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女神与克星
虎哥,你说我们班男生为啥总偷瞄女生宿舍
我没当回事：青春期呗。他推了推眼镜,掏出小本本记了句需求调研：孤独感排解
虎仔！快看！女神于小雪耶！
王成那货激动得直捅我腰子,口水都快滴到我肩膀上了。
老王,
我嫌弃地往旁边挪了半步,麻烦您先把哈喇子擦擦行不忒恶心了！
这货一脸猪哥样,简直没眼看。
我叫张小虎,刚从火锅飘香的川省,转学到了这个湿乎乎的湾湾。右边这位面瘫眼镜男和左边这位口水制造机,就是我室友李雪峰和王成。
于小雪嘛,湾北大学公认的校花。长相嗯…你就想象一下当年香港那位玉女掌门人慧敏姐姐,对,就是那个感觉。清纯得能掐出水。
老王,
我拍拍屁股上的灰,你丫火急火燎把我从空调房薅出来,就为了蹲这儿看女神回宿舍
虎仔！兄弟我够意思吧！
王成依旧保持着痴汉蹲姿,满脸陶醉,这可是我花重金贿赂女神室友才搞到的独家情报！出门时间,精准到分！
行吧,看也看完了,女神都进楼了,还不走等着宿管阿姨请你喝茶
我作势要走。
别急嘛,让我再回味回味…
王成蹲那儿,一脸猪样地傻乐。
行,您老慢慢回味,我先回去吹我的救命空调了。
头顶几只乌鸦嘎嘎飞过,挺应景。
虎仔！快看！女神又出来了！
王成声音陡然拔高八度,惊喜得跟中了彩票似的。
我火气蹭就上来了,猛地转身：老王！要不是这破地方骂人罚款,信不信我今天让你体验一把‘父母祭天’套餐！
气死我了！
骂归骂,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蹲了回去。啧,不可否认,这校花是真滴好看。嘿嘿……
————
校门口,于小雪正开心地挽着一个陌生少女的手,俩人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笑得那叫一个甜。
那少女…嚯！眼眸亮得像藏了星星,笑容灿烂得晃眼。最绝的是那一头独特的紫色发丝,在湾湾的大太阳底下,闪耀着一种梦幻般的光芒,贼拉风！
少女一手拖着个大行李箱,一手提着个印着XX补习班,包过！广告的三件套大袋子,背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一看就是刚下战场的转校生。
于小雪很自然地接过行李箱,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女生宿舍走去。
卧槽！虎仔！
王成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刷地亮了,两个！两个女神！
他激动地搓着手,你说,老天爷要是给你个机会选一个交往,你选哪个好纠结啊…
骄骄虎！我脑子嗡地一声,我后脖子的汗毛根根倒竖——那是七岁那年,胡娇娇把我按在巷口泥地里,揪着我冲天辫喊投降的条件反射。她当时扎着歪马尾,鼻尖还沾着鼻涕,却硬是逼我交出刚买的麻辣冰棍,末了还往我裤兜里塞了颗石子当赎金。这场景,跟她此刻晃着紫色发丝的模样一重叠。
那个紫发少女,叫胡娇娇！我从小到大的克星！跟她切磋武艺,结局从来只有一个：我被按在地上摩擦！每次都得哭爹喊娘外加割地赔款（零食、零花钱）才能勉强脱身。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我刚刚摆脱水深火热的家乡,还没享受几天自由空气,就又要开启暗无天日的跪地求饶模式了吗！老天爷,玩我呢！
第二章
夜谈风云
夜晚,宿舍。
手机嗡嗡震个不停。班级群里信息炸了锅。
【今天又那位女神级美女叫胡娇娇,也是来自川省@猛虎出川
你老乡,认识吗】
【你们整个湾湾还没川省大,你认识湾湾的所有人吗@成王败寇】
【我也看见了,跟于小雪不相上下……】
【没照片都是假的……】
【爆照……爆照……】
【小雪是唯一的女神,不接受任何反驳…】
…………
【你们说要是大陆打过来了怎么办】
【投降呗,听说大陆福利挺好的……】
【还可以偷渡去日子国……】
………………
话题一路狂奔,从女神颜值PK直接歪到了偷渡出国还是举手投降的战略研讨,最后在投降派优势胜出中结束了这场离谱的夜谈
第三章
学霸的请求
教室里,一群愚蠢的人类眼神清澈地望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教授。那场面,活脱脱像**试图教会一群猩猩用智能手机的绝望饲养员。
虎仔,
王成那清澈的眼神还黏在教授身上,嘴里却开始跑火车,一会儿下课,帮兄弟个忙,去问胡娇娇要个电话号码呗你跟她老乡,好说话！
自己去！
我努力维持着自己快要崩盘的清澈眼神,我要认真学习,当学霸！
虎仔！帮帮忙嘛！拿到号码请你吃饭！大餐！
王成开始利诱。
不去。
这个月的宿舍卫生,我包圆了！
王成加码。
不去。
衣服！你的脏衣服臭袜子,我全包了！
王成的眼神陡然变得坚毅,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
我叹了口气,把皮球踢走：你去找李雪峰啊！学霸光环懂不懂女孩子对学霸天然有滤镜！而且你看他那气质,多沉稳,多有安全感！
我指了指旁边坐得笔直、认真记笔记的李雪峰。
王成嫌弃地撇撇嘴：得了吧！就峰子那怂样跟女孩子说话都脸红,怕是连人家眼睛都不敢看！
简单！
我压低声音,你包他一个月生活费,信我,他绝对敢去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聊着聊着,我那点可怜的清澈终于撑不住了,眼皮开始打架…世界…模糊了……
———
体育课,操场。
一群荷尔蒙过剩的牲口在篮球场上横冲直撞,挥洒着青春的汗水
球场边,一群女生化身啦啦队,看着那些奔跑的牲口,偶尔爆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尖叫。
我选择苟在树荫下,抱着手机思考人生（主要是思考该怎么面对胡娇娇）。正琢磨着,旁边传来一阵得意到欠揍的傻笑。
嘿嘿嘿……成了！闷葫芦还真给问着了！
王成一屁股坐我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哦恭喜恭喜,离失恋的苦海又近了一步。
我眼皮都懒得抬,继续刷手机。
胡娇娇告诉我个小道消息,
王成眼神又开始飘忽,进入妄想模式,她说小雪女神特别喜欢小动物！虎仔！我们也养只宠物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大哥,醒醒！
我眯起眼,准备放空大脑,校规禁止养猫狗,宿舍巴掌大点地方,养个仙人掌都嫌挤,你养啥养蟑螂当宠物
…………
嘶——！
一股熟悉的、带着点淡淡辣椒味的幽香钻入鼻腔。我后脖子汗毛瞬间全体起立！
呀~这不是趴趴虎同学嘛
一个带着戏谑的清脆声音在头顶响起,躲这儿乘凉呢怪不得篮球场上没瞧见你人影儿。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正对上胡娇娇弯腰俯视我的笑脸。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我下意识一低头…卧槽！好雄伟的山峰！顿时感觉口干舌燥。
胡娇娇显然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耳根唰地红了,赶紧直起身退后两步。
胡…胡姐！
我赶紧爬起来,差点咬到舌头,您…您啥时候驾到的也不提前吱一声,小弟我好去校门口跪迎啊！
我一边说一边狂咽口水。
呵呵呵呵……
胡娇娇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吓多一点吧…
我老实承认,随即一脸困惑,不过胡姐,您老人家咋跑湾湾这旮沓上学来了川省容不下您了
我爸妈公司要在湾湾开分部,本小姐就跟着过来视察视察,
胡娇娇扬了扬下巴,咋滴不欢迎
哪能啊！欢迎！热烈欢迎！我高兴得都想放鞭炮了！
我搓着手,露出谄媚的笑容,那个…胡姐…您…您带…带特产没小弟我快馋疯了！
胡娇娇眼睛弯成了月牙,得意地拍拍鼓囊囊的双肩包：嘿嘿,那是必须的！管够！
那今晚教学楼天台,给您老接风。
于小雪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我们斗嘴。王成则还保持着呆坐的姿势,眼神在我、胡娇娇和于小雪之间疯狂扫射,CPU估计已经干烧了。
第四章
天台盛宴
黄昏的阳光给教学楼镀了层金边,温柔得一塌糊涂。
教学楼天台上,我的宝贝电磁炉正卖力工作,红油锅底咕嘟咕嘟翻滚着,散发出勾魂夺魄的麻辣香气。
来来来！为了庆祝胡娇娇同学光荣加入湾北大家庭！
我豪迈地举起一罐啤酒,干杯！
干杯！
王成积极响应。胡娇娇也笑着碰杯。只有于小雪,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小脸立刻皱成一团。
张小虎,你可以啊！
胡娇娇用筷子戳了戳电磁炉边缘的油渍,紫发扫过锅底腾起的热气,突然把毛肚甩我碗里：上次在川省你偷用你爸的茅台涮毛肚,被你妈追着打三条街,现在敢在宿舍楼玩火了红油溅到她手腕,她却盯着我后颈笑——那里有道童年爬树摔的疤,她当年拿紫药水在上面画过小乌龟。
嘿嘿…
我捞起一片烫老的毛肚,突然想起外婆。她总说七上八下才是灵魂,可我每次数到五就忍不住下锅。胡娇娇像是看穿了什么,突然把她的漏勺塞给我：跟你外婆学的吧她当年教我调蘸料,说你这混小子肯定学不会。红油在漏勺孔里滴成串,像极了外婆灶台边的红辣椒串。
于小雪轻轻把香油碟推过来：张同学,其实我……也可以吃一点点辣的。
王成学我的样子烫毛肚,烫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捧哏：就是就是！要不是虎仔,我这辈子都不知道火锅还能这么吃！人间美味啊！
李雪峰则秉承沉默是金,干饭要紧的原则,一声不吭,筷子稳准狠地往自己碗里夹着牛肉卷,碗里都快堆成小山了。
几罐啤酒下肚,我感觉脸上有点发烫,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张同学,
喝了一罐啤酒的于小雪,小脸红扑扑的,坐在小马扎上,声音柔柔弱弱带着点祈求,能…能给我们讲讲川省吗听说那里…很不一样。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你,神仙也扛不住。
行啊！
我酒劲儿上来,一拍大腿,熊猫！晓得吧
知道知道！
于小雪眼睛瞬间亮了,超级可爱！我只在电视和图片上看过！
嘿嘿！
我得意地一挑眉,哥可是摸过的！那手感,啧啧啧…比摸顶级貂绒还特么舒服！还有这火锅！要不是娇娇姐千里送底料,你们哪有这口福！
我转头看向趴在护栏边看风景的胡娇娇,是吧,娇娇姐
胡娇娇转过身,走过来在于小雪旁边坐下,毫不留情地拆台：吹牛别带上我啊！我可没摸过熊猫！国宝是你能随便摸的
咱们小雪第一次参加这种‘非法’聚餐,
胡娇娇狡黠地眨眨眼,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不表示表示拿点才艺出来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趴趴虎！
她直接点名,眼神带着期待,你不是会拉二胡吗来一个！给咱们助助兴！
好嘞！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
我酒壮怂人胆,站起来就往宿舍冲,老王！峰子！你俩也别想跑！有点啥绝活都亮出来！
我会吉他！帮我拿一下！
王成立刻响应,眼睛依旧粘在于小雪身上。
李雪峰终于从碗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平静地说：嗯,我没什么才艺。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吃饱了吗锅里还有菜。
…………
我无语望天,行！算我多余问！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台上点起了小夜灯。
那天,我抄起二胡,拉了一曲《东方红》,又整了段《北京的金山上》——都是我外公教的革命老歌。效果出奇的好,赢得掌声一片（主要来自王成和胡娇娇）。
王成抱着吉他,深情款款地弹唱了一首Beyond的《光辉岁月》,居然也有模有样,收获于小雪崇拜的小眼神若干。
于小雪在大家的起哄下,红着脸唱了一首《小幸运》。那声音,脆生生的,像林间小黄鹂,听得王成如痴如醉。
轮到胡娇娇,她二话不说,原地打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八段锦》！那架势,刚柔并济,虎虎生风！把我们都看傻了,惊为天人！纷纷鼓掌叫好。
…………最后,这场天台盛宴,以李雪峰同志默默扫光锅里所有残存的肉片和蔬菜,宣告圆满结束。
夜深人静,宿舍。
虎哥,成哥,你们睡了吗
一个略显犹豫的声音响起,是李雪峰！破天荒头一回主动搭话！
没呢,怎么了峰子
我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回应。王成也哼唧了一声表示醒着。
我…我想借点钱。
李雪峰的声音带着点平时没有的兴奋。
借钱
我来了精神,这小子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跟女生说话都结巴,居然想借钱行啊！你遇到困难了
不是,我想…做生意。
李雪峰语出惊人。
做生意！
我和王成异口同声,睡意全无,快说说！什么项目
我太好奇了！
李雪峰的声音在黑暗中透着激动：我上周在废品站看到个被扔掉的芭比娃娃,脑袋掉了,但衣服是名牌。我缝好摆桌上,隔壁寝老三盯着看了半小时,愿意出十块钱借去‘拍照’。他摸出皱巴巴的账单,这是第一笔流水,利润率300%。
他语气有些颤抖:如果换成高仿真的充气娃娃,然后在宿舍楼里出租……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算过了,投资小,回报率高,绝对稳赚！要是生意好,还可以多买几个不同款,扩大规模！
卧槽！天才啊！
王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拍大腿,这主意绝了！我怎么没想到！虎仔！搞！必须搞！咱们还可以搞定制！你想要啥样的女神都行！保证赚翻！
…………
我默默拉过被子蒙住头,两位卧龙凤雏,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耳朵突然有点耳鸣,先睡了。祝二位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早日登上福布斯！
妈的,跟这两货一个宿舍,迟早要完。
第五章
熊猫危机
大学的生活就像是一种自制力的修行,有的人靠着非人的心性抵抗着各种各样的诱惑,比如李雪峰,有的人却只能臣服于自己的欲望,比如我跟王成。
【阿峰,点名的时候帮我应一声】早上李雪峰上课时王成说的。
【中午帮忙带份午餐】这是我说的。
李雪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我们托付的不是关乎生死的学业大事,而只是递张纸巾。这大概就是学霸的境界吧,宠辱不惊,连帮人答到带饭都透着一股子超然物外。
我和王成心安理得地缩回被窝,享受着逃课带来的短暂而堕落的自由。直到日上三竿,肚子咕咕叫得比窗外的蝉还响,我才磨磨蹭蹭爬起来,打算去楼下小卖部搞点泡面垫垫。
刚趿拉着拖鞋晃到宿舍楼门口,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幽香就飘了过来。不是胡娇娇那种带着点辣椒味的活力气息,而是更清雅柔和的味道。我一抬头,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蹦出去。
于小雪！
她就站在宿舍楼门口那棵歪脖子榕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安安静静的,像一幅画。周围路过的牲口们眼神都直了,脚步都放慢了,就差没吹口哨。
卧槽…女神主动找我我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扭秧歌了,难道是我昨天二胡拉得太深情还是我烫毛肚的姿势特别帅我赶紧把嘴里叼着的牙刷棍儿吐掉,捋了捋睡成鸡窝的头发,试图挤出个自认为最潇洒的笑容,快步走过去。
于…于同学你找我我声音有点发飘,努力控制着不让嘴角咧到耳根。
于小雪转过身,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我,长长的睫毛扑扇了一下。她似乎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颊也微微泛红。这模样,比平时在篮球场边安静围观时还要动人一百倍。
张…张小虎同学。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羽毛搔过心尖,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来了来了！我脑子里的烟花已经噼里啪啦炸开了！王成那龟儿子要是知道女神主动来找我说话,怕是要嫉妒得当场表演一个螺旋升天。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嗯,你说,我听着呢。
于小雪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直视着我,清晰地说道：张小虎同学,我可以跟你交往吗
轰——！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张小虎何德何能,竟然让湾北大学的校花主动表白！王成那厮花重金贿赂室友都只能远远看一眼,而我,我张小虎！女神竟然亲自上门求交往！
好啊！当然好啊！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拔高了好几度,引得旁边几个路过的同学侧目。我完全顾不上形象了,笑得像个傻子,女神主动跟我交往,我乐意至极！一百个乐意！一万个乐意！
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原地起飞,绕着宿舍楼跑三圈。
于小雪看着我兴奋的样子,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但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嗯怎么形容呢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心仪已久的玩具她紧接着,用一种混合着期待和天真的语气,说出了让我瞬间从天堂坠入冰窟的话：
那太好了！阿虎,
她连称呼都换了,显得更亲近,我想养只熊猫当宠物,你说好不好我们一起养！
……
我张着嘴,看着眼前依旧一脸纯真期待的于小雪。
你…你说什么
我想养只熊猫当宠物啊。
于小雪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只是没听清,我在电视上看它们好可爱,毛茸茸的,你不是说你还摸过吗手感那么好,养一只多好呀！我们可以……
等等！
我猛地打断她,你上一句问的什么
于小雪被我突然提高的音量弄得一愣,眨了眨大眼睛,有些困惑地回想：上一句我…我问…‘我可以跟你交往吗’
不行！
于小雪彻底愣住了,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有些苍白,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受伤：为…为什么你刚才明明答应了…
因为…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语速飞快,眼神飘忽,不敢看于小雪的眼睛,手又不自觉地摸上了后脖子,仿佛那里随时会挨上一记熟悉的娇娇斩。
啊
于小雪彻底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是谁
是…是…
我憋得满脸通红,总不能说是胡娇娇吧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是…是…哎呀反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啊于同学！你…你是个好姑娘！真的！特别好！但是…但是养熊猫真的不行！哦不,是交往不行！总之…对不起！
我语无伦次地说完,感觉再多待一秒自己就要原地爆炸。看着于小雪泫然欲泣、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样子,我猛地一鞠躬：再见！
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回了宿舍楼,留下于小雪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榕树下,阳光依旧斑驳,只是画面从偶像剧瞬间切换成了荒诞剧。
我…我刚才拒绝了于小雪
我喃喃自语,感觉像在做梦,一个极其荒诞又极其真实的噩梦,就因为她想养熊猫
张小虎你刚才在楼下跟女神说什么了！
一声凄厉的、饱含着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的咆哮从楼上窗户传来,是王成！他显然目睹了后半段,或者至少看到了我落荒而逃和于小雪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捂住脸,慢慢滑坐到地上。
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但是…熊猫啊…她怎么会想到要养熊猫啊！
脑子里一团乱麻,只剩下那个荒谬的要求和于小雪最后受伤的眼神,在我眼前交替闪现。
第六章
菌子惊魂
张小虎,你刚才在楼下跟女神说什么了！
王成的咆哮还在宿舍楼里回荡,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我瘫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宿舍楼粗糙的墙面,感觉魂儿都还没归位。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台高速搅拌机,嗡嗡作响,搅和着于小雪泫然欲泣的脸、那句石破天惊的养熊猫当宠物,还有我自己那句慌不择路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张小虎！你给我滚上来！
王成的脑袋从三楼窗户探出来,脸都气歪了,活像一只被抢了香蕉的狒狒。
我认命地爬起来,腿还有点软,一步三晃地挪回宿舍。推开门,迎接我的是王成那双喷火的眼睛和几乎要戳到我鼻子上的手指。
说！你对我的小雪女神做了什么！她怎么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王成唾沫星子横飞,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抹了把脸,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身心俱疲。老王,你先别激动,坐下,听我跟你讲个魔幻现实主义的故事。
我不要听什么故事！我要听真相！
真相就是,
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梦游的语气说道,于小雪来找我,问我能不能跟她交往。
王成的表情瞬间凝固,从暴怒的狒狒变成了呆滞的木鸡,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睛瞪得像铜铃。空气仿佛都安静了。
我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继续用那种飘忽的语气扔出第二颗炸弹：然后她说,她想养只熊猫当宠物。
……
王成的表情开始经历一场极其复杂的变化：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种你在逗我的茫然上。
你…你说什么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女神…跟你交往然后…养熊猫
对,顺序没错。
我生无可恋地点点头,女神主动开口要交往,我答应。女神紧接着提出要养熊猫当宠物,我瞬间反悔,并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王成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努力消化这过于荒诞的信息。然后,他猛地一拍大腿,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瞪着我：张小虎！你傻啊！女神想养就养啊！你脑子瓦特了！
我被他吼得一哆嗦。
你不是川省的吗
王成的唾沫星子再次喷溅,买一只啊！多简单的事！为了女神,上刀山下火海都行,买只熊猫怎么了
我看着他那一脸不就是买只熊猫嘛的理所当然,感觉自己快窒息了。跟这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子完全无法沟通！
王成,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但语气里充满了绝望,我不跟傻子说话。
麻烦你用你那被荷尔蒙糊住的脑子想一想！熊猫！国宝！牢底坐穿兽！你以为是买只仓鼠吗！还‘买一只’你信不信我前脚去打听,后脚国安就能请我去喝茶
我越说越激动：等哪天湾湾彻底回归了,说不定国家一高兴,真能送湾湾两只熊猫当吉祥物。
但现在现在你让我去哪儿给她弄只活的、能当宠物的熊猫！偷吗抢吗你嫌我命太长是不是还是你觉得我张小虎长得特别像能扛得住无期徒刑的料
王成被我吼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又找不到词儿,只能嘟囔着：那…那也不能就这么拒绝女神啊…多好的机会…熊猫…熊猫想想办法嘛…
想办法想个锤子办法！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你去跟她说你能给她弄熊猫,你看她跟不跟你交往！
王成瞬间蔫了,眼神又开始飘忽,显然在幻想那个场景,但很快又泄了气,小声嘀咕：我…我去哪弄啊…
就在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宿舍里弥漫着一种女神脑回路清奇和兄弟是个怂包的诡异氛围时——
女生宿舍。
于小雪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眼圈还有点红,小脸耷拉着,像一只受了天大委屈的漂亮猫咪。
胡娇娇刚打完一套拳,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神清气爽地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蔫巴巴的于小雪。
咦小雪,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胡娇娇拉过椅子坐下,好奇地问。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于小雪,带着点关切,又带着点有八卦的兴奋。
于小雪抬起头,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鼻音：娇娇…张小虎拒绝我了。他说…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嗯
胡娇娇挑高了眉毛,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信,拒绝你张小虎那个趴趴虎
她凑近一点,快说说,你怎么跟他说的
于小雪便把刚才在宿舍楼下的对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从鼓起勇气提出交往,到张小虎狂喜答应,再到她提出想养熊猫,最后张小虎瞬间变脸拒绝并抛出有喜欢的人的炸弹……
随着于小雪的叙述,胡娇娇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错愕,再到极力憋笑,最后终于忍不住——
噗…哈哈哈哈哈哈！
胡娇娇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小雪！你…你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哈！养熊猫当宠物！哈哈哈哈！
于小雪被笑得更加茫然和委屈了：你…你笑什么呀不是你说在川省熊猫很多,像大狗狗一样,还说张小虎家里就养了好几只的吗我才想着…要是交往了,就能经常去摸摸…或者我们自己养一只…
胡娇娇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是更大的爆笑：哈哈哈…哎哟我的傻小雪！我那是吹牛的！逗你玩的！熊猫是国宝！保护动物！哪能随便养啊！还家里养好几只张小虎他家要真养了,他还能全须全尾地在这儿上学早被请去喝茶八百回了！哈哈哈…
于小雪彻底懵了,小嘴微张,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娇娇！你…你骗我！
胡娇娇好不容易止住笑,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哎呀,开个玩笑嘛,谁知道你当真了,还跑去跟趴趴虎说…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和好奇,他真说有喜欢的人了没说喜欢谁
于小雪摇摇头,沮丧地说：没有…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胡娇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有意思…这个趴趴虎…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
我和王成还在进行如何科学地弄到一只熊猫（并避免牢狱之灾）的无效讨论时,宿舍门被敲响了。
李雪峰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本书,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垂头丧气的我和一脸纠结的王成,然后径直走到我面前。
虎哥。
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嗯阿峰,啥事
我有气无力地应着。
李雪峰沉默了两秒,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清晰地说道：我觉得胡娇娇同学很可爱。
哦。
我随口应道,脑子里还在想熊猫和于小雪的眼泪。
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我反应。见我没下文,便直接提出了要求：虎哥,能把胡娇娇同学的电话号码给我吗
……
我和王成同时抬起头,看向李雪峰。我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我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清澈（或者说呆滞）的眼睛,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沉痛感：
阿峰啊…
我拖长了音调,努力营造一种恐怖故事开篇的氛围,你觉得‘骄骄虎’这个外号怎么样
李雪峰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想了想,给出了一个非常符合他理科直男思维的答案：很可爱。
像小老虎,有活力。
我看着他一脸这外号取得很贴切的表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深吸一口气,凑近他,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恐吓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错了,大错特错！‘骄骄虎’这三个字,从来都不是形容她的性格可爱！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回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是形容她的武力值！是形容她能把像我这样一米八的汉子当沙包摔着玩的恐怖战斗力！是血与泪的教训凝结成的代号！懂吗！
李雪峰：……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王成在一旁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我则一脸悲壮地看着李雪峰,试图用眼神传达兄弟,前路艰险,三思啊！的讯息。
李雪峰沉默了几秒钟,就在我以为他被我的血泪史震慑住,准备知难而退时,他却平静地再次开口：
哦。那…号码
我：……
王成：噗——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感觉青春这辆破车,正载着我们这群思维清奇的家伙,在通往更加离奇和不可预测的道路上,一路狂飙。
熊猫,武力值爆表的青梅,脑回路清奇的女神,还有这个为了要电话号码连骄骄虎的恐怖传说都无动于衷的闷骚学霸……
看着李雪峰那张平静无波、镜片反光都透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脸,我彻底败下阵来。行吧,勇士,既然你执意要去挑战那名为骄骄虎的深渊副本,我也不能拦着,毕竟,看别人作死也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乐趣之一。
行行行,给你给你！
我认命地掏出手机,翻出胡娇娇的号码,报给了李雪峰。他认真地记在手机备忘录里,还确认了一遍,那严谨的态度像是在记录什么重要的实验数据,而不是一个能徒手把他当沙包摔的漂亮姑娘的联系方式
接下来的日子,李雪峰开始有意无意地怂恿我们去找胡娇娇与于小雪。理由五花八门,且都透着一股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刻意。
虎哥,成哥,这题好难,我们去找胡娇娇同学讨论一下吧她好像很厉害。（胡娇娇学的是体育教育,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
王成,你不是想请教于小雪同学关于小动物的问题吗正好她们在图书馆。（于小雪在图书馆安静看书,王成想去又不敢）
张小虎,胡娇娇同学说…呃…说她想吃校门口那家章鱼小丸子,问我们能不能帮忙带点（我严重怀疑这是他现编的）
起初我和王成还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就品出味儿来了。这闷葫芦学霸,表面上一本正经,暗地里是在给自己创造接近胡娇娇的机会啊！拿我们当僚机和挡箭牌呢！王成虽然不满李雪峰也惦记着女神圈,但为了能多看于小雪两眼,也就半推半就了。我呢,虽然对胡娇娇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的本能,但也架不住李雪峰那看似平静实则充满压迫感的建议,以及…内心深处那一点点对于小雪的愧疚。
就在这李雪峰牌僚机的推动下,我们和两个女生的接触莫名多了起来。有时是图书馆偶遇（李雪峰安排的）,有时是食堂拼桌（李雪峰提议的）,有时干脆就是李雪峰直接把我们拖到她们宿舍楼下等人（虽然大部分时候等的是胡娇娇）。
借着这些机会,我和于小雪之间的那点误会,也终于算是解除了。
是在一次图书馆偶遇后的回宿舍路上,其他人（主要是李雪峰和王成）故意走快了几步,留下我和于小雪在后面。
气氛有点微妙。于小雪低着头,手指绕着书包带子。
那个…张小虎同学,
她声音小小的,像是鼓足了勇气,那天…对不起啊。
啊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不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当时反应太大了,肯定吓到你了。
是我太天真了…
于小雪抬起头,脸颊微红,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娇娇都告诉我了,熊猫是不能当宠物养的…我被她骗了,还跑去跟你说那种话…肯定让你很困扰吧
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心头那点尴尬和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好笑和一点点无奈。嗨,没事没事！
我摆摆手,娇娇姐那张嘴…你习惯就好。她从小就爱吹牛,什么她家开动物园养熊猫、她一拳能打死老虎之类的…听听就算了。
噗…
于小雪忍不住笑出声,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她说你家也养过熊猫…
打住！
我赶紧制止她,这也是她吹的！我家就养过土狗,还是看门用的！熊猫那玩意儿摸一下都得排队预约,还养想都不敢想！
我们俩相视一笑,之前那点尴尬彻底化开了。于小雪脸皮薄,自然也没再提交往的事。*我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种能聊几句的朋友状态,这让我和王成都松了口气（王成是觉得女神又安全了）。
日子就这么平淡（且被李雪峰时不时搅动一下）地过去半个月。
就在我们都快忘了熊猫危机的时候,一通电话像颗炸弹一样扔进了平静的湖面。
第七章
外婆的秘密
几天后,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我正和王成在宿舍里研究如何用泡面桶种蒜苗（王成的绿化新项目）,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喂幺儿！
一个中气十足、带着浓重川音的老太太声音响起,压得极低,透着一股神秘兮兮的劲儿。
外婆！
我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心脏砰砰直跳,您…您在哪啊您不是在家吗这谁的号
外公身份特殊,外婆平时几乎不用陌生号码。
嘿嘿,惊喜不惊喜
外婆的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但依旧很低,外婆我搞了架‘小飞机’,偷偷溜过来看你啦！刚落地！
小飞机！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私…私人飞机！外婆您…您别吓我！
这手笔也太大了！外公知道还得了
嘘！小声点！
外婆赶紧制止,莫声张！你外公不晓得！他身份敏感,来不了,也不准我来！我实在忍不住,想看看我的幺儿瘦没瘦！给你带了点好东西,放下东西就得走,去你爸爸那里避避风头,明天一早就飞回去！
外婆…
我心里又暖又慌,这太冒险了！您在哪我马上去接您！
接啥子接！你在宿舍楼下小花园那个长椅等我！十分钟！
外婆雷厉风行地下了指令,记住！悄悄的！莫让人看见了！
十分钟后,我像做贼一样溜到小花园。果然,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太太,穿着不起眼的深色外套,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就很沉的编织袋,正警惕地左右张望。正是我亲爱的外婆！
幺儿！
外婆一看到我,眼睛就亮了,快步迎上来,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快让外婆看看！哎哟,瘦了！肯定没吃好！
外婆,我好想你哟！
我鼻子有点酸,赶紧接过那个死沉死沉的编织袋,外公身体还好塞他…他没生气吧
那死老头身体硬朗得很！
外婆撇撇嘴,显然还在气外公年前同意我跟爸爸回湾湾的事,他呀,就是太谨慎！他晓得我忍不住,特意让我给你带话：各人注意安全,莫惹事,莫乱说话！
外婆模仿着外公严肃的语气,随即又压低声音,幺儿,这边情况复杂,你外公身份…你知道的,千万莫跟人说我来过！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
我连连点头,心里沉甸甸的。外公的叮嘱和外婆的冒险,都让我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关切。
好了好了,莫啰嗦了。
外婆把编织袋塞给我,东西都在里面：正宗的牛油火锅底料！你妈给你塞的毛肚、黄喉、鸭肠！还有…
外婆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用好几层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塞进我怀里,…外婆我偷偷回云省老家搞的,最新鲜的野生菌！好东西！你自己煮的时候千万千万要煮熟煮透！听到没
野生菌！
我抱着那小包,感动得一塌糊涂,外婆万岁！您放心！我一定煮它个九九八十一滚！
行了！外婆得走了！
外婆用力抱了我一下,眼眶有点红,好好照顾自己！外婆走了！
说完,她像来时一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快步消失在小路尽头,背影干脆利落。
我看着外婆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脚边巨大的编织袋和怀里珍贵的菌子,心里五味杂陈。
……
外婆送来的好东西自然成了我们小团体天台聚会的由头。不过这次掌勺的换成了我。
天台上,电磁炉再次上岗,红油锅底咕嘟咕嘟翻滚,熟悉的麻辣香气勾得人口水直流。毛肚、黄喉、鸭肠在红汤里沉浮。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我小心翼翼拆开报纸,露出的那一小袋颜色各异、形状奇特的云省野生菌。外婆的叮嘱言犹在耳。
嚯！虎仔！这啥蘑菇开会王成凑过来,眼珠子都快掉锅里了。
小心点！这可是我外婆拼了老命从云省带来的宝贝！野生菌！我一脸严肃,都听好了！这玩意儿必须煮透！煮不熟会躺板板的！
等会儿我说能吃了才能动筷子！谁不听话,别怪兄弟我翻脸！
晓得晓得！规矩嘛！王成嘴上应着,眼睛却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菌子,喉结滚动。
胡娇娇和于小雪也好奇地围过来看。李雪峰则推了推眼镜,默默记下了几种菌子的形状,可能打算回去查百科。
我严格按照外婆的指示（和我有限的烹饪经验）,把洗好的菌子一股脑倒进翻滚的红汤里,心里默念：煮透！一定要煮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涮着毛肚,聊着天,气氛热烈。王成几次想伸筷子去夹菌子,都被我严厉的眼神和胡娇娇的爪子拍了回去。
虎仔,还没好这都煮了快十分钟了吧王成抓耳挠腮,像只等食的猴子。
急啥子！再煮煮！安全第一！我盯着锅里,心里其实也有点打鼓,到底煮多久才算绝对安全外婆好像说…煮透就没得事怎么看透不透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再煮五分钟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我走到一边去接了个无关紧要的电话,也就一两分钟的功夫。
等我回来,就看到王成一脸满足地咂着嘴,李雪峰正平静地放下筷子,于小雪小口嚼着什么,胡娇娇则刚把一块菌子咽下去！
谁让你们吃的！不是说了要煮透吗
煮…煮透了啊！王成一脸无辜,指着锅里,你看,都煮软了！而且我尝了,很鲜,没事！
就是,张小虎,你也太小心了。胡娇娇不以为意。
李雪峰默默点头。于小雪则有些不安地看着我。
我来看看我也夹了一片菌子尝了尝,很鲜。可能是熟了吧!
起初十几分钟,一切如常。大家还在热火朝天地涮着毛肚,嘲笑我小题大做。我还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外婆带来的菌子比较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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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气氛开始变得…诡异。
王成突然放下筷子,眼神变得迷离,他扭动着脖子,发出嘶嘶的声音,用一种极其缓慢、带着点梦幻的语调说：你们…知道吗我其实…是一条蛇…一条修炼千年的白蛇…
他试图做出蛇行的姿态,结果差点从马扎上摔下去。
李雪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台空旷的地方,脸上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痴迷的笑容。他伸出手,虚空地抚摸着什么,喃喃自语：好多…好多金砖…金砖在跳舞…真好看…
他甚至还站起来,对着空气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来啊…一起跳…
我看着他俩,外婆的警告瞬间化为现实！完了！中招了！我猛地站起来,想把他们按住,却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我看到王成那条蛇正试图缠绕胡娇娇,而胡娇娇…胡娇娇她…她怎么变成了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的、眼神警惕的大猫还在喵喵叫
更可怕的是,我感觉到有几只毛茸茸的爪子抓住了我的胳膊和腿！低头一看,卧槽！几只穿着蓝色小马甲、直立行走的小浣熊正试图把我抬起来！它们眼神坚定,动作麻利,仿佛在执行什么神圣的任务！
滚开！你们抓我干什么
我惊恐地大吼,奋力挣扎,指着还在扭动的王成,那条蛇！那条蛇在说话你们都不管吗
我又指向正对着空气跳舞、一脸陶醉的李雪峰,还有那个戴眼镜的猴子！他在唱歌跳舞啊！你们瞎了吗！快抓住他们！
我的吼声惊动了其他人。于小雪抬起头,她脸上挂着梦幻般的笑容,正伸出双手,在空中小心翼翼地捕捉着什么,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咯…小精灵…别跑呀…让我抓住你…
胡娇娇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把自己缩得更紧,警惕地看着四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性的呼噜呼噜…喵…声,像一只炸毛的野猫。
天台彻底乱套了！蛇精、舞动的金砖、抓小精灵的仙女、学猫叫的猛虎、被小浣熊绑架的可怜人…只剩下我一个清醒（）的人绝望地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
救命啊——！
我一边挣扎一边对着楼下狂喊,打120！快打120！有人吃菌子中毒了！！！
混乱中,我似乎听到楼下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那几个小浣熊力气大得惊人,硬是把我往楼梯口拖。我绝望地看着还在各显神通的伙伴们：
王成（蛇）：嘶…西湖的水…我的泪…
李雪峰（猴）：嘿嘿…金砖…都是我的…
于小雪（仙女）：嘻嘻…抓住啦…
胡娇娇（猫）：喵…哈…（炸毛声）
然后,世界陷入了黑暗和颠簸。只隐约感觉被抬上了车,耳边是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和路人惊恐的议论。
以及,一个似乎是急救员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震惊：
这…这四个什么情况一个说自己是蛇,一个说看到金砖跳舞,一个在抓空气傻笑,还有一个学猫叫…还有一个看着还算清醒但一直喊‘小浣熊绑架我’…现在的大学生…玩得这么野吗
第八章
生死告白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此起彼伏的呻吟和梦呓。
我睁开眼,感觉脑袋像是被塞进了棉花,又沉又懵。记忆断断续续地涌上来：扭动的王蛇、跳舞的金砖、抓精灵的仙女、学猫叫的胡姐…还有那几只力大无穷的蓝色小浣熊！
醒了旁边传来导员疲惫又带着后怕的声音。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打着点滴。环顾四周,好家伙,我们中毒五人组整整齐齐地躺了一排！
王成在隔壁床,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无意识地嘟囔：嘶…蜕皮…好累…
看来蛇精的戏份还没杀青。
李雪峰安静地躺着,但手指还在无意识地虚空敲击,仿佛在数他的金砖。
于小雪睡得还算安稳,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大概梦里的小精灵很友好。
胡娇娇…胡娇娇蜷缩在靠窗的病床上,睡梦中还微微蹙着眉,偶尔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喵…呜…,看来猫化的后遗症比较顽固。
导员跟我们描述昨晚的惊魂时刻：救护车呼啸而来,医护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几个神仙显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们塞上车。急诊室里更是鸡飞狗跳,医生一边憋笑一边抢救,化验结果出来——典型的野生菌中毒致幻！
喊你们别急别急！这下好了！我有些底气不足,医生说我们吃的量少,问题不大,挂点水代谢掉就好了！就是丢人丢大发了！整个医院都知道有几个大学生吃菌子吃疯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成了全校…不,可能是全湾北的笑柄。
菌子战神、天台五仙、小浣熊绑架案主谋…各种外号满天飞。走在路上,总能收获各种憋笑、好奇、甚至敬畏（）的目光。学校反应神速,在食堂、公告栏、甚至宿舍楼门口,都贴上了鲜红醒目的告示：
【紧急通知！新增校规！】
为保障师生健康安全,维护校园正常秩序,即日起,严禁任何学生在校园内（包括宿舍、教室、公共区域及天台等）烹饪、食用任何野生菌类！违者将视情节严重程度给予警告至记过处分！珍爱生命,远离毒菌！
——湾北大学学生处
我们几个的名字,虽然没出现在通告上,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新规是给谁量身定制的。我们在学校彻底出名了,以一种极其社死的方式。
虎仔,
王成恢复人形后,一脸沉痛地拍着我的肩膀,这下真成传奇了,不过是反面教材那种。
李雪峰推了推眼镜,平静地分析：从传播学角度看,我们的案例极具警示效果,客观上促进了校园食品安全管理。
嗯,学霸的脑回路总是如此清奇。
于小雪羞得几天不敢出门,胡娇娇则是一脸不爽,觉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尤其对于自己学猫叫那段耿耿于怀。
就是胡娇娇的追求者,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
大概是我们天台五仙显圣的事迹传开后,胡娇娇那学猫叫的反差萌（）,或者她平时飒爽英姿的形象,加上这次事件中展现出的…呃…独特魅力反正,情书、奶茶、甚至还有送猫罐头的（！）,开始出现在我们宿舍门口,指名道姓给胡娇娇。
王成看得酸溜溜：凭啥啊我变蛇也很酷啊！怎么没人给我送东西
李雪峰默默收起了胡娇娇拒收的奶茶,推了推眼镜,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胡娇娇对此烦不胜烦,统统拒收,态度冰冷。直到那天下午。
我和王成、李雪峰刚从球场回来,就看到胡娇娇脸色铁青地站在宿舍楼下,面前堵着一个穿着篮球背心、人高马大的高年级学长,旁边还跟着几个跟班。那学长一脸痞笑,正试图去拉胡娇娇的手腕。
娇娇学妹,别这么冷淡嘛,交个朋友而已。听说你是大陆来的大陆妹都这么害羞吗
语气轻佻,还带着明显的歧视意味。
胡娇娇眼神一冷,甩开他的手：滚开！
哟呵,脾气还挺大
那学长被当众甩开,面子挂不住,笑容变得有些阴狠,装什么清高大陆来的土包子,能来我们湾湾上学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宿舍楼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们仨。
胡娇娇收回手,眼神冷得像冰：嘴巴放干净点！再敢动手动脚,说一句屁话,我让你爬着回去！
那学长捂着脸,难以置信,随即是暴怒：你敢打我！
他扬起拳头就要砸下来！
胡娇娇一个矮身躲过拳头,动作快如闪电,右手成爪扣住对方挥拳的手腕猛地一拧,同时左腿一个凶狠的扫踢精准地踹在他支撑腿的膝盖侧面！
嗷——！
那学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侧摔在地上,抱着膝盖哀嚎翻滚,脸都疼得扭曲了。
干净！利落！狠辣！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周围一片死寂。那几个跟班都吓傻了。
胡娇娇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翻滚的学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垃圾。
结果就是,那位英勇（且嘴贱）的学长,被胡娇娇直接打进了医务室。*初步诊断：膝盖软组织挫伤,手腕扭伤,外加脸上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事情闹大了。
那学长伤好后,咽不下这口气,集结了十多个体育系的人高马大的男生,在教学楼后面的僻静小路上,堵住了我们五人。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手里拎着棒球棍、甩棍之类的家伙。
胡娇娇！今天不把你那张脸打花,我跟你姓！
那学长拄着拐杖,眼神怨毒。
王成吓得腿肚子直哆嗦,李雪峰脸色发白,但依旧挡在于小雪前面。于小雪小脸煞白,紧紧抓着胡娇娇的胳膊。
胡娇娇把我们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毫无惧色：想打架来啊！
上！给我往死里打那个大陆妹！其他人也别放过！
那学长一声令下。
十几个人嗷嗷叫着冲了上来！场面瞬间失控！
胡娇娇像一头被激怒的雌豹,拳脚并用,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但她毕竟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混乱中,有人从侧面偷袭,一棍子朝着我脑袋砸来！我根本来不及躲！
趴趴虎小心！
胡娇娇一声厉喝,猛地将我狠狠推开！
砰！
一声闷响,沉重的一棍,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胡娇娇身体猛地一僵,那双总是明亮锐利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焦距,殷红的鲜血顺着她乌黑的发丝蜿蜒流下,迅速染红了她的衣领。她晃了晃,像一棵被砍倒的树,软软地向后倒去。
娇娇姐——！！！
于小雪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吞噬了我！
胡姐！！！
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完全忘记了周围的棍棒和危险,疯了一样扑过去,接住她倒下的身体。触手一片温热粘稠的鲜血！
出事了！
快跑！
那群打手看到见血了,也慌了神,瞬间作鸟兽散。
救护车！叫救护车啊！
王成和李雪峰也挨了几下,脸上挂了彩,但都是轻伤,此刻也顾不上自己,拼命喊着。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眼里只有胡娇娇苍白染血的脸。我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微弱的气息拂过手指,让我几乎崩溃的心找回了一丝跳动。
撑住！胡姐你撑住！
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没有时间等救护车了！最近的医院离学校还有段距离！
上来！我背你！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全身力气把失去意识的胡娇娇背到背上。她的身体很沉,血还在流,滴在我的脖子上,滚烫又冰凉。
滚开！
我撞开试图阻拦的王成和李雪峰（他们想帮忙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医院！快！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背着胡娇娇,像一头红了眼的蛮牛,冲出小路,冲过校园,冲向医院的方向！汗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于小雪他们跟在后面哭喊奔跑的声音。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背上的人越来越沉,那温热的液体不断流淌的感觉像是生命在流逝。
半小时。我感觉像是跑了一个世纪。终于看到了医院刺眼的红十字。
医生！救人！快救人啊！
我嘶哑着嗓子冲进急诊大厅,双腿一软,差点和背上的胡娇娇一起栽倒。医护人员迅速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把胡娇娇放上担架床,推进了急救室。
我瘫坐在急救室外的冰冷地砖上,浑身被汗水和胡娇娇的血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王成和李雪峰也气喘吁吁地赶到,脸上带着伤,神情惊惶。于小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急救室的红灯亮着,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我死死盯着那扇门,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小时候在川省老家,她叉着腰,凶巴巴地喊我爬爬虎,因为我总是爬树掏鸟窝摔下来。
她把我按在地上摩擦,逼我叫娇娇姐,不叫就不松手。
她抢走我手里的辣条,自己吃了一大半,又塞回我嘴里一根,说看你可怜。
她偷偷把欺负我的高年级男生堵在巷子里教训了一顿,回来还装作不知道。
她听说我来湾湾,特意塞给我一大包火锅底料…
天台上,她打八段锦时认真的侧脸…
学猫叫时,她耳根那可疑的红晕…
推开我时,那决绝又担忧的眼神…
还有…满头是血倒下的样子…
记忆中的每一个画面,好像都有胡娇娇的身影。从凶巴巴的小霸王,到武力值爆表的青梅,再到…这个为了护着我,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笨蛋。
一种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恐慌和后怕席卷了我。比被小浣熊绑架、比菌子中毒、比被十几个人围堵都要恐惧千倍万倍！
胡娇娇…你千万别有事…
我捂住脸,滚烫的液体终于控制不住地从指缝间涌出,你还没揍我呢…你还没吃够火锅呢…你还没…骂我爬爬虎呢…
王成和李雪峰沉默地坐在旁边,于小雪轻轻拍着我的背。急救室的红灯,依旧刺眼地亮着。
急救室的红灯,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痛苦的折磨。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的汗水和血迹早已干涸,留下黏腻的触感和刺鼻的铁锈味。脑海里全是胡娇娇倒下的画面,还有那些不受控制翻涌上来的、带着她身影的过往碎片。
王成和李雪峰脸上贴着纱布,沉默地靠在墙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后怕。于小雪眼睛红肿,紧紧攥着我的手,仿佛这样能传递一些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一瞬。那盏刺眼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门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但还算轻松的神情。
医生！她怎么样！
我几乎是弹了起来,声音嘶哑干涩,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病人后脑遭受钝器击打,造成了中度脑震荡和头皮撕裂伤,失血较多。医生摘下口罩,万幸颅骨没有骨折,颅内也没有明显出血。伤口已经缝合止血,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脑震荡需要静养观察,可能会有头晕、恶心、短暂记忆模糊等症状。
悬着的心猛地落回肚子里,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我腿一软,差点又坐回去,被王成和李雪峰眼疾手快地扶住。
谢谢医生！谢谢！
我们几个连声道谢,声音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很快,胡娇娇被推了出来,转入了普通病房。她脸色苍白得像纸,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平时那股子生龙活虎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让人心疼的脆弱。
我们围在病床边,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守夜的任务自然落在我头上。王成和李雪峰带着伤,于小雪也受了惊吓,都被我赶回去休息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昏睡的胡娇娇。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我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后怕的情绪依旧像潮水般一阵阵涌来。如果那一棍再偏一点,如果我再慢一点…我不敢想下去。脑海里那些关于她的画面,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从那个凶巴巴扯我辫子的小霸王,到把我按在地上摩擦逼我叫姐的恶霸；从偷偷帮我教训坏小子的侠女,到塞给我火锅底料的老乡；从天台上打八段锦的飒爽身影,到学猫叫时那难得一见的羞赧…还有,推开我时,那毫不犹豫、充满保护欲的眼神…
记忆中的每一个画面,都牢牢地刻着她的名字——胡娇娇。
原来,她早就以各种方式,强势又别扭地,扎根在我的生命里了。
夜很深了。我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手被轻轻碰了一下。
我猛地惊醒,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有些迷茫、但依旧明亮的眼睛。
胡娇娇醒了！
胡…胡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吗晕不晕想吐吗
我激动得语无伦次,赶紧按铃叫护士。
胡娇娇皱着眉,似乎想动,但牵动了伤口,疼得吸了口冷气。嘶…这是…医院我…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虚弱,眼神里带着困惑,头…好痛…有点晕…
你别动！
我赶紧按住她,你…你为了保护我,挨了一棍子,后脑勺受伤了…
我说着,声音忍不住又有些哽咽。
护士很快进来检查,确认她意识清醒,生命体征平稳,嘱咐多休息少说话。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胡娇娇安静地看着我,眼神慢慢聚焦,似乎在努力回忆。过了一会儿,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爬爬虎…你…哭鼻子了丑死了…
她还是那个胡娇娇,一开口就能精准打击。
但这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顶嘴或者认怂。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头上刺眼的纱布,还有那强装出来的笑容,心里堵得难受,又涨得发酸。
一股冲动涌了上来,压过了所有的顾虑和怂劲。
我深吸一口气,握住她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她的手有些凉。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
胡娇娇…我喜欢你。
……
胡娇娇愣住了,那双总是带着点凶悍或狡黠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苍白的脸颊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红晕。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不是开玩笑。
我的声音很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看到你倒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我脑子里全是你的样子,从小时候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早就习惯了生活里有你,习惯了你的凶,习惯了你的好,习惯了…你的一切。
我顿了顿,感觉脸上有点发烫,但还是继续说下去：以前是我怂,是我傻,没看清楚自己的心。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张小虎,喜欢你胡娇娇！不管你答不答应,以后…换我来保护你！你揍我一辈子都行！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监护仪的滴滴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胡娇娇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困惑,似乎还有一丝…水光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以为她被我吓傻了或者要骂我神经病的时候,她忽然轻轻反握了一下我的手,虽然力气很小。
她移开视线,看向天花板,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羞涩
笨蛋…
她低声骂了一句,然后,用更轻的声音说：…我也喜欢你啊。从小就是。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反而懵了：啊
胡娇娇转过头,瞪了我一眼,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耳根明显红了：啊什么啊！我说…我从小就喜欢你！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语速快了起来：看你总被别的小孩欺负,我就…我就去求我爷爷教我武术…想着学会了就能保护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后来长大了,觉得总护着你怪不好意思的…就…就改成欺负你了…觉得这样…就能靠近你了…
原来…那些屈辱的童年,那些被按在地上摩擦的血泪史,那些凶巴巴的爬爬虎…背后藏着的,竟然是这样一份笨拙又真挚的喜欢！
巨大的喜悦和心疼瞬间淹没了我。我紧紧握着她的手,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胡姐…我…
所以…
胡娇娇打断我,脸上带着点小得意,虽然还很虚弱,我们…现在算是在交往了
算！当然算！
我忙不迭地点头,笑得像个傻子。
于是,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在经历了生死惊魂之后,我和胡娇娇,这对从小打到大的冤家,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开始了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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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
于小雪：得知胡娇娇脱离危险并且和张小虎在一起后,她真心地送上了祝福。在照顾胡娇娇的日子里,她也渐渐想明白了。她认识到,自己对于张小虎的好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和自己走得比较近、能轻松聊天的男性朋友。那种懵懂的心动,更像是对友情和异性关注的混淆。看着张小虎和胡娇娇之间那种打打闹闹却默契十足的氛围,她反而释然了,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也化作了真诚的祝福。
王成：目睹了好兄弟脱单,女神似乎也放下了心结,也许是受到了刺激,也许是这次事件让他看清了什么,王成开始变得大胆起来。
他不再只是远远地花痴,而是开始笨拙但真诚地追求于小雪。送花（虽然于小雪对花粉过敏,闹了笑话）、约她去图书馆（结果自己睡着了）、请她吃好吃的（专挑辣的,忘了于小雪口味清淡）…虽然过程笑料百出,但他那股子越挫越勇的憨劲儿,反而让于小雪觉得有点可爱。于小雪虽然还没答应,但至少不再躲避,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自然融洽了许多。
李雪峰：在胡娇娇住院期间,他也经常来探望,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总是落在胡娇娇身上。有一天,他推了推眼镜,非常严肃地问我：虎哥,是不是川省的女孩子…都跟胡娇娇同学一样…特别
他斟酌了一下,用了特别这个词,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我看着他那张认真求知的脸,想起胡娇娇病床上还瞪我的样子,忍住笑,同样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峰,你错了！大错特错！川省的女孩子,是全大陆最温柔、最善良、最善解人意的！
看着他明显不信的眼神,我掏出手机,煞有介事地搜索着：
不信你看,网上都可以查到！‘全大陆最温柔女孩’投票,川省年年占第一！我们川妹儿,那是出了名的温婉如水！
李雪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温柔、善良、贤惠的标签,又看了看病床上正指挥我给她削苹果、削不好还要挨骂的胡娇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智慧（）的光芒,最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也许,在他的数据库里,川省女孩从此被贴上了薛定谔的温柔这个复杂而神秘的标签
我们的天台小团体,经历了野生菌中毒的社死、围殴事件的惊魂,以及感情线的尘埃落定,似乎变得更加紧密了。当然,日常的画风依旧是王成追在于小雪后面献殷勤（状况百出）,李雪峰偶尔用他清奇的脑回路语出惊人,而我和胡娇娇…
爬爬虎！给我倒杯水！
爬爬虎！这题怎么做快教我！
爬爬虎！晚上吃火锅！你去买菜！
来了来了！胡姐！
我认命地放下手里的游戏手柄,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虽然嘴上喊着累,但看着她凶巴巴指挥我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心里却像火锅汤底一样,咕嘟咕嘟地冒着幸福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