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我的追悼会,有点吵
我死了。
这个认知,来得有点突然,但又异常清晰。
我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也没有走过奈何桥。我只是在一片无尽的、温暖的黑暗中漂浮了很久,然后,被一阵阵嘈杂的、压抑的哭声,给吵醒了。
当我再次拥有意识时,我发现自己正飘在半空中,像一个忘了关掉隐身模式的游客,以一个绝佳的上帝视角,低头俯瞰着……我的追悼会。
灵堂设在市殡仪馆最大的一个厅里,布置得庄严肃穆。正中央,挂着我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是我大学毕业时拍的,穿着学士服,笑得像个缺心眼的地主家的傻儿子。摄影师说这张最阳光,我妈很喜欢,没想到,这就成了我的遗像。
照片下面,躺在冰冷的棺材里的,应该就是我的身体了。可惜,我现在的状态,似乎有穿墙的bug,但唯独穿不透那层厚厚的棺材板,看不到自己死得到底安不安详。
灵堂里,站满了人。我的亲戚,我的朋友,我的同事……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胸口别着一朵白花,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悲伤。
哭得最撕心裂-肺的,是我妈。她被两个姨妈搀扶着,几乎要瘫倒在地。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妈可怎么活啊……那哭声,肝肠寸断,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我飘在她面前,想安慰她一下,说一句妈,别哭了,我这不还在吗,但我发现,我发不出任何声音,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我像一个三维世界里的二维投影,存在,却又不存在。
我的父亲,则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笔直地站在一旁。他没有流泪,甚至,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遗像,仿佛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把感情藏在心里。
我最好的兄弟,发小陈阳,也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前来吊唁的宾客,安排着各种事宜,像这个家的半个主人。
我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林晚,则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虚弱地靠在陈阳的身边,漂亮的眼睛又红又肿,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巾,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悲伤过度而晕过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我,江禾,一个年仅26岁,因为一场意外车祸而英年早逝的倒霉设计师,心中,竟没有太多的悲伤。
反而,觉得有点……荒诞。
我像一个被临时拉来观影的观众,被迫观看一场名为我的人生的、悲伤的、且无法快进的文艺电影的结局。
吊唁的流程,漫长而乏味。
我飘在空中,无聊地打着哈欠（如果灵魂有哈欠的话）,看着一个个熟悉又或陌生的面孔,在我那张笑得灿烂的遗像前,鞠躬,上香,然后,走到我父母面前,说一些节哀顺变,保重身体的客套话。
就在我快要因为无聊而再次昏睡过去的时候。
一件让我,以及可能让所有阴间的前辈们,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在宾客暂时散去,灵堂里只剩下最亲近的几个家人时。我妈,哭累了,她坐在椅子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颤抖着,从司仪交给她的、我的遗物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我的手机。
那部我刚换了不到半年,还在还着分期,如今屏幕已经碎得像蜘蛛网一样的,最新款手机。
这……这是禾禾的手机……我妈抚摸着那破碎的屏幕,眼泪又掉了下来,他最宝贝这个手机了,里面……里面肯定还有好多他没来得及说的话……
姐,人都走了,还看什么手机啊,别看了,看了更伤心。我姨妈在一旁劝道。
不,我妈摇了摇头,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执拗的语气说,我要……我要替禾禾,跟他的朋友们,好好地,告个别。
告别怎么告别托梦吗
我正疑惑着,只见我妈,拿起了我的手……哦,不,是拿起了我那只还放在遗物袋里的、僵硬冰冷的手,用我的食指,对着手机的指纹解锁区,轻轻一按。
滴——
手机,解锁了。
我：……
好家伙,物理外挂,最为致命。
然后,我妈,戴上她的老花镜,在一众亲戚的指导下,颤颤巍巍地,点开了那个绿色的、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社交软件——微信。
她点开了朋友圈。
点开了右上角的相机图标。
然后,她举起手机,对准了灵堂中央,我那张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的,黑白遗像,咔嚓,拍了一张照。
紧接着,她在输入框里,用手写功能,一笔一划地,输入了一行,让我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文字。
感谢各位亲友,一路走好,我在那边会保佑大家的。
最后,她点了右上角的那个,绿色的发表按钮。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狠狠地,与这部碎屏手机,绑定在了一起。
我的追悼会,瞬间,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赛博朋克的、疯狂的次元。
第二章：被绑定的灵魂
当母亲颤抖着手,点下那个绿色发表按钮的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原本我只是一个漂浮在半空、视角受限的旁观者,但就在朋友圈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将我的灵魂或者说意识,狠狠地拽向了那部碎屏手机！
嗡——
我的视野瞬间被拉伸、扭曲,像被吸入一个数据构成的漩涡。下一秒,一切又豁然开朗。
我发现,我进入了手机。
不,更准确地说,我的意识,与这部手机,融为了一体。
我能清晰地看到手机的每一个像素点,能听到它内部电流的微弱嘶鸣,能感知到它每一条被发送和接收的数据流。
同时,我的视野也变得无比开阔。我不再局限于灵堂的半空中,而是能以手机为中心,清晰地看到周围十米范围内的一切事物。3G无死角,环绕立体声。
而那部手机,此刻,正被我妈,捧在手心里。
发……发出去了吗她紧张地问旁边的二姨。
发出去了,姐,你看,发-出去了！二姨指着屏幕,那条刚刚发布的朋友圈,赫然在列。
黑白的照片,是我那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遗像。
配文是那句石破天惊的：感谢各位亲友,一路走好,我在那边会保佑大家的。
下面,还有一行小小的灰色定位信息——市第一殡仪馆。
我：……
我感觉我那虚无缥缈的灵魂,都在尴尬地用脚趾抠地。
我,江禾,一个生前还算体面、甚至有点文艺闷骚的设计师,死后,竟然以这种方式,实现了社交圈的尸体冲浪。
社死,哦不,我已经死了。
这叫……魂死
就在我无声地呐喊时,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起来。
嗡嗡嗡——
无数的、红色的消息提示,如同潮水般,涌入了这部刚刚死机了三天的手机。
点赞,评论,瞬间,刷爆了。
我被迫,以一个第一人称的视角,围观着我的赛博葬礼。
第一个点赞的,是我的发小,陈阳。
紧接着,是公司老板,部门同事,大学同学,高中同学,甚至,还有几个我早就忘了是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微商……
评论区,更是大型的迷惑与震惊现场。
【公司老板-王总】：……小江这是……什么情况号被盗了吗
【部门主管-张姐】：[蜡烛][蜡烛][蜡烛]
江禾,你别吓我们啊！
【大学同学-李胖子】：卧槽！禾哥！你不是……你不是前天就……我靠！诈尸了！
【高中班花-赵倩倩】：天呐,江禾,我好害怕,你不要过来啊！[惊恐]
【不知名微商A】：亲,需要清明节代扫墓服务吗打八折哦。[微笑]
【不知名代购B】：节哀。新款包包到货,看我朋友圈。
我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评论,感觉自己的魂压都要上来了。
而我妈,却像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捧着手机,一条一条地,仔细翻看着。
她看不懂那些网络用语,也看不懂那些表情包。
她只是看着那些不断跳出来的、熟悉或陌生的头像,看着那一个个鲜红的点赞,喃喃自语：……这么多人,都还惦记着我们家禾禾啊……我们禾禾,人缘真好……
说着,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滴落在冰冷的、碎裂的屏幕上。
我看着她那张布满皱纹和悲伤的脸,心中,那股荒诞和尴尬,渐渐地,被一种复杂难言的酸楚,所取代。
我知道,她不是想让我社死。
她只是……太想我了。
她只是想用一种她能够理解的方式,为我,向这个我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做一场最后的、笨拙的告别。
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儿子,来过,活过,也被许多人,记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父亲,走了过来。他从母亲手中,拿过了手机。
别看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吧。
他想关掉手机。
我心里一紧！
别啊！爸！这手机要是关了,我这个唯一的服务器要是宕机了,我的意识,是不是就得跟着一起,魂飞魄散了！
我下意识地,在心里,发出了强烈的、不想关机的呐喊！
别关机！别关机！别关机！
嗡——
就在我父亲的手指,即将要按到关机键上的瞬间。
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黑屏了。
然后,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不断转圈的菊花图标。
——没电了。
它因为接收了太多瞬间涌入的信息,耗尽了最后的一丝电量,自动关机了。
而我的意识,也随着那片黑暗,陷入了一片……更深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最后一个念头是：
完了,我成了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朋友圈被刷爆,而导致……魂飞魄散的鬼。
也不知道,地府那边,给不给报工伤。
第三章：赛博哭丧大赏
我以为,我的鬼生,在开局不到半小时,就要宣告剧终了。
然而,并没有。
当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后,我的意识并没有消散。我只是被困在了一片纯粹的黑暗里,像回到了最初的、温暖的混沌之中。我能感觉到,我的灵魂,或者说意识体,依旧和那部冰冷的、没有生命的手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它,就是我的身体,我的存在之锚。
我不知道在这片黑暗里,漂浮了多久。
直到,我再次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电流通过线路的声音。
嗡——
黑暗的视野,瞬间被点亮了。
我又看到了这个世界。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巨大的、正在充电的电池图标。电量,1%。
我得救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熟悉的环境——我的家。
手机,正被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充着电。
而我爸,我妈,陈阳,还有林晚,都沉默地,坐在沙发的四周,气氛凝重得像是要结冰。
看来,我的追悼会,已经结束了。
……都怪我,我妈首先打破了沉默,她擦着红肿的眼睛,声音里充满了自责,我不该发那个什么……朋友圈。让禾禾,走都走得不安生。
阿姨,您别这么说。陈阳在一旁安慰道,您也是太想江禾了。我想,他知道了,也不会怪您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桌上那部正在充电的手机,眼神复杂。
现在怎么办我爸开口,声音沙哑,这手机里,有他所有的信息,银行卡,社交账号……就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
密码……我们都不知道。林晚轻声说,她看起来很憔悴。
我知道。陈阳突然说,江禾的密码,我知道。他以前告诉过我,他所有的密码,都是一样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陈阳拿起我的手机,熟练地,输入了一串数字。
屏幕,解锁了。
他将手机,递给了我妈。
阿姨,江禾的东西,还是……交给您来处理吧。
我妈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笨拙地滑动着。
她点开了我的微信,点开了我的朋友圈。
然后,我被迫,以一个极其诡异的、第一人称的视角,开始围观我死后,那场盛大的、充满了真情与假意的……赛博哭丧大赏。
点赞数,已经突破了500。
评论区,更是盖起了高楼。
在我关机的这段时间里,显然又发生了很多事。
【大学同学-李胖子】：卧槽,我刚才打电话问了猴子,是真的！禾哥真的走了！兄弟,一路走好！[哭][哭][哭]
下辈子,我们还睡一个宿舍！
【高中班花-赵倩倩】：江禾,对不起,我之前不该说害怕。其实,你一直是我心里那个最温柔的、最好的少年。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愿你在天堂,安好。[玫瑰]
【公司老板-王总】：小江啊,你太突然了。你上周交上来的那个设计方案,我们开会通过了,大家都觉得非常棒。可惜……你看不到了。安心地走吧,项目奖金,我会让财务,打到你父母的卡上。
我看着这些评论,心中五味杂陈。有感动,有唏嘘,也有……一丝好笑。
原来,在这些人心里,我曾经,留下过这么多不同的印记。
我妈翻看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她点开一个又一个头像,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拼凑出我这短暂的、二十六年人生的全貌。
然后,她点开了林晚的头像。
林晚的朋友圈,设置的是三天可见。最新的一条,是今天早上发的。
配图,是她和我的一张合影,是在我们交往一周年时,在海边拍的。照片上,我们笑得很甜。
配文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看世界的,你怎么……先走了。骗子。
下面,是一百多个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
【陈阳】：晚晚,节哀,照顾好自己。
【共同好友A】：晚晚别太难过了,江禾在天上,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共同好友B】：抱抱你,要坚强。
我看着这条朋友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看来,她还是很爱我的。
我妈也看到了,她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晚,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惜。
晚晚啊,我妈哽咽着说,苦了你了。我们家禾禾没福气……你还年轻,以后……
阿姨,您别说了。林晚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我心里只有江禾。我谁也不要。
她说着,就扑到了我妈的怀里,两人,抱头痛哭。
好一副婆媳情深、为爱殉葬的感人画面。
我几乎都要为她们的真情,流下感动的鬼泪了。
如果……
如果,我没有看到。
就在林晚扑到我妈怀里痛哭的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提醒,弹了出来。
发信人的备注,是——亲爱的。
消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宝贝,别太难过了。等处理完他的后事,我来接你。
我的意识,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我看着那条消息,又看了看正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的、我的完美女友。
一个巨大的、绿色的问号,缓缓地,从我的头顶,冒了出来。
好家伙。
我这头七还没过呢,那边……就找好下家了
这无缝衔接的速度,堪称……业界典范啊。
第四章：完美女友的秘密
我感觉自己的三观,在我死后,被我的完美女友,给无情地,震碎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我,非我不可的林晚,那个在我追悼会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林晚,竟然……早就有了另一个亲爱的
我努力地,在脑海里,回忆着关于她的一切。
我们交往三年,感情一直很稳定。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符合我对一个完美伴侣的所有想象。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家人,都认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到底,是在和一个人谈恋爱,还是……在和一个影后,对戏
巨大的愤怒和背叛感,像潮水一样,席卷了我的灵魂。我多想冲过去,质问她,那个亲爱的到底是谁！
但我做不到。
我只能像一个可悲的、被绑在观众席上的囚徒,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我毫不知情的、关于背叛的大戏,继续上演。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未亡人的角色。
她每天都会来我家,陪着我伤心过度的母亲,给她做饭,陪她聊天。她会细心地,整理我的遗物,将我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对我父母的关怀,无微不至,甚至比我生前,做得还要好。
我爸妈,都被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晚晚真是个好孩子,我妈拉着她的手,不止一次地对她说,是我们家禾禾,对不起你。
阿姨,您别这么说。林晚每次都红着眼眶,摇着头,能遇见江禾,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算他不在了,我也会替他,好好孝顺您和叔叔的。
好一番感天动地、催人泪下的话。
要不是我亲眼见过那条微信,我差点就信了。
而我,就飘在旁边,像个最专业的纪检委,冷眼旁观着她所有的表演。
我发现,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每次趁着我爸妈不注意,她都会偷偷地,进入我的房间。
她会仔细地,翻看我的书架,检查我电脑桌的每一个抽屉,甚至,连我床垫底下,都不放过。
她在找什么
难道,我有什么东西,是她,或者说,是她和那个亲爱的,必须要得到的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我开始怀疑,我的死,是不是也和她……或者说,和他们,有关
终于,在一个晚上,机会来了。
林晚又一次,来到了我家。晚饭后,她借口帮我整理书房,再次,一个人,进入了我的房间。
而我,则寸步不离地,飘在她的身边。
这一次,她的目标很明确。她直接走到了我的书桌前,试图打开我那台上锁的、存放着我所有重要设计稿和项目资料的台式电脑。
她试了几个常用的密码,都宣告失败。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走到窗边,压低了声音,接起电话。
喂……嗯,我还在他家……还没找到……我试过了,电脑有密码,我打不开……
你别催我！他爸妈整天都在家,我根本没机会！
我知道那个东西很重要！我也很着急！但是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好了好了,不说了,他妈过来了……
她匆匆地,挂了电话。
我将这段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
她在找东西！一个对她和那个亲爱的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就在我的电脑里！
我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恨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必须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我也必须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我开始拼命地,回忆着关于电脑密码的一切。
那串密码,很长,很复杂。是我专门为我最重要的一个项目,设置的。那个项目,是我呕心沥-血了半年,准备在年底,拿去参加一个国际设计大赛的作品。
等等……
项目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我出车祸的前一天,我好像……因为这个项目,和一个客户,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争吵。
那个客户,是本市一家非常有名的上市公司的……副总裁。
他想用一个极低的价格,买断我整个设计方案的版权,被我严词拒绝了。
难道……
一个可怕的、模糊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渐渐成形。
第五章：沉默的父爱
在我被林晚的双面人生震惊得魂不守舍的时候,另一个人的行为,也同样,让我感到了巨大的冲击。
那就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江国华,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的严父。
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从小到大,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作业写完了吗、考试考了多少分、男孩子,不许哭。
他从未抱过我,也很少对我笑。
我一度以为,他是不爱我的。他只是,在尽一个父亲的、程序化的义务。
在我的追悼会上,他也是如此。
他没有像母亲那样,哭得死去活-来。他只是像一尊沉默的、风干了的雕像,笔直地,站在那里,接待着来来往往的宾客。
他的脸上,没有一滴眼泪,甚至,没有太多的悲伤。
那份超乎寻常的冷静,甚至让一些不明就里的亲戚,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你看江禾他爸,儿子都没了,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心真硬。
是啊,从小就对孩子不冷不热的,估计也没什么感情吧。
我当时听到这些话,心中,也泛起了一丝苦涩。
你看,连外人,都觉得你不爱我。
然而,我死后的这几天,以一个全新的、无人知晓的视角,跟在他的身边,我才发现,我错了。
我错得,有多离谱。
追悼会结束的那天晚上,所有亲戚都走了。
家里,只剩下他和母亲。
母亲因为悲伤过度,吃了安眠药,早早地就睡下了。
整个房子,安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父亲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黑暗中,默默地,抽着烟。
一支,又一支。
烟头的火星,在他那张布满了沟壑的脸上,明明灭灭。
我飘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那张被岁月和生活,压得有些佝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很久,他掐灭了最后一支烟,站起身,没有回自己的卧室。
而是,脚步蹒跚地,走到了我的房间门口。
他没有开灯,只是,轻轻地,推开了那扇,我再也无法推开的门。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
然后,才缓缓地,走了进去。
我的房间,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还放着我没画完的设计稿。衣柜里,还挂着我最喜欢穿的那件连帽卫衣。
他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国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的每一件东西。
我的书,我的奖杯,我大学时买的那把破吉他……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落满了灰尘的,篮球上。
那是,我上高中时,他送给我的,唯一的生日礼物。
我当时,还嫌弃它,太便宜了。
他走过去,抱起那颗篮球,然后,缓缓地,坐在了我床边的地毯上。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
就在这片寂静的月光下。
我,亲眼看到。
我这个,一辈子都坚强得像座山的父亲,抱着那颗篮球,先是肩膀,开始微弱地耸动。
随即,是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最后,他再也忍不住,将脸,深深地,埋进了那颗篮球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那哭声,没有我母亲的撕心裂-肺,却充满了无尽的、绝望的悲伤,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我的灵魂。
……儿啊……
……爸……爸对不起你啊……
……爸没用……爸没保护好你……
他一边哭,一边用他那粗糙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颗篮球上的灰尘。
我飘在他的面前,看着他那张老泪纵横的脸,看着他那瞬间苍老了十岁的、佝偻的背影。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揉碎了。
我多想,冲过去,抱一抱他。
告诉他,爸,不怪你,你是我心里,最伟大的英雄。
但我做不到。
我只能,像个最无能的看客,眼睁睁地,看着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舔舐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原来,这世上,有一种爱,叫沉默。
它从不说出口,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深沉,更滚烫。
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第六章：最好的兄弟
如果说,父亲的眼泪,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深沉如山的父爱。
那么,我最好的兄弟,陈阳的行为,则让我,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
陈阳,是我从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的发小。
我们一起逃过课,一起打过架,一起追过同一个女孩（当然,最后谁也没追上）。
他是我人生中,除了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秘密的。
直到,我死了。
在我的葬礼上,他哭得比谁都伤心,忙前忙后,比我爸妈还像主人。所有人都说,江禾有这么一个兄弟,这辈子,值了。
我也曾这么以为。
但是,葬礼结束后的几天,我却发现了他不对劲。
他开始,频繁地,一个人,去我们以前最喜欢去的那家大排档,喝酒。
他每次都点上我最喜欢吃的烤串和啤酒,然后,一个人,坐在我们常坐的那个角落里,自言自语,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闷酒。
我因为灵魂被绑定在手机上,而手机,被我爸妈带回了家,所以我无法一直跟着他。
直到有一天,机会来了。
我妈因为要去给我办理一些销户手续,需要用到我的身份证。她记得,我以前好像跟陈阳提过,我把一些重要的证件,放在了他那里。
于是,她给陈阳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家里一趟。
陈阳很快就来了。
他将我的身份证,交给了我妈。然后,借口上厕所,一个人,走进了我的房间。
而我,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他了。
他关上房门,并没有去厕所。
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他自己的手机,然后,点开了一个加密的相册。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
是一张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图。
看到那张截图的瞬间,我的灵魂,都为之震颤！
因为,那是我,在出车祸前,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我记得很清楚！
那天下午,我刚刚完成了我那个最重要的设计方案的最终稿。同时,我也拿到了那个客户公司内部的、一些关于他们财务造假的证据。
我当时很兴奋,也有点害怕。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陈阳。
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截图上,我的头像,对着陈-阳的头像,清晰地,写着那句话。
阳子！查到了！果然是他！那个王八蛋,不仅想白嫖我的设计,公司账目上,还有大问题！我手上有证据了！今晚老地方见！我当面跟你说！
而在这条信息的下面,是陈阳的回复。
收到。你自己,小心点。
……
陈阳看着这张截图,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悲伤,有愤怒,有自责,但更多的,是……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截图,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点了删除。
他想删掉这张截图！
他想删掉,这个,可能指向我死亡真相的,最关键的证据！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和我-的死,有关难道,他背叛了我！
不！不可能！
我无法接受这个猜测！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愤怒和失望,瞬间席卷了我的灵魂！
我下意识地,在心里,发出了最歇斯底里的呐喊！
不！陈阳！你不能这么做！别删！别删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情绪,真的能产生某种能量。
就在我的意念,达到顶峰的瞬间！
嗡——！
我妈放在客厅茶几上、正在充电的、我的那部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屏幕,猛地,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地,黑了下去！
房间里,正在准备按下确认删除的陈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
他手一抖,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那个确认删除的对话框,也因为他的操作中断,而自动消失了。
证据,保住了。
而我,则因为刚才那一下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超能力的意外施展,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变得有些……虚弱和透明。
但我顾不上这些。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我曾经最信任的兄弟。
陈阳,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第七章：意外的超能力
陈阳最终还是没有删掉那张截图。
手机的异常震动和黑屏,显然把他吓得不轻。他捡起手机,疑神疑鬼地环顾四周,然后,像是逃一样地,匆匆离开了我的房间。
而我,则陷入了对自己新能力的巨大震惊之中。
我……好像真的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我的手机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疯狂地,进行着各种实验。
我试着,在脑海里,拼命地想着开机！开机！
手机,毫无反应。
我试着,想着播放音乐！播放我最喜欢的那首《浮夸》！
手机,依旧,安静如鸡。
我试着,想让它自动拨通林晚的电话,好让我听听,她又在和那个亲爱的,说些什么甜言蜜语。
手机,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实验,全部失败。
我有些泄气。难道,那天晚上的异动,真的只是一个巧合是手机本身出了问题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
一天晚上,我爸妈,又因为一件小事,爆发了争吵。
起因是,我妈又拿出我的手机,准备在我的同学群里,宣布一下,我走的消息。
你还有完没完！我爸一把抢过手机,怒吼道,人都没了！你还想让他,在同学面前,再死一次吗！你嫌他,还不够丢人吗！
我丢人！我妈也激动起来,江国华！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是他妈！我只是想让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他走了,以后,逢年过节,能有人,记着给他烧柱香！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你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没本事！是我没教育好儿子！让他年纪轻轻就……我爸说着,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们吵得很凶。
那些伤人的话,像刀子一样,在我耳边飞来飞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自责,瞬间淹没了我。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死,他们就不会这样了。
我不该死。
我不该……
嗡——嗡——嗡——！
就在我情绪波动到极点的瞬间！
桌上的手机,再次,像那天晚上一样,发出了剧烈的、疯狂的震动！屏幕,在黑暗中,疯狂地闪烁起来,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我爸妈,都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停止了争吵。
他们惊恐地,看着那部,仿佛有了自己生命的手机。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
我好像,找到规律了。
我无法用我的思想,去控制手机。我不能让它开机,不能让它放歌,不能让它打电话。
但是,我可以用我的情绪,去影响它。
当我产生极其强烈的、濒临失控的情绪时——比如,上次对陈阳的愤怒和失望,比如,这次对父母的愧疚和悲伤——我那虚无缥-缈的灵魂,就能与这部手机,产生某种共振,从而,引发它的异常。
虽然,这种影响,非常微弱,也非常不可控。
只能让它震动,或者闪屏。
但是！
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说明,我,不再是一个完全无能的、只能旁观的鬼魂了！
我找到了,我和这个我早已离开的世界,唯一的、微弱的、可以沟通的……连接点！
我看着那部,因为我的情绪平复,而渐渐安静下来的手机,心中,第一次,在我死后,燃起了一股熊熊的火焰。
林晚,陈阳,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害死我的真凶……
你们等着。
我,江禾,就算是变成了鬼,也一定会,把所有的真相,都从地狱里,给挖出来！
一个阴间的侦探,在这一刻,正式上线。
第八章：女友的卧底
有了新的超能力傍身,我开始更加密切地,关注着林晚的一举一动。
我迫切地想知道,她到底在找什么,那个亲爱的男人,又到底是谁。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林晚又一次,来到了我家。
她对我妈说,她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准备重新开始生活。但她心里,始终放不下我。她想……搬到我生前住的公寓里,去住一段时间。
我想……在那个充满了他的气息的地方,好好地,跟他告个别。她红着眼眶,对我妈说。
我妈听了,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场就答应了,还将我公寓的备用钥匙,给了她。
我当时,在旁边听着,差点没被气得魂飞魄散。
好家伙,这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小金人,真是屈才了。
打着怀念我的旗号,住进我的房子,实际上,是为了更方便地,寻找那个她想要的东西吧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当晚,林晚就搬进了我的公寓。
而我的手机,也被我妈,以留个念想为由,让她一起带了过来。
这正合我意。
我终于可以,24小时,全天候无死角地,监视她了。
林晚进入公寓后,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睹物思人,黯然神伤。
她只是,象征性地,在我的照片前,站了一分钟。
然后,就立刻,像一个专业的特工一样,开始了她的寻宝之旅。
她戴上手套,将我的房间,进行了地毯式的、精密的搜索。
书架,衣柜,抽屉,床底……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翻了个遍。
结果,一无所获。
她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焦躁不安的表情。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备注为亲爱的的号码。
林晚接起电话,语气,非常不耐烦。
喂！我都说了,我还在找！你能不能别催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不悦的男声：林晚,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东西,到底在哪江禾那个废物,有没有跟你提过
听到废物两个字,我的鬼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不知道！林晚的声音,也拔高了,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嘴比保险柜还严！重要的东西,他谁都不会说！
那就想办法！男人的声音,变得阴冷起来,他的电脑！电脑里一定有！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必须把密码给我搞到手！否则……你知道后果。
说完,男人就挂了电话。
林晚握着手机,气得浑身发抖。
她颓然地,坐在我的电脑椅上,看着那台需要密码才能解锁的电脑,眼中,充满了挣扎和……一丝恐惧。
我飘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却渐渐地,产生了一丝疑惑。
不对劲。
这……这不像是情侣之间的对话。
更像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充满了威胁和压迫。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里,我能听出来。林晚,似乎,并不喜欢,甚至,有点害怕那个男人。
她接近他,为他办事,更像是一种……被迫无奈。
难道……
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林晚,她不是背叛了我,而是在……演戏她接近那个男人,是为了……替我报仇或者,是为了,查明我死亡的真相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紧接着,我又看到了让我更加震惊的一幕。
林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突然,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U盘。
然后,她又从一个极其隐秘的、我都没发现的、书桌的夹层里,拿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U盘。
她将两个U盘,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
然后,她将那个从夹层里拿出来的、属于我的U盘,小心翼翼地,藏回了自己的包里。
而将她自己的那个U盘,用胶带,粘在了书桌的背面。
她……她在干什么
她在用一个假的U盘,去替换我的真的U盘
她是在……保护我的东西
然后,她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陈阳吗是我,林晚……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关于江禾的电脑,我想……请你,来一趟。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林晚,和陈阳,他们……竟然,早就联合在了一起！
我感觉,我死后的世界,比我生前,还要精彩,还要……复杂一百倍。
第九章：兄弟的守护
陈阳来得很快。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我的公寓,熟练地输入了密码,走了进来。
怎么样找到了吗他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地问林晚,神情紧张。
林-晚摇了摇头,指着我的电脑,一脸疲惫：没有。他所有的重要资料,都在这台电脑里。但是,有密码,我解不开。
陈阳走到电脑前,眉头紧锁。
这台电脑,是他专门用来做设计的,里面的防御系统,是顶级的。想要破解,几乎不可能。他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他设置的密码。
密码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陈阳摇了摇头,他这个人,你了解。越是重要的东西,密码就越是……出人意料。
两人,陷入了沉默。
我飘在旁边,看着他们这副如临大敌、如同地下党接头的样子,心中的迷雾,越来越浓。
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又到底,在计划什么
不行,陈-阳突然说,不能再等了。张伟业那边,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你再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张伟业！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灵魂,都为之一颤！
就是他！
那个想要白嫖我设计方案,被我严词拒绝的,上市公司的副总裁！
也是……林晚那个所谓的亲爱的！
原来,这一切,真的和他有关！
那我怎么办林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助,东西还没找到,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我不能让江禾,死得不明不白！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原来……她真的是……为了我
我知道。陈阳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都怪我。如果……如果那天下午,我能早点看到他的微信,如果我能劝住他,不让他去见张伟业那个王八蛋……或许,他就不会出事了。
他说着,眼眶红了。
我这才明白。
原来,陈阳的秘密,不是背叛。
是愧疚,是自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迟来的守护。
他删那张截图,不是为了销毁证据。
而是害怕。
他害怕张伟业的势力,会顺着这条线索,查到他,查到我的家人,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危险。
他想用他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们。
这个傻子。
这个,我最好的,兄弟。
不怪你。林晚摇了摇头,是我,是我太天真了。我以为,我能凭自己的力量,接近他,从他那里,套出证据。没想到……反被他,利用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陈阳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证据,为江禾报仇！
他开始,在我的房间里,仔细地,寻找起来。
他比林晚,更了解我。
他知道我所有的习惯,知道我喜欢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翻开了我最喜欢看的那本《百年孤独》,在书的夹层里,摸索着。
没有。
他又拿起了我床头那个,我们一起去旅游时,买的变形金刚模型,将它拆开。
还是没有。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颗,落满了灰尘的,篮球上。
那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
也是,我整个房间里,看起来,最廉价、最不起眼的东西。
陈阳走过去,抱起篮球。
他将篮球的气,放掉。然后,用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篮球的表皮。
在篮球的内胆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用防水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U盘。
就是它！
我所有的设计稿,所有的项目资料,以及……我从那个客户公司内部,拷贝出来的、关于张伟业商业犯罪的,所有证据！
都在里面！
林晚和陈阳,看着那枚U盘,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我,则飘在一旁,看着我这两个,我生前,最重要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我从未被背叛。
我一直,被他们,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深深地,爱着,和守护着。
第十章：真相的拼图
拿到了关键的U-盘,陈阳和林晚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不敢在我的公寓里久留,而是去了陈阳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他外公留下的一间老房子。
他们将U盘插入电脑,里面隐藏的一切,终于大白于天下。
U盘里,有两个加密文件夹。
第一个,是我引以为傲的设计心血——城市之心项目。这是一个关于未来智慧城市生态系统的完整设计方案,充满了前瞻性和人文关怀,是我准备拿去参加国际大赛的得意之作。
第二个,则是我命名为潘多拉魔盒的文件夹。里面,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关于张伟业和他所在的公司宏远集团,进行财务造假、内幕交易、甚至涉及洗钱的,所有原始数据和证据链。
张伟业,就是看中了我城市之心的巨大商业价值,想用一个极低的价格买断,在被我拒绝后,又发现我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秘密,于是,痛下杀手,制造了那场意外车祸,企图杀人灭口,并夺走我的设计方案。
而林晚,之所以会被卷进来,是因为她的父亲,曾经也是宏远集团的高管,并且,也是因为发现了张伟业的秘密,而在多年前的一场意外中,去世了。
林晚一直怀疑父亲的死有蹊跷,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她发现,我也因为和张伟业的合作而意外身亡时,她立刻意识到,我们是死于同一个凶手！
于是,她假意接受了张伟业的追求,潜伏到他的身边,就是为了寻找证据,为她的父亲,也为我,报仇。
她口袋里那个假的U盘,是她早就准备好的,用来迷惑张伟业的道具。
所有真相的拼图,在这一刻,终于,完整地,拼接在了一起。
陈阳和林晚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王八蛋……陈阳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我们现在有证据了,林晚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冰冷和坚定,我们,该让他付出代价了。
第十一章：联手复仇
陈阳和林晚,这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因为我,因为共同的敌人和目标,结成了最坚固的复仇者联盟。
陈阳冷静,理智,擅长分析和规划。
林晚勇敢,坚韧,并且,她掌握着一个最重要的武器——她还在张伟业的身边,能获得第一手的情报。
他们开始,制定一个周密的、天衣无缝的复仇计划。
他们没有选择立刻报警。因为他们知道,以张伟业的财力和人脉,这些电子证据,很可能会被他用各种手段,压下去,甚至,反咬一口。
他们要的,不仅仅是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他们要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他们要让他,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计划的第一步,是由林晚,主动向张伟业示弱。
她告诉张伟业,她已经找到了我藏起来的U盘,但是,U盘有密码,她打不开。她以此为借口,向张伟业索要一大笔钱,作为封口费,并表示,拿到钱后,她就会把U盘交给他,然后,永远离开这座城市。
张伟业生性多疑,但面对着能彻底清除自己隐患的巨大诱惑,他还是动心了。
他答应了林晚的要求。
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交易,必须在他指定的时间,他指定的地点,进行。
而那个地点,正是城西那座,早已废弃的、无人问津的化工厂。
一个完美的、杀人灭口的场所。
他上钩了。林晚在电话里,对陈阳说。
我知道,这是个陷阱。陈阳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怕吗陈阳问。
电话那头,林晚笑了笑：有你在,有……江禾在看着我们,我什么都不怕。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灵魂,也跟着燃烧了起来。
我知道,最后的决战,就要来了。
而我,这个阴间的侦探,也该,发挥我最后的作用了。
第十二章
&
第十三章
&
第十四章（合并）：最后的陷阱与灵魂的讯号
交易的夜晚,月黑风高。
废弃的化工厂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品味道,如同地狱的入口。
林晚按照约定,独自一人,拿着一个（假的）U盘,走进了工厂。
而陈阳,则带着他准备好的录音和摄像设备,悄悄地,从工厂的另一侧,潜伏了进去。
我,则跟随着那部,被林晚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我的手机,一同,进入了这个最后的战场。
工厂中央,张伟业早已等候多时。他的身边,站着两个眼神凶悍的保镖。
东西带来了吗张伟业看着林晚,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杀意。
带来了。林晚将U盘扔了过去,钱呢
张伟业笑了,他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手。
工厂的阴影里,又走出了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壮汉,将林晚,团团围住。
钱张伟业狞笑着,下地狱去跟阎王要吧！
我不仅,不会给你钱,他一步步地,逼近林晚,我还要,让你,下去,陪你那个死鬼老爸,和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查什么吗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我吗
我早就知道了！我今天,就是要把你们这些知道我秘密的苍蝇,一次性,全部解决掉！
动手！
他一声令下,所有的壮汉,都朝着林晚,扑了过去！
而就在此时！
住手！
一声怒吼,从工厂的二楼传来。
陈阳出现了！他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进行……全网直播！
张伟业！你所有的罪行,都已经被记录下来了！现在,有上百万人,正在看着你的丑恶嘴脸！
张伟业脸色一变,但随即,又笑了。
直播哈哈哈！你太天真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一个键,你以为,我没有准备吗这个工厂里,所有的信号,都已经被我屏蔽了！你的直播,根本就发不出去！
陈阳脸色一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果然,信号格,一格都没有。
现在,张伟业的笑容,变得无比狰狞,轮到我,送你们上路了！
保镖和壮汉们,再次,逼了上来。
陈阳和林晚,背靠着背,陷入了绝境。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
还没有！
我看着陷入绝境的、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我的灵魂,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愤怒和不甘！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我而死！
我用尽了所有的、虚无缥-缈的力量,将我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了那部,早已因为没电而关机的、冰冷的手机上！
响啊！
给-我响啊！
打电话！给我爸打电话！快！
嗡——嗡——嗡——！！！
就在张伟业的屠刀,即将落下的瞬间！
林晚口袋里,那部早已关机的、屏幕碎裂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疯狂的震动！
屏幕,猛地,亮了起来！
在那片黑暗的、被屏蔽了所有信号的废弃工厂里,亮起了唯一的一点,微弱的,却又无比耀眼的光芒！
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
爸爸。
并且,那个绿色的拨通键,已经被按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超自然的一幕,惊得呆在了原地！
而电话,也在同一时间,被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了我父亲那,急切而又熟悉的声音。
……喂喂！是禾禾吗！禾禾！你在哪儿！说话啊！！！
第十五章：我在那边,也很好
父亲的电话,成了压垮张伟业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知道这通电话是怎么打出去的,他只知道,他暴露了。
警察,很快就会来。
在巨大的恐惧和慌乱中,他做出了最愚蠢的决定——杀人灭口,然后逃跑。
然而,他和他的手下,早已被这超自然的一幕,吓破了胆。
而陈阳和林晚,则因为这通来自天堂的电话,而重新燃起了斗志。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
陈阳虽然不是职业军人,但他毕竟是为了我,而苦练了多年的格斗。而张伟业,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商人。
在警察赶到之前,陈阳和林晚,已经成功地,将所有人都制服了。
……
尘埃落定。
张伟业和他背后的犯罪集团,被一网打-尽。他谋杀我岳父……哦不,是我岳父,以及谋杀我的罪行,也大白于天下,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父亲因为那通关键的电话,成为了市里的英雄。但他却婉拒了所有的采访,只是,将我那部碎屏的手机,修好,然后,摆在了我的书桌上。
陈阳和林晚,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成立了一个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公益基金,专门帮助那些,被商业犯罪所伤害的家庭。
他们,都渐渐地,从我的死亡中,走了出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而我,在看到这一切之后。
我的执念,也终于,消散了。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开始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
我知道,我,是真的,要走了。
在彻底消散之前,我最后一次,进入了那部手机。
我用尽最后所有的力量,点开了微信。
这一次,我自己,发出了一条朋友圈。
没有配图,也没有定位。
只有一句,我想对所有爱我的人,说的,最后的话。
天亮了,我去追我的太阳了。勿念。
发完这条朋友圈,我感觉自己,彻底地,轻松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
一轮温暖的、金色的朝阳,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光芒,洒满了整个世界。
也照亮了,我前方的路。
我想,我在那边,也应该,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