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侯府弃女那天,表妹端来毒点心:姐姐快吃吧。
>我反手将点心塞进她嘴里:妹妹先请。
>接手破败的胭脂铺后,我靠现代营销赚得盆满钵满。
>京城首富顾砚之却总来捣乱:夫人这配方,价值万金。
>表妹当众哭诉我抢她夫君,顾砚之冷眼睨去:我夫人想要什么,用得着抢
>铺子被下毒时,他割破手掌滴血验药:我信她,胜过信这身骨血。
>后来他捧来凤冠霞帔:江山为聘,夫人可愿与我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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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像无数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骨头缝里。
我猛地睁开眼,视线被斑驳的柴房顶占据,灰尘在唯一那束从破窗挤进来的惨淡光线里沉沉浮浮。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馊腐气,直冲鼻腔,呛得我喉咙发痒,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嘴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这不是我那间能俯瞰半个城市灯火、恒温恒湿的顶层公寓。
剧烈的眩晕感伴随着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脑海——大周朝,永宁侯府,嫡长女苏晚,一个名字和她这个人一样,在侯府角落里发霉的存在。父亲漠视,继母刻薄,唯一的亲娘早早病逝。而那个惯会装柔弱、楚楚可怜的表妹柳如烟,就是原主悲剧的最后一根稻草。
吱呀——
柴房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呻吟。一个纤细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裙裾拂过满是灰尘的地面,带来一阵刻意熏染过的甜腻香气,与这柴房的腐朽格格不入。
姐姐,柳如烟的声音像是裹了蜜糖的软刀子,甜得发腻,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她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碟子,上面摆着几块颜色有些过于鲜艳的点心,你受苦了。都怪妹妹不好,没能早点来看你。她走近几步,蹲下身,将那碟点心送到我眼前,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抹狠毒的得意,姐姐饿坏了吧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特意准备的
记忆里最后清晰的画面,就是柳如烟在侯夫人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指控原主不知廉耻地勾引她的爱慕者——那位据说前程远大的新科探花郎。而原主笨嘴拙舌,只会苍白地辩解我没有,最终换来侯夫人一句不知检点,丢尽侯府脸面的斥责,被毒打一顿扔进了这间柴房,连口饭食都没有。
现在,这碟特意准备的点心,就是她送原主上路的最后一步棋吧颜色鲜艳得诡异,隐约透着一股杏仁的甜腥气……是砒霜还是别的什么
剧烈的咳嗽让我浑身脱力,身体像是散了架,但一股冰冷的、属于苏晚自己的狠劲,却从这残破躯壳的深处升腾起来。我,苏晚,二十一世纪踩着无数对手尸体爬上高位的风投女王,岂是能被这种低劣伎俩碾死的蝼蚁
柳如烟见我只是咳嗽,眼神涣散,似乎没有接点心的意思,脸上那层伪装的关切几乎挂不住,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催促:姐姐快吃呀,凉了就不好了。她甚至捏起一块,作势要往我嘴边送。
就是现在!
在柳如烟的手指即将碰到我嘴唇的刹那,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手,不是去接那块点心,而是狠狠攥住了柳如烟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带着濒死爆发出的狠戾,捏得她腕骨都发出轻微的咔声。
啊!柳如烟猝不及防,痛呼出声,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面具瞬间裂开,只剩下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我死死盯着她那双瞬间爬满惊恐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刺骨、带着血腥味的笑,声音嘶哑却清晰得如同淬了冰:
妹妹一番好意,姐姐……怎么敢独占话音未落,我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她捏着点心的手指,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狠狠一掰!
呃!柳如烟吃痛,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那块颜色鲜艳得诡异的点心,在空中划过一个短暂的弧线。在她因剧痛和惊骇而本能张开的嘴尚未合拢之前,被我硬生生地、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狠狠塞了进去!
唔!咳咳咳!呕……柳如烟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恶心。她下意识地想吐出来,喉咙却被粗糙的点心堵住,呛得她剧烈地弯腰咳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精心修饰的妆容瞬间化成一团,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平日弱柳扶风的样子
她像见了鬼一样指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想骂又骂不出来,最终只剩下惊骇欲绝的眼神,连滚爬爬地冲出柴房,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柴房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还有那碟摔落在地、碎成渣滓的致命点心。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抬起手。柴房角落有一个积满灰尘的小水洼,全当镜子。水面倒映出一张年轻却异常憔悴的脸,左额角一道结了痂的暗红疤痕格外刺眼——这是原主被拖进柴房时撞到门框留下的,位置竟与我前世车祸留下的那道一模一样。
冰冷的水面里,那双眼睛却不再属于怯懦的侯府弃女。那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火焰,一种属于掠食者的光芒。
苏晚……我对着水中倒影,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这游戏,我陪你玩到底。
*
*
*
柴房里的点心事件后,柳如烟消停了好一阵子,大约是忙着找大夫或者催吐,又或者是在侯夫人面前哭诉我的疯癫恶毒。侯府也像是彻底遗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只每日从门缝里塞进来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半个硬得能硌掉牙的粗面馒头。
也好,清净。
我拖着依旧虚弱的身子,靠着原主记忆里那点模糊的印象,在柴房角落一堆破布烂絮下面,摸到了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扁平小匣子。拂去厚厚的灰尘,打开铜扣。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件成色普通的银簪子,几块碎银子,以及最底下压着的一张薄薄的、边缘已经磨损发毛的契纸。
那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一点念想,也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京城南郊一家名为凝香斋的胭脂铺子。铺子位置偏僻,门庭冷落,据说已濒临倒闭。
看着这张轻飘飘的契纸,我无声地笑了。这可比侯府那点虚无缥缈的亲情可靠多了。资本,原始资本,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
身体稍微恢复了些力气,能勉强站稳时,我毫不犹豫地揣上契纸和匣子里所有能带走的财产——那几件银簪子和碎银,加起来大概值个十两银子左右。在一个天色未亮的清晨,我推开那扇腐朽的柴门,没有惊动任何人,像一缕青烟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永宁侯府。
南郊的凝香斋,果然名副其实地凝滞了。铺面狭窄,门板老旧,招牌上的字都褪了色。走进去,一股沉闷的、混杂着廉价脂粉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些灰扑扑的胭脂水粉盒子,颜色暗淡,质地粗糙。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姓吴,愁眉苦脸地趴在柜台上打盹,伙计更是无精打采地靠着墙根打哈欠。
看到我这个拿着契纸、穿着侯府旧衣但明显处境落魄的新东家,吴掌柜浑浊的老眼里先是惊讶,随即涌上浓重的失望和担忧。
大小姐……他搓着手,局促不安,这铺子……唉,您也瞧见了,实在是不景气。地段偏,货色旧,对面新开的‘玉容坊’花样多,还便宜,把客人都抢光了。库房里压的货卖不出去,这月……连伙计的工钱都快发不出了。他小心翼翼地觑着我的脸色,生怕我一怒之下把铺子卖了或者把他们全赶走。
我没说话,只是绕着小小的铺面走了一圈,手指拂过积满灰尘的货架,又拿起一个瓷盒,打开闻了闻那刺鼻的廉价香粉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账本拿来。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吴掌柜赶紧捧来一本破旧的账簿。翻看几页,触目惊心:连续数月亏损,库存积压如山,欠着供货商一点小额货款,流动资金几乎为零。
我把账本合上,抬眼看向吴掌柜和那个惴惴不安的年轻伙计:铺子暂时关三天。工钱照发。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我语气斩钉截铁,三天后,重新开张。
接下来的三天,凝香斋大门紧闭。我用那点可怜的启动资金,让吴掌柜去采购了一批最基础的原料:上好的茶油、蜂蜡、纯净的珍珠粉、细腻的米粉、研磨好的各色天然矿物颜料(朱砂、青黛、赭石等),还有一些新鲜采摘的、香味清雅的花瓣(茉莉、玫瑰)。又让伙计跑遍半个京城,买回一堆大小各异、造型还算别致的小瓷罐和木盒。
后院原本废弃的小厨房被临时征用,成了我的实验室。我挽起袖子,亲自上阵。凭着前世对化妆品成分的了解和对古代材料特性的快速摸索,一次次尝试配比、加热、搅拌、冷凝。
吴掌柜和伙计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做胭脂的:讲究油脂的纯净度,严格控制温度,反复过滤提纯,加入精心研磨的珍珠粉增加细腻光泽,用花瓣汁液或少量精油调出淡雅自然的香味,而不是那种廉价刺鼻的香精。调色更是煞费苦心,追求的是贴合肤色的自然红晕,或是温婉典雅的豆沙、珊瑚色系,绝非市面常见的浮艳大红大紫。
第一批试验品出来,我让吴掌柜和伙计试用。老掌柜粗糙的手背抹上一点新制的口脂,那柔润的质地和自然提气的颜色让他浑浊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伙计也惊喜地看着自己手上试用的腮红:东家,这……这颜色真好看,像……像自己透出来的好气色!
还不够。我摇摇头,盯着那些瓷罐。东西是好东西,但在这信息闭塞的古代,酒香也怕巷子深,尤其我们这巷子还特别深。
营销!现代刻进骨子里的本能瞬间启动。
第四天清晨,凝香斋的大门重新打开。门口却立起了一块醒目的水牌,上面用漂亮的楷书写着:凝香斋焕新,新品试妆,前三十位进店贵客,免费试用‘玉颜’系列胭脂水粉,赠‘春色’口脂小样一份!仅此一日!
免费试用还送小样
这在京城可是头一遭!路过的行人,尤其是妇人小姐们,纷纷被这新奇大胆的告示吸引,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店内,焕然一新。积尘清扫干净,货架重新布置,光线也明亮了许多。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几套我精心搭配的玉颜系列样品,瓷罐小巧精致,贴上了手写的雅致标签。
吴掌柜和伙计被我临时培训上岗,虽然紧张得额头冒汗,但严格按照我的吩咐,热情而耐心地引导进店的客人试用。我则亲自坐镇,为几位大胆尝试的妇人上妆示范。当她们看到铜镜里自己被修饰得自然清透、气色绝佳的面容时,眼中的惊喜和不敢置信就是最好的广告。
哎呀,这颜色真衬我!
这胭脂抹上去,一点都不干,润润的!
这香味也好闻,淡淡的,不像别家熏得人头疼!
惊叹声此起彼伏。免费试用的名额很快被抢光,那些拿到小样的妇人更是欢天喜地。更妙的是,几个在附近颇有些名气的绣娘和一位小官家的管事娘子,用了之后赞不绝口,她们本身就是行走的广告牌。
口碑营销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凝香斋门口不再冷清,开始有了人气。虽然大多数还是观望或只买点小样,但比起之前的死气沉沉,已是天壤之别。免费活动后,我适时推出了集点换购和老带新折扣。买够一定金额,送特制的小梳子或绣花帕子;老客介绍新客来,双方都能得一份小样。这些现代司空见惯的手段,在古代却新奇有趣,牢牢抓住了顾客的心。
银子,终于开始叮叮当当地流进凝香斋的柜台。虽然离盆满钵满还很远,但总算扭亏为盈,伙计的工钱发了,欠的小额货款还了,库房里的陈货被我低价处理掉回笼资金,吴掌柜脸上的愁云也终于散开了些,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这天午后,我刚送走一位买了全套玉颜系列、心满意足的富商小妾,正低头在柜台上用炭笔快速计算着新一批原料的采购预算。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账册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掌柜的,这‘玉颜膏’,给我包两盒。一个温润平和的男声在柜台前响起,声音不大,却有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玉石轻叩。
我下意识地抬头。
来人一袭月白色云纹锦袍,身姿挺拔如修竹,腰间束着一条简单的玉带,挂着一枚成色极佳的蟠龙玉佩。面容俊雅,眉眼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不经意的疏淡,唇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普通但眼神精悍的随从。
这通身的气派,绝非寻常富户。
我迅速收敛心神,换上得体的微笑:客人稍等。转身去货架上取货。这玉颜膏是我改良的面脂,加入了更多珍珠粉和微量花油,滋润提亮效果更好,定价也最高,算是目前的镇店之宝之一。
将两个小巧的青瓷盒放在柜台上,我熟练地报出价格:承惠,二十两。
白衣公子并未看那两盒面脂,目光反而落在柜台一角摊开的账册上。那里有我刚才随手写的几个阿拉伯数字和简化的加减符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些鬼画符,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抬眼看向我,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能穿透表象:夫人这记账之法,倒是……别致得很。
我的心微微一紧。大意了!习惯了用数字,忘了这是古代。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乡下土法子,让客人见笑了。说着,将瓷盒往前推了推。
他却并不接,反而微微倾身,目光扫过货架上那些贴着标签的瓷罐,最后落回我脸上,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土法子能想出‘免费试用’、‘集点换购’这些点子的‘土法子’,怕是要让京城大半的掌柜汗颜了。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而直接,像一把精准的尺子,丈量着商品的真正价值,尤其是……这‘玉颜膏’的配方。夫人可知,单凭此方,价值几何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寂静下来的铺子里。吴掌柜和伙计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我。
价值万金我心里冷笑。这不过是初级配方罢了。真正的价值,在于持续研发、品牌运营和渠道掌控。
我迎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深邃眼眸,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浅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与锋芒:客人说笑了。凝香斋小本经营,只卖成品,不卖方子。二十两,童叟无欺。我再次将瓷盒往前推了半分,动作干脆利落,带着送客的意味。
白衣公子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拒绝,而且态度如此强硬。他身后的随从眉头一皱,上前半步,似要开口。却被自家主子一个眼神淡淡地制止了。
他看着我,眼中的审视和玩味更浓,片刻后,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清越,却听不出多少愉悦,反而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味:好,好一个‘只卖成品,不卖方子’。他终于伸手拿起那两盒面脂,指尖不经意间与我推盒子的手轻轻擦过,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随从立刻上前付了银子。
在下顾砚之。他留下一个名字,目光在我额角那道尚未完全褪去红痕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意味不明,夫人的铺子,很有意思。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带着随从离去。月白的袍角消失在门外刺目的阳光里,留下满室淡淡的、清冽如雪松的气息。
吴掌柜这才敢凑过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还有点发颤:大、大小姐……那位……那位可是顾家的大公子,京城首富顾家的掌舵人啊!您……您刚才……他显然是被我直接怼首富的举动吓得不轻。
顾砚之京城首富
我低头看着柜台上的四十两银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刚才被他碰触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异样感。
呵,首富又如何想空手套白狼,打我方子的主意
门都没有。
凝香斋的生意,如同春日里被唤醒的藤蔓,沿着口碑的墙壁悄然攀爬,日渐繁盛。顾砚之那日离去后,并未如他所说改日叨扰,倒是他府上的管事娘子,隔三差五会来采买些胭脂水粉,数量不小,说是府中女眷喜欢。
这算是一种无声的认可还是那位首富大人曲线救国的策略我懒得深究,银子赚得心安理得就好。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柳如烟在侯府缓过气来,被夺了点心反噬的羞辱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她不敢再轻易对我下黑手,却把一腔怨毒都倾注在了毁掉苏晚这件事上。
我的名声,是她手中最廉价也最恶毒的武器。
听说了吗永宁侯府那个被赶出来的大小姐,啧啧,在南边开了个铺子……
可不是嘛!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做这等营生,真是不知羞耻!
何止啊!我听说她以前在侯府就……啧啧,跟那个新科探花不清不楚的,才被赶出来的!
真的假的看着不像啊,她那铺子东西还挺好用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被家族厌弃的女子,能有什么好名声她那铺子,谁知道用的什么下作手段招揽客人
流言蜚语,如同夏日里滋生蔓延的霉菌,悄然在街头巷尾、深宅后院扩散开来。版本越来越离谱,从不知廉耻抛头露面,到勾引探花被逐,甚至衍生出铺子里的胭脂用了会毁容的恶毒揣测。
这些风言风语不可避免地刮进了凝香斋。一些脸皮薄的闺秀开始犹豫观望,甚至有个别老顾客被家人阻止再来。吴掌柜愁得头发又白了几根,伙计们做事也束手束脚。
大小姐,这……这可如何是好柳家那位表小姐,也太……吴掌柜欲言又止,满脸愤懑。
我正用小杵研磨一批新到的珍珠粉,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狗吠罢了。理她作甚把新出的那款‘桃花雾’腮红多备些货,过几日天香楼有诗会。
流言舆论战而已。前世在商海沉浮,比这凶险恶毒十倍的脏水我都见过。堵不如疏,与其费力辩解,不如用更耀眼的光芒覆盖掉那些污秽。
机会很快来了。京中名媛齐聚的天香楼诗会,是展示新品、扭转风评的绝佳舞台。我花重金托关系,将几套精心包装的玉颜新品和即将推出的桃花雾腮红,送到了几位在闺秀圈中颇有话语力、又爱尝新的小姐手中,并附上详细的使用方法和凝香斋新品品鉴会的邀约。
诗会那日,天香楼内衣香鬓影,笑语喧阗。柳如烟自然也在其中,一身素雅衣裙,弱柳扶风,正被几位小姐围着,细声细气地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瞟向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当我穿着一身利落的浅碧色衣裙,不卑不亢地出现在门口时,厅内瞬间安静了一瞬。各种含义复杂的目光——好奇、鄙夷、探究——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柳如烟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毒,随即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在众人的注视下,竟主动迎了上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清:表姐……她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委屈的哽咽,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是我不该……不该心仪陈公子,可……可我与陈公子是真心相悦的呀!表姐你为何……为何非要抢……
来了!经典绿茶表演,倒打一耙,当众坐实我抢人未婚夫的恶名!
她声音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仿佛我才是那个横刀夺爱、仗势欺人的恶人。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看我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不齿。
我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脸上没有任何被污蔑的愤怒或慌张,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这拙劣的演技,比起前世董事会里那些笑里藏刀的老狐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就在柳如烟的眼泪即将掉下来,气氛被她煽动得对我极为不利之时——
一个清冷如玉磬、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口传来,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顾砚之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负手立于门口,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目光如同寒潭,精准地落在柳如烟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审视。
柳如烟被他看得浑身一僵,酝酿好的眼泪都吓得缩了回去,脸上血色尽褪。
顾砚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与不屑:
我夫人若想要什么,他微微一顿,目光转向我,那冰冷的眼底深处,竟掠过一丝极快、却足以让所有人捕捉到的、近乎纵容的暖意,语气斩钉截铁,何须用‘抢’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轰!
整个天香楼大厅,死一般寂静。
夫人!
他说……苏晚是他夫人!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我。柳如烟更是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砚之却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他径自走到我面前,无视了周围无数道震惊到呆滞的目光,微微颔首,语气自然得如同谈论家常:夫人今日的新品,可备好了家母念叨了几次,催我来取。
这一句家母念叨,如同巨石投入冰湖,瞬间砸碎了凝固的气氛,也彻底坐实了我和他的关系!什么抢探花人家是首富顾家公子的夫人!顾家老夫人亲口念叨着要用的东西,能是下作手段弄来的能是毁容的劣货
风向,在顾砚之出现后的短短几句话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那些鄙夷、猜疑的目光,瞬间变成了震惊、敬畏,甚至还有一丝丝对柳如烟的鄙夷——原来是她恶意中伤,妄图攀诬!
柳如烟彻底成了跳梁小丑,在众人无声的指点和顾砚之那冰冷的无视下,羞愤欲绝,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脸哭着冲了出去。
顾砚之的出现和他那两句石破天惊的话,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冷水,瞬间炸翻了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子。凝香斋东家苏晚是首富顾砚之夫人的消息,比任何流言传播得都快、都猛。
夫人二字,如同一道金光闪闪的护身符,瞬间驱散了之前所有关于我不知廉耻、勾引探花的污名。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探究、艳羡和重新审视的目光。那些因流言而却步的闺秀命妇们,再次涌向凝香斋,态度恭敬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生意不仅恢复了,更是呈现出爆炸式的增长,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吴掌柜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走路带风,伙计们也扬眉吐气。然而,我心底却始终悬着一根弦。顾砚之那日的解围,动机不明。那句夫人,更像是一时兴起的权宜之计,或是他某种我看不透的棋局中的一步。柳如烟吃了如此大亏,以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风平浪静了不到半月,更猛烈的风暴骤然降临。
这天清晨,凝香斋刚开门不久,门口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和痛苦的呻吟。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抬着一个担架冲到了店门口,担架上躺着一个满脸红肿、布满可怕红疹和水泡的妇人,正痛苦地翻滚哀嚎。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一把将一盒凝香斋的桃花雾腮红狠狠摔在地上,瓷盒碎裂,嫣红的粉末飞溅开来。他指着店内,目眦欲裂地咆哮:黑店!卖毒胭脂害人的黑店!看看我娘子!用了你们这劳什子‘桃花雾’,脸就变成这样了!要毁容了!赔钱!让苏晚那个毒妇滚出来!
对!滚出来!赔钱!
砸了这害人的黑店!
报官!抓她去见官!
他身后的几个泼皮无赖也跟着鼓噪起来,群情激愤,瞬间引来了大量围观路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妇人脸上触目惊心的溃烂和水泡,极具视觉冲击力,不少人脸上露出惊恐和愤怒。
天啊!真毁容了
凝香斋的东西真有毒
我就说嘛!一个被赶出来的女人,能做出什么好东西!肯定是用了下作材料!
恐慌和质疑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吴掌柜和伙计脸都吓白了,想辩解却被壮汉粗暴地推开。
东家!不好了!出大事了!吴掌柜连滚带爬地冲进后院找我。
我放下手中正在调配新香露的瓷瓶,快步走到前厅。看到门口混乱的场景和担架上那妇人的惨状,心猛地一沉。这症状,绝非普通的过敏,倒像是……强碱或者某种腐蚀性毒物灼伤!
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腮红盒,又迅速扫过柜台货架。这绝不是凝香斋的产品!我们的品控极其严格,每一批原料我都亲自抽检。有人栽赃!而且是下了死手!
苏晚!你个毒妇!你……那壮汉看到我出来,更是激动,唾沫横飞地就要冲上来。
住口!一声冷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顾砚之一身墨色常服,面色沉冷如寒铁,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气息沉凝、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护卫。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先是在担架上痛苦呻吟的妇人脸上停留一瞬,眉头紧锁,随即冰冷地扫过那叫嚣的壮汉和几个泼皮,最后,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复杂,带着审视,但并无一丝怀疑。
顾……顾公子……那壮汉显然认识顾砚之,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依旧梗着脖子,您来得正好!您给评评理!我娘子用了她这黑店的胭脂,脸就……
你说,是这盒腮红所致顾砚之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弯腰,用一方雪白的帕子,极其小心地捻起地上一点未沾染灰尘的桃花雾碎末,放在鼻尖下极其轻微地嗅了嗅。
随即,他眼神骤然一厉,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那壮汉:此物气味刺鼻,隐带硝碱之息!凝香斋所售‘桃花雾’,乃是以桃花汁、珍珠粉、米粉调和,气味清甜,绝无此等劣质刺鼻之味!这分明是有人刻意仿造、掺杂了毒物的赝品!
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那壮汉脸色一白,眼神闪烁,强辩道:你……你胡说!这就是在她店里买的!大家都看见了!
是吗顾砚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再看他,反而转向我,声音低沉而平稳,夫人,铺中可还有同一批次的‘桃花雾’
我立刻会意,对吓呆的吴掌柜道:去库房,取昨日新到的那批‘桃花雾’,未开封的,全部拿来!
很快,几盒崭新的、贴着凝香斋封签的桃花雾被拿了过来。顾砚之亲自拆开一盒,顿时,一股清雅甜淡的桃花香气弥漫开来。他又捻起一点粉末,递给旁边一个看似懂些药理的护卫。那护卫仔细闻了闻,又用舌尖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古代常用此法初步辨毒),随即大声道:公子,此物纯净,只有桃花、珍珠粉、米粉和少许蜂蜜的味道,绝无毒物!
人群哗然!真假立判!
那壮汉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然而,顾砚之的动作并未停止。他拿起那盒真品桃花雾,又看向担架上妇人脸上那可怕的灼伤,眼神凝重。他忽然转向我,问:夫人,可有清水与干净瓷碗
我虽不解其意,还是立刻让伙计端来一盆清水和一个白瓷碗。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顾砚之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竟从腰间拔出一柄装饰华美、一看就锋利无比的短匕!寒光一闪!
公子!他身后的护卫惊呼。
砚之!我也心头剧震,下意识地喊出声。
他却置若罔闻,手腕稳如磐石,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掌心划下!
一道深长的血口瞬间绽开,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
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他将涌出的鲜血,一滴滴,滴入那个盛着清水的白瓷碗中。殷红的血丝在水中缓缓晕开,如同妖异的红梅。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的注视下,顾砚之拿起那盒真品桃花雾,用小银勺舀了小半勺粉末,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撒入那碗血水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只白瓷碗。
血水依旧鲜红,粉末慢慢沉降,两者泾渭分明,并无任何剧烈的反应,更没有出现浑浊、变色或沉淀等中毒迹象。
顾砚之这才抬起眼,目光如寒星,扫过全场惊呆的众人,最后定格在脸色惨白如鬼的壮汉身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看到吗他举起那只滴着血的手掌,鲜红的血珠沿着他修长的手指滴落在地,触目惊心。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惜以身为证的决绝和令人心魂震颤的信任:
我顾砚之,信她苏晚,他顿了一下,目光转向我,深邃的眼底仿佛有烈焰燃烧,烧尽了所有的疑虑和算计,只剩下纯粹的、不容置疑的袒护,胜过信我这一身骨血!
哗——!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震惊!骇然!难以置信!堂堂首富顾家公子,为了证明一个女子的清白,竟不惜当众割掌滴血验药!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情深!
那壮汉和他带来的泼皮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噗通几声全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顾公子饶命!顾公子饶命啊!是……是有人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这么干的!那胭脂……那胭脂也是假的!是那人给的!说只要闹起来……就……
谁指使的顾砚之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是柳家!是柳家表小姐柳如烟身边的管事嬷嬷!壮汉抖如筛糠,全盘托出。
真相大白!人群瞬间沸腾!愤怒的声讨如潮水般涌向柳如烟和柳家!之前所有的怀疑和指责,此刻都化作了对我和顾砚之的无限同情与敬佩。
顾砚之不再理会那些求饶的混混,任由护卫将他们扭送官府。他撕下内袍干净的衣角,随意地缠住手掌上的伤口,动作间眉头都未皱一下。他走到我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我,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后怕,更有一种破釜沉舟后的释然。
可有吓到他低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看着他那被鲜血浸透的布条,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不惜以血为证的信任,心中那堵冰封的高墙,仿佛被这滚烫的鲜血和眼神,狠狠撞开了一道裂缝。
我摇摇头,喉咙有些发紧:你的手……
无碍。他打断我,目光灼灼,仿佛要将我烙印在灵魂深处,苏晚,流言如刀,世情如霜。今日我以血为证,自此以后,我的名,便是你的盾。我的骨血,便是你清白的鉴。纵使天下皆谤你,我顾砚之,永远站在你身前。
人群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掌心刺目的鲜红,和他眼中那不容错辩的、磐石般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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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之掌心的伤,裹着雪白的细棉布,像一道烙印,也像一道无声的宣告,刻在了京城所有人的视线里。凝香斋门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滴血验药,连同首富公子那句信她胜过信我这一身骨血的誓言,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了本年度最震撼、也最浪漫的谈资。
柳如烟和她背后的柳家,彻底成了过街老鼠。指使下人用毒胭脂栽赃陷害,心思之歹毒令人发指。京兆府介入调查,人证物证确凿,柳如烟被当众掌嘴二十,罚银千两,柳家声誉扫地,柳父的官职也岌岌可危。那位曾经被她挂在嘴边的探花郎陈公子,更是第一时间划清界限,恨不得从未认识过此人。
凝香斋的招牌,因这场风波,反而被镀上了一层金。顾家未来主母的身份,顾砚之不惜割掌力证的清白与深情,让玉颜系列和桃花雾成了京城贵妇闺秀们趋之若鹜的珍品,甚至一货难求。铺子规模一扩再扩,分号也开了起来,生意蒸蒸日上,真正做到了日进斗金。
顾砚之手上的伤,成了他出入凝香斋后院的通行证。他来得愈发勤快,美其名曰换药,却总能在后院小厨房或者我的临时实验室里一待就是半日。起初是看着我调配香露、研制新的面脂配方,后来便自然而然地接过我手中的小银秤,或是帮我研磨那些细腻的珍珠粉。动作从生疏到熟练,月白的锦袍袖口沾染了各色花粉香屑,他也浑不在意。
这珍珠粉,研磨时力道需均匀,转速要稳,否则颗粒不匀,敷在脸上便不够细腻服帖。他执起玉杵,一边示范,一边温声讲解,低沉的嗓音在弥漫着花香的静谧空间里流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俊雅得不似凡尘中人,偏偏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做着这与他身份极不相称的琐碎活计。心底那点因他强势介入而筑起的冰墙,在这日复一日的氤氲香气和无声陪伴中,悄然融化。
顾公子对脂粉一道,倒是颇有研究我忍不住揶揄,拿起一块新制的、加了冰片和薄荷的冷香膏,递到他鼻尖。
他微微倾身,就着我的手轻嗅了一下,眼底漾开清浅的笑意,如春风吹皱一池寒潭:不及夫人万一。只是觉得,他抬眸,目光直直望进我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更深的东西,夫人巧思,化腐朽为神奇,将自然草木之精粹,点染成女子容颜之华彩,此等慧心妙手,远比那些堆砌金玉的生意,更令人心折。
他的话语真诚,不带丝毫狎昵,只有纯粹的欣赏与共鸣。那目光太深,太烫,烫得我指尖微微一蜷,竟忘了收回拿着香膏的手。
咳,我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转移话题,这冷香膏夏日用最是清爽,还能驱蚊避秽。我想着,或许……可以试着做些药膏比如治疗烫伤、蚊虫叮咬,甚至一些简单的皮肤炎症这个念头在我心里盘桓已久。古代的医疗条件落后,很多常见的皮肤问题得不到有效处理。凝香斋掌握了基础油脂提纯和草药萃取的技术,完全可以延伸产品线。
顾砚之闻言,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他放下玉杵,神情变得无比认真:药膏夫人此念,大善!民生多艰,寻常百姓之家,若有些价廉效验的常备药膏,实乃功德无量!他立刻来了精神,原料、场地、人手、打通太医院或惠民药局的门路……夫人若有此志,顾氏商行上下,愿为夫人驱策!
他并非空口许诺。很快,顾氏名下位置极佳、原本准备开绸缎庄的一处临街铺面被清空,挂上了凝芳堂的崭新匾额。大批处理好的基础药草原料被源源不断送来。顾砚之甚至亲自出面,请来了两位告老还乡、德高望重的太医坐镇顾问。整个项目以惊人的速度推进着。
凝芳堂开业筹备紧锣密鼓,后院的小实验室也升级成了正经的药坊。这日午后,我正全神贯注地调试一款治疗热毒疮疖的药膏配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顾砚之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一卷医书,偶尔抬眼看看我专注的侧影,目光沉静而温暖。
窗棂将炽烈的阳光切割成块,空气中浮动着药草的清苦与冷香膏的微凉气息。一片静谧中,只有我捣药时玉钵发出的轻微笃笃声,和他指尖偶尔翻过书页的沙沙轻响。
成了!我长舒一口气,看着瓷碗中那色泽均匀、散发着清凉药香的墨绿色膏体,疲惫的脸上绽开笑意。抬手想擦汗,指尖却因长时间用力而有些发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带着熟悉的、清冽如雪松的气息。温热的指腹,极其自然地、轻柔地拂过我汗湿的额角,将那几缕黏在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动作自然得如同做过千百遍。
我身体瞬间僵住,愕然抬眼。
顾砚之不知何时已放下书卷,站在我身侧。他微微垂眸,看着我,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映着的、有些呆怔的自己。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温柔情愫,如同沉寂多年的古井,终于被投入了月光,潋滟生辉。
那目光太过直接,太过滚烫,烫得我呼吸一窒,心跳如擂鼓,竟忘了退开。
苏晚,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魔力,目光流连过我额角那道浅淡的疤痕,那里早已被我用特制的祛疤膏淡化得几乎看不见,这道疤……很好。他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那处早已平复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它告诉我,你曾经历过什么,又战胜了什么。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薄茧,摩挲过敏感的疤痕处,激起一阵奇异的酥麻,瞬间窜遍四肢百骸。我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顾砚之,你……我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拉开这令人心慌意乱的距离。
他却不容我退缩。那只抚过我疤痕的手,顺势滑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握住了我因紧张而微凉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迎上他那双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深邃眼眸。
流言如刀时,我以血为证,为你辟一方清净。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千钧的重量,敲打在我的心上,如今尘埃落定,山河静好,我顾砚之,却不想只做你身后的盾,或是并肩的友。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目光灼灼,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令人心颤的诚挚:
晚晚,他换了一个更亲昵的称呼,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如誓言,我愿以余生为聘,江山为礼,许你一世安稳,予你万丈荣光。你可愿……做我顾砚之此生唯一的妻,与我共享这世间繁华,共担这红尘风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窗外的喧嚣,药坊里弥漫的草木气息,一切都模糊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掌心的温度,手腕上被他握住的力量,和他眼中那片浩瀚如星海、只倒映着我一人身影的深情。
共享江山唯一的妻
前世今生,从未有人,敢对我许下如此重诺。也从未有人,能如此清晰地看透我灵魂深处的骄傲与不甘,不是将我纳入羽翼之下保护,而是张开双臂,邀请我与他并肩站在那至高之处。
心防筑起的坚冰,在他滚烫的目光和灼热的誓言下,轰然坍塌,化为春水。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回望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紧张,看着他紧抿的唇线,看着他为我割掌留下的、缠绕着细布的手。
然后,我缓缓地、极其坚定地,反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指尖传递着力量,也传递着答案。
顾砚之,我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却异常清晰,共享江山可以。我顿了一下,迎着他瞬间亮起的眼眸,唇角弯起一个明媚而带着几分狡黠的弧度,像只终于露出利爪的猫,但先说好,你的顾氏商行……以后得改姓苏。
他先是一愣,随即,低沉愉悦的笑声从他胸腔深处震荡开来,如同玉石相击,清越动人。那笑容点亮了他整张俊颜,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纵容与宠溺。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我牢牢拥入怀中。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将我包裹,混合着药草的微苦,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温热的唇,带着无尽的珍惜与承诺,轻柔地、却无比坚定地落在我光洁的额头上,烙下一个滚烫的印记。
好。他低沉含笑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带着将整个世界都捧到我面前的慨然,连我这个人,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