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浓得化不开的乌云沉沉压在头顶,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雨点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又急又密,织成一张冰冷厚重的灰幕,把黄昏最后一点光线也吞噬殆尽。
狭窄的巷子深处,积水已经漫过了脚踝,冰凉刺骨。
李沉舟撑着把深色的长柄伞,独自走着。
雨水猛烈地敲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噼啪声,像无数急躁的手指在敲打。
他刚从街角那家连招牌都快被雨水冲刷掉的小面馆出来,一碗热汤面下肚,驱散了点雨夜的寒气,却驱不散骨头缝里积攒了七年烽火后留下的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脚下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石板上,步伐不疾不徐,似乎这能吞噬一切的暴雨与他全然无关。
2
巷子深处,突然爆发出短促而尖锐的惊叫,瞬间撕破了雨幕的喧嚣。那声音充满了纯粹的、未加修饰的恐惧,年轻得令人心悸。
李沉舟的脚步顿住了,零点一秒。他循声望去。
巷子更深的阴影里,两个穿着廉价黑色雨衣、身形壮硕的男人,正粗暴地拖拽着一个穿着浅色连衣裙的女孩。
雨水把她的头发和衣服全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惊恐的轮廓。
她徒劳地挣扎着,像一只被网住的雏鸟,每一次试图挣脱都换来对方更粗暴的钳制。
另一个男人则站在稍前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刃尖在昏黄路灯惨淡的光晕下,折射出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杀意,正朝着女孩的胸口狠狠刺去！
姐——！
被钳制的女孩发出绝望的哭喊,声音被暴雨砸得支离破碎。
匕首破开雨帘,带着死亡的尖啸刺下。
李沉舟动了。
他没有吼叫,没有犹豫,整个人如同被压紧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
深色的雨伞在他手中瞬间由遮蔽物化作了武器。
手腕一抖,伞尖划出一道迅疾而精准的弧线,带着伞骨破风的锐响,不偏不倚地撞在那持刀者全力刺下的手腕上。
喀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清晰地穿透雨声。
啊——！
持刀者发出一声惨嚎,匕首脱手飞出,在空中翻滚几圈,当啷一声掉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他捂着扭曲变形的手腕,踉跄后退,脸上满是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钳制着女孩的另一个歹徒也愣住了,手上力道下意识地一松。
那穿浅色连衣裙的女孩唐恬,立刻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出来,像受惊的小鹿般,跌跌撞撞地朝着李沉舟的方向扑去。
恬恬！
一个更显沉稳,却同样带着惊惶的女声响起。
另一个女子,穿着一身剪裁精良、此刻却同样被雨水浸透的米白色职业套裙,从巷子另一侧的一扇小门后冲了出来,高跟鞋在湿滑的石板上敲打出急促而慌乱的节奏。
她正是唐恬的姐姐,唐暖。
她原本只是想抄个近路带妹妹去预订好的餐厅,却没想到遭遇如此横祸。
她的脸色煞白,但眼神深处除了恐惧,还燃烧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保护妹妹的决绝。
唐恬扑到李沉舟身后,死死抓住他背后的衣角,像抓住唯一的浮木,浑身筛糠般抖得厉害。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不断流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妈的！找死！
那个手腕被废的歹徒忍着剧痛,另一只手猛地从后腰又拔出一把更长的匕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李沉舟,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另一个歹徒也反应了过来,咒骂一声,同样亮出凶器,两人一左一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扑了上来。
巷子狭窄,雨水又极大阻碍了视线。
李沉舟的伞在刚才的格挡中伞骨已经变形。他眼神一凝,不退反进。
面对左侧歹徒凶狠捅来的匕首,李沉舟侧身让过锋芒,动作快得只在雨幕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叼住对方持刀的手腕,拇指如同铁钳般狠狠扣住脉门,同时身体顺势下沉,一个干净利落的背摔！
砰！
水花四溅。那歹徒庞大的身躯被狠狠砸在积水的石板地上,溅起大片泥水,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右侧歹徒的刀锋几乎同时到了肋下。
李沉舟刚完成背摔,重心尚未完全收回。
他猛地拧腰,以毫厘之差避开冰冷的刀尖,同时右腿如同钢鞭般自下而上迅猛弹出,一个教科书般标准的侧踹,狠狠蹬在对方的小腹上。
呃！
歹徒眼珠暴突,身体像只被抽掉骨头的虾米般弓了起来,口中喷出混杂着胃液和血丝的秽物。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巷子湿漉漉的砖墙上,软软地滑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整个打斗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让唐暖甚至没看清具体动作。
等她反应过来时,两个凶神恶煞的歹徒已经像两滩烂泥般躺在冰冷肮脏的积水里,一动不动。
只有急促的雨声和唐恬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在回荡。
李沉舟微微喘了口气,胸口的起伏比平时略快了一些。
他弯腰捡起那把变形的雨伞,伞骨扭曲着,伞面也被撕裂了几道口子,雨水正无情地灌入。
他随手将破伞靠在墙边,仿佛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旧物。
唐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带着雨水腥味的冰冷空气,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那两个歹徒,最后落在李沉舟身上。
她的视线在他那只刚刚闪电般制服歹徒、此刻正随意整理着湿透袖口的左手虎口处停留了一瞬。
那里,有一层异常清晰、深深刻入皮肤的厚茧——那是长期、高强度握持枪械留下的独一无二的烙印。
再看向他沉静得如同古井、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唐暖心中那份惊魂未定瞬间被巨大的疑团取代。
她扶着还在发抖的妹妹唐恬,向前一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谢谢你,先生。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李沉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李沉舟抬起眼,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李沉舟。
他的目光平静地迎向唐暖审视的视线,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雨声。
李沉舟……
唐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
她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歹徒,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肯定的锐利,这种干净利落的杀人技……还有你虎口的老茧。先生,你绝对在特种部队待了多年
李沉舟整理袖口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流下,划过他深邃的眼窝。
他没有立刻回答唐暖的问题,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巷口更远处被雨幕模糊的街道尽头,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转回头,看向唐暖,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七年。
轻描淡写,却像两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水面,沉甸甸地落下。
七年……
唐暖咀嚼着这个数字,眼神复杂。七年的特种生涯,意味着眼前这个男人早已将生死搏杀刻进了骨髓。
她低头看了一眼紧紧依偎在自己怀里、小脸惨白、显然还没从巨大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妹妹唐恬,又想到刚才那直奔妹妹心脏而去的致命一刀,一股冰冷的寒意再次爬上她的脊背。
这绝不是普通的抢劫或者见色起意！
目标如此明确,下手如此狠辣,是冲着她们姐妹的命来的！尤其是唐恬！
一个念头瞬间在她心中成形,清晰而紧迫。
她猛地抬头,看向李沉舟,眼神里那份商界女强人的决断力瞬间压倒了所有后怕：李先生！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有人要我们姐妹的命！刚才那刀,是冲着恬恬心脏去的！这绝不是意外！
她上前一步,雨水打湿了她精心打理的额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却无损她此刻眼神中的恳切与锐利：我知道这个请求非常冒昧,也非常过分。但我恳请你……能不能暂时保护我们不需要太久！等我查清楚是谁干的,确保安全,我们立刻离开！报酬你尽管提！
巷子里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唐恬紧紧抓着姐姐的手臂,大眼睛里还噙着泪水,也带着一丝期盼望向李沉舟。
昏黄的路灯光晕下,雨水不断冲刷着李沉舟沉默的侧脸。
他再次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歹徒,又看了看眼前这对狼狈不堪却眼神坚韧的姐妹。
七年的硝烟生涯,他以为自己早已厌倦了刀光剑影,只想在平淡的行走中让记忆里的血色慢慢褪去。
他本可以转身就走,继续他的旅程。
然而,唐恬那张毫无血色、写满惊恐的稚嫩脸庞,和唐暖眼中那份为了保护妹妹不顾一切的决绝,像一根细微的刺,轻轻扎了一下他刻意封闭的心。
他沉默了几秒钟,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
最终,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声音低沉：先去报警,处理现场。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3
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满套房的客厅,驱散了雨夜的阴寒。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和城市的霓虹。
空气里弥漫着酒店香薰特有的、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热可可的甜香。
唐恬裹着酒店提供的厚厚绒毯,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一角,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
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湿润,但脸色已经比在雨巷里时好了太多,不再惨白如纸,只是惊悸未消的大眼睛时不时会悄悄瞟向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李沉舟。
李沉舟已经换下了湿透的衣服,穿着一身酒店提供的普通深色家居服,柔软的布料似乎也无法软化他身形里那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硬朗线条。
他安静地坐着,背脊挺直,目光落在面前茶几上那杯一口未动的清水上,仿佛那水杯里藏着什么引人入胜的秘密。
报警、录口供、处理那两个被警察带走的昏迷歹徒……一系列程序走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种近乎凝滞的平静状态,与刚才雨巷中那个出手凌厉如电的身影判若两人。
唐暖端着一杯热茶,坐在唐恬旁边的长沙发上。
她换上了一身米色的丝质家居服,湿发吹干后柔顺地披在肩头,卸去了职场的凌厉,却依旧带着一种洗练的从容。
她放下茶杯,陶瓷杯底与玻璃茶几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微响。
李先生,唐暖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冷静分析后的凝重,警察那边初步判断是抢劫伤人。但我不信。
她直视着李沉舟,手法太专业,目标太明确。尤其是对我妹妹下手的那一刀,是冲着要害去的。这更像是……清除。
李沉舟的目光从水杯上移开,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唐暖：理由
唐氏集团,唐暖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道,最近在竞标一个国家级重点项目,关于新型能源网络智能安全系统的。竞争对手不少,其中‘宏远科技’背景很深,动作也一直不干净。我们拿到了关键性的技术评估高分,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商业竞争,有时候比战场更无所不用其极。
清除可能的继承人,打击核心决策者……是打击对手的有效手段之一。
李沉舟淡淡地接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
唐暖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审视。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她点了点头：是。所以,我怀疑这次袭击,就是宏远,或者他们背后的人指使的。他们想用这种下作手段,让我们退出,或者至少,让我方寸大乱。
姐……
唐恬小声地开口,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沙哑,那…那我们怎么办她下意识地又往沙发里缩了缩。
唐暖伸手轻轻拍了拍妹妹裹着毯子的膝盖,以示安慰。
目光却再次投向李沉舟,带着毫不掩饰的恳请：李先生,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但恬恬才十八岁,刚刚高考完,她不该经历这些。我自己无所谓,但我必须保护她。所以,我再次恳求你,在我们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之前,能不能请你……暂时留在我们身边
她的眼神坦荡而坚定,我知道这耽误你的行程,作为补偿,除了之前说的报酬,你有什么要求,只要唐氏能做到,我唐暖绝不推辞。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唐恬小口喝可可的声音和窗外隐隐传来的雨声。
李沉舟沉默着。
他看了一眼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夜色,又看了看唐恬那张依旧带着惊惶余韵的年轻脸庞。
七年的烽火岁月,他见过太多无辜者被卷入残酷的漩涡。
保护
这个词汇对他而言,沉重而复杂。
三天。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数,我留三天。三天内,你们自己解决麻烦。三天后,无论结果,我离开。
三天！
唐暖心中飞快盘算。
时间很紧,但总好过没有。
她立刻点头：好！三天！一言为定！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这三天,李先生就住在这套房子里吧,安全些,也方便。我让人送些你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过来。
李沉舟没有拒绝这个安排,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唐恬似乎也松了口气,捧着可可杯,小声对李沉舟说：谢谢你,沉舟哥。声音虽小,却带着真挚的感激。
李沉舟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他站起身：我去隔壁房间。
说完,便径直走向套房里的次卧,关上了门,将那份沉静也一并带了进去。
客厅里只剩下姐妹俩。
唐恬挪到姐姐身边,小声问：姐,沉舟哥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感觉好厉害,又好……好奇怪。
唐暖揽住妹妹的肩膀,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停留在次卧紧闭的门上：一个……绝不简单的男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三天,对我们很重要。
4
次卧的门隔绝了客厅的灯光,只留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李沉舟没有开顶灯,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打开的并不是酒店提供的便签纸,而是一台通体哑光黑、线条异常简洁流畅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着,幽幽的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显得眼神愈发深邃专注。
这台笔记本,是他行走世界唯一的行李,也是他告别硝烟后,唯一无法真正放下的武器。
指尖在特制的静音键盘上跳跃,速度快得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残影。
屏幕上,黑色的命令提示符窗口一个接一个地弹出又消失,绿色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过。
他首先切入的是本地警方刚刚更新的内部案情通报系统。
那两个袭击者的身份信息很快被调出：王强,赵虎。名字普通得如同尘土,履历更是干净——几页纸,只有些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的前科,像是街面上最寻常不过的混混。
但李沉舟的目光落在他们近期的银行流水扫描件上时,停住了。
一笔来自海外、数额不小的不明汇款,时间就在三天前。
汇款方是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层层嵌套,迷雾重重。典型的洗钱通道。
目标明确,手法专业,资金来源可疑……唐暖的判断没错。
这不是普通的抢劫伤人。
他指尖轻点,窗口切换。
侵入的触角无声无息地探向唐暖提到的宏远科技核心数据库。
防火墙的强度很高,但对于他而言,不过是需要多花点时间的复杂迷宫。
加密文件被一层层剥开,通讯记录、内部邮件、高层决策备忘录……信息流汹涌而来。
他快速筛选着,过滤掉无用的商业信息,寻找着任何与清除、威胁、唐氏姐妹相关的蛛丝马迹。
没有。
至少在表层和核心管理层的信息流里,没有找到直接下达清除指令的证据。
宏远科技对唐氏集团的敌意毫不掩饰,邮件里充满了贬低、算计和商业打压的手段,但都是合法范畴内的肮脏——散布谣言、挖角核心技术人员、试图贿赂评审专家……血腥的暴力手段,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计划表里。
难道方向错了李沉舟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多重动态口令保护的加密通讯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发送方显示为一个代号鼹鼠的内部通讯ID,接收方则指向一个位于海外的IP地址,那地址跳动的频率和加密方式,带着浓重的专业情报机构色彩。记录内容被高级加密,无法直接读取。
李沉舟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悬停了一瞬,随即落下。
他调用了自己编写的一个深度入侵脚本。
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更加狂暴,无数行代码高速滚动,如同无形的钻头,疯狂地冲击着那层坚固的加密外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小了些,但夜色更加深沉。
屏幕上,代表破解进度的百分比条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终于！
嘀
的一声轻响,并非来自电脑扬声器,而是李沉舟放在手边的一个微型加密U盘发出的提示音。
屏幕上,那个顽固的加密文件被成功剥离。
内容并非文字,而是一段经过压缩和伪装的音频数据流。
李沉舟插入特制的解码耳机。短暂的电流嘶嘶声后,一个经过处理的、明显是电子合成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冰冷而毫无起伏：
……目标优先级确认：唐恬。清除行动代号：‘扫尾’。唐暖为次要目标,可视情况处置。确保‘女娲’项目核心数据安全转移前,消除所有不稳定因素。‘鼹鼠’负责内部接应,切断‘女娲’物理隔离备份通道。‘秃鹫’小组已就位,行动时间……
女娲项目！
物理隔离备份！
李沉舟的眼神骤然缩紧,如同淬火的刀锋。
他猛地切断了音频播放。
宏远科技只是烟雾弹！
真正的黑手,目标根本不是什么商业竞争！
是唐氏集团内部那个代号女娲的秘密项目！
而且,这个项目竟然涉及到了需要物理隔离备份的绝密数据
什么样的商业项目需要做到这种级别
他立刻调转方向,庞大的数据洪流瞬间涌向唐氏集团总部的核心服务器阵列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试探和迂回,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直接切向最高权限区域。
唐氏集团的防火墙如同纸糊的一般,在他面前层层瓦解。
最高级别的加密在他编写的针对性破解算法面前也仅仅支撑了不到五分钟。
屏幕上,一个标记着绝密：女娲计划的文件夹图标跳了出来。
权限验证弹窗弹出。
李沉舟深吸一口气。
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指令。
屏幕上,一个虚拟的、不断旋转的DNA双螺旋结构浮现出来,旁边跳出两行红色的、不断闪烁的警告字符：
【警告：最高级别生物信息加密锁激活！】
【项目关联方：唐氏集团（民用技术接口）
&
国家战略防御技术研究院（核心研发&应用）】
关联国家战略防御技术研究院！
李沉舟的瞳孔瞬间放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他猛地向后靠进椅背,冰冷的金属椅背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寒意。
屏幕上的警告字符还在刺眼地闪烁着。
那个旋转的DNA双螺旋结构,仿佛一个冰冷的漩涡,将他瞬间拖入一个比雨夜暗杀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难怪要清除唐恬！
她是唐暖唯一的亲人,是唐暖最大的软肋。
除掉她,不仅能重创唐暖这个项目主要执行人,更能制造巨大的混乱,方便内鬼鼹鼠趁机切断物理隔离备份,让女娲的核心数据如同被斩断后路的孤城！
这根本不是商业竞争！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内外勾结,目标直指国家尖端防御技术的窃密与破坏行动！
国外势力、国内内鬼、专业的清除小组……唐氏姐妹,尤其是唐恬,不过是这场巨大阴谋棋盘上,被无情标注为障碍和筹码的小小棋子。
幽蓝的屏幕光映在李沉舟脸上,他的表情沉凝如铁。
三天
唐暖想用三天解决这个级别的麻烦
天真！
准备摆烂后半生,这下有得忙了。
这个保镖任务规格提升了,得找老友帮忙啊。
他关闭了那个标记着绝密的文件夹窗口,清除掉所有入侵痕迹。
房间内只剩下床头灯昏暗的光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拿起桌上的酒店内部电话,拨通了客厅的分机号。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传来唐暖带着一丝警惕的声音：喂
唐总,李沉舟的声音透过听筒,低沉而清晰,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落下,来我房间。立刻。
5
套房次卧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暖黄的客厅光线斜斜地切了进来。
唐暖闪身而入,反手迅速而无声地将门关严。
她脸上还带着一丝刚刚安抚完唐恬睡下的倦意,但眼神已经瞬间切换成了全然的警惕和凝重。
李沉舟那通电话里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感。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床头灯,李沉舟背对着门,站在窗边。
窗帘紧闭,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成一个沉默的剪影,仿佛融入了窗外沉沉的夜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出什么事了
唐暖快步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压低声音问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李沉舟没有回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窗帘,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唐暖的耳膜上：不是宏远。
唐暖一愣：什么
目标不是商业竞争。
李沉舟缓缓转过身,幽深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隼,直直地钉在唐暖脸上,是‘女娲’。
这两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唐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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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脚下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小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娲项目！
这是唐氏集团最高机密中的机密！
是她亲自牵头,与那个代表着国家力量的机构深度合作的核心项目！
整个唐氏集团,知道这个项目确切存在和代号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怎么可能知道！
你……你怎么……
唐暖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
这重要吗
李沉舟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只有迫人的压力,重要的是,清除你妹妹唐恬的行动代号：‘扫尾’。目的是在你因失去亲人而陷入混乱时,让内鬼‘鼹鼠’切断‘女娲’项目的物理隔离备份通道,方便国外势力窃取或破坏核心数据。清除小组代号‘秃鹫’,行动时间未定,但随时可能发动。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唐暖最恐惧的认知核心。
内鬼！
切断物理备份！
国外势力！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巨大的恐惧和被彻底洞穿的无力感。
她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对方这短短几句话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物理隔离备份……是最后的保障……
唐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确认一个无法更改的残酷事实,只有我和研究院的秦总工有最高权限的物理密钥……他们怎么切断
所以需要内鬼‘鼹鼠’,和制造足够大的混乱。
李沉舟的声音冰冷依旧,你妹妹,就是他们制造混乱的最佳工具。唐恬一死,你还能保持多少理智去关注备份机房的安全
唐暖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冷静：‘鼹鼠’……是谁她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沉舟摇了摇头：加密通讯,代号标识。需要时间定位。但范围,锁定在能接触核心数据链或备份机房管理权限的人之内。
范围已经足够小,但排查起来依旧困难重重,而且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唐暖扶着门板,强迫自己站直身体。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她的肩膀上,但一种更强大的、保护妹妹和项目的决心在恐惧的废墟上迅速生长起来。
她看向李沉舟,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于他匪夷所思的能力,恐惧于他轻易洞穿绝密带来的寒意,但此刻,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庆幸和别无选择的决绝占据了上风。
李先生……她的声音异常艰涩,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问出了从雨巷开始就盘旋在心底的最大疑问。
一个能轻易攻破唐氏集团最高防火墙、洞悉国家绝密项目代号、精准截获刺杀计划细节的人,绝不可能是档案上那个普通的大头兵！
李沉舟的目光平静地回视着她,没有躲闪,也没有解释。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一个……见过太多技术被用于战争和杀戮的人。一个只想在山水之间,忘记那些东西的人。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这个答案,比任何具体的身份都更沉重,更清晰地勾勒出他冰山一角下的巨大阴影。
唐暖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她瞬间明白了那七年特种部队生涯背后所代表的真正含义——那绝非仅仅是战场上的硝烟。
现在,没时间纠结我是谁。
李沉舟的声音将唐暖从震惊的思绪中拉回,当务之急,是保住你妹妹,揪出‘鼹鼠’,守住‘女娲’。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酒店便签纸和笔,迅速写下几个名字和一个地址,字迹刚劲有力：这是我能初步锁定的、有权限或便利接触备份通道的关键人员名单。备份机房的物理位置。
他将纸条递给唐暖。
唐暖接过纸条,指尖冰凉。
名单上的名字,有两个是她非常信任的高级工程师和安保主管。这让她心头一阵刺痛。
你的计划
她紧紧捏着纸条,指节发白。
将计就计。
李沉舟的眼神锐利如刀,‘秃鹫’小组的目标是制造混乱,引‘鼹鼠’动手。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混乱’。
6
三天时间在高度紧张中流逝。
唐暖以配合警方调查后续和妹妹受惊需要静养为由,暂时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商务活动,三人几乎都待在安保严密的酒店套房内。
唐恬被严格限制外出,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姐姐和李沉舟凝重的神色中也感受到了危险,变得格外安静听话,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用平板看电影。
李沉舟则几乎成了套房里一个沉默的影子。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次卧里,那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几乎从不离身。
偶尔出来,也只是安静地坐在客厅一角,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窗外或门口。
唐暖注意到,他坐的位置总是能同时观察到房间入口和唐恬所在的区域,并且背靠墙壁。
这种近乎本能的警戒姿态,无声地印证着他过往的经历。
唐暖则利用自己的权限,开始不动声色地调动资源。
她以加强项目安保级别为由,秘密调整了女娲备份机房的守卫排班,换上了绝对忠诚于唐家的老安保主管亲自带班。
同时,她利用李沉舟提供的名单,对那几个有嫌疑的关键人员进行了极其隐蔽的监控和调查。
表面上,唐氏集团一切如常。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层酒店巨大的落地窗,给奢华的餐厅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
唐暖坐在一张靠窗的餐桌旁,面前摆着精致的餐点,但她几乎没怎么动。
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苏哲。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意式西装,衬得身形挺拔,面容英俊依旧,带着一种长期在国外浸染的儒雅气质。
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深邃,专注地凝视着唐暖,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
暖暖,五年了,这里的夜景还是这么美。
苏哲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怀念,记得以前,我们总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下面的灯火……
苏哲,唐暖打断他,端起面前的水晶杯,抿了一口冰水,语气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叙旧的话,改天吧。你今天约我,应该不只是为了看夜景
苏哲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漾开,更加温和：你还是这么直接。
他放下手中的刀叉,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坦诚的姿态,好吧,暖暖。我这次回来,除了……看看你,确实带着诚意和机遇。我所在的‘诺亚资本’,对唐氏集团的前景,尤其是你们在人工智能和智能安全领域的布局,非常看好。
他顿了顿,观察着唐暖的神色,见她依旧平静无波,才继续道：诺亚愿意提供一笔非常可观的战略投资,帮助唐氏加速‘女娲’这类核心项目的落地和市场推广。这不仅仅是资金支持,更重要的是,诺亚在全球范围内的渠道和资源,能帮助‘女娲’更快地走向世界舞台。
‘女娲’
唐暖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直直刺向苏哲,苏先生的消息倒是很灵通。这个项目,我们对外从未公开过正式代号。
餐厅柔和的灯光下,唐暖那双总是带着理性光芒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如同手术刀,精准地捕捉着苏哲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苏哲脸上的笑容完美地凝固了一瞬,如同精心描绘的面具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随即,那笑容又如同湖面的涟漪般重新漾开,甚至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无奈的纵容：暖暖,你还是这么敏锐。
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感慨一个顽皮的孩子,唐氏集团是行业翘楚,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女娲’虽然低调,但像诺亚这样的顶级资本,自然有我们的信息渠道去关注那些真正具有颠覆性潜力的项目。这并不奇怪,不是吗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然而,在唐暖眼中,这份过于完美的合情合理,恰恰暴露了刻意的痕迹。
她端起面前剔透的水晶杯,冰凉的杯壁透过指尖传来清晰的凉意。
她没有喝,只是微微晃动着杯中清澈的液体,目光却依旧牢牢锁住苏哲。
顶级资本的信息渠道
唐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那诺亚资本是否也知道,‘女娲’目前还处于高度保密的核心研发阶段,距离所谓的‘市场推广’和‘走向世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谈投资,尤其是引入带有浓厚国际背景的战略资本,时机是否太‘早’了些
她刻意加重了早字的读音。
苏哲放在桌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唐暖的犀利和防备,远超他的预期。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前倾,手肘自然地搁在铺着雪白桌布的桌面上,姿态显得更加坦诚和亲近：暖暖,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核心技术保护,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声音放得更柔和,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真诚,诺亚非常尊重这一点。我们的投资,完全可以设计成纯财务性质,不涉及任何核心技术细节的共享。我们看重的是唐氏团队的卓越能力和项目的长远前景。至于研发细节……
他摊了摊手,那是你们的绝对领域,诺亚绝不会越界。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深邃,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恳切：暖暖,抛开商业不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诺亚这次是带着极大的诚意,也是我极力争取来的机会。我只是……真的希望能帮你,帮唐氏,站上一个更高的平台。
他伸出手,似乎想轻轻覆上唐暖放在桌面的手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唐暖皮肤的刹那,唐暖的手却如同被烫到般,极其自然地端起水杯,避开了他的触碰。
冰水入喉,带来一阵短暂的清醒刺激。
苏哲,唐暖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发出清脆的轻响。
她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如同冰封的湖面,不再掩饰其中的审视和距离,‘帮你’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五年前那个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封邮件说‘追求更大的世界’的人,突然又良心发现了
苏哲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唐暖这毫不留情的揭穿,像一记耳光抽掉了他精心维持的风度。
唐暖却没有停下,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越过苏哲,仿佛穿透了餐厅华丽的装饰和窗外的璀璨灯火,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却让她感到安心的所在：至于信任……比起一个消失了五年、带着目的回来的‘旧识’,我倒是更相信那个在雨夜里,用一把伞救了我妹妹性命的人。至少,他的‘目的’,我一眼就能看穿——只是不想再看到无辜的人受伤。
她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精致手包,动作利落干脆：诺亚的投资意向,我会让集团投资部按正常流程评估。失陪了,苏先生。
她的目光最后扫过苏哲那张变得有些僵硬的脸,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阴鸷。
哦,对了,唐暖走到桌边,脚步微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苏先生以后称呼我‘唐总’就好。‘暖暖’……听着怪别扭的,毕竟,我们没那么熟。
说完,她不再看苏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转身,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决然的声响,径直离开了餐厅。那挺直的背影,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
苏哲独自留在原地,桌上的精致餐点早已冷透。
他脸上的温文尔雅彻底消失,眼神阴沉地盯着唐暖消失的方向,握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许久,他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低不可闻的咒骂：敬酒不吃……
随即,他掏出手机,迅速编辑了一条加密短信发送出去。
7
城市的灯火在脚下连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内,巨大的落地窗前,李沉舟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并没有看那璀璨的夜景,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黑色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屏幕上并非代码或数据,而是一个清晰度极高的实时监控画面——正是刚才唐暖与苏哲用餐的那间餐厅,他们那张靠窗的餐桌。
画面甚至能捕捉到苏哲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唐暖每一个疏离的动作。
技术手段不。
画面上方显示着一个小巧的激光拾音装置图标,表明声音也被清晰地同步接收着。
唐暖最后那句比起一个消失了五年……我倒是更相信那个在雨夜里……救了我妹妹性命的人,清晰地透过李沉舟戴着的特制耳麦传入耳中。
李沉舟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又缓缓松开。
屏幕上,苏哲发送加密短信的动作被他布置在餐厅网络节点上的嗅探程序精准捕捉。
短信的内容经过短暂破解,显示在屏幕一角：
【目标防备心极强,拒绝接触。启动B计划,制造混乱,迫使‘女娲’核心数据转移或备份机房暴露。‘秃鹫’准备行动。】
秃鹫要动了！
李沉舟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他立刻切换屏幕,一个复杂的城市三维地图界面展开,上面闪烁着几个不同颜色的光点。
其中一个猩红的光点正在快速移动,方向赫然指向他们所在的酒店区域！
他迅速拿起酒店内部电话,拨通客厅的分机号,声音冷冽如冰：唐恬,立刻到你姐姐房间去,锁好门！任何人敲门,包括酒店服务生,都别开！等我！
电话那头传来唐恬有些惊慌但立刻应下的声音：啊好…好的,沉舟哥！
挂断电话,李沉舟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为一片残影。
一条加密信息瞬间发出：【老K,目标酒店,B点接应。‘秃鹫’已出笼。】
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身形一晃便已到了门边。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悄无声息地拉开了连通消防楼梯的安全门,身影迅速没入黑暗的楼梯间,消失不见。
8
城市另一端,一栋看似普通写字楼的顶层机房内。
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发出低沉的嗡鸣,指示灯如同繁星般闪烁。
这里是女娲项目核心数据链的一个关键物理隔离备份点。
穿着唐氏集团深蓝色工装的工程师张明（代号鼹鼠）,正紧张地操作着主控台。
他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权限认证流程。
快点！再快点！
他对着耳麦低声嘶吼,声音因为恐惧和急迫而扭曲,守卫换班还有三分钟空档！必须在这三分钟内切断物理备份链路,植入逻辑炸弹！苏先生那边已经动手了！‘秃鹫’在制造混乱吸引安保！
他输入最后一道动态口令。
屏幕上弹出鲜红的【最高权限认证】提示框。
他颤抖着,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特制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银色物理密钥,正要插入主控台唯一的物理接口。
就在这时！
嗤啦——！
机房天花板角落的通风管道百叶窗毫无征兆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猛地撕裂！
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瞬间压过了服务器的嗡鸣！
一道黑影如同捕食的夜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从破开的通风口处激射而下！
身影尚在半空,一道刺目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利剑般射出,精准地打在张明的眼睛上！
啊！
张明惨叫一声,瞬间致盲,手中的物理密钥脱手飞出！
黑影落地,就地一个利落的翻滚卸力,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不等张明反应过来,一只穿着厚实作战靴的脚如同铁锤般狠狠踹在他的胸口！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张明如同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服务器机柜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口中喷出鲜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强光手电的光束在机房内快速扫过,确认没有其他威胁后,才稳定下来,照亮了来人的脸——赫然是李沉舟！
他脸上涂抹着几道深色的伪装油彩,眼神在强光映照下冷冽如寒星,手中握着一把带消音器的战术手枪,枪口稳稳地指向地上昏迷的张明。
他几步上前,弯腰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那个银色物理密钥,小心地收进一个特制的屏蔽袋中。
目标‘鼹鼠’已清除,物理密钥回收。
他对着微型耳麦低声报告,声音冷硬如铁,备份链路安全。
收到。外围清扫中。
耳麦里传来一个同样冰冷简洁的回应,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
李沉舟的目光扫过主控台上那尚未完成的破坏程序,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张明的情况,确认其彻底失去威胁,随即走到机房角落的备用控制终端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起来,开始清除对方留下的所有入侵痕迹,并加固系统防御。屏幕上的代码流飞速滚动,映着他专注而冷硬的侧脸。
9
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厚重的实木门外,激烈的打斗声和沉闷的撞击声如同爆豆般响起,又伴随着几声短促而压抑的痛哼,随即迅速归于死寂。
门内,唐暖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唐恬,姐妹俩背靠着客厅最内侧坚固的墙壁。
唐暖手中紧握着一个沉重的黄铜镇纸,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眼神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唐恬把脸埋在姐姐怀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里,她们清楚地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利器破空的尖啸、还有骨骼断裂的脆响……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门外彻底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比刚才的打斗声更令人窒息。
几秒钟后,门锁传来轻微的电子音,是房卡解锁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条缝。
唐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镇纸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走廊的光线。
他穿着深色的作战服,脸上残留着几道深色的油彩,肩膀上似乎有一道深色的痕迹正在洇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涌入房间。
是李沉舟！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只是那锐利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扫了一眼屋内惊恐的姐妹俩,目光在唐恬身上停留了一瞬,确认她无恙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没事了。
他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房间内紧绷的空气。
唐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手中的镇纸哐当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巨大的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看着门口那个浴血归来的男人,看着他肩膀上那道刺目的伤痕,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竟说不出话。
唐恬从姐姐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李沉舟,尤其是他肩膀上的伤,小脸上满是惊恐和担忧：沉舟哥！你…你受伤了！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
别过来！
李沉舟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他侧身挡住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过走廊——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早已无声无息的身影。
外面脏。
他补充了一句,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唐恬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李沉舟的目光重新落回唐暖脸上,声音低沉而清晰：‘鼹鼠’张明,在备份机房动手时被控制。
‘秃鹫’小组,清理完毕。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外面如同修罗场般的走廊,这里不能待了,立刻跟我走。
唐暖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拉住妹妹的手：好！
李沉舟侧身让开门口,示意她们跟上。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肩膀那道伤口的血色在深色作战服上蔓延得更加刺目。
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唐恬只看了一眼就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死死抓住姐姐的手。
唐暖强忍着胃部的翻涌和恐惧,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的袭击者,他们身上致命的伤口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冰冷的、高效杀戮的印记。
她看向李沉舟沉默而挺直的背影,那背影在血腥的走廊里,如同劈开黑暗的礁石,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安全感。
10
三天后,一场席卷数家大型企业和跨国资本的商业地震悄然发生,伴随着几名身份敏感人员的神秘消失,在财经和科技板块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又迅速被更多新的资讯淹没。
阳光重新洒满这座滨海城市的街道,车水马龙,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雨夜刺杀和后续的腥风血雨从未发生。
港口区,一个僻静的货运码头旁。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远处巨大的龙门吊在晨曦中勾勒出钢铁的剪影。
一艘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近海货轮静静停泊在泊位上。
李沉舟换回了简单的深色夹克和长裤,肩上简单的包扎掩盖了伤口。
他背着一个半旧的旅行包,站在码头边,目光投向辽阔的海面。晨曦勾勒出他依旧挺拔却仿佛卸下了某种重负的身影。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到他身后不远处停下。
车门打开,唐暖走了下来。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风衣,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她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李沉舟的背影,眼神复杂,有不舍,有感激,也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唐恬从另一边车门跳下来,她今天穿着浅蓝色的卫衣和牛仔裤,扎着马尾辫,恢复了少女的活力,只是看向李沉舟的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东西。
唐暖轻轻推了推妹妹。
唐恬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快步跑到李沉舟身边。
沉舟哥！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沉舟闻声转过身。
海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沉静的眼眸。
唐恬摊开手心,里面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色U盘,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光。这个……给你！她把U盘塞进李沉舟手里,动作快得像怕自己反悔,姐姐让我给你的！她说……她说这是谢礼的一部分。
李沉舟看着掌心的U盘,微微蹙眉。
唐恬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雀跃和一点点羞涩：姐姐还说……她昨晚用‘女娲’项目最新的情感分析模型跑了一下数据……
她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忆一个很厉害的术语,然后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模型显示,在你加密的、最深层的那些‘恋爱程序’指令集里……我的优先级,排第一！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害羞,飞快地转身跑回了姐姐身边,躲在了唐暖身后,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偷偷瞧着李沉舟。
海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李沉舟懵逼了。
李沉舟握着那个还带着少女掌心微温的U盘,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瞬间僵立在原地。
他那张总是平静无波、仿佛任何惊涛骇浪都无法撼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震惊、错愕、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种种情绪如同翻腾的海浪,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激烈地碰撞、交织。
我喜欢萝莉好扯淡的女娲！心道。
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越过海风,直直地投向唐暖。
唐暖站在几步之外,风衣的下摆被海风吹得轻轻扬起。
她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甚至有些促狭的淡淡笑意,那笑容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柔和,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她没有说话,只是迎着李沉舟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数据不会说谎。
李沉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发出。
掌心的U盘仿佛有千斤重,又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姐妹俩,似乎想掩饰自己此刻绝对称不上平静的表情,大步走向那艘等候的货轮。
海风将他夹克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他踏上舷梯,脚步没有一丝停顿,一次也没有回头。
背影在巨大的钢铁货轮衬托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入口处,唐恬才从姐姐身后探出头,小声问：姐,沉舟哥他……是不是生气了还是……害羞了
唐暖望着那艘开始缓缓解缆的货轮,嘴角那抹了然的微笑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丝悠长的、带着淡淡怅惘的温柔。
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目光依旧追随着远去的船影,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啊……只是需要点时间,去读懂自己的‘指令集’。
货轮拉响汽笛,悠长的声音在海天之间回荡,缓缓驶离码头,驶向辽阔而未知的蔚蓝深处。
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一片细碎的金光,仿佛铺就了一条通往远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