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第一年。
庄超英接连几次上课迟到,面对学校的异样眼光,学生的好奇神色以及同事的一次次打量,好面子的庄超英心情沉郁,成日板着张脸。
正好那时候,庄赶美也在议亲。
陈琳家里不是好糊弄的,三转一响只是陈琳家里的基本要求。
庄母是偏疼小儿子,但要她拿出白花花的这么多钱去买东西娶儿媳,她也是一万个不愿意。
很快。
她的目光就盯上了‘黄玲’的嫁妆。
庄母不想花钱。
庄超英爱弟心切,又想要一只手表日常用。
母子俩一合计,竟找上了‘黄玲’,劝她把嫁妆拿出来,给小儿媳当聘礼。
‘黄玲’虽然能忍,却不是傻子。
为这事,她大闹了一场。
搅和的老庄家差点儿分家,她自己差点儿流产。
这才勉强保住了娘家陪嫁的东西,但也‘赔’出去了那只价值不菲的梅花牌女式手表和近一半的票券。
怎么个赔法呢?
庄超英不可能戴着那只女式手表在外边招摇,更不敢直接把手表给庄赶美去娶媳妇。
于是。
庄超英按照庄母出的主意,把‘黄玲’的那只梅花表卖了钱,又从给她这儿拿走不少票券去黑市换了两张手表票,再去百货商店买了两只手表。
一只男款的上海牌全钢表和一只女款的上海牌半钢表。
一只给庄超英。
而另一只,给陈琳当聘礼。
此后这十几年里,‘黄玲’为了这个小家,陆陆续续地卖掉了她的各式嫁妆,票券,用完了娘家陪嫁的积蓄,才勉强维持了下来。
如今,她的嫁妆就只剩下那一个缝纫机了。
说起来,也是心酸。
可惜。
黄玲没法与她共情。
她们两个是在不同的时代环境下长成的女性,思想上注定不可能同频,行事上也不可能相合。
越是回忆当初,黄玲对老庄家,对庄超英的认识越深刻。
她甚至都知道。
‘黄玲’是怎么忍得住这十几年不刀了庄超英的。
要说她是恋爱脑吗?
也不是。
想来,还是因为两个孩子,和刚喘过来气的娘家吧。
“同志,你要买什么?要买不起,就去别处逛,别在这人杵着了,这些钟表,可都不便宜呢。”钟表店里的售货员坐在原位上没动,语气却隐隐带着轻蔑和莫名的优越感。
她原本是在织毛衣的。
眼前有一道身影落下,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她懒得搭理。
原想着,来人想要什么,自己就会开口。
哪知她等了又等,毛衣的一只手袖都织完了,来人还是没有动静,她脸上的不耐放大,只好放下手中的织具,抬头看向来人。
在打量了来人一眼后,眼里的轻蔑加深。
最后,问了这么一句话。
黄玲回过神来。
她眉头没动,冷淡地看了售货员一眼,才转开目光,看向钟表区上边的一只只钟表。
一如售货员所说。
这个时代的钟表品牌不多,样式不多,就连产品数量也很有限。
物以稀为贵。
钟表在他们的日常里,算是奢侈物件。
若非结婚这样的大事,寻常人压根儿不会过来买。
她扫了一眼,指着一款女表问道:“那款,多少钱?”
售票员侧身看了眼,脸色不变,只问:“同志,那是我们卖的比较好的一款英纳格女式手表,价格比较高,您有手表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