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他掐着我下巴冷笑:记住,你永远只是影子。
>后来我揣着三胞胎消失,他翻遍全球。
>五年后首富葬礼上,他红着眼抓住我:孩子是谁的
>我还没开口,棺椁里突然传出稚嫩的童声:爸爸,你压到我隐形翅膀了。
>全场死寂中,我那三儿子顶开棺材板爬出来:妈咪!这个叔叔好像我游戏里打败的大魔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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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空气里沉甸甸压着顶级香槟塔的微醺、昂贵晚香玉的馥郁,还有一丝若有似无、属于消毒水的凛冽气息。这气息,来自我身上这件洁白得刺目的Vera
Wang婚纱——它原本属于另一个女人,一个躺在医院VIP病房里、靠着精密仪器维持呼吸的女人。林薇儿。整个顾家心尖上的白月光。
而我,苏晚,一个眉眼轮廓与她有七分相似的赝品,被一场冰冷的交易推到了聚光灯下。顾家需要一场冲喜的婚礼,稳住股价,安抚老爷子;我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娘家,需要顾家这根救命稻草。我的意愿轻如鸿毛。
厚重的雕花房门被推开,无声无息。顾承砚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冷冽的酒气和比酒气更冷的压迫感。水晶吊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深邃的阴影,那双曾令无数名媛心折的桃花眼,此刻淬着寒冰,死死钉在我身上,像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一步步走近,昂贵的皮鞋踩在厚绒地毯上,没有声音,却每一步都碾在我心尖上。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漩涡。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投下的阴影将我吞噬。
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攫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被迫仰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里。
苏晚,他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却像淬了毒的冰棱,每一个字都刮得人耳膜生疼。薄唇勾起一个极致残忍的弧度,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轻蔑,看清楚你的位置。
冰冷的指尖在我脸颊上缓慢地、侮辱性地划过,像是在擦拭一件沾了灰尘的瓷器。
记住,他微微俯身,灼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耳廓,激起一阵冰冷的战栗,你,永远,只是她的影子。
影子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更不需要……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仪式上宾客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安分点,做好你的‘顾太太’,懂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最深处。痛,尖锐而麻木。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铁锈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和眼眶的灼热。不能哭,苏晚。在这座金丝笼里,眼泪是最廉价的武器,也是最无用的乞怜。
下巴上的力道骤然加重,痛楚尖锐地刺入神经末梢。他似乎在等待我的臣服,我的承诺。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水光也被强行压干,只剩下空洞的、认命般的死寂。我艰难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但那细微的动作,似乎取悦了他,或者更准确地说,满足了他对一件听话物品的掌控感。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嗤,猛地松开钳制,仿佛甩掉什么脏东西。
下巴被捏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清晰地印着指痕。我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瓷偶,僵直地站在原地,听着他解开昂贵袖扣的细微声响,听着他走进浴室,水声哗然响起。巨大的镜面映出我此刻的样子:脸色惨白如纸,精心描画的新娘妆也掩盖不住眼底的灰败,唯有下巴上那圈刺目的红痕,像一道耻辱的烙印,宣告着我的身份和价值。
影子。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被替换的影子。
水声停了。顾承砚裹着浴袍出来,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却添了几分危险的慵懒。他看也没看我,径直走向那张大到离谱、铺着深色丝绒床品的婚床,像对待空气一样从我身边掠过。
睡沙发。三个字,冰冷得不带任何情绪,甚至不是命令,而是理所当然的陈述。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霓虹如同流动的星河。这间位于顶层的婚房,能将整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像一座悬浮在云端、俯瞰众生的孤岛。冰冷,奢华,与世隔绝。
我拖着沉重的、缀满蕾丝和水晶的裙摆,像拖着无形的枷锁,一步一步挪到起居区那张宽大的丝绒沙发旁。婚纱的硬质裙撑硌着皮肤,很不舒服。我小心翼翼地蜷缩起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黑暗中,只有自己压抑到几乎窒息的呼吸声,还有主卧大床上传来的、另一个男人平稳绵长的呼吸。
黑暗中,我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浮雕花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因为紧张,不是因为屈辱,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深处的、强烈的恶心感。
指尖颤抖着,轻轻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在悄然孕育着一个、不,是三个微小的生命。在得知这场替身交易、被强行押上手术台摘除避孕环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顾承砚要的只是一个顾太太的名分,一个冲喜的吉祥物,绝不允许一个赝品生下带有顾家血脉的孩子。他冷漠地安排好了一切后续的清理手术,只等婚礼尘埃落定。
可我,在恐惧和绝望中,悄悄留下了一线生机——那份被医生偷偷塞给我的、写着三胞胎的B超单,被我藏在贴身衣物的暗袋里,像一颗滚烫的、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也像溺水者手中唯一的浮木。
三个孩子……我的孩子。他们不能生下来就被贴上不该存在的错误的标签,更不能被冰冷的器械抹杀。
胃部的痉挛一阵强过一阵,冷汗浸透了昂贵的丝绸衬裙。我死死咬住手腕,将痛呼和呜咽全部堵在喉咙深处,身体蜷缩得更紧。窗外,城市的灯火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冰冷的光线切割着室内的黑暗,也切割着我摇摇欲坠的神经。
不能留在这里。为了孩子,必须离开。这个念头,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屈辱中,如同一点微弱却执拗的星火,顽强地燃烧起来。
顾承砚的耐心,薄如蝉翼。
婚后第三天,那令人窒息的平静就被粗暴地撕碎。起因微不足道——他那位掌控欲极强的母亲,顾家真正的主母叶婉蓉,在例行公事的电话关怀中,敏锐地捕捉到我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鼻音。
阿砚,你那个影子,怎么回事声音听着不对。叶婉蓉的声音透过免提,清晰地回荡在书房里,带着高高在上的挑剔,是不是仗着刚进门,就想偷懒让她立刻过来,我让李医生给她看看。顾家的儿媳,身体绝不能出半点岔子,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顾承砚坐在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后,闻言,视线从文件上抬起,冰冷地扫过站在门口、端着咖啡的我。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是否完好无损,是否会影响其使用价值。
听到了他对着电话淡淡应了一声,随即挂断。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换衣服,十分钟后出发。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李医生……那是顾家的私人医生,更是叶婉蓉的心腹!一旦被他检查……三胞胎的秘密会立刻曝光!那后果,我不敢想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端着咖啡杯的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啪嗒!
精致的骨瓷杯脱手坠落,滚烫的咖啡泼溅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也溅湿了我的裙摆。褐色的污渍迅速蔓延开,像一幅丑陋的抽象画。
空气瞬间凝固。
顾承砚的眉头狠狠拧起,眸底瞬间结冰,怒火如同实质般压了过来。废物!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山一样的压迫感逼近,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连杯咖啡都端不稳!要你有什么用
手腕的剧痛和灭顶的恐惧交织,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再次汹涌而至。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弯腰,对着那滩咖啡污渍剧烈地干呕起来。
这生理性的反应,彻底点燃了顾承砚的怒火,也加深了他的厌恶。脏死了!他嫌恶地一把将我甩开,力道之大让我踉跄着撞在冰冷的门框上,脊背传来一阵闷痛。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扶着门框干呕的我,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苏晚,他的声音淬着冰渣,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下来,别挑战我的底线。做好你的本分,安安分分当个摆设,否则……他顿了顿,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直白的恐吓都更让人胆寒。
他嫌恶地掏出丝帕,仔细擦拭着刚才碰到我皮肤的手指,仿佛沾染了什么致命的病菌。然后,他看也没再看我一眼,径直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大步流星地离开书房,只留下冰冷的一句命令:把这里清理干净。
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敲在我心上的丧钟。我顺着冰冷的门框滑坐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后怕和彻骨的冰冷。刚才那一瞬间,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对一个不听话的、可能带来麻烦的影子,他不会有半分怜悯。
不能再等了。一丝一毫的犹豫,都可能将我和腹中的孩子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离开的念头,在那一刻,烧成了燎原的烈火。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带着命运冰冷的嘲弄。
就在我被顾承砚斥责、狼狈清理地毯污渍的第二天傍晚,一个消息如同炸雷般在顾宅传开:林薇儿醒了。那个真正占据顾承砚心脏的女人,在昏迷数月后,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顾宅瞬间陷入一种近乎狂热的忙碌。管家脚步匆匆,佣人们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期待已久的兴奋。顾承砚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出了家门,连外套都没顾上拿,那失态的背影是我从未见过的急切与狂喜。叶婉蓉紧随其后,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显得有些凌乱。
整个顾家,所有人的心都被医院里那个苏醒的女人牵动着。我这个刚刚进门、位置尴尬的顾太太,瞬间成了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尘埃。
偌大的宅邸,只剩下几个神色同样复杂的佣人,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不易察觉的轻蔑。没人再关注我,没人再在意我这个影子此刻在想什么,要去哪里。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逃离的鼓点。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稍纵即逝。一旦顾承砚确认林薇儿真的无恙,他的注意力随时会转回来,那时再想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计划细节。我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回到那个冰冷空旷、毫无人气的婚房。从衣柜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旧行李箱夹层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几叠厚厚的现金(这是我变卖母亲唯一遗物——一对珍珠耳环换来的),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用假名办理的身份证,还有一张去往南方边陲小镇的、即将在深夜发车的火车票。
没有带任何属于顾家的东西,除了身上这套最不起眼的棉质衣裙。我换下顾家佣人制服,换上自己的旧衣服,将现金和证件贴身藏好,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宽大的婚床——那晚他冰冷的呼吸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
深吸一口气,不再回头。我像一抹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过空旷死寂、只回荡着我自己心跳声的顾宅长廊。厚厚的地毯吞噬了脚步声。后门,那扇平日只供佣人进出的小门,此刻成了通往自由的唯一生路。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惊得我浑身一僵。所幸,无人察觉。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和自由的气息。
我闪身而出,毫不犹豫地汇入门外街道上昏暗的光影和人流之中,瞬间被城市的喧嚣所吞没。没有回头路。
五年的光阴,足以让一座南方边陲小镇的湿润空气,洗去一个人身上所有的浮华与怯懦。
我叫苏禾,在这里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禾风书屋。店面不大,原木色的书架顶到天花板,空气里永远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的淡香,还有角落里咖啡机研磨豆子时醇厚的暖意。落地窗外,是小镇中心那棵巨大的老榕树,枝繁叶茂,见证着这里的宁静与缓慢。
妈咪!苏小阳又偷吃我的彩虹糖!
清脆的童音带着点小委屈,打破了一室的书香。一个穿着背带裤、顶着一头蓬松卷发的小炮弹咚咚咚地冲过来,像只受惊的小鹿,一头扎进我怀里,小胖手指着书架后面。
那是苏小月,我的二女儿,情感细腻得像水晶,一点委屈就能让她的眼眶瞬间泛红。
苏小月!你告状精!
书架后面立刻探出另一张小脸,和苏小月一模一样,只是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截然不同的、狡黠又理直气壮的光芒。这是苏小阳,我的大儿子,行动力永远比脑子快一步,精力旺盛得像只永动机。他腮帮子还鼓鼓的,嘴角沾着可疑的彩色糖屑。
小阳,说过多少次,不能抢妹妹的东西。我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书,蹲下身,轻轻擦掉他嘴角的糖屑,语气无奈又纵容。
可是妈咪,苏小阳眨巴着大眼睛,试图萌混过关,彩虹糖是月月藏起来不给我吃的!我是帮她解决烦恼!
强词夺理。我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蛋,正要再教育两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书店最安静的角落。
那里,靠窗的位置,一个小小的身影几乎被巨大的画册淹没。苏小星,我的小儿子。他穿着干净的小格子衬衫,安静得像不存在,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得与他身形不符的《世界航空器图鉴》,看得极其专注。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柔软的头发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他与热闹的哥哥姐姐仿佛处于两个世界,沉浸在自己浩瀚的星空和机械迷宫里。
看着他们三个,心口总会涌起一阵酸胀的暖流。小阳的热烈莽撞,小月的敏感柔软,小星沉静的专注……他们是我从地狱边缘带回来的珍宝,是我五年流离失所、日夜辛劳的全部意义。当初在破旧出租屋的卫生间里,独自迎接他们到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早已被这三个鲜活的生命抚平。
小镇的生活简单清贫,却有着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我几乎以为,那个冰冷窒息、充斥着影子和屈辱的过去,真的会被时间彻底掩埋,如同书架上蒙尘的旧卷。
直到那天下午,一份被客人随手遗落在咖啡桌上的财经报纸,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猝不及防地浇了我一身,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头版头条,巨大的黑色加粗字体,像一道道狰狞的裂痕,狠狠撕开了我用五年时光小心编织的平静帷幕:
**商业巨擘陨落!顾氏帝国掌舵人顾振峰于今晨病逝,千亿遗产归属成谜!**
旁边配着一张顾振峰威严的遗像。而紧挨着遗像的,是一张在葬礼现场抓拍的照片。照片中心,那个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臂缠孝章、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劈的男人,正微微低头,接受着旁边一位老者的吊唁。
即使隔着粗糙的新闻纸,隔着五年的漫长光阴,隔着铅字油墨的模糊,那张脸,那双深不见底、曾经只盛满对我的冰冷和轻蔑的桃花眼,依旧像淬毒的利箭,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我的视网膜,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
顾承砚!
手中的咖啡杯骤然失温,变得冰冷刺骨。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杯底与碟盘碰撞,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在安静的书店里显得格外刺耳。
妈咪小月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样,仰起小脸,担忧地看着我瞬间褪尽血色的脸。
没……没事。我猛地回过神,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僵硬得如同面具。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又迅速冻结。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裹住全身,勒得我几乎窒息。
顾振峰死了……顾承砚回来了……他回来了!
五年销声匿迹,我像一个幽灵,小心翼翼地抹去所有可能被追踪的痕迹。可顾家的能量有多大顾承砚的手段有多狠他若真要掘地三尺……
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角落里那个安静的小小身影——苏小星。他依旧沉浸在那本巨大的图鉴里,对外界的风暴毫无察觉。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发顶,形成一个温暖的光圈。
一个念头,带着灭顶的寒意,疯狂地攫住了我: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他发现!尤其是……小星!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抓起那张报纸,胡乱地揉成一团,塞进旁边的垃圾桶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可怕的现实一同埋葬。
小阳!小月!小星!
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急促,快!收拾一下,我们……我们回家!今天书店提前关门!
三个小家伙被我从未有过的慌乱惊住了。小阳和小月面面相觑,小星也从图鉴里抬起头,那双清澈的、总是带着点懵懂和专注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仓皇。
妈咪
小星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
听话!
我声音拔高,几乎是命令式的,伸手就去拉离我最近的小月,快走!
然而,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便带着无可抗拒的残酷惯性。就在我手忙脚乱地试图锁上书店玻璃门的那一刻,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流畅的迈巴赫,如同深海潜行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停在书店门口,精准地挡住了所有去路。车门打开,锃亮的皮鞋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沉闷而极具压迫感的声响。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我僵在原地,握着冰冷的U型锁,指尖用力到发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不用回头,那如影随形、刻入骨髓的冰冷气场已经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罩住,动弹不得。
他来了。
比噩梦更快。
顾承砚一步一步走近。五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更为深沉内敛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臂上的孝章刺得人眼睛发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刀锋。唯有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只有冰冷和轻蔑的桃花眼,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像困兽,像燃尽的灰烬,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我身上,那目光仿佛带着滚烫的钩子,要将我的灵魂从躯壳里硬生生剜出来。
他站定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焦灼。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吞噬。
苏晚。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压抑到极致的重量,你躲得……真够彻底。
我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一种混杂着狂怒、痛苦和某种难以置信的……疲惫这陌生的语气让我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声响似乎惊醒了书店里三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的小家伙。
妈咪!
小阳第一个反应过来,像只护崽的小豹子,猛地冲到我身前,张开小胳膊,用他小小的身体挡在我和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男人之间,仰着小脸,虽然眼睛里也有一丝害怕,但更多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大声质问:你是谁不许你凶我妈咪!
小月吓得紧紧抱住我的腿,小脸埋在我裙子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而小星,站在最靠里的位置,抱着他那本巨大的图鉴,小脸煞白,那双总是懵懂专注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茫然,看看我,又看看门口那个如同天降煞神的男人,小小的嘴唇紧紧抿着。
顾承砚的目光,终于从我这块失而复得的猎物身上移开,缓缓扫过我身前的三个孩子。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带着研判,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穿透力,在三个孩子稚嫩的小脸上来回逡巡。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书店里只剩下小月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和小阳粗重的、带着敌意的呼吸声。
顾承砚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小阳那张充满活力、眉眼间依稀能看到他年少时几分张扬神采的脸上,又缓缓移向小月那张与我更为相似、此刻布满泪痕的精致小脸。他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狂怒、难以置信……最终,那骇人的红血丝似乎更加浓重,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的目光猛地再次锁死我,像两道冰冷的镭射光,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疯狂。他向前逼近一步,那强大的气场让小阳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苏晚……
他嘶哑的声音压抑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恨意和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绝望,这五年……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利刃,狠狠剜过我,最终重重钉在挡在我身前、像只炸毛小兽般的苏小阳脸上。
孩子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被彻底激怒的疯狂和一种濒临失控的毁灭欲,谁的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书店里。
你……!
一股气血猛地冲上头顶,屈辱、愤怒、还有被当众扒开伤口的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让声音破碎,顾承砚!你……滚出去!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尖锐。
小阳被他那恐怖的眼神和质问吓得小脸发白,但还是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吼回去:我们是妈咪的!坏蛋!你滚开!
顾承砚对我的嘶吼充耳不闻,对小阳的怒斥更是视若无睹。他眼中只剩下疯狂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被背叛的剧痛。他猛地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曾经轻易捏碎我下巴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抓向我的手腕!目标明确——他要将我拖出这个他认定的背叛之地!
跟我走!把话说清楚!
他的声音嘶哑暴戾,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啊——!
小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得失声尖叫,小脸埋在我腿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放开我妈咪!
小阳像头被激怒的小狮子,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顾承砚的腿又踢又打。
就在这混乱的、绝望的瞬间——
叮铃铃……
一串清脆得近乎诡异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不是任何流行音乐的旋律,而是一种单调、重复、带着点电子质感的童谣前奏,在这剑拔弩张、充斥着大人嘶吼和孩子尖叫的混乱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格格不入。
这铃声,像一道无形的指令。
一直僵立在角落、抱着巨大图鉴、小脸煞白、眼神空洞惊恐的苏小星,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那双因为极度恐惧而失焦的大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像电脑屏幕瞬间切换的代码流。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最安静的孩子,此刻的眼神变得异常……空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一个执行指令的空壳。
叮铃铃……叮铃铃……
那单调的童谣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固执地穿透混乱的空气。
就在顾承砚的手即将触碰到我手腕的前一刹那——
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动了。
苏小星不再抱着他的图鉴。他像被那铃声赋予了某种诡异的指令,迈开小短腿,以一种与他平时安静迟缓截然不同的、带着点僵硬却又目标明确的步伐,一步一步,沉默地穿过混乱的中心——穿过尖叫的小月,穿过正试图踢打顾承砚的小阳,甚至无视了暴怒中的顾承砚和我惊恐的目光。
他就那样,径直走到了书店最里面、那个堆放着一些待处理旧物和包装纸箱的角落。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我们用来存放废旧书本、还没来得及清理出去的大纸箱——它的大小和形状,在昏暗的光线下,乍一看,竟有几分像……一口简陋的棺材。
在全场惊愕、混乱、甚至带着一丝荒谬的目光注视下,苏小星面无表情地、动作甚至称得上从容地,掀开了那个半敞着的纸箱盖子,然后……
他爬了进去。
小小的身子蜷缩进去,甚至还伸出手,自己把那个脏兮兮的纸箱盖子,慢慢地、严丝合缝地……盖上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孩子的哭声、我的嘶喊、小阳的怒叫、顾承砚的咆哮……所有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空气凝固了,时间停滞了。只剩下那单调的、催命符般的叮铃铃手机铃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此刻却成了这诡异一幕最荒诞的配乐。
顾承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脸上那狂怒到扭曲的表情也凝固了,猩红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和一种……近乎茫然的错愕。他看看那个盖上的纸箱,又看看我,仿佛无法理解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小阳也忘了踢打,傻傻地站在原地,张着小嘴。小月停止了哭泣,从我的裙子上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个大纸箱,小脸上写满了困惑和害怕。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惊恐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攫住了我。小星……他在干什么!
死寂持续着,只有那该死的铃声。
突然!
叩、叩叩。
几声轻微的、带着点闷响的敲击声,清晰地从那个盖得严严实实的大纸箱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稚嫩的、带着点电子合成般平板无波的童音,穿透纸箱的阻隔,在死寂的书店里响起:
爸爸,
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敲在人的神经上,你压到我隐形翅膀了。
……
如果说刚才的死寂是凝固的冰湖,那么这一刻,整个书店的空间像是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深渊。空气分子都停止了运动,只剩下一种荒诞到极致的真空感。
顾承砚僵在半空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那张足以令任何财经杂志封面失色的俊脸上,所有暴怒的纹路都冻结了,只剩下一种被超现实重锤狠狠砸中的、彻底的空白。猩红的瞳孔骤然紧缩,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个还在发出声音的破纸箱,仿佛那里面爬出来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什么异次元生物。
小阳的下巴彻底掉了下来,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小月连抽噎都忘了,小嘴微张,挂着晶莹的泪珠,大眼睛里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哥在说什么外星语的茫然。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倒流,手脚冰凉。巨大的惊恐和一种灭顶的荒谬感将我淹没。隐形翅膀!小星他……他到底在干什么!这诡异的行为和话语……难道是……
就在所有人(包括我)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隐形翅膀震得魂飞天外、大脑彻底宕机的时刻——
哗啦!
那个脏兮兮的纸箱盖子,被一只小小的、沾了点灰尘的手,从里面猛地顶开!
苏小星顶着一头在纸箱里蹭得乱糟糟的柔软头发,小脸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刚才爬进去时蹭上的灰痕。他动作利落地从纸箱里爬了出来,像完成了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动作。
他拍了拍小手上的灰,然后抬起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此刻不再是刚才那种空洞的恐惧,而是恢复了平日的懵懂和专注,甚至还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他迈着小短腿,径直走到依旧处于石化状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恐怖气息的顾承砚面前,仰起小脸,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
然后,在顾承砚那足以冻裂钢铁的死亡凝视下,在所有人屏住呼吸、连眼珠都不敢转动的极致死寂中,苏小星伸出小小的、肉乎乎的手指头,指向顾承砚那张完美却写满毁灭二字的脸。
他用一种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天真无邪的、带着点小兴奋的语气,清晰无比地宣布:
妈咪!
他转过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我,仿佛在分享一个重大发现,快看!这个叔叔,
小手指坚定不移地指着顾承砚,好像我游戏里打败的那个大魔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