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婚那天,我的未婚夫顾云深,当着天下人的面,指控我因嫉妒毒害他的白月光义妹。
他废了我的身份,把我扔进刺骨的禁地寒潭,说要亲手拔光我身上所有的刺。
我信了,我以为他是爱我才折磨我。
直到后来我才从地狱里知道,那瓶能要人命的焚心散,是他亲手下的。
1
我大婚之日,嫁衣是血染的红。
高台筑在洛阳顾氏的宗祠前,像一座祭坛。
台下,大胤王朝半数的权贵齐聚,他们不是来观礼的,是来见证一场吞并。
见证我,陵薇,天下第一情报组织听雪楼的主人,如何将自己和传承三代的活体情报网络,作为一件嫁妆,献给我的未婚夫,琅琊顾氏的少主,顾云深。
我的血,是听雪楼的钥匙。
今天,我要当众割破指尖,以血为引,与他共享这把能开启天下所有秘密的钥匙。
我看着台下的顾云深。
他一身与我嫁衣同色的红袍,俊美得如同神祇,眼中的温柔足以溺毙世间所有女子。
我也是其中一个。
司仪高唱吉时已到。
我伸出手,准备接过侍女递上的金刀。
就在这时,一个单薄的白色身影,从人群中跌跌撞撞地闯了出来。
是苏浅。
顾云深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义妹,他说,她是他在这个肮脏世间唯一的净土。
她没有哭喊,没有叫嚷,只是穿着一身与这漫天喜庆格格不入的素白,用那双小鹿般惊恐无助的眼睛,死死地望着顾云深。
然后,她身体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
顾云深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
他动了,身形快得像一道残影,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越过人群,将倒地的苏浅抱在怀里。
全场死寂。
医官被顾家的侍卫推搡着上前。
他跪在地上,手指搭上苏浅的手腕,片刻后,脸色煞白,惊恐地叫喊起来。
是焚心散。
是失传已久的西域奇毒『焚心散』。
有人给浅姑娘下了慢性剧毒,若非今日心神激荡,毒气攻心,不出三月,她必会七窍流血,无声无息地烂断肠肝而死。
焚心散。
三个字,像三根淬了毒的冰针,钉入我的脑髓。
整个顾家,不,整个天下,能悄无声息弄到这种奇毒,并神不知鬼不觉下在一个被严密保护的姑娘身上的,只有我。
或者说,只有听雪楼。
唰。
台下上百道目光,瞬间化为利剑,齐齐射向我。
有惊愕,有鄙夷,有恍然大悟。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风声,人声,一切都消失了。
我只看得到顾云深。
他抱着苏浅,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怀里的苏浅,脸色惨白如纸,唇角溢出一丝黑血,像一朵被揉碎的白莲,脆弱得让人心痛。
我看着他,等着他质问我,哪怕是怒骂我。
但他没有。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质问,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浓稠的失望。
他离我只有三步之遥,停下。
他看着我,声音很轻,却像巨钟在我耳边轰鸣。
陵薇。
为什么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被灌满了滚烫的沙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是我。
这三个字,我却说不出口。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听雪楼是我,我又不是听雪楼。它是一个活物,有自己的意志,会回应我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我嫉妒苏浅吗
我嫉妒她能得到顾云深毫无保留的珍视,嫉妒她可以纯洁如纸,而我却必须手握肮脏,为他铺就帝王之路。
我的潜意识,真的催动了听雪楼,要去杀死她吗
我不知道。
我的沉默,在顾云深眼里,成了默认。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他抱着苏浅,与我擦肩而过。
把她拿下。
冰冷的三个字,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家的侍卫如狼似虎地冲上高台。
他们撕烂我的嫁衣,扯下我的凤冠,用冰冷的镣铐锁住我的手脚。
我没有反抗。
我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木偶,被他们拖下祭坛,拖过那一条我本该风光走过的红毯。
血色的嫁衣在青石板上,划出长长的,耻辱的痕迹。
我听到宾客们的窃窃私语。
听雪楼楼主的女儿,果然心狠手辣。
嫉妇,为固宠不择手段,太恶毒了。
顾少主真是可怜,差点就娶了这么一个蛇蝎女子。
我听到顾云深的父亲,琅琊顾氏的家主顾宗正,用威严的声音宣布。
承印大典,就此作罢。
陵薇心性狠戾,德不配位,废去其少主未婚妻身份。
押入洗心池,面壁思过。
我被押走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顾云深。
他正低着头,用自己的衣袖,温柔地擦拭着苏浅唇边的血迹。
那个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冻成了冰。
2
洗心池是顾家的禁地。
引极北雪山的融水而成,水温刺骨,据说能洗去人骨子里的罪恶和野性。
我被扔了进去。
冰冷的水瞬间淹没我的身体,像有无数根针,同时刺入我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
我以为我会死。
但我没有。
顾云深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地死。
他没有用任何刑罚。
但他每日都会来。
他搬了一张椅子,就坐在池边,离我三尺之遥,慢条斯理地为我诵读顾家的戒律。
一遍又一遍。
薇儿,他放下书卷,看着在池水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我,语气温柔得像在对情人低语,我不信你会故意害浅浅,你只是……太像你的父亲了。
像一株带刺的血色蔷薇,美则美矣,却会刺伤所有靠近你的人。
而我身边,只需要一朵纯白无瑕的浅花。
他的声音,字字如刀,凌迟着我的骄傲。
你身上的刺太多了,也太尖了。
我会亲自守在这里,看着这池水,把你身上的刺,一根,一根,全都磨掉。
直到你变得足够干净,足够温顺,可以让我安心地放在身边。
说完,他拍了拍手。
两个侍卫抬着一面巨大的铜镜,立在池边。
镜面上光影流动,浮现出苏浅的模样。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正痛苦地喝着药,每一次吞咽,眉头都紧紧皱起,看得人心碎。
薇儿,看着她。顾云深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好好看着,她因你而受的苦。
你要记住这种痛,记住你的罪。
我闭上眼睛。
睁开。他声音一冷。
我没有动。
一桶更加冰冷的池水,当头浇下。
我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我让你睁开眼睛。
我只能睁开。
日复一日。
我被迫跪在刺骨的寒潭里,看着苏浅如何痛苦,听着顾云深如何为我洗涤罪恶。
我的身体被冻得麻木。
我的精神,在这无休止的精神凌虐中,被寸寸碾碎。
我开始怀疑。
我一遍遍地回想,那一天,我看着苏浅时,心底一闪而过的阴暗。
是不是我
真的,是我吗
我的骄傲,我的尊严,我的坚持,都在这冰冷的池水中,一点点被溶解,被冲刷。
我开始相信,我真的是一个罪人。
我写了一封又一封的忏悔文书,用冻得僵硬的手,写下那些我自己都不信,却又不得不信的罪状。
我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唯一的念想,就是或许等我真的被净化干净了,顾云深会信我,会重新接纳我。
他说了,他依然爱我。
正因为爱,才要亲手雕琢我。
我信了。
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3
一个月后。
我已经形销骨立,眼神空洞,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娃娃。
顾云深终于再次走到了池边。
他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手中,托着一支通体温润的白玉簪。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我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薇儿,他的声音,是我曾最迷恋的温柔,我信你不是故意的了。
池水很冷,但我的心,在那一刻,忽然涌起一股热流。
我抬起头,空洞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火苗。
他信我了。
他终于信我了。
只要你点头,他俯下身,离我极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冰冷的脸颊,将『听雪楼』彻底交给我保管,我便带你出去。
这支簪子,我还给你。
我看着那支玉簪,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是热的。
我颤抖着,慢慢地,伸出了我那只被池水泡得浮肿发白的手。
我想去抓住那根浮木。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簪的那一刻。
顾云深收回了手。
他直起身,转身,走向禁地的门口。
苏浅就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脸色依旧苍白,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她看着顾云深,眼中带着怯生生的依恋。
顾云深走到她面前,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极致的柔情。
他亲手,将那支白玉簪,缓缓插入苏浅的发间。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眼中的那点火苗,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我听到顾云深对苏浅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清晰地炸响在我的耳边,炸得我魂飞魄散。
浅浅,这本是主母的发簪。
但现在,我只想给你。
陵薇她……他顿了顿,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她背负了太多阴暗,双手沾满了血腥,已经不配拥有它了。
等她『洗心』成功,我会纳她为妾,让你来照顾她,教她什么是真正的良善。
纳我为妾。
让苏浅来照顾我。
原来,我一个月来所承受的一切,不是为了净化,而是为了让我亲眼看着自己的一切,如何被另一个女人名正言顺地取代。
我的身份。
我的信物。
我的爱人。
我的一切。
池水冰冷,可我的心,却比这池水,冷上千万倍。
我看着水面倒影里,那个发丝凌乱,面无人色,眼神死寂,可悲又可笑的自己。
我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呵呵……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在空旷的禁地里回荡,显得无比诡异。
顾云深,你好狠。
你不是要拔掉我的刺。
你是要生生地,把我的心,从我胸膛里挖出来,然后,狠狠地踩在脚下,碾成一滩烂泥。
4
是夜。
我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发疯一样撞向洗心池边坚硬的石壁。
我不要当妾。
我不要被苏浅照顾。
陵薇的骄傲,就算被碾碎成泥,也不能被如此践踏。
额头撞上石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流下。
真好,血还是热的。
我的意识,开始一点点消散。
就在我即将坠入永恒黑暗的那一刻。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边。
他一把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力气很大,捏得我骨头生疼。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清了来人。
是渊。
顾家的不洁者。
一个因身负诅咒血脉,而被家族放逐,只能活在阴影里的暗卫。
一个和我一样,被世界抛弃的人。
他一言不发,黑色的面罩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比深渊还要沉寂的眼睛。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扔在我身边。
是上好的金疮药。
然后,他又递给我一块碎裂的玉。
传音玉。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指了指玉,又指了指我的耳朵。
我用尽力气,将那块碎玉贴在耳边。
玉中,传来了我此生最熟悉,也最憎恨的声音。
是顾云深。
他在和他的心腹说话。
……她居然想死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顾云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少主,那苏浅姑娘的毒……
那毒是我亲手下的。
轰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剂量我控制得很好,死不了人,只会让她看起来很痛苦,很可怜。
若非如此,怎能名正言顺地废了陵薇的身份又怎能让她对我彻底死心,让她相信自己罪孽深重
『听雪楼』这柄凶器,只有在一个心死的女人手里,才能被最完美地掌控。
用她的骄傲去折磨她,用她的爱去摧毁她。
现在,火候差不多了。
她已经不是那株带刺的血薇,而是一件……趁手的工具了。
工具。
原来,我只是一个工具。
一场大戏。
一场由我最爱的人,亲手导演,将我骗得体无完肤,尊严尽失的大戏。
焚心散是假的。
苏浅的痛苦是假的。
连他那冰冷的失望,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算计。
冰冷的池水,仿佛瞬间沸腾。
我躺在地上,身体不再颤抖,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那穿心入骨的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的恨意。
我看向渊。
这个同样被顾家视为污点,视为工具的人。
我用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他。
渊。
你想不想……
看一场盛大的陪葬
渊那双死寂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他没有说话。
只是,对着我,缓缓地,单膝跪下。
5
第二天。
我主动敲响了禁地的铜钟。
顾云深来的时候,我正跪在池水中央,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后的虔诚。
云深。我喊他。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意外我如此快的转变。
我想通了。
我看着他,眼神是我精心伪装过的,被彻底驯服后的空洞与顺从。
是我错了,是我的嫉妒心催生了心魔,伤害了浅浅。
我罪孽深重。
我愿意,彻底交出『听雪楼』。
我看到顾云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但他掩饰得很好,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薇儿,你能想通,再好不过。
我请求,我低下头,声音卑微到尘埃里,在下一次宗族祭典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完成最后的『承印』仪式。
我要向天下人忏悔我的罪孽。
然后,以一个全新的,干净的陵薇,侍奉在你和浅浅身边。
顾云深终于笑了。
是那种大功告成,志得意满的笑。
他以为,他成功了。
他以为,他终于将这世上最烈的鹰,彻底驯服,折断了她的翅膀,磨平了她的利爪,让她变成了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他大笑着,答应了我所有的要求。
他说,要为我举办一场最盛大的新生典礼。
接下来的日子,我被接出了洗心池。
我住进了顾家最偏僻的院落,苏浅真的如顾云深所说,每日都来照顾我。
她会端来清汤寡水的饭菜,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姐姐,你别怪云深哥哥,他也是为了你好。
等你彻底干净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吃着饭,扮演着一个被彻底击垮的废人。
暗地里,我和渊的联系从未断过。
渊像一个真正的鬼魅,他利用顾家对他的轻视和遗忘,悄无声息地,为我做着最后的准备。
祭典的日子,定在七月十五。
鬼门大开的日子。
真是个好日子。
祭典前夜,顾云深最后一次来见我。
他送来一套素白的衣裙。
明日,你就穿这件。他说道,红色太艳,不适合如今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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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从地点头。
他很满意,临走前,像过去一样,伸手想摸我的头。
我没有躲。
在他指尖触碰到我发丝的瞬间,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笑。
一个无比纯净,无比温顺,不带任何杂质的笑。
顾云深看着我的笑,愣住了。
他似乎觉得,眼前的我,比记忆中那个纯洁如纸的苏浅,还要干净。
他满意地收回手,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诡异而冰冷。
顾云深。
你喜欢干净的东西。
明天,我就送你一场,这世间最盛大,最彻底的干净。
6
七月十五,洛阳。
顾氏宗祠,祭典高台。
与我被废黜那日一模一样的场景。
台下,依旧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只是他们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看好戏的玩味。
我穿着那身顾云深亲赐的白衣,一步步走上高台。
我面色平静,眼神无波,像一缕即将散去的幽魂。
顾云深站在台的另一侧,一身锦袍,意气风发。
他看着我,眼中带着胜利者的悲悯。
他以为,他将看到一场完美的忏悔,一次彻底的臣服。
司仪高唱着祭文。
一切流程,都和我预想的一样。
终于,轮到我了。
罪女陵薇,上前献印。
我缓缓向前。
顾云深伸出手,准备接受我的血脉之引。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割破指尖。
我没有拿出任何信物。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从我那为了固定囚徒发髻而随意插着的,一根粗糙的铁簪上,拔下了它。
冰冷的铁簪,握在掌心。
顾云深脸色微微一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陵薇,你要做什么
我对他笑了。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我举起铁簪,毫不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脏。
不要!
顾云深脸色剧变,他疯了一样冲过来。
他要的是活的钥匙,一个活的,能为他所用的工具。
不是一具尸体!
太晚了。
铁簪没入我的胸口。
鲜血,从我心口汹涌而出。
但那血,没有一滴落在地上。
它们化作无数条细如发丝的血线,在空中疯狂蔓延,交织,瞬间形成一张覆盖了整个祭坛的,巨大的,妖异的血色网络。
这是听雪楼的最终奥义。
以楼主之心血为祭,以楼主之性命为引,启动的同归于尽的禁术。
焦土。
顾云深,我的声音,通过血网的共鸣,直接响彻在祭坛上每一个人的脑海里,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疯狂的笑意,你不是想要听雪楼吗
我把它给你。
下一刻,血网爆发出刺目到极致的血色光芒。
光芒笼罩了所有人。
听雪楼积攒了三代,上百年的,天下所有最阴暗,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秘密,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引爆。
顾氏与敌国暗中走私军械的契约。
顾宗正为了家主之位,亲手毒杀自己兄长的全部细节。
朝中所有大臣贪腐受贿,结党营私的铁证。
各大家族之间那些龌龊的不伦秘闻,私生子的名单,见不得光的交易。
所有的一切,所有足以毁灭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秘密,都以一种野蛮的,无法抗拒的方式,心印心,脑对脑,强制性地,烙印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一秒。
两秒。
三秒。
死寂过后,是地狱的降临。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父亲!
王大人,你居然敢私吞我的军饷!
畜生!你居然和我的妾室有染!
恐慌,尖叫,猜忌,仇恨,瞬间引爆。
昔日的盟友,此刻拔刀相向。
血脉相连的父子,此刻怒目成仇。
整个庄严肃穆的祭典,瞬间化作了一个互相撕咬,互相残杀的人间地狱。
顾云深呆立在原地。
他的脑中,被灌满了足以让琅琊顾氏覆灭一百次的证据。
还有,他父亲那张伪善面孔下,最丑陋的嘴脸。
他惊恐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的身体,正在血光中,一点一点地,化为尘埃。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此刻却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对他露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我此生最灿烂的笑容。
我的声音,只在他的心中响起,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极致的嘲讽。
我曾想为你献上整个天下。
现在,我用这天下的所有肮脏,为你……也为我,筑了一座最华美的坟墓。
顾云深。
你喜欢吗
光芒散尽。
尘埃落定。
祭坛之上,再无陵薇。
只有一座,用所有人的罪恶和秘密,筑成的,永恒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