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的第三天,土腥味里终于漫开了潮气。李青山蹲在田头,指甲盖刮过土块,碎成粉末的黑土簌簌落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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墒情正好,正是开犁的日子。村东头的大槐树下早聚了堆儿人,老李头扛着传统耧车往肩上一甩,铜烟锅子在车辕上磕得当当响:"青山娃,真不用老把式的家伙?别到时侯误了农时!"
田埂上三三两两的婆娘娃子也跟着起哄。王寡妇攥着竹筐子,嗓门亮得能穿透晨雾:"他青山哥,那破车改得跟个怪物似的,能中用?"
话音未落,李青山已经把改良耧车往垄沟里一放,新削的槐木扶手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他没接话,只是回头冲蹲在地边的秀儿笑了笑,妹妹怀里抱着种子袋,小脸上全是信任。
传统耧车需要两人配合,一人扶耧,一人牵牲口。李青山却摆摆手让儿时玩伴,好兄弟赵铁柱松开牛绳:"试试独轮。"
他单手握紧改良后的斜撑扶手,另一只手拎起缰绳轻抖。黄牛往前迈步的瞬间,他感觉到耧车底下的铁脚入土极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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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良后的杠杆结构让重心后移,原本需要弯腰下压的力道,此刻只需顺着牛步往前推送,手腕轻轻一带就能控制深浅。
"嗤啦
——"
第一道犁沟破开湿润的黑土,三行种子顺着中空的木管簌簌落下,覆土的薄厚竟像是用尺子量过。李青山推着耧车往前走,脚步不疾不徐,身后留下六道笔直的线,像用墨斗弹出来的一样。李老头原本眯着眼吧嗒旱烟,烟锅子快烧到手指了才猛地惊醒,佝偻着腰凑到垄沟边,手指往土里一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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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正好两指深。
老把式赵老根拿着旱烟袋
,对李老头说,现在信了把,这东西是真好用,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了,你看看往常这耧车得使足了劲往下按,现在跟遛弯似的"。
田埂上的议论声突然低了下去。几个年轻后生扒开刚播完的土沟,只见种子粒粒分明,间距均匀得像是人工点播。王寡妇家的二小子眼尖,指着耧车底部新加装的铜片惊呼:"爹你看!这铁脚后面多了个刮土的片子,怪不得深浅一样!"
李青山绕着田块走了两圈,额角渗出细汗,却比往年用传统耧车轻松太多。往年播完这半亩地得小半个时辰,此刻看看日头,才不过喝碗水的功夫。他停在田头喘气,赵铁柱傻呵呵地跑过来:"青山哥,这玩意儿真省劲!俺刚才试了试,一个人就能摆弄!"
就在这时,村西头的张老五扛着锄头跑过来,裤腿上还沾着露水:"青山兄弟,俺家那三亩地...
能不能也借你这耧车使使?"
话音未落,又有几个村民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李老头蹲在地上,粗糙的手掌来回摩挲着耧车的新木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娃啊,你这斜木安的...
这里头有啥讲究?"
李青山抹了把汗,指着扶手的角度刚要解释,赵老根抢着说,你这都不知道,"李老头,你看这斜撑把力点往上移了,咱推的时侯借的是上半身的劲,不用老弯着腰。底下那铜片是刮平覆土的,能保证深浅一致。"
赵老根把青山对他说的,重新讲了一遍。
秀儿抱着种子袋跑过来,小手里攥着块干硬的红薯饼:"哥,你歇会儿。"
李青山接过饼子咬了一口,看着田垄上渐渐排开的改良耧车影子,心里忽然涌起股热流。这不是他在现代实验室里的数据模型,而是真真切切扎进泥土里的希望。系统面板上悄然闪过一行提示【基础农具改良任务完成,获得功德值
5
点】,但他更在意的是李老头此刻看向耧车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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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农人心底对好农具最朴素的认可。
春阳渐渐升高,田埂上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开始模仿着李青山的样子调整耧车扶手,有人蹲在垄沟边仔细丈量播种深度。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青山兄弟,今年秋后的种子,可得给俺们留好!"
笑声随着春风飘出去老远,惊起了树梢上的几只喜鹊,扑棱棱飞向洒记金光的田野。
李青山靠在耧车上,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忽然觉得肩头的担子轻了许多。他知道,这把改良耧车犁开的不只是春播的土地,更是这片贫瘠乡野对新事物的接纳。远处,秀儿正踮着脚朝他挥手,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笑了笑,直起腰杆,准备迎接下一轮更忙碌的春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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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身后跟着的不再是怀疑的目光,而是一群愿意跟着他把日子种出希望的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