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欠薪三个月的包工头张广富坠楼身亡。
监控拍到我在现场,浑身是血。
警方却找不到凶器,反而在张广富体内发现一颗肾脏缺失。
我的工棚里,藏着带血的讨薪账本。
翻到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他看见了手术刀。
壹
冰冷的雨水像鞭子,抽打着我湿透的工装,渗进骨髓里。我站在市局刑警队审讯室惨白的光线下,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磕碰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儿——那是血,张广富的血,干涸在我指缝里,顽固地附着在我褴褛的袖口上。我甩不掉,怎么也甩不掉。
姓名。
桌子对面坐着的警官,姓赵,眼神像鹰隼。他旁边坐着个年轻点的,记录员,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听得我头皮发麻。
陈默。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
职业。
……工地小工。这三个字像石头一样梗在喉咙里,带着三个月的屈辱和绝望。
赵警官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扑面而来。说说吧,陈默,今晚十一点左右,你在哪
时间像被雨水泡胀了,又沉又粘。我用力回想:……在‘金鼎’工地。张广富…张老板的工地。
找他做什么赵警官的目光锐利如刀,刮过我的脸。
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一股积压了太久的怒火猛地往上顶,烧得我眼睛发红,声音陡然拔高:找他还能做什么!要钱!我给他干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钢筋扎得手全是窟窿眼,水泥灰呛得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一分钱没见着!家里等着买米下锅,等着交娃儿的学费!他张广富躲我像躲瘟神!电话不接,人影子都摸不着!我胸口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喷在冰冷的桌面上,今晚!就今晚!我堵到他了!在他那亮得晃眼的办公室里!
审讯室的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像无数只蚊子在我脑子里飞。赵警官面无表情,等我发泄完。旁边记录的年轻警察笔尖顿了一下,又继续沙沙地写。
然后呢赵警官的声音毫无波澜。
然后
回忆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带,卡在张广富那张油腻、堆着假笑的脸和他办公室里刺眼的灯光上。我冲进去,吼着要钱,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吐着烟圈,说快了快了,再等等。我看着他手腕上那块金表,在灯光下晃得我眼晕,那是我儿子一年的学费!怒火像浇了汽油,轰地一声炸了。我扑上去揪住了他的领子,推搡,他桌上的紫砂茶壶摔在地上,碎片和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他尖叫着骂我,喊保安……
……然后呢赵警官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刺破了我混乱的回忆。
我猛地打了个寒噤,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只剩下牙齿磕碰的咯咯声。……然后…然后就…就听到‘砰’的一声…很大…特别响…我眼神发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在楼下…我…我冲出去看…
画面瞬间涌入脑海,清晰得让人窒息。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工地塔吊刺破夜空的巨大黑影下,张广富扭曲地趴在水洼里。那滩暗红色的东西,正被雨水迅速冲散,像一条狰狞的红色河流。他的眼睛还睁着,死死地瞪着墨汁一样浓稠的天空。
他…他就趴在那儿…脑袋旁边…全是红的…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胃里翻江倒海。
你当时在几楼赵警官追问,目光锁死我。
六楼…他办公室在六楼…
你看到他坠楼
没…没有!我冲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已经摔下去了!我急切地辩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住那股灭顶的恐惧。
赵警官身体向后靠了靠,椅子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手指划动几下,然后调转屏幕,推到我面前。
冰冷的屏幕上,是工地塔吊监控拍下的画面。时间戳显示:22:58:17。瓢泼大雨中,一个人影正仓惶地从大楼侧面的阴影里冲出来,直奔工地大门。画面有些模糊,雨水在镜头前拉出密集的斜线,但那身沾满泥灰的工装,那狼狈的姿势,那惊恐回望的动作……分明就是我!更刺目的是,那人影的胸前、袖子上,在监控惨白的夜视效果下,赫然呈现出大片大片的深色污迹!
像被人当胸狠狠打了一拳,我猛地往后一缩,撞在冰冷的椅背上,五脏六腑都搅成了一团。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这…这…这不可能!不是我推的!我没碰他!真的没碰他!我语无伦次,徒劳地挥舞着沾血的手,我是去找他要钱!推搡是有…可我就推了他几下!他办公室在六楼!窗户都有护栏!他怎么会掉下去怎么会!
护栏赵警官捕捉到了这个词,眼神锐利起来,张广富办公室的窗户有护栏
有!铁的!很结实!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他怕死!办公室窗户都装了那种老式的铁栅栏!他怎么可能从那里摔下去!
赵警官和旁边的年轻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复杂,带着审视和更深的疑虑。他没再追问护栏的事,转而抛出一个更冰冷的问题:陈默,解释一下,你身上的血,哪来的
审讯室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那监控画面定格在我惊恐的脸上,胸前那片刺目的深色污迹,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眼睛。
血……哪来的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中翻滚。办公室的推搡…紫砂壶碎裂…滚烫的茶水…张广富被我揪住领子时,脖子上好像…好像有几道新鲜的血痕是我指甲划破的还是……不,不对!我冲下楼扑到他身边时,他身下那滩迅速扩大的血泊……我是不是…是不是想把他翻过来想看看他还有没有救手上沾到的……是那时候沾到的一定是!
……他…他摔下来…好多血…我艰难地吞咽着唾沫,喉咙干得像砂纸,我…我想看看他…还有没有气…就…就沾上了…
赵警官盯着我,那目光像要把我里外看穿。他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声音低沉:法医那边,张广富的初步报告出来没
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后,一个同样冷静的声音传来:赵队,初步尸检有异常发现。死者张广富,致命伤确系高处坠落导致的多处粉碎性骨折和脏器破裂。但是……
那个但是像根冰冷的针,瞬间刺透了我紧绷的神经。赵警官按着对讲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但是什么他的声音绷紧了。
在其左侧腰背部,发现一处非坠落形成的锐器创口,位置隐蔽,创缘整齐,深达腹腔。初步判断,是某种极其锋利的单刃刀具造成的。而且,法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死者体内,少了一颗肾脏。左侧肾脏被摘除,手法…相当专业利落。
嗡——
我的脑子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审讯室惨白的光线扭曲旋转,赵警官的脸在视野里变得模糊不清。肾脏…被摘除专业手法像屠宰牲口一样
不…不可能…我无意识地呢喃,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冰冷的恐惧攥住了心脏,比刚才看到监控画面时强烈百倍。这感觉,像是突然从悬崖边一脚踏空,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布满冰锥的黑暗深渊。张广富死了,我还沾着他的血,被监控拍到……现在,他身体里还少了个肾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审讯室的铁门突然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个穿着便装、浑身湿漉漉的年轻警察快步走进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脸色凝重地走到赵警官身边,压低声音,但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赵队,搜查有发现。在陈默住的工棚,他那张破木板床铺盖底下,找到这个。
赵警官接过物证袋。我的视线死死黏在上面,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用粗糙牛皮纸手工缝制的本子。封面上用碳素笔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张广富欠薪账。但真正让我血液冻结的,是那本子的边缘,浸染着一片已经变成深褐色的、刺目的血渍!像一只狰狞的眼睛,透过透明的塑料袋,冷冷地盯着我。
哗啦一声,赵警官把物证袋放在审讯桌上,动作很轻,却像在我耳边炸响惊雷。他戴上手套,动作一丝不苟,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取出那个带血的账本。
我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几乎要撞碎肋骨。那本子…那本子怎么会沾上血我明明记得昨晚把它塞进铺盖底下时,除了脏污的汗渍,什么都没有!张广富的血不可能!我根本没把它带去过办公室!
赵警官翻开账本。内页密密麻麻写满了日期、工时、工作量,还有我歪歪扭扭的计算。每一笔数字后面,都跟着一个刺眼的欠字,像无数根针扎在纸上,也扎在我的心上。三个月的心血,三个月的屈辱,三个月的望眼欲穿,都浓缩在这个破本子里。
审讯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还有我粗重得不像话的喘息。赵警官翻得很慢,一页,一页。我的心也跟着那翻动的节奏,一点点沉向无底深渊。
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扼住。他原本沉稳如山的身形,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骤然眯紧,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寒光。他捏着账本边缘的手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瞬间泛白,像是要生生将那张粗糙的牛皮纸捏碎。
那瞬间的惊疑和凝重,像冰水兜头浇下,让我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怎么了最后一页写了什么!
旁边的年轻记录员也察觉到了上司的异样,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想看清那页纸上的内容。当他的目光触及纸面时,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巴微张,写满惊骇。
死寂。
审讯室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嗡鸣,还有我心脏狂跳的怦怦声,震得耳膜发疼。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痛苦的煎熬。
赵警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越过桌面,越过那本带血的账本,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那眼神里翻涌着的东西太过复杂——审视、研判、惊疑,还有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默。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伸出手,将那个摊开的账本,猛地调转方向,用力推到我眼前!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我的目光,瞬间被牢牢钉在了那泛黄的、粗糙的纸页上。
最后一页,空白的部分。
一行字。
不是我的字迹。绝不是!我的字歪歪扭扭像狗爬。而这行字,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种怪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冷静和工整,像是用尺子比着刻上去的,用的是印刷体。
猩红的印刷体。新鲜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湿漉漉的、令人作呕的光泽。
那分明是血!
六个字,像六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眼球:
他看见了手术刀。
贰
审讯室惨白的灯光下,那六个猩红的血字——**他看见了手术刀。**——像烙铁般烫在我的视网膜上。寒意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冻结了每一根神经。赵警官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脸上,空气凝固得如同水泥。
我…我不知道!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绝望的回响,这不是我写的!我发誓!账本昨晚塞进铺盖底下时,最后一页还是空的!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赵警官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戳在那片刺目的猩红上,那这血呢这字呢凭空冒出来的陈默,你最好解释清楚!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物证袋都跳了一下。
解释我能怎么解释铺天盖地的恐惧和冤屈像冰冷的海水,窒息着我。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探进头来,气质斯文,与这冰冷的审讯室格格不入。是法医老秦。
赵队,方便说两句吗他的声音很温和。
赵警官眉头紧锁,但还是示意年轻记录员暂停,起身走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却关不住我脑中混乱的轰鸣。手术刀…肾脏…张广富…血账本…无数碎片疯狂旋转,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景。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赵警官和老秦一起走了进来。赵警官的脸色异常难看,铁青中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凝重。老秦则走到我面前,隔着桌子,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兴奋
陈默,老秦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清晰,张广富的死,没那么简单。他的肾脏,是被非常专业的手法摘除的,切口精准,血管结扎完美,像…外科手术。
我茫然地看着他,胃里一阵翻腾。
而更关键的是,老秦顿了顿,目光扫过赵警官,然后落回我脸上,语速加快,我们在你工棚找到账本的同时,技术科在张广富办公室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些…加密文件。破解后,内容触目惊心。是账目,非常庞大的非法器官交易账目!记录着时间、地点、供体代号…还有一笔笔天文数字的收款记录。
什么!我失声惊呼,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迅速褪去,只剩一片冰凉。
张广富,老秦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沉重,他表面是个拖欠工资的包工头,背地里,却是一个庞大非法器官贩卖网络在本地的核心掮客!他用工地招工做掩护,专门物色那些走投无路、社会关系简单的底层民工…作为‘供体’来源!
轰隆!仿佛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三个月讨薪的屈辱画面瞬间被染上更恐怖的血色!张广富那张油腻的笑脸背后,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工地上那些消失的工友…老李、小山东…他们说家里有事突然离开,再也没了音讯…难道…!
他欠着你们的血汗钱,老秦的声音像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真相,一方面是贪婪,另一方面,也是在筛选目标!那些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人,更容易成为他的猎物!只需要一个‘高薪体检’的诱饵,或者一个‘工地意外’的假象…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刺向我,陈默,你昨晚去找他,真的只是要钱吗他有没有…给你看过什么‘机会’
老秦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又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记忆的迷雾!我想起来了!就在昨晚,在我揪住他领子、愤怒咆哮时,张广富那张惊恐扭曲的脸上,除了惯有的狡黠和油腻,似乎真的闪过了一丝异样!他挣扎着,手指胡乱地指向办公桌抽屉的方向,嘴里好像含糊不清地喊了什么…别逼我…我有路子…大的…大的…
当时我被怒火冲昏了头,根本没在意!难道…那就是暗示那就是他惯用的、引诱猎物上钩的饵!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攫住了我,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原来,我离那地狱深渊,曾如此之近!如果不是他突然坠楼…后果不堪设想!
赵警官紧盯着我的反应,眼神锐利如刀。他显然也捕捉到了我瞬间的恍然和惊惧。看来,秦法医的推测,并非空穴来风。他的声音冷硬,张广富的死,极有可能与他这条见不得光的‘生意’有关!有人不想让他开口,或者…想灭口,同时取走他经手的‘货’——那颗肾脏!陈默,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极具压迫性,即便你不是摘肾的人,你也可能是这个链条上的一环!或者…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被人利用,甚至嫁祸!
嫁祸!这个词像针一样刺中了我。我猛地抬头,看向老秦,又看向赵警官,急切地辩解: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工钱!我……
那你怎么解释监控拍到的画面解释你身上的血解释这本带血的账本!赵警官厉声质问,手指再次重重敲在账本上,还有这行字!他指着那猩红的他看见了手术刀,这显然是在指证!指证有人看见了关键证据!指证凶手!写这个字的人,知道内情!甚至可能…就在现场!
现场我脑中一片混乱。张广富坠楼时,除了我冲下去,还有谁冰冷的雨水,刺耳的警笛,混乱的人影…等等!在我扑到张广富尸体旁边之前,好像…好像看到旁边堆满建筑垃圾的阴影里,有东西动了一下像是个黑色的影子,迅速缩了回去当时以为是野猫或者看花眼…难道…!
赵队!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还是那个浑身湿气的年轻警察,这次他脸色煞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工地…工地那边有重大发现!在…在张广富坠楼点正上方的七楼楼梯间窗台外面,很隐蔽的位置,找到了一样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年轻警察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另一个物证袋。透过透明的塑料,我看到里面装着一小片东西——像是什么硬塑料的碎片,边缘很不规则,沾着一点同样深褐色的污迹。
是什么赵警官沉声问。
像是…某种专业器械的碎片,很薄,很硬。技术科初步看,怀疑…怀疑是手术刀柄末端护套的碎片!年轻警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手术刀!碎片!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赵警官和老秦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汇,碰撞出激烈的火花。老秦的眉头紧紧锁起,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那片小小的碎片。赵警官则猛地看向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疑虑、震惊、还有一丝动摇。
七楼…楼梯间窗台赵警官喃喃自语,猛地转身,大步走到审讯室角落的白板前,拿起记号笔,飞快地勾勒起来,张广富办公室在六楼,有坚固的铁护栏。他不可能从那里坠楼。监控拍到你从大楼侧面跑出来…但大楼侧面,除了办公室的窗户,还有…消防通道!消防通道的楼梯间窗户!那里没有护栏!而且是老式的推拉窗!
他重重地在白板上画出一个七楼的窗户标记:七楼楼梯间!窗户开着!外面找到了手术刀柄碎片!而你在监控里出现的位置…他画了一条从大楼侧面冲出的路线,恰恰就在那扇窗户下方附近!陈默!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电射向我,你从六楼办公室冲出来,为什么不是走正门为什么走侧面是不是上了七楼!
我没有!我急得几乎要跳起来,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我发誓!我从六楼办公室冲出来,就是沿着走廊直接往楼梯口跑!想去楼下看他!我根本没上七楼!我也不知道七楼楼梯间窗户开着!更没见过什么手术刀!
那你怎么解释这片碎片的位置解释监控里你的路线!赵警官步步紧逼。
我…我不知道!我绝望地摇头,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让我浑身冰凉。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像幽灵般从审讯室角落的扩音器里传来——是隔壁监听室在同步录音。
赵队…是另一个技术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刚刚…刚刚放慢并放大了陈默冲出大楼侧面的那段监控视频…在22:58:19帧,他惊恐回望的那个瞬间…他的眼神方向,好像…好像不是看向六楼办公室窗户…而是…稍微抬高了角度…像是…在看七楼的位置而且…他回望时,嘴巴张开的幅度…根据口型专家初步模拟…似乎…是在喊…‘刀’或者…‘他’
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看七楼喊刀
不!不是的!我惊恐地大叫起来,那晚恐怖的记忆碎片在高压下终于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雨水冰冷刺骨,我冲出大楼侧面,脚下是湿滑的泥地,巨大的恐惧让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是看六楼!是本能地看向那沉闷坠响传来的上方!那一眼,在瓢泼大雨和惨白的塔吊灯光交织下,我好像…好像真的瞥见了七楼那黑洞洞的楼梯间窗户口!窗户是开着的!而在那窗口后面,似乎…似乎有半张极其模糊、一闪而过的脸!
还有声音!除了风雨声,在我冲出来之前,在楼下听到张广富坠地的砰声之前,好像…好像还听到了一声极其短促、被风雨声几乎淹没的…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楼梯间水泥地上的声音位置…好像就在头顶不远
这些混乱的感知碎片瞬间涌入脑海,让我头痛欲裂,却又抓不住清晰的脉络。我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我…我不知道…我当时吓坏了…好像…好像上面是有声音…窗户…窗户好像是开的…但我没看清…真的没看清人脸…
我的反应显然出乎了赵警官的预料。他眼中的怀疑和凌厉,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摇。他不再逼问我,而是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在带血的账本、手术刀碎片物证袋,以及白板上七楼的标记之间来回扫视。老秦则一直沉默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难测,他拿起那片手术刀柄碎片物证袋,对着灯光,仔细地观察着断口的痕迹。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第三次敲响。这次进来的是个老刑警,脸色异常难看,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赵队,王瘸子那边…有突破。
王瘸子那个嗜赌如命、同样被张广富欠了一屁股债的钢筋工他昨晚也在工地!
他扛不住了。老刑警把报告递给赵队,承认昨晚十一点左右,他摸到张广富办公室外面想偷点值钱东西抵债,结果听到里面你和张广富在激烈争吵,还砸了东西。他吓得躲在外面没敢动。后来听到你冲出来跑向楼梯的脚步声,然后…老刑警顿了顿,然后他听到楼梯间里传来张广富的声音,好像在跟谁说话,声音很急很害怕…接着就是一声闷响,像是人摔倒,再然后…就是‘砰’的坠楼声!他说,在坠楼声之前,他好像还听到张广富惊恐地喊了一句…‘刀!手术刀!你…你是…’
后面的话就断了。
**手术刀!你是…!**
王瘸子的口供像一颗炸弹,在狭小的审讯室轰然引爆!所有的线索瞬间被强行扭向一个更惊悚的方向!张广富坠楼前,在楼梯间遇到了另一个人!他认出了那个人!而且那个人…手里有手术刀!
赵警官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房间,最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定格在了站在我旁边、一直沉默地拿着手术刀碎片物证袋的法医——老秦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老秦依然保持着那个对着灯光观察碎片的姿势,侧脸在审讯室惨白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又带着一种冰冷的、大理石般的僵硬。他捏着物证袋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泛着青白色。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秦法医,赵警官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王瘸子的口供…你怎么看张广富在楼梯间,遇到了谁他喊出的‘手术刀’…指的是谁
审讯室里死寂无声。年轻警察屏住了呼吸。记录员的笔悬停在纸上,一滴墨水滴落,在纸面晕开一小团污迹。我的心跳声在耳膜里疯狂擂动。
老秦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他的动作很稳,没有丝毫慌乱,甚至带着一种学者般的从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迎向赵警官锐利如刀的审视。
赵队,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专业的冷静,王瘸子的口供,只能证明张广富坠楼前在楼梯间与人发生了接触,并且喊出了‘手术刀’这个词。这确实是一个重大线索。但…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最终又落回赵警官脸上,这并不能直接指向任何人。手术刀,可以是名词,指代凶器;也可以…是张广富惊慌失措下的误喊,甚至是王瘸子在极度紧张状态下听错了。毕竟,当时风雨声很大。
他微微一顿,拿起那个装着手术刀柄碎片的物证袋,举到两人之间:至于这个碎片…发现的位置很蹊跷,七楼窗台外。这恰恰证明了,凶手在行凶后,为了毁灭证据,将凶器(手术刀柄)抛出窗外,试图丢弃。而碎片在坠落过程中撞击到窗台外沿崩落,留在了那里。这很符合逻辑。并不能说明凶手当时就在七楼窗边。
他侃侃而谈,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像在给学生讲解一个经典的案例,将指向他自己的疑点一一拆解、淡化。那份专业素养带来的镇定,几乎要让人相信他的解释。
而且,老秦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探究,陈默的反应也很关键。他回忆起了在七楼窗口一闪而过的模糊人脸,以及坠楼前楼梯间的闷响。这与他冲出大楼后回望七楼的动作、以及口型专家模拟出的‘刀’或‘他’的呼喊,形成了完整的印证链条。这都强烈地暗示着,他当时不仅看到了什么,潜意识里也捕捉到了致命的威胁来自上方——七楼。
他轻轻叹了口气,像在为我的遭遇惋惜:一个惊慌失措的讨薪工人,在目睹包工头离奇坠亡、自己又被莫名卷入后,潜意识里捕捉到的这些混乱信息,恰恰是最真实的反应。这比任何刻意的口供都更有力。赵队,我觉得,我们的侦查方向,是不是应该重新聚焦在陈默当晚在六楼办公室争吵后,到冲出大楼侧面这段时间内的具体行动轨迹上他是否在情绪失控下,真的尾随张广富进入了楼梯间那片手术刀碎片被发现的位置,是否与他可能的行动路径有交叉
他的话语,像一把涂了蜜糖的软刀,看似在为我分析,实则不动声色地将所有致命的疑点,再次精准地引回了我的身上!那份从容,那份笃定,那份利用专业知识进行的完美误导,让我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赵警官紧锁的眉头没有松开,他盯着老秦,眼神锐利如鹰隼,似乎在衡量着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的分量。显然,老秦的解释,从专业角度几乎无懈可击。王瘸子的口供是孤证,且模糊;碎片的位置有多种可能;我的反应和回忆反而成了最可疑的证据。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年轻警察的眼神在老秦和我之间游移,记录员的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秦法医分析得…有道理。赵警官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证据链需要闭合。陈默的行动轨迹,是最后的拼图。他转向我,眼神重新变得冷硬,陈默,六楼办公室到楼梯口,只有十几米。你冲出去之后,在楼梯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广富为什么会出现在七楼楼梯间他坠楼前,你和他有没有再次发生接触
没有!真的没有!我急得几乎要呕出血来,我跑出来就直接冲下楼梯了!一口气跑下楼的!我根本没停下!更没上七楼!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七楼!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老秦那番滴水不漏的分析,像一堵无形的高墙,再次将我死死困在嫌疑的泥潭里。
赵队,老秦适时地插话,语气带着专业的审慎,或许,我们需要重建一下现场。特别是,张广富为什么会离开有铁护栏保护的办公室,出现在毫无防护的七楼楼梯间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反常。他是在躲避什么还是…被什么人引了上去
躲避被引上去这两个词像钥匙,猛地捅开了我记忆深处另一个被恐惧掩盖的角落!
等等!我猛地抬起头,心脏狂跳,我想起来了!在办公室!我和他撕扯的时候!他桌上的电话!座机!好像…好像响过!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混乱的画面变得清晰:我揪着张广富的领子,他桌上的紫砂壶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就在这混乱的噪音中,夹杂着一声尖锐、持续的电话铃声!张广富当时被我按着,挣扎着想去够电话,嘴里还含糊地喊着:…电话…别闹…可能是…大生意…
难道…就是这个电话!把他引到了七楼楼梯间!
电话赵警官眼神一凛,什么时候具体内容
就在我们撕扯最厉害的时候!他好像很在意那个电话!说是‘大生意’!我急切地回答,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赵警官立刻拿起对讲机:技术科!立刻查张广富办公室座机昨晚十一点左右的所有通话记录!特别是接入的!一个不漏!
命令下达后,审讯室再次陷入紧张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老秦依旧平静地站着,只是他扶眼镜的指尖,似乎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终于,对讲机响了,技术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赵队!查到了!昨晚22:55:43,有一个接入电话!来源…是网络虚拟号码,无法追踪具体位置!但…我们恢复了座机的通话录音备份!虽然只有短短几秒!
播放!赵警官的声音绷紧了。
嘶嘶的电流声后,一个经过技术处理、显得略微失真但异常冷静的男性声音传了出来,只有一句非常简短的话:
张老板,七楼楼梯间,老地方,‘货’到了。一个人来。
通话戛然而止!
**七楼楼梯间!老地方!‘货’到了!一个人来!**
这短短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审讯室炸响!
张广富果然是被引上去的!货!什么货难道是…那颗肾脏!或者…新的供体而老地方…说明这不是第一次!七楼那个没有护栏的楼梯间,竟然是他们秘密交易的地点!
所有的线索瞬间贯通!张广富接到这个神秘电话,以为是大生意(新货或付款),立刻摆脱我的纠缠(或者我冲出去后他以为安全了),独自前往七楼楼梯间这个老地方接头!然后…遭遇了不测!凶手利用他对交易的期待和独自前往的指令,设下了致命的陷阱!
赵警官猛地看向老秦!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怀疑,而是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凌厉!因为那句电话录音里的声音,虽然经过处理,但那份特有的冷静、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专业腔调的语调…与眼前这位法医秦明,有着惊人的相似!
秦法医,赵警官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这个声音,你熟悉吗
老秦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僵硬。他脸上的平静像完美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再次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这个细微的动作,此刻在众人眼中,充满了掩饰的意味。
赵队,老秦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干涩,声音经过处理,无法准确辨认。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吗赵警官冷笑一声,步步紧逼,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张广富的非法器官交易账目里,我们发现了几笔极其隐蔽的、指向特殊医疗耗材的支出包括一批型号极其特殊、常用于精密外科手术的进口缝合线和…手术刀片这些耗材的采购渠道,与你上个月提交的一份关于‘提升市局法医病理实验室装备水平’的申请报告中,所建议采购的耗材品牌和型号…完全一致而据我所知,那份报告,因为预算问题,局里尚未批复采购!
轰!又一个重磅炸弹!
老秦的脸色终于变了!那是一种精心构筑的堤坝被瞬间冲垮的苍白!他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物证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青筋毕露。
巧合而已。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但声音里的镇定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强撑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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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赵警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那王瘸子听到张广富喊出的‘你…你是…’后面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认出了你!秦明!因为你就是那个用‘大生意’电话把他引到七楼的人!你就是那个在楼梯间等着他、手里拿着手术刀的人!你就是那个摘走他肾脏、并试图将这一切嫁祸给陈默的凶手!
赵警官猛地一指那带血的账本:还有这个!这行血字!‘他看见了手术刀’!根本不是什么指证!是你写上去的!是你精心设计的嫁祸链条中最关键的一环!你算准了警方会发现这个账本,算准了这行字会引导我们怀疑陈默知道内情甚至参与其中!你故意用这种冷静工整的印刷体,就是为了区别于陈默的字迹,显得更像是知情者的揭发!你故意把账本塞在陈默的铺盖底下,沾上血,就是为了坐实他的嫌疑!你甚至算准了陈默在极度恐惧下会回忆起七楼窗口的模糊人影,进一步加深他的可疑!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你——一个披着法医外衣的魔鬼——才是真正的器官贩子!张广富只是你的一个下线!他可能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或者你想吞掉他掌握的资源,或者…他昨晚的交易对象根本就是你!所谓的‘货’,也许就是他自己!你杀了他,取走了他的肾,并找好了替罪羊!
赵警官的指控如同狂风暴雨,将老秦彻底淹没。老秦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那张斯文儒雅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眼神中的冰冷被一种疯狂和怨毒取代。
证据!他嘶吼起来,像一头困兽,赵志刚!拿出证据!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是诬陷!
证据赵警官冷冷一笑,眼中是洞悉一切的锐利,证据就在你身上!就在你此刻的表情里!就在你刚才听到电话录音时那零点几秒的僵硬里!更在…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口厉声道,进来!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是王瘸子!他脸色惨白,抖得像筛糠。
王贵!赵警官盯着他,把你刚才在隔壁单独跟我说的话,当着秦法医的面,再说一遍!昨晚十一点左右,你在张广富办公室门外,除了听到争吵和后来的动静,你还看到了什么!
王瘸子惊恐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老秦,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躲在走廊放消防栓的凹槽里…陈默冲出来跑下楼后…大概…大概过了不到一分钟…我看见…看见一个人影…从走廊另一边…就是通往七楼的那个楼梯口方向…很轻很快地…闪进了张广富的办公室!门没锁…他进去了一下…很快就出来了…手里好像…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塞进了怀里…然后…然后他又飞快地…从七楼楼梯口那边跑了…
那个人是谁!赵警官厉声喝问。
王瘸子猛地抬起头,手指颤抖地指向脸色惨白如纸的老秦:是…是他!秦法医!虽然…虽然光线暗…但他那眼镜…反光…我认得!还有走路的姿势…就是他!
你胡说!老秦猛地向前一步,目眦欲裂,斯文荡然无存,只剩下狰狞。
是不是胡说,秦法医,你自己心里清楚!赵警官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你利用职务之便,在尸检时第一时间接触尸体,确认肾脏被摘除,并故意引导我们发现这个‘异常’。你利用对陈默讨薪背景的了解,设计了这个利用血账本嫁祸的毒计!你甚至利用勘查现场的机会,偷偷将那片你早已准备好的手术刀柄碎片,丢在了七楼窗台外!一切都是你的设计!你的声音伪装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你走路的习惯和那副标志性的眼镜!王瘸子认出了你!你在张广富办公室拿走的,就是这本他用来记录核心‘供体’信息的账本!你拿走它是为了毁灭直接证据,但你又故意将它塞给陈默,并留下那行血字,完成最后的嫁祸!你没想到的是,张广富在死前,竟然在账本最后一页,用血写下了指向你的线索!
赵警官猛地拿起那本带血的账本,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猩红的他看见了手术刀,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老秦:张广富在楼梯间,被你用手术刀刺中腰背时,他看清了你的脸!看清了你手里的凶器!他临死前拼命在账本上写下的,不是指证别人,就是指向你——秦明!他看见了你的手术刀!也认出了你这个隐藏在警局里的恶魔!
最后的遮羞布被彻底撕碎!老秦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他脸上的疯狂和怨毒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败露的死灰。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的嗬嗬声。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空洞地投向审讯室惨白的天花板,那金丝眼镜后面,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死寂。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了他。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那双曾经执握手术刀、救死扶伤,也执握手术刀、收割生命与罪恶的手。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三个月的血汗,一夜之间的地狱,差点成为别人的替罪羊…巨大的委屈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赵警官走到我面前,眼神复杂,有歉意,也有如释重负。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低沉:陈默,委屈你了。你的工钱,我们会联系相关部门,优先解决。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麻木地点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个被警察押着、背影僵硬的秦法医,扫过桌上那本摊开的、浸染着张广富和我双重血泪的账本。最后一页,那六个猩红的血字——他看见了手术刀——在惨白的灯光下,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看见了。张广富看见了那把终结他生命、也终结了秦明伪装的冰冷手术刀。
而这座城市看不见的角落里,又还有多少把这样的手术刀,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