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顾炎晖的心神却被纪嘉慧最后那声轻若蚊呐的询问彻底攫住。
溺水的小女孩......纪家宴会......
那个混乱的下午,母亲的死讯像黑洞吞噬了一切,也模糊了许多细节。
他记得自己确实在纪家的露天泳池里,救起过一个溺水的小女孩。
也是他用急救措施将她唤醒,对她轻声说：别怕,我在这里。
他把她交给匆匆赶来的纪家佣人,便立刻被父亲派来的车接走,直奔那场改变他人生的、冰冷的死亡现场。
那个小女孩的脸,在漫长的时光和巨大的悲痛冲刷下,早已模糊不清。
但纪嘉慧追问时的语气......还有许星河那番关于故人的疯话......
疑云如同浓雾,瞬间在顾炎晖心头弥漫开来。
他猛地按下内线,声音比之前下达任何商业指令都要冷硬急迫：我要查清楚纪家那个纪嘉慧的信息,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准放过！
命令下达后,顾炎晖靠进宽大的椅背,落地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他闭上眼,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钝刀切割着神经。
终于,内线电话刺耳地响起。
顾总,资料传过来了。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顾炎晖几乎是立刻点开了电脑屏幕上传输过来的加密文件。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晰度不算高、却足以看清面容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眉眼沉静,眼神清澈而坚定,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那张脸......顾炎晖的呼吸骤然一窒！
尘封的记忆闸门被猛烈撞开。
泳池边湿漉漉的小脸,惊惶失措的大眼睛,与眼前这张证件照上沉静的面容瞬间重叠！
她真的叫纪嘉慧,是纪家的人。
他看着屏幕上那张沉静的面孔,想到许星河在休息室里那番关于替身的疯言疯语......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却又将所有线索完美串联的猜想,在他脑中轰然成型！
他立刻拨通了纪嘉慧的电话,这一次,他甚至等不到她开口。
纪嘉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你是纪嘉慧,我是说,纪家的纪嘉慧。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得让顾炎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终于,纪嘉慧的声音传来,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甚至有一丝解脱：......是。顾先生,你救过我两次。一次在泳池,一次......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未竟之语,两人心知肚明。
顾炎晖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心底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荡。
所有的试探、审视、评估,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一种超越利益与掌控欲的信任感,瞬间充盈了他冰冷坚硬的心防。
许星河......顾炎晖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丝不屑。
没有你在身边,他根本什么都是。
许星河失去的,是他赖以生存的铠甲和利剑！
顾先生,纪嘉慧的声音带着一种坦诚,帮我摆脱王总、压下舆论的力量,是纪家。
她选择在此刻坦白,这是一种彻底的交付。
他心中最后一块拼图也归位了。
我明白了。
顾炎晖所有的锋芒和试探都收敛了,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你只需做你想做的。其他的,交给我。
纪家是你的后盾,而我......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喟叹。
会守住你这条命。
这条他二十年前从水中捞起,在被命运残酷的拨弄后,以另一种方式失而复得的生命。
母亲离世的那天,他亲手挽救了一个濒死的生命。
小女孩仿佛成了他对抗死亡阴影、对生命延续的一种无意识寄托。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这份寄托,从他指缝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