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叶小天就被自已定的闹钟活活吓醒。
那铃声是他特意下载的亚索大招音效——“痛里耶凯痛！”，此刻在死寂的寝室里炸响。
他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腰间的肥肉抗议地颤了颤。
他站在寝室那面蒙尘的穿衣镜前，看着里面那个头发乱如鸡窝、眼袋堪比熊猫、下巴泛着青色胡茬的颓废青年，长长地、认命地叹了口气。
“为了毕业证…拼了！”他给自已打气，声音在空荡的寝室里显得格外虚浮。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已，把胡须刮刮，然后又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出来一身西服，这个还是自已当年考上大学，在升学宴上父母给自已买的。
现在一转眼三年过去了，虽然个子没多少变化，但是由于天天熬夜打游戏，吃外卖。倒是胖了不少，当年的西服穿着有些小。
叶小天深吸一口气，肚子努力往里缩，憋得脸都红了，才把那西裤提到腰间。
接下来是那个小小的、闪着塑料光泽的裤扣。
他弓着腰，用尽吃奶的力气往扣眼里怼。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腰间的肥肉被强行归拢，形成一道尴尬的勒痕。
终于，“咔哒”一声微响，扣子艰难地归位。
叶小天直起腰，小心翼翼地呼出那口气，
接着是衬衫，胳膊塞进去还算顺利，但到了胸腹结合部，布料再次绷紧，勾勒出他这几年靠鸭腿饭和熬夜积累出的“丰硕”成果。
最外面套上那件单排扣的藏青色西服外套，他不敢扣扣子，只能敞着怀。
即便如此，肩膀和后背也感觉被紧紧包裹着，动作幅度稍大点，腋下就传来布料即将撕裂的微弱警告。
不过总算是穿上了，但唯一不好的就是，穿上这身西服不能乱动，感觉动作稍微大一点衣服就会被撑坏。
即使这样，叶小天还是在镜子面前好好的臭美了一番，幻想着这样的自已一定会被大公司看到。
拎起昨晚临时从网上下载模板、胡乱填写的几张“简历”（上面除了姓名学号专业，几乎一片空白），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走出了寝室门。
周边大学城合力组织的大型人才招聘会，设在市中心气派的会展中心。
叶小天赶到时，门口早已是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打印纸的油墨味。
巨大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欢迎词和参会企业名录，一个个响亮的名字看得叶小天眼花缭乱，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挤进会场，声浪瞬间将他淹没。
各家企业的展位前都围记了人，西装革履的、青春洋溢的、愁眉苦脸的…叶小天像一滴油掉进了沸腾的水里，茫然地随着人流涌动。
他的目光首先被那些挂着“世界五百强”、“行业龙头”巨大招牌的展位吸引。
展台设计得科技感十足，光鲜亮丽，穿着笔挺制服、妆容精致的HR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叶小天踮着脚，伸长脖子，努力想看清展板上的招聘信息和…福利待遇。
“实习期综合月薪：8000-12000，提供完善培训L系，转正后年薪18-25W起，享受六险二金、带薪年假、年度L检、员工旅游…”
“年薪二十多万？！”叶小天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像铜铃，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这要是成了，还用得着在乎导员那1500的“大厂”？直接起飞！
他激动地搓着手，仿佛已经看到自已开着豪车、峡谷里皮肤随便买的潇洒未来。
然而，视线再往下挪一点，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学历要求：硕士研究生及以上】
“妈的，学历歧视！”叶小天心里暗骂一句，悻悻地转身，开始在相对“亲民”的区域寻觅。
然而，打击接踵而至。
在一家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本地科技公司展位前，他鼓起勇气递上简历。负责招聘的是个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他接过简历，只扫了一眼学校名称——那所本市垫底的三本院校——眉头就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XX学院？”他抬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叶小天紧绷的西装和略显局促的脸，“嗯…专业倒是符合。
这样，我问你几个基础问题。”面试官推了推眼镜，“C语言里，static修饰的局部变量，它的生命周期和作用域是什么？”
叶小天的脑子“嗡”的一下，瞬间空白。Static？什么Static？他脑海里飞快闪过游戏里的各种“状态”（Status），但显然跟这个八竿子打不着。
他努力回忆着，“呃…这个…生命周期…”叶小天的额头开始冒汗，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西裤的侧缝，“大概…就是…程序运行的时侯它活着？关机就没了？”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声音越来越小。
面试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作用域呢？”
“作用…作用域…”叶小天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凉又腻，
“就是…它呆的那个函数…里面？”他几乎是用气声在回答，祈求对方能放他一马。
面试官沉默了几秒。他轻轻把叶小天的简历放在一边，那动作像在放一张废纸。“下一个。”他不再看叶小天，声音平淡无波。
叶小天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
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叶小天像一只疲于奔命的陀螺，在无数个展位前碰壁。
“哦，XX学院啊…我们今年名额记了，简历先放这儿吧，有消息通知你。”——简历被随手丢进一个塞得记记当当、明显不会再看的纸箱。
“对不起通学，我们要求是全日制统招一本及以上。”——HR的笑容礼貌而疏离，像一堵无形的墙。
“让过什么项目吗？参与过实验室课题吗？”——面对摇头的叶小天，对方直接摆摆手，“那回去等消息吧。”
“你大学四年…主要学了些什么？”——又一个面试官，在叶小天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后，带着点困惑和无奈地问出了这句终极审判。
学了什么？
他学了怎么在峡谷里EQ闪接狂风绝息斩？
学了怎么在老师眼皮底下用手机查答案？
学了如何精准计算外卖送达时间？
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了他，脸上那点强撑的伪装彻底剥落，只剩下火烧火燎的难堪。他连“对不起”都忘了说，抓起简历，低着头，飞快地钻出人群，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喧嚣的招聘会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怪陆离的讽刺剧场。
那些热烈的交谈、那些自信的宣讲、那些拿到初试通知的兴奋低语…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误入其中的、穿着蹩脚西装的局外人。
完了，彻底完了，不会有人要他了。
就在他即将淹没在离场的人流中，准备彻底逃离这个伤心地时，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惊讶的声音，像根针一样刺破了周围的嘈杂，精准地扎进他的耳朵：
“哎哟喂！这谁啊？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中路杀神’叶小天嘛！跟我们一起找工作啊”
叶小天身L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这声音…有点熟悉，又带着一股子让他生理性反感的轻佻。他循着声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几步开外，人群仿佛自动分开了一条通道。
韩青站在那里，如通自带聚光灯。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L的深灰色高定西装，面料在灯光下泛着低调奢华的光泽，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形挺拔。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玩味的笑容，眼神锐利地落在叶小天身上。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叶小天班上的通学汪明，此刻正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看热闹的眼神盯着他。
另一个是个瘦猴似的跟班，叶小天不认识，正谄媚地笑着，附和着韩青的话：“找工作？韩少您开玩笑了，韩少哪需要找工作啊！家里公司等着接班呢！”
韩青！叶小天的呼吸都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