记得自己有给柳琼音送过什么手镯,闻言看向陆乔的手腕,果然看到一对品色上好的手镯。
陆乔厌恶的看向柳琼音:你胡说,这手镯是我父亲为我亲自打造,世上只此一对,什么时候变成萧宏伟送你的礼物了
柳琼音不理会她,一脸委屈的躲在萧宏伟怀里。
说出的话,却是十分大度。
将军,如果夫人实在喜欢这对手镯,柳儿可以忍痛割爱的。
柳儿不忍心看着夫人为了两个镯子,连死去的陆将军都能编排,陆将军一介粗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精美的玉环
说到最后,她楚楚可怜的看着萧宏伟:或许姐姐只是嫉妒将军对柳儿的宠爱,才会一时糊涂做了傻事,怪军不要怪夫人了。
提到陆父,萧宏伟又想起了当年对他横眉竖眼的样子。
因为陆父的刁难,他跪坏了双膝,直到现在,每逢雨天,他的膝盖还是痛得厉害。
如果没有这个暗伤,他武功的造诣能更上一层楼。
看着陆乔咄咄逼人的模样,萧宏伟心生愠怒,冷声道。
来人,把她手上的镯子给我摘下来!
陆乔气极,滚开,别碰我东西!
可她一个人,怎么抵得过两个五大三粗的侍卫
不一会,手镯就被摘了下来,陆乔气得扑上去抢。
把我的镯子还给我!
争执间,手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陆乔目眦欲裂,踉跄的跪倒在地,无措的看着手镯的残骸。
怎么会这样
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她都没有保管好。
柳琼音笑容讥讽:柳儿都说了,手镯可以送给你的,夫人何必大动干戈
陆乔死死的盯着柳琼音,双目猩红,怒火快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举起手就要往她脸上扇去。
有人动作比她更快,萧宏伟察觉她的动作,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
陆乔,你闹够了没有!
陆乔视线转移到萧宏伟的脸上,那双凶狠的眼眸,看得他心中刺痛。
他强行压下异样的心绪,一把把她甩开。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像个泼妇,丢不丢脸!
陆乔狼狈倒地,闻言,笑出了泪。
我的脸面,不早就被你踩在脚下,毁的一干二净了吗
她只恨,恨自己没有本事,不够强大。
她闭上双眼,任由清泪滑落,只怕眼中压抑不住的仇恨被萧宏伟察觉。
萧宏伟眼神动摇,看着陆乔脆弱的模样,心中隐隐不安。
他是不是错怪她了
柳琼音心惊,连忙挽住他的手,吸引男人注意力。
将军,一对手镯而已,柳儿不应该小题大做的,你罚我吧!
萧宏伟回神,还有点恍惚。
不怪你,你喜欢,我再派人给你送一对更好的。
他顿了顿: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原地。
看着男人远走,柳琼音眼神阴翳。
都这样了,这贱人居然还能勾起将军的同情。
她真是小看陆乔了。
7
那日后,柳琼音变本加厉的折磨陆乔。
某天,萧宏伟公务缠身,迟迟没来陪柳琼音,她大发雷霆,不满的让陆乔跪着给她布菜。
不知吃了什么,她腹痛难忍,额头布满冷汗,连叫人去请大夫。
萧宏伟匆匆赶来,柳琼音的下身已经见血。
将军,柳儿好痛,孩子,我的孩子……
男人暴跳如雷:一群废物,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下人惶恐,跪倒一片。
柳琼音虚弱的开口,不怪他们,柳儿是吃了夫人夹的菜,将军别生气……
末了,她又看向陆乔,凄苦道:柳儿知道夫人心中有气,可你已经害死了柳儿一个孩子,如今连这个孩子,夫人都不肯留给我吗
萧宏伟气极,一脚把陆乔踹翻在地。
你这个毒妇,竟然还敢伤害柳儿!是不是以前吃的教训还不够!
陆乔的身子早就虚弱至极,被他一踹,吐出一口血来,眼前发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是我做的,你爱信不信!
萧宏伟气极反笑:好,很好,看来你是还没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叫来侍卫,掌嘴,本将军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重重的耳光落在脸上,牙关溢出鲜血,最后,她的脸颊高高肿起,疼到没了知觉。
柳琼音适时开口:将军别怪夫人,她也是太爱你了,夫人当初就说柳儿是烟花之地的女子,不配给将军生孩子,是柳儿身份低微……
说到最后,她已经红了眼眶,夫人才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柳儿痴心妄想,以为这样就能陪在将军身边,终究是柳儿奢望了。
她假惺惺的说着劝诫的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萧宏伟更加生气,额角青筋暴起。
她这种恶毒的女人,我看见就恶心,她怎么配做我萧宏伟的妻子!
听着他暴怒的话,陆乔的心仿佛破了一个洞,呼啸的风灌进来,让她四肢发凉。
萧宏伟,我们和离吧。
什么他诧异,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刚刚被掌嘴,每说一个字,嘴巴都是撕裂的剧痛,却抵不上心底的绝望。
罢了,你休了我吧。陆乔讥讽的笑了笑。
既然你如今佳人在侧,又有了孩子,我不阻碍你了,你休了我吧,不用看见我就恶心。
本以为在这里等皇后派人过来,不会耗费多少时间。
是她错得太离谱了,哪怕无家可归,哪怕流落街头,她当初都应该逃离将军府,而不是在这里受蹉跎。
提起休妻,陆乔以为萧宏伟会一口答应。
没想到,他更加愠怒,甚至松开了搂着柳琼音的手,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陆乔,你做梦,你休想逃离我的身边!
喉间剧痛,陆乔逐渐喘不上气,伸手想要去掰开他的手。
萧宏伟,放、放手……
蓦地,下属匆匆赶来。
将军,不好了,陆远在地牢里畏罪自杀了!
什么
萧宏伟骤然松了手,陆乔和他异口同声的开口。
她疯了似的扑上去,死死盯着那个侍卫,你说什么,什么叫畏罪自杀!
下属支支吾吾的开口:今天早上,大理寺卿去提审的时候,发现陆远没了气息,应该是撞墙而死,初步怀疑是畏罪自杀。
不可能,这不可能!
陆乔喃喃开口,陆远不可能做过那些事!
他不可能会被屈打成招,更加不可能畏罪自杀!
长久以来支撑自己的信念崩塌,陆乔眼前一黑,再也忍受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8
再醒来,陆乔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厢房。
绿枝趴在床前,忧心忡忡。
绿枝,我弟弟呢
陆乔死死的盯着她,他没事对不对
绿枝眼中浮现泪水。
小姐,节哀……
泪无声滑落,每当她以为自己走到绝境,才发现,永远有下一个深渊等着她。
她错得离谱,错把魔鬼当依靠,害死了自己的家人,把陆家逼上了绝境。
绿枝无措的给她擦眼泪,声音哆嗦:小姐,别哭,皇后的马车已经在将军府外等候了……
夜间,一场大火无声无息的燃了起来。
下人匆匆赶来,大火扑灭后,只有一具烧的面目全非,难以辨认的女尸。
萧宏伟匆匆赶来,看着跪倒一片的下人,神情阴冷:夫人呢
下人吓得哆嗦:夫人、夫人她被困在大火里,没能逃出来,只在夫人的房间找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萧宏伟闻言,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一个人都看不好,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将军,你别生气……柳琼音上前安慰,被怒在头上的萧宏伟甩开。
滚开!
他双目猩红,目光死死钉在那具看不清面容的尸首上,颤抖着手,迟迟不敢落下。
萧宏伟的心一寸寸往下沉。
陆乔怎么会死呢
她这么爱他,怎么会这样离开他
不是说好了,他们要做一辈子夫妻的吗
将军,在夫人房间发现了这个。
下人的手上,正是那个鸳鸯玉佩。
在烈火中灼烧,玉佩的裂纹更加明显。
萧宏伟立刻夺过玉佩,解下他腰间的玉佩,并在一起。
鸳鸯玉佩合二为一,他却笑出了声,欣喜若狂:我就知道,她没死,她一定没死。
这玉佩,乔乔从未解下。
她一定是生气了,才会用这种方式和他闹脾气,连最爱的玉佩都没带走。
只要他找到乔乔,跟她认错,乔乔一会原谅自己的。
他把玉佩紧紧攥在手中,冷声道:给我查,不能放过一丝蛛丝马迹,找不到夫人,本将军要你们所有人给她陪葬!
侧门,低调的马车等候多时,陆乔登上马车,和萧家报官的下人擦肩而过。
从此,将军府内的兵荒马乱,和她再无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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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安远侯府。
一位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老人端坐在上方,眉宇间尽是威严。
皇后重病,是你在皇觉寺为她祈福两年
陆家早年受安远侯府恩惠,没有侯爷的提拔,就没有父亲的功名,皇后病重,臣女身为后辈,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不理。
老侯爷轻嗤一声:若是各个小辈都像你这般有情有义,祈福的事也轮不到你。
想到转危为安的女儿,老侯爷叹了一口气:可惜几个无知小儿,都顾着争权夺位,连孝道都忘了!
罢了,你起来吧。
皇后受刺一事,陆乔略有耳闻,听说和上面几个皇子夺嫡有关。
老侯爷从往事回神,看向陆乔。
早年你父亲劝你不要嫁给萧宏伟,你死活不听,今时今日,怎么想假死脱身了后悔了
听老侯爷提起死去的父亲,陆乔双眼带泪,双膝跪倒在地,叩了个重重的响头。
求侯爷,为父亲做主!
她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缘由说来,从萧宏伟如何陷害她的父亲,在房间散布流言,对她的弟弟屈打成招,逼死她的弟弟,全都说了出来。
至于内宅阴私,她不愿这些事污了老侯爷的耳朵,选择闭口不言。
陆乔只有一个愿望,为父亲,为弟弟,为陆家讨回公道。
她没有证据,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眼前人身上,她只能赌,赌老侯爷看在昔日父亲和他的师徒情谊,赌皇后和定远侯府心软,会帮她一把。
陆乔没有退路了。
老侯爷听完,面色愠怒。
这群混账东西!简直是畜生!
看到老侯爷的表现,陆乔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起来吧,孩子。
老侯爷看着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你的婚事,你父亲曾跟我提过,萧宏伟这人,心机深沉,为了达成目的,能把一切都算计上,他这个人没有感情可言,可你这丫头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
看着陆乔发红的眼,想到枉死的徒弟,老侯爷无奈叹气:这些日子,你先在侯府住下吧,至于你说的事,我会派人去查。
陆乔抬头看向他:侯爷,你相信父亲不会做那些事的,对吗
老侯爷神色一凝。
胡闹!我自己的徒弟,什么品性我还不清楚
圣上说陆家是卖国贼,老侯爷根本不信,可他退出朝堂已久,想要查清也没有头绪,只能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如今听了陆乔说的事情详细,他倒是有了点头绪。
良久以来,陆乔听到有关陆家的言论都十分难听,如今终于遇到了相信父亲的人,不禁眼眶又红了,声音哽咽。
谢谢你,侯爷,谢谢你还愿意相信父亲。
10
老侯爷指了下人带着陆乔去厢房,走出大厅时,和一位高挑清瘦的男子擦肩而过。
老侯爷喊住了陆乔。
子清,你来得正好,这是陆正的女儿,有些事,刚好由你去办。
陆乔目光落在子清身上,猜测着他的身份。
老侯爷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就是东宫皇后。
这是宋钰。
陆乔暗惊,连忙行礼。
见过三皇子。
宋钰随意摆了摆手:起来吧,这是侯府,不必多礼。
陆乔收敛了神色,传闻三皇子病弱,一直在庄子里疗养,没想到竟会在侯府。
男子轻咳两声,老侯爷神色担忧。
身子近来可好如果难受得紧,陆家的事我先交给别人去办。
宋钰摇头:不碍事。
宋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陆姑娘在和我说一下事情的详细吧。
宋钰一路送她回厢房,陆乔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过了一个多月,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陆家的冤屈,陆乔心里都难受得紧,眼眶不知何时又带上了泪。
宋钰静静听她说完,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
擦擦泪吧。
陆乔知道自己不应该在陌生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只是难以控制心中的伤怀。
宋钰低声道。
放心,陆家的事我会尽快查清,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从陆将军身死的的消息传回京中,老侯爷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让他去查。
过了这么久,他手里已经有了不少线索。
送走了宋钰,对方很快又差太医过来给她请平安脉。
陆乔自觉身体没有异样,但不好推拒对方的好意,任由太医搭上自己的手腕。
太医把着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你还以为自己身体多好没病
一个两个都不把病当病,讳疾忌医,你是这样,三皇子也是,都没病,还要太医院何用
陆小姐伤心惊惧过度,又强行压下,思虑重重,多思少寐,长期以往,容易忧郁成疾,若是不早点发现,怕是会被心火伤身,重则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太医留下了一个药方让陆乔抓药喝,又叮嘱她凡事要看开点,又匆匆离开了。
太医离开,陆乔以为自己耳根子能清静下来,转头又看见绿枝怨怼的脸。
陆乔在定远侯府的日子还算安稳,远离了萧府,那个让她忧虑伤心的地方。
宋钰每天都会派人过来跟她说陆家的事情,案子渐渐有了眉目,让她放宽心。
时不时还让下人给她带点坊间的小玩意,渐渐地,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不再是一脸愁容。
11
与此同时,萧府。
火灾后,萧宏伟花大力气修复了陆乔的院子,努力把一切都复原到原来的模样。
尽管如此,他站在这里,还是觉得空空荡荡,仿佛少了什么。
柳琼音在下人的搀扶中走进院子,看到萧宏伟坐着发呆,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将军怎么来这儿,让柳儿好找。
她在萧宏伟身边坐下,挽着他的手。
将军又在想夫人了吗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不愿意看到将军这么难过的。
萧宏伟大怒,一把甩开她的手。
柳琼音不设防,重重的摔倒在地。
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眶猩红。
闭嘴!乔乔没死,她不可能就这样抛下我去了,你再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本将军就撕烂你的嘴!
柳琼音脸色煞白,狼狈的抓着萧宏伟的腿。
将军息怒,是柳儿说错话了,柳儿罪该万死……可是,将军,柳儿肚子好疼……
一个半月,她的肚子已经显怀。
自从那天腹痛差点小产,柳琼音对这个孩子分外上心。
她已经小产过一次,不敢再大意。
萧宏伟回过神来,看着美目含泪的柳琼音,不禁心软。
她的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
他俯身把她抱起来:来人,叫府医过来!
柳琼音紧紧抱紧了他,哽咽:将军……
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一时入了神。
府医把脉过后,说柳琼音这一胎没坐稳,要安心调理。
她小产没多久又怀上,已经十分伤身,刚怀上的时候,还受惊跌下湖里着了凉,总而言之,这一胎,很难保住,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萧宏伟听完,眉头微蹙,又想到了柳琼音落湖的事情。
圆圆一向乖巧懂事,还怕生,真的会扑去咬柳琼音吗
他心中动摇。
柳琼音听着府医说自己府中胎儿难保的事情,心底思绪万千,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向的柔弱。
看到萧宏伟眼底的怀疑,她按下心底的不安和愤怒,靠近了萧宏伟几分,低声啜泣。
柳儿只有将军和孩子了,如果它出了什么事,柳儿也活不下去了。
萧宏伟被她打断思绪,回过神来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抱住了她。
我知道,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
是了,柳儿怀孕了,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孩子去陷害乔乔
一定是他想多了。
柳琼音靠着他,目光依恋:将军,我还是更喜欢从前那个院子,这里太过偏僻,离将军的书房也远,我可以搬回去吗
萧宏伟脸色变了几分,抽回了自己的手,凝视着她。
那是夫人的院子,你一个妾,怎么能住那里
男人神色淡漠,面无表情,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在无声说着,你也配
柳琼音不甘又无奈,又怕死缠烂打惹得萧宏伟不快,只好低垂着头。
是柳儿妄想了,将军不要生气,柳儿住在哪里都没关系的。
萧宏伟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那将军今晚能来陪柳儿吗孩子也想你,每天晚上都闹得柳儿睡不着。
萧宏伟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你好好养胎,我还有事,先走了。
12
夜间。
柳琼音左等右等,等不到萧宏伟的到来。
丫鬟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来。
将军……将军去了夫人的院子。
柳琼音听到她的话,愤怒的把桌上的茶盏一扫而空。
什么夫人,陆乔都死了,哪里来的夫人!
丫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将军说夫人没死,柳琼音说夫人死了,她们做下人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的想死。
柳琼音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腹中又传来刺痛,心下一动。
收拾好这样,去把将军请过来,就是、就说我肚子疼痛,快去!
萧宏伟睡在陆乔的房间,原来的床铺早就被烧得一干二净。
这张新的梨花木床,没有一点陆乔的痕迹。
尽管这样,萧宏伟还是不愿离开。
仿佛这样,就能离陆乔更近一点。
陆乔离开后,他才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块。
他摩挲着那块玉佩,愧疚难安。
乔乔,都怪我不好,把你弄丢了,你别急,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到时候我向你认错,你一定要原谅我。
蓦地,寂静中,有人敲响了房门。
什么事
丫鬟急切地声音传来。
将军,柳儿小姐肚子疼,请你过去一趟!
萧宏伟愠怒:不舒服就去找府医,我又不会治病!
丫鬟犹豫一会,鼓足了勇气。
可是,柳儿小姐一直喊着疼,还、还见红了!
萧宏伟犹豫再三,还是起身推开了房门。
13
萧府书房。
下属跪在下首,不敢和萧宏伟对视上。
将军,衙门仵作验过尸首了,那具尸体……确实是夫人的。
咔嚓一声,毛笔应声而断,折断的木柄刺穿掌心,萧宏伟浑然不觉,死死盯着下属。
你说什么
仵作说,那具尸首,千真万确是夫人的,官府已经把夫人的尸体送了回来。
霎那间,萧宏伟只觉得心如死灰,内心的某个角落瞬间崩塌。
乔乔,怎么会死了呢
不可能!
一定是你们在骗我,她怎么会死!
他双眼发红,猛地冲出了书房。
院子里,摆着一具烧得看不清面目的尸体。
萧宏伟顿住了脚步,慢慢的握紧了拳头,浑身紧绷。
乔乔。
他的乔乔。
怎么会这么突然的离开自己
明明尸体近在眼前,他却近乡情怯,不敢靠近一步。
柳琼音匆匆赶来,看见尸首,心中窃喜。
陆乔真的死了。
哪怕萧宏伟不肯承认,陆乔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14
萧府办起了丧礼。
很宏大。
听说萧将军一介铁血男儿,在棺木前泣不成声。
听说将军夫人下葬后,将军守在坟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晕了过去。
听说……
15
陆乔对自己的葬礼越有耳闻,没放在心上。
宋钰按照她给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出了不少证据。
他过来的时候,绿枝正在给陆乔说着外面的传言。
打扰了,有些事情还想问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说。
陆乔一直知道,萧宏伟为成王效力。
宋钰借口养病,不参与夺嫡之争,那些皇子没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多年来一直安生无事。
他是皇后所出,早产儿,早年伤了根底,太医院说他难以活过二十五岁。
皇帝宠爱皇后,却迟迟没有立太子。
众人没有针对宋钰,却一直忌讳宋钰。
成王最甚。
因为他是最有把握被立为太子的人。
最近宋钰为了查清陆家的真相,虽然他已经十分低调,但还是惊动了一部分人。
今天早朝,成王上奏说了这件事。
陆家通敌卖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宋钰还大动干戈的去查,成王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
没想到,皇帝竟然说,如果宋钰怀疑有问题,那就让他去查。
成王又惊又恐。
他难以置信,父皇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知道父皇偏心宋钰,不曾想,竟会为了一个宋钰,让他替陆家翻案。
这不是让自己的儿子打自己的脸吗
宋钰有了实权,可以放开手脚去查,但这也意味着他不能像从前那样隐在人后,被卷入了斗争中。
陆乔心中惭愧,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
因此,哪怕不知道宋钰为何突然问起将军府内宅的事,陆乔还是一五一十,毫无保留的说了。
内宅的事,陆乔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包括绿枝,对其中一些事情也是半知不解,不知全貌。
如今听人问起,陆乔还有些哑然。
宋钰听完,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陆乔摇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她感激宋钰。
这些事和他无关,对方还愿意为陆家跑前跑后。
如今还因为陆家,不得不重新出现在朝堂上。
16
宋钰有了实权,可以查的东西更多。
但这也意味着,他要承担起相关的责任。
江南水灾,朝堂拨了八十万赈灾银下去,没有一两银子切实的落到实处。
如今国库空虚,难以一口气再拨出这么多银子。
但百姓水深火热,朝堂不能坐视不理啊
筹募赈灾银这件事,由成王暗箱操作,最后落在了宋钰的头上。
国库空虚,百官小气,这件事原先由别人负责,一个多月只筹到了三四万两银子,简直是杯水车薪。
大家都在旁观,看别人捐多少,对比斟酌自己要捐多少。
捐少了,皇帝不满意。
捐多了,皇帝问你这么多银子哪来的是不是贪污了
也有人想过捐钱买官的法子,被皇帝推翻这个提议。
之前买官的人,上任之后为非作歹,借着职务便利大肆敛财,反而祸害民生。
因此,过了许久,募捐的事情毫无进展。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烫手山芋。
宋钰却不得不接过这个担子。
这是皇帝对他的考验,也是皇帝对他的警示。
明明他有能力胜任,却借病远离朝堂。
如今想要权势,权势哪里这么容易到手
因为要募集银子,宋钰早出晚归,整个人更加清瘦。
陆乔听着,只觉得更加愧疚,让宋钰无缘无故承担了这么多。
对方也只是一笑了之,仿佛没放在心上。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还止不住咳了两声。
先前陆乔一直听闻宋钰病弱,如今自己亲眼见了,才知道坊间的传言并不夸张。
这阵子,无论查到什么,哪怕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进展,宋钰都会和自己说。
陆乔看得心急,脑海里什么想法一闪而过,被她牢牢抓住。
她眼睛亮了几分,靠近宋钰。
我忽然想到一个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
宋钰诧异:什么
17
近日,城门口和京城中央竖起了一块功德碑。
上面详细记载了江南水灾以来,每一个捐献银两的人名字。
名列榜一的是定远侯,足足捐了五万两,远超第二名四万七千两。
本来捐银这件事由户部负责,各个官员只需要把自己捐的银两送去户部,交由他们登记即可。
没想到,三皇子宋钰弄了这一出,让户部的人把捐钱的地点改成了热闹的街市,就跟摆摊一样,摆个小桌,旁边一群重兵把守。
功德碑一出,就有不少老百姓围在旁边看。
这丞相府怎么才捐了三百两,前几日丞相千金在珍宝斋买了一对龙凤鸳鸯配,都花了五百两银子啊!
成王不是说自己最体恤百姓了吗,怎么才捐了一千两,听说前阵子他在梅红院给一个姑娘赎身花了三千两,难道百姓的危难还比不少一个妓女吗
还有这个萧将军,听说后院有八房美妾,养了这么多小妾,怎么才捐了五百两
这群狗官,贪了这么多银子,百姓有难让他们捐点钱,就跟铁公鸡拔毛,好像要他们命一样!
一时间,百姓义愤填膺。
宋钰隐在人群中,看着这场动静,微微勾起了唇角。
还是你有办法。
陆乔侧头:还没人来捐钱,你怎么就夸上我了
宋钰把握十足:过不了多久,钱就来了。
在路人怨声载道的时候,有一个小厮嚷嚷着让他们让开,一路挤到了最前面。
他的身后,一群身强力壮的侍卫挑着几个大箱子。
这是三皇子的心意,五千两黄金,你们派个人清点一下,没问题就登记吧!
户部的人一边清点,一边高声说道。
只要数目没问题,属下立刻让人把三皇子的名字刻在功德碑上。
皇上说了,无论多少,不管是谁,官员、富商,甚至百姓,都可以捐,金额排前五十名的人,都可以被记在功德碑上,第一名还能获得皇上御赐的牌匾一副,那可是光宗耀祖的荣耀啊!
这功德碑不仅会树在城门口,就连宫里都有一块,能上功德碑,就算入了皇上的眼了!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瞬间激动起来。
五千两黄金!是三皇子吧我没听错
是啊,定远侯是三皇子的外祖父,他一个人就捐了五万两,现在三皇子也捐了五万两,不知道其他狗官和那几位王爷会不会羞愧。
哎,以后皇帝要是落在什么成王、安王手里,捐钱只捐五百两,让这种人当皇帝,我们国家可算完了!
闭嘴吧,皇储你都敢议论,脑袋不要了吗
我也捐点吧,不为了功德碑榜上有名,算是尽点绵薄之力,希望江南那边快点好起来。
我也捐一点,起码要比这个成王多。
听说朝廷已经拨了银子下去,都被一个叫陆远的狗官贪污了
赈灾银都贪,这种人怎么能当上官的,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围观的百姓慷慨解囊,一时间,还真的筹集了不少银子。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过如是。
陆乔听着众人对弟弟的声讨,心里泛着隐隐的痛。
只要真相一天没查清,陆家就要背受骂名。
这件事像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宋钰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我会尽快把事情查清楚的。
陆乔勉强勾起个笑,面容掩盖在面纱之下,看不太清。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银子送去需要它的人手上。
不急,大头还在后面。
今天闹这么一出,那些官员和富商,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18
果不其然,早朝过后,功德碑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各个官员的耳朵里。
本来功德碑上都是百官的姓名,大家都是捐个几百两,看不出参差。
一个早上过去,趁着他们早朝的时候,不少富商已经把银子送到了户部。
如今功德碑前几名纷纷变成了商贾的名字。
至于什么丞相、将军、侯爷、王爷
不好意思,捐的太少了,根本看不见你的名字!
陆乔这一招,是明晃晃的阳谋,把所有人都架在了上面。
现在,谁也不敢少捐了。
毕竟功德碑最后要送到皇上面前过目的。
平时大家装穷,皇帝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还装穷
大家都能捐这么多,就你一个人穷,是不是你的问题
众人虽然心中有怨言,也不得不咬碎了牙,把银子送到户部去。
第二天,功德碑再出来的时候,上面的名字又换了一轮。
户部的人刚支起小摊,排队捐赠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现在大家都是上赶着捐钱,根本没出现众人设想的凑不到钱的情况。
不到一天半,八十万白银,齐了。
除此之外,还有富商自告奋勇,不仅捐钱,还捐物资。
能捐粮食的捐粮食,不能粮食的就捐衣服,总之,灾民缺什么,他们就捐什么。
宋钰借着功德碑,一举解决了赈灾银的难题,与此同时,陆远贪污一事也水落石出。
19
成王郊外有一个宅子,地下仓库放置了八十万两白银,正是皇上拨下去的赈灾银。
陆乔听着,眼眶不自觉泛红。
她就知道,她的弟弟是清白的。
陆家人不是卖国贼,更不是害死百姓的贪官。
宋钰看着她隐忍的模样,心下叹息。
兹事体大,虽然我已经把握了十足的证据,但没办法一下子就掰倒成王,可能还要一些时日,这阵子,委屈你了。
陆乔摇摇头:只要能还我陆家一个清白,不管多久,我都能等。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吗萧宏伟身边那个叫柳琼音的女子,是成王安插过去的眼线。
什么
20
萧府,陆乔的院子里。
地上七零八碎,散落着一地酒瓶。
男人喝得烂醉如泥,眼睛都睁不开,嘴里念念有词。
乔乔,你快回来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柳琼音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个情形。
将军。
柳琼音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还是坐在萧宏伟身边。
萧宏伟听到动静,费力张开双眼,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陆乔的模样。
她拿着帕子,温柔的替他擦拭汗水。
烈酒伤身,将军要保重身子。
他蓦地松开手中的酒瓶,紧紧的抱住来人。
乔乔,乔乔……
乔乔,我好想你,你怎么才回来
听到男人抱着自己喊陆乔的名字,柳琼音手中的帕子都紧了几分。
心中嗤笑,人死了才来装深情,有什么用
她注视着男人,面上委屈:将军,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陆乔,我是柳儿。
萧宏伟努力思考着她话里的意思,渐渐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哪里是陆乔。
他声音冷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
柳儿听说,将军把钱银都捐了出去。
柳琼音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萧宏伟的神色。
柳儿知道,将军也是为了百姓着想,可你也要为柳儿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他快出生了……
萧宏伟冷笑一声:怎么,你怕本王养不起你吗
柳琼音脸色白了几分:将军,柳儿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嫌将军府穷,你就滚啊,你一个外室,有什么资格对本将军指手画脚,你给我滚!
男人愤怒的把桌上的酒杯一扫而空,瓷器碎片落了一地,萧宏伟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她,看得她心里发寒。
滚啊!
今日下朝,成王拦住他,把他骂了一顿。
说他银子捐的少,害他丢了脸面。
萧宏伟这才知道功德碑的事情。
他还拥有什么
乔乔不在了,钱财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他什么都没了,还要钱做什么
一回府,他把府里的银子全都捐了出去。
现在柳琼音居然跑到自己面前,怪他把银子捐掉了
如果不是她,乔乔怎么会离开自己
萧宏伟一阵头疼,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
他醉的神志不清,抄起地上的酒瓶,空空如也,一滴不剩。
酒呢我的酒在哪里
来人,给我上酒!
21
筹募赈灾银一事,宋钰做得太漂亮,太出彩。
这位隐身十几年的三皇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了自己的本事。
宋钰有心说是陆乔的功劳,可在众人眼里,陆乔早就是死人。
这些话,他堵在心口,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迫切的替陆乔查明真相,让她可以尽早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出现。
下了朝,成王和宋钰擦肩而过,顿住。
三弟好手段,是我看清你了。
宋钰没有理会这位兄长,而是深深看了一眼成王身后的萧宏伟。
这几天,萧宏伟的神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不知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没事,就算他不知,宋钰很快也会把真相摆在他面前。
翌日,柳琼音和成王的书信往来,全都摆在了萧宏伟的书房内。
一封又一封,全是萧宏伟在府中的行动,事无巨细,全都在柳琼音的笔下一一展现,最后呈递给了成王。
萧宏伟一目十行,快速把所有的信件都看完。
哪怕他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真相。
他是成王的左臂右膀,对方却从来不信任他,他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人禀告给了成王。
别人不知道,萧宏伟却一清二楚。
通敌叛国的人从来不是陆将军,而是成王!
成王伙同蛮族,栽赃陆将军,只为了获得陆将军手中的兵权。
萧宏伟动摇过,只是成王把事情告诉他那天,恰好下起了磅礴大雨。
旧伤复发,他的膝盖太疼了。
他又想起了自己跪在陆府门口那天。
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哪怕知道受害人是陆乔的父亲,萧宏伟依旧缄默不言,任由成王把陆将军推入死无葬身之地。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永远站在了陆府的对立面。
他和自己说,以后,他一定会加倍对乔乔好。
乔乔没有了家人,只能依靠他了。
如今,他看着眼前的信件,双手都在发抖。
柳琼音还在信中说自己是如何离间他和陆乔、他和陆府的。
萧宏伟死死盯着那些字样,他都做了什么
因为一个眼线,在乔乔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一次次把她推开,越推越远。
因为一个妾室,他害死了自己心爱的乔乔。
他都做了什么啊!
萧宏伟颤抖着手,一点点把信件点燃,看着它们在火光中燃烧殆尽,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来人,把柳琼音带过来!
22
信件送到萧府以后,宋钰发现,原本那些迷蒙不清的线索,一下就清晰起来了。
更多的真相浮出水面。
陆乔听到宋钰提起进展,心中高兴。
她知道,宋钰还有不少事情在瞒着自己,最近他早出晚归,府里的守卫也增多了,足以见得事情不小。
她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心中也警惕起来,没有过问具体事情,只是叮嘱宋钰要保重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他忙着查案,陆乔只觉得,宋钰好像更瘦了。
她不问,宋钰便主动提起。
陆远贪污这件事很容易澄清,毕竟银子一直藏在成王的地下仓库里。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不至于让成王和死去的陆远以命换命。
顶多东窗事发,成王被父亲冷落一阵子,失去了夺嫡的机会而已。
宋钰按兵不动,冥冥之中还察觉到,陆远的死和陆将军的死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陆将军死在边疆,将士们在他的营帐里找到了一封蛮族的信件,对方感谢他提前透露了军营的消息,陆将军才被认定为卖国贼。
他知道,真正的卖国贼肯定在暗处,没有被揪出来。
如果没有意外,通敌叛国的人应该是成王。
对方暗地里里招兵买马,可能看陆远死了,宋钰又筹集够了赈灾银,成王放松了警惕,为免夜长梦多,他开始把那批银子重铸。
从前萧宏伟替成王遮掩真相,现在两人有了间隙,萧宏伟还有自暴自弃的倾向,大有不管不顾的姿态。
所以他们查起来才这么方便。
他们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陆乔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辛秘。
造反……
这个词离自己太远了。
她没想到会发生自己身边。
可成王现在的做法,和造反有什么差别
真相没查明之前,这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
23
京城街道。
萧宏伟刚从成王府出来,想到成王刚刚和威胁别无二致的话语,他神色阴沉,思绪起伏。
早在昨晚严刑逼供的时候,柳琼音,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离真相越近,萧宏伟就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甚至,柳琼音还说,她肚子里第一个孩子不是自己的,是成王的。
萧宏伟一气之下,狠狠踢了女人一脚。
柳琼音肚子里的第二个孩子都没保住。
今天成王叫他过来,就是因为柳琼音。
一个女人,自然不能毁了他的大计。
成王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让自己昔日的心血付诸东流。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他当着萧宏伟的面刺死了柳琼音,一箭穿心。
萧宏伟被架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他知道成王这是在威胁自己,如果不继续为成王卖命,对方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知道了一切真相,却不能和成王翻脸。
自己和成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安慰自己,没事的,来日方长,自己一定能帮乔乔报仇。
他会还乔乔一个公道的。
一定会。
思虑间,萧宏伟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绿枝……
她怎么会在这里
萧宏伟倏然立在原地,猛地瞪大了眼睛。
是了,他知道自己忘记什么了!
陆乔死了,她身边那个丫鬟却不见踪影。
绿枝是陆乔的陪嫁丫鬟,他怎么把这个人忘记了。
他挥手打发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下属,眼神一暗,跟上了那个绿色的身影。
24
定远侯府。
看到那个鲜活的身影,萧宏伟死死瞪大双眼,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顾不得这是哪里,从墙上跳了下来。
乔乔!
陆乔看着来人,眉头蹙起。
萧宏伟上前一步,想要抓着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被宋钰挡在身前。
他愣了一瞬,脸色变了。
三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宋钰浅笑:这是定远侯府,这个问题应该我问萧将军才对。
萧宏伟顾不上他的冷嘲热讽,目光紧紧追随陆乔。
乔乔,我一直在找你,我知道一定没死……
他声音颤抖,仿佛找到丢失已久的珍宝: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陆乔冷冷的看着他。
萧宏伟,用不用我提醒你,你都对我的家人做了什么
萧宏伟脸色瞬间煞白,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都知道了
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想瞒我一辈子陆乔冷笑:你害死我父亲和弟弟,还想我回去,萧宏伟,你以为我是什么,你身边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不是的,不是的,萧宏伟摇头,声音满是痛苦和后悔:我没想过害死他们,我只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在萧宏伟看来,他只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两人的死,怎么都赖不到他头上。
陆将军的死是成王害的,陆远的死是他心理脆弱,自己没抗住。
陆乔双手死死握拳。
什么教训,要搭上活生生的两条人命
你走吧,从前的陆乔已经死了,从你陷害我父亲弟弟那一刻起,她就死了,你们夫妻的情分,早就灰飞烟灭了。
不要,乔乔,你不要这样对我。
听到陆乔说出这般绝情的话,萧宏伟只觉得心痛到不能呼吸:求求你,原谅我,我知道错了。
原谅你行啊。
萧宏伟欣喜若狂: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
你要我做什么我马上去做!
陆乔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让萧宏伟如坠冰窟。
只要我父亲和弟弟能够活过来,我就原谅你。
萧宏伟痛苦万分:乔乔,你一定要这样狠心吗
陆乔厌恶的后退几步: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萧宏伟上前想追,被宋钰拦住。
萧将军,死皮赖脸就没意思了。
最终,萧宏伟还是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将军府。
那天以后,宋钰更忙了。
据他说是因为最近收集到的证据越来越多,很快就可以把成王一网打尽了。
宋钰忙了起来,定远侯府却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萧宏伟又来了。
定远侯大门不为他开放,他就翻墙进来
这些日子,每天下了早朝,男人就出现在她的院子里,让陆乔不堪其扰。
他口口声声说是自己错了,希望陆乔可以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从前鹿角还能在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下下棋,自从萧宏伟找上门来,他每天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她实在不想面对萧宏伟那张脸。
一看到他,死去的父亲和弟弟的面容又浮在她的眼前。
一次又一次提醒,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乔乔,你开门好不好,我保证过了今天,再也不来打扰你了。
男人在门外苦苦哀求,陆乔手里拿着话本,被他的声音扰到心烦,看不进去。
她皱着眉头开了门。
几天没见,他的身影比上次更加憔悴,人也更瘦了,眼下青黑,看起来像受了不小的打击。
看到陆乔,萧宏伟神情瞬间松动,他猛地拉住她的手。
乔乔,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心软了对不对
男人的力气太大,陆乔吃痛,挣脱不开。
萧宏伟,放手。
萧宏伟视若惘闻:这几天我一直在反省自己,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为了一个柳琼音和你置气,我已经把她赶走了,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陆乔冷笑: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在哪里你为了柳琼音,亲手杖杀了我的圆圆,让我给她当牛做马,把我的脸面踩在地上,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
那我可高攀不起你的爱!
萧宏伟痛苦声音嘶哑,不住的摇着头: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你为我吃醋,多看我几眼,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你性子和你父亲一样强硬,总是高高在上,我想着,如果你能像柳琼音一样温顺就好了。
陆乔听着,只觉得心中作呕。
难道你娶我的时候不知道,我一直是这样骄傲的性子,那个时候怎么没见你不喜欢
萧宏伟哑然,被她堵的说不出话。
是啊,陆乔一直是这样明艳动人,高高在上的陆家大小姐。
她有资格、有底气骄傲。
可是萧宏伟没有,比起陆家,他出身低微,所有的成就都是努力拼搏奋斗出来的。
在陆乔面前,他总是会不自觉的自卑。
陆乔用另外一只手,一根一根掰开了萧宏伟的手指,后退几步,紧紧盯着他,目光决然。
萧宏伟,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跪在父亲书房前求他同意我和你的婚事,如果能重来我一定听父亲的话,一开始就离你远远的。
什么
萧宏伟诧异的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也跪了,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说……
陆将军不同意他们婚事的时候,萧宏伟跪在将军府前,甚至还对陆乔心生怨怼。
可是他没想过,高傲如陆乔,也会为了他跪在陆父面前,只求嫁给自己。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25
成王通敌叛国,贪污赈灾银,私铸官银,暗中练兵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父皇已经下旨将他五马分尸了。
萧宏伟不再出现,陆乔的日子又恢复了清静。
不过三日,宋钰就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陆将军蒙冤屈,父皇追封他为一等忠勇公,封你为昌乐郡主,把从前的陆府添置了不少物件,作为你的郡主府,让你搬回去住。
对了,母后还替你请旨和离,以后你就是自由人,和萧宏伟再无关系了。
真相重见天日,陆乔泣不成声。
谢谢,谢谢你。
陆家身上背负的骂名,终于可以洗干净。
她的父亲、弟弟,对得住任何人。
如果可以,她不想当什么郡主,只想家人平安无事。
至于萧宏伟,他是成王的得力助手,也脱不了干系……宋钰顿了顿,这次真相查清,他提供了不少线索,父皇网开一面,给他留了全尸,赐鹤顶红,现在囚禁在天牢里,你要去看看他吗
陆乔摇了摇头。
不必了。
她已经死过一次,所有的心愿都了却。
于她而言,如今的萧宏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路人罢了。
过往的人和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萧宏伟喝下鹤顶红那天,陆乔拿了和离的的圣旨,搬回了陆府。
看着熟悉的一花一草,她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26
宋钰在朝堂站稳脚跟,皇帝有意历练他,把更多的事务都安排给他。
没曾想,不到半月,宋钰就告病休假,整整三个月没去上朝。
陆乔听闻此事,放心不下,宋钰帮了她大忙,可以说是整个陆府的救命恩人。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探望。
思来想去,陆乔还是出现在了定远候府外。
成年的皇子都有自己的府邸,只有宋钰一直居住在外祖父家,哪也不去。
见到她来,男人还有几分欣喜。
你来了。
陆乔明明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想感谢他为陆家奔走。
想问他身子近来如何。
想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些话语,他们已经说了无数次。
要说的话,好像不该是这些。
宋钰没拆穿她的纠结,只是说如今的生活十分惬意。
不管是装病还是真病,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尘埃落定,一切又归于原样。
反正我这副身子,没几年活头了,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你也别放在心上,好好当你的郡主去吧!
27
宋钰死在二十四岁那年的冬天。
绿枝说起他的时候,语气满是惋惜。
之前还是他帮老爷少爷翻案的,这样的大好人,老天怎么不长眼,年年轻轻就让他去了呢。
陆乔心下一颤,指尖被绣花针刺穿,鲜血溢了出来。
绿枝惊慌的给她止血上药,忙前跑后。
陆乔盯着指尖的伤口,久久不能平静。
凌冽的寒风从窗外吹进,陆乔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这个冬天,好像分外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