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亡庆祝
结束了一场八个小时的手术后,我被同事抓住了手腕。
主任,刚刚发生了医闹,一个病人家属拿着刀砍死了三人。
咱们部门的实习护士闹了乌龙,给你家属报了丧,再打电话都没人接了。
你赶紧回家看看。
我快步朝家赶,一路上设想了很多种可能。
老公会不会悲痛欲绝要做傻事
儿子会不会哭到缺氧
所以才都不接电话。
可停在家门口,我看到了摆在客厅正中间的蛋糕。
那个啰嗦的女人真死啦那老爸你可以把小刘阿姨娶进门了。
那桌上的蛋糕,原来是庆祝我去世的。
后来,我随了他们的愿,在评审下来的那天选择调离。
父子二人却发了疯的追到外省求我回家。
结束了一场八个小时的紧急救援后,病人家属握着我的手,激动得泪流满面：真是谢谢宁医生了。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抬眼却看到医院里的小护士焦急地跑来,她一把将我拉到一旁：主任,咱们医院发生医闹了！你在手术时,死了三个人。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三个
李医生当场被……她说不下去,眼眶又发红了。
我浑身汗毛倒竖。
实习的护士将你和李医生的名字弄错了,讣告报给了你家。
电话被挂断得很快,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主任,你快回去看看吧。
我快速脱掉工作服往家赶,手术的疲惫让我的眼前有些晕眩。
坐在出租车上,我甚至几度睡着。
我拿起手机一遍遍地拨打老公的电话,可却无人接听,我的心也越发焦急。
我和老公陈奕儒结婚十年,为他生养了一个儿子。
我们家庭和睦,是别人眼里的模范夫妻。
儿子懂事乖巧,我实在很难想象,他们误得知我的死讯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老公会不会寻短见
儿子会不会以为自己没有了妈妈而崩溃
我只能催促司机：麻烦再快点好吗
可赶到家里,却一片安静。
老公儿子你们在家吗
我试探着呼唤,却没有一个人搭理。
我心中的恐惧越发明显,可抬眼间却愣住了：桌上摆着一个大大的蛋糕。
儿子乳糖不耐受,吃蛋糕就会拉肚子。
我从不给他买。
这蛋糕,是哪来的
我转身走向浴室,脑海里闪过千万种想法。
许是电视剧看多了,我还真有点害怕老公会悲伤过度为我割腕而死。
浴室干干净净,我长舒一口气。
可还不等我抬脚迈出去,我就听到了客厅传来声响。
听着门外老公跟儿子进门的声音,我终于放下心。
抬脚正准备出去,却听到了儿子在笑：爸,你是说那个唠叨的女人真死了
我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儿子的声音没错,可是他说的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老公深吸了一口烟：他们单位打来的电话,错不了。
儿子欢呼雀跃：那我可以无限吃蛋糕了！老爸你也能把你喜欢的小刘阿姨娶进门了！
我浑身仿佛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
小刘阿姨什么小刘阿姨
我从不知道老公出轨。
儿子的话,结结实实给了我一巴掌。
我自以为的幸福婚姻,原来从始至终都是笑话。
2
背叛真相
我从没想过,我的枕边人,我的腹中肉,这父子二人巴不得我立马去死。
我想要此刻冲出门去将蛋糕狠狠扔在二人身上,怒火几乎顷刻间就要将我的理智彻底灼烧。
可这时,我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了院长的话：下个月咱们部门要评审副院长。
此事不仅要考核咱们的医德和能力,还有作风问题。
我紧紧攥住手心,在这个节骨眼,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我的婚姻已经出现问题,我的事业不能再毁了。
深呼吸三次,我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抬手洗了把凉水脸,看着镜子中自己猩红的眼眶,我坦然一笑：我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
我那么努力的工作,老公和儿子却巴不得我去死。
我推开浴室门,门外正在吃蛋糕的两人吓了一跳。
儿子年纪小,藏不住事儿,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我：妈妈,你是人是鬼啊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说我是人是鬼
掌心的温度让他一阵错愕,上面还沾着我刚刚手上的水滴。
老公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你瞧你怎么刚回家就打孩子
他的眼睛咕噜噜转着,虽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回家,可大概也猜到了是场乌龙。
他吃蛋糕你也不拦着
我咬牙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儿子乳糖不耐受,他是孩子,你也是孩子吗
老公被我打得头偏到一旁,他捂着脸瞪着我,却没有说话。
妈妈真凶,一点不像小刘阿姨,怪不得爸爸……
儿子被一把捂住嘴。
我眯起眼睛看他们：小刘阿姨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老婆,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饭。
老公站起身,他额角冒出冷汗,转身进了厨房。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和儿子。
他捂着红肿的脸,死死瞪着我,小声开口道：你听到了对吧
我看着面前的儿子,他正用一种诡异兴奋的眼神看着我。
我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
我从不知道他们如此憎恨我。
我的身形有些摇晃,头脑有些发懵。
我站起身,缓缓回了房间。
我头疼的厉害,翻来覆去睡不着,闭眼就是儿子诡异的眼神,我掏出床头柜里的相册。
照片中的孩子从蹒跚学步,在幼儿园,小学,初中……好像渐渐地,他离我越来越远。
照片中的一家三口,老公也逐渐没有再出现。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家庭好像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吃饭了。老公在外面喊我。
我麻木地坐在餐桌旁。
看见盘子里的饭,让我眼眶有些发热。
结婚十几年,他好像从没记得我不吃鱼。
吃啊,妈妈。
明显,儿子记得,他夹起一块鱼放在我碗里,笑得恶劣。
多吃点。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碗里。
儿子满意地欣赏着我心碎的模样。
老公则是根本没发现,从他将饭端上桌那一刻起,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
通过他轻薄的镜片,我能看出他是在和别的女人人聊天。
从刚刚起,我就一直在给儿子寻找借口：他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是不是因为我太过忙碌,忽略了他的感受,致使三观扭曲了
是我没教育好
可就在这一刻,我突然发现,原来是有人在言传身教。
又或者是子随父性。
我抽出两张纸巾把眼泪擦干,抬起头,将碗推到一旁：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眼见我不再搭理他,儿子顿觉无趣,抿抿唇安静地吃饭了。
转身回到房间,我开始联系律师。
虽然已经知道老公出轨,可我并不知道他们现在到了哪一步,那个女人又是谁
3
深夜闹剧
我最多忍到评审结束后,就要彻底让他离开我的生活。
好的。那头回了个OK的手势,一定会尽量帮您争取到最大权益和抚养权。
抚养权
我回想刚刚儿子戏谑的眼神,眼眶又是一阵湿热：不用了,我不需要。
没有人知道说出这句话,身为一个母亲心有多痛。他是从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我除工作以外的全部精神寄托。
午夜时分,房门被人敲响。
我刚从床上爬起,老公鼾声如雷躺在身侧。
我看到他就觉得恶心。
儿子的声音在门口大声吵嚷：妈！我拉肚子了！起来给我找药！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我有些好笑。
我一脚蹬在一旁的老公身上：你儿子拉肚子,要你起来给他找药。
他抬手将我挥到一旁,满眼不耐：药都是你放的,我哪知道在哪里
我重新躺下,气得浑身发抖：那你就让他疼死！
从没见过我说狠话的老公一时之间愣住了,从床上爬起骂骂咧咧：发什么疯啊
他一边走一边骂,让你少吃点蛋糕,你不听！
门外的儿子见开门的是老爸,声音提高了些：我妈呢你咋知道药在哪让她来找！
我本不想搭理,可父子二人吵闹个不停。
我明天还要上班,索性站起来,走到客厅将药包扔到二人身上。
儿子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别走！他捂着肚子,我爸哪知道吃什么药你给我拿出来呀！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翻药包。
可翻完后,我将药包重新放下：你带他去医院吧。
我打个哈欠朝屋里走。
这药包里没有,估计上次吃完了。
我爸明天还得上班！你带我去！儿子耍赖。
反正你本来也要去医院的,你们不是有休息室吗你到时候在那凑合一夜。
我压下心里的烦躁,抬眼瞪他：不让你爸送那你就疼死！
似乎是没想到我态度这么强硬,儿子一时愣住了。可随即,他就转头跑向了洗手间。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我可耻的心软了。
最后一次,我想。
我将车开到医院时,儿子已经在后排睡着了。
我上前喊他：起来,到医院了。
他却烦躁地冲我挥手：困死了,走开啊！
啪的一声！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脸上是鲜红的手印。
儿子狡黠的神色并没有瞒过我的眼睛,他是在报那一巴掌的仇。
你肚子不疼了我想起家里的药包。
我有备药的习惯,我上次明明记得儿子的药还有不少,怎么会不见
应该是他给偷偷扔了,把我喊起来在夜里大闹,打我一巴掌就是为了折腾我,报今天下午的仇。
我看见他的眼神带上了寒意。
儿子却满不在乎：我现在肚子不疼了,送我回去吧。他打着哈欠。
我将他一把推下车,转身朝医院走：那你就自己打车回去吧！
然后听到儿子气急败坏踹车的声音。
我的手指捏得发白,紧紧拉着衣角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
刚到医院,我就发现自己的工作牌忘在了下午的工作服口袋里。
我捏着眉头,打电话让儿子送来是不可能的,他现在估摸着还没到家,就算到家了也不会管我。
我索性打电话给老公,可良久后都没有人接。
我想到什么似的,打开了家中的监控。
4
绝地反击
只看一眼我就浑身冰凉：在我带着儿子、被他推搡着从家里出去的下一秒,老公就拿着手机出门了。
大半夜的,他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我看着手机里的监控,在小小的工作间里,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好在即使家庭背叛我,工作却永远不会。
在结束了一天的手术后,我终于空闲下来。
掏出手机,可电话铃声却在这时响了。
那头是儿子的班主任：啊,陈毅一妈妈,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终于打通了！陈毅一今天请假了吗明天还来吗
我微微一愣,随即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没去学校吗
没有。
想起早上儿子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我的心猛的咯噔一下。
我调出家里的监控：从老公离开后,就再没人回去。
我开始忍不住颤抖。
我虽然怨他,可并不想把他逼死。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能掏出手机试图打电话给老公,问问他知不知道儿子在哪。
可所有电话都石沉大海。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忙请了假。可来到老公的公司,前台小姐却告诉我：他出差了。
老公出差我却不知道。
兴许是看我可怜,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他和刘秘书一起出差的。
刘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个姓氏,随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能把刘秘书的电话给我吗
拿到号码的瞬间我就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女人甜腻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哪位啊
我刚想让他将手机交给老公,问一问知不知道儿子的动向,就听到了那头熟悉的两道声音：
小刘阿姨,我爸给你烤好了肉,快来吃啊！
有人吗哪位啊女人疑惑地再次询问。
我的眼泪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前台小姑娘同情地看着我,抽出纸巾给我擦眼泪。
我的心仿佛活活被人挖了一块：在我为他们担心得发疯时,他们却在和别人游山玩水。
离评审还有十几天,我却突然不想忍了。
我转身回了医院,找到了院长：我想调离,你上次不是说还有个名额吗
太恶心了,这两个人,这个家,这所城市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院长试图劝我,我却坚定地摇摇头：我已经决定好了,调离吧。
调离手续需要办理三天。
这三天,我没有再联系那对父子。
我以为我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却在第二天晚上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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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妈！我们老师打电话给你没啊
电话那头的儿子理直气壮。
我忘请假了,你帮我请一下吧,我跟我爸在外面度假呢。
对了,我要送小刘阿姨一个礼物,你给我转点钱。
我一巴掌拍在桌上打断他：用你爸的钱！
他嗤笑一声：我爸的钱都是留给小刘阿姨的,拿他的钱给小刘阿姨买礼物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他是存心来气我的,于是干脆抬手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儿子面容扭曲了一瞬：要钱都不给,真小气！
我拨通了老公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想了想,我回拨了儿子的,那边秒接,儿子得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是要给我转钱吗
我打断他：把电话给你爸。
儿子轻啧一声。
我爸忙着陪……
我的声音严厉了几分：我说,把电话给你爸！
儿子嘴里嘟囔着走上前：我妈的电话。
那头的男人梗住,似乎根本没想到我知道他和儿子在一起。
我声音加大：陈奕儒,明天12点前,我要看到你出现在家里,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兀自挂断了电话。
那头儿子气急败坏：那么凶的女人,我就不信她敢拿咱们怎么样！
老公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妈怎么知道咱们在一起！
儿子眼里闪过一抹心虚：我哪知道
当指针指向12点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动静。
老公讪笑着推开门：老婆你吃了吗这几天我出差,儿子非要跟着……
我不想再听他冠冕堂皇的话,干脆利索地将离婚协议书摔在了他脸上。
看清上面的字,老公和儿子同时瞪大了眼睛。
老公眉头紧皱：你这是做什么
儿子轻嗤一声：妈,你该不会是想学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吧
我现在压根就不想搭理他,干脆利索地甩出了另一沓照片。
看清上面的东西,老公的脸色一变——那是我找的私人侦探拍到的他和刘秘书的亲密照。
儿子还是想凑过去看,却被老公一把挥开。
他的脸色很难看,也不再伪装,默默地瞪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想离婚。
我指了指散落在一旁的离婚协议。
签字,我就不曝光,毕竟闹得太大,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可我跟他一分一秒都过不下去了。
陈奕儒很烦躁,他揉了一把头发说：哪个男人在外面没点什么事儿干嘛非得挑明呢
我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差点气笑。
原来曾经的温柔都是他装的。
我还真以为自己捡了个宝贝,十年如一日的忠诚于家庭,忠诚于我。
我再次重复：你只有半小时的考虑时间,半小时后如果你没有签字,那么这些照片将散播在你公司的每一个人手机里。
老公的脸色一变。
儿子大约才明白了,他轻哼一声：离就离！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呀离了我爸,我看你怎么办
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四十老掉牙,爸,这种女人就不能惯着！
沉默良久,老公打开了那份协议。
只看一眼,他就倒抽一口冷气：你疯了！分走大半资产
儿子也瞪大眼睛：真是个势利眼的女人,从前怎么没发现
我冷冷地看着他：儿子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当初你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我掏出全部嫁妆助你发家,没有我你有今天
我要的这些,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清上面并没有要求争夺儿子的抚养权时,儿子长出一口气,又烦躁地拧起眉。
他以为我最少会争一争。
不过就算我真的想要他,他也不会跟着我的。
我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看着老公最终签完字,拿起车钥匙：明天早上9点民政局,不见不散。
说着,我从房间推出了我的行李——这些我昨天都已经打包好。
看着角落被扔在垃圾箱里的全家福,老公的眼神有一瞬间恍惚。
他抬手去拉我的行李箱：离婚就离婚,你搬走干什么
我顿觉好笑,抬眼看他：怎么你还想玩正房二房的游戏
老公的脸一红,瞬间松开。
我拿出湿纸巾擦了擦被他碰过的行李箱,他的脸色一白。
次日一早,我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父子俩。
老公脸色很不好看,儿子倒是很开心。
签字时,他紧紧握着笔抬头看我。
那一瞬间,我竟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不舍和温情：阿璃,我从没想过跟你离婚,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如果你不喜欢她,我可以跟她断了。
你瞧,他没有说以后不再找别人,而是说愿意和那个女人断了。
我皱眉打断他：快点,我等一下还要赶飞机。
你要去哪儿
儿子在一旁嗤笑。
你就是小说看傻了,她这明显是欲擒故纵,出去玩几圈,想让你尝试失去她的感觉,根本无人在意好吗
我没理他,拿到离婚申请回执。
我叹息一声,有些烦躁地放进包里——三十天冷静期后还要再回来一趟。
可儿子却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他得意地冲老公挤眉弄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看吧,她就是装的。
看着我决绝的背影,老公的眼底也闪过一抹烦躁。
不知怎么,他从昨天开始就异常烦躁,我眼里的决心有些刺痛到他。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我长舒一口气。
在这座城市的每一秒都让我感到无比窒息。
在新公司报到的第一天,婚姻状态栏我填了离异。
有人惊讶地问我：宁医生这么漂亮,一直都没结婚吗
我浅浅一笑：我离婚了。
那人尴尬地挠挠头：有些抱歉……
我刚想说没关系,却突然被人出声打断：宁璃怎么是你
我诧异地回过头,看见了面前的男人：学长
秦一铭学长是我们上学那会儿的风云人物。
听说他毕业就去了家乡发展,导师因此还惋惜了一阵。
看着他胸口的标签,我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你都当上副院长了
他淡淡一笑：小医院没人才呗,倒是你,怎么想到来这边
我并不想和旁人过多分享自己的悲惨经过,于是一笔带过。
好在他一直都是个有分寸的人,并没有多问。
只是在临下班时,才又拦住了我：我记得你家不是这边的吧你现在住哪儿
我有些尴尬：我新找了一套房子,正准备明天搬家呢。
我没想到他这么热情,立马接话：那明天我帮你一起搬吧。
不用……我真想咬舌拒绝。
但男人并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导师那会儿可说了,咱们同门之间要互相照顾。
我有些无奈：都过去一二十年了,你还记得那时
他如此热情,我便也不再拒绝。
我们二人足足忙活了一天,才将家重新布置好。
我感激地提出请他吃饭。
学长笑得温柔：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喽。
他拿着菜单开始认真挑选。
我的手机却在这一刻响了。
我皱眉挂断,可它依旧响个不停。
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呢他抬眼看我。
我尴尬地接了起来：喂
那头老公的声音传了过来：鱼食都是放哪里的呀儿子的小鱼快饿死了,你回来帮他找一下呗。
我眉头越皱越深。
学长在这时出声问我：你是不是不吃鱼啊
我微微一愣,抬眼看他。
这事已经过去了20年,我上次和他吃饭……
电话那头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即老公的声音带着愠怒：你和谁在一起
我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还有事吗鱼食吃完了就去买。没事的话我挂了。
你什么语气啊！
儿子像是实在忍不了,在旁边听了许久。
离婚冷静期还没过呢你就跑去和野男人吃饭！爸给你台阶你也不知道下,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了！
他如果在我旁边,我一定会狠狠地将巴掌甩在他脸上。
可我只是咬牙将电话挂断。
看着我黑沉的脸色,学长并没有多问。
学长记性真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是吗
他笑笑,并没答话。
对了,你今天帮了我那么多。都这么晚了,嫂子不会喊你回去打个电话报平安吧。
他大方一笑：我没有结婚。
我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们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秦一铭的样子却还和二十几岁没有区别,收入状态也实在可观。
迟迟不结婚该不会……
他的笑里有些无奈,似乎看出我的心中所想：没遇到合适的就没结,别乱想。
我的脸涨红一片,一瞬间仿佛回到学生时期偷偷八卦被他抓到。
我回到家中发现手机早已自动关机。
我有些奇怪,平时电量还挺耐用的,今天是怎么了
可划开手机,我就吓了一跳：足足几百条未接来电和短信,都是老公和儿子打的。
他们将我的手机打到了断电。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莫名其妙。
顺便将二人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不管在哪里,工作总是忙碌的。
又一次做完手术后,我刚回到休息区,就有护士指着我的衣柜：主任,你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你要不看看
看到是陌生号码,我本是不打算接的。
可它却在此刻再次跳动起来。
深吸一口气,我滑动接听。电话那端传来了儿子哽咽的声音。
你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我胃难受,你快回来给我做饭！
我嗤笑一声,慢慢地靠在衣柜旁回他：找你那个刘阿姨。
我本意是想嘲讽,他却认为我在吃醋。
儿子咬牙：她连饭都不会做！算什么女人！
我微微一愣,随后眼底滑过一抹了然：原来,他们还真的将人领到家里去了。
儿子的声音带了些痛苦：行了,我知道错了可以了吧你快回来吧！
我前几天吃蛋糕吃多了,这几天胃难受得厉害,我想喝你煮的粥。
我打断他。
你是凭什么觉得你想喝我就会回去呢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讲,儿子微微一愣,随即声音尖利起来：你是我妈！儿子不舒服,你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我跟你爸已经离婚了。我打断他,抚养权已经判给你爸了,我不要你。
那头的儿子瞬间暴跳如雷：不就是让你煮碗粥,你就不愿意了你脾气还没闹够
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你跟我爸冷静期不还没过不还是夫妻吗你不会跑到别的野男人家里面给人家煮粥了吧
我的语气冷若冰霜：陈毅一,你说话注意些。
那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儿子嘟囔着：我最近实在没胃口,你如果不回来,你就等着看你儿子被饿死吧。
我嗤笑一声：只有我在意他时,这种威胁才作数。
那头再次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儿子放软了音调：妈妈……家里面的鱼都饿死了……你回来吧。
我将工作服换掉,对着手机那端说：陈奕儒,你不用试图用儿子绑架我回去,这招对我没用
离婚协议你也已经签了,20号那天如果你没出现,我绝不手软。
那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父子俩都没开口,随即挂断了电话。
次日,我接到了原医院院长的电话。
他在那头有些无奈,又带着些歉意：小宁呀,真是不好意思,你儿子在医院门口一直哭,实习护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你现在所在的医院单位告诉他了,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我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揉揉眉头：没事的。
即使他们不说,我也没打算隐瞒。
只是我没想到,陈奕儒那对父子会这么快找上门。
看着站在门口的陈毅一和陈奕儒,我目光冷冷。
儿子率先一步扑到我脚边,眼泪糊了我一裤腿：妈！你怎么真的辞职了
他语气里带着些恐慌,你居然还把原本的房子卖了！你不是说那套留给我的吗
陈奕儒放缓声音站在我面前。
他的眼下有些乌青,看样子最近过得并不好：老婆,别闹脾气了,我们回家吧。
看样子,他们直到昨天才想起去我原本的房子里找我,只是没想到我竟然把那套房子卖了。
那房子本来就是我的婚前财产。
和陈奕儒结婚后我们共同搬进了新家,那套房子便商量着留给陈毅一以后做婚房。
你们找过来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麻烦从我家出去。
陈毅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他站起身,拼命将脸朝我面前凑：妈你瞧我都瘦了！
他最擅长卖乖,从前就是这样伪装,让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乖巧的孩子。
我将他的脸推到一旁,转身关了门。
陈毅一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房门,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妈妈不都是会无条件包容自己孩子的吗
为什么他只是跟爸发了发脾气,跟妈妈玩了几次恶作剧,妈妈就不要他了
一个母亲怎么能舍得自己的孩子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陈奕儒：爸爸怎么办
陈奕儒正紧皱着眉头。
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二人一开始还觉得逍遥。
陈毅一发了疯地吃零食蛋糕。
陈奕儒甚至将助理小刘领回家来。
可助理是个小年轻,哪里会照顾孩子
住在一起没几天就闹了矛盾,那姑娘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了,留下了一摊烂摊子。
隔天一早我出门,没想到面前站着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人。
老太太拄着拐杖,差点没戳到我脸上：你就是这么当妈的！你瞧给我大孙子饿的！
她转头冲厨房,大孙子想吃啥外婆给你做！
我眉头一皱,看着得意的陈毅一。
陈奕儒则是径直走进屋里打量起来：老婆,脾气闹够了,咱们就回家吧。
你这里那么窄小,哪有家里舒服。
他一副好丈夫好爸爸的样子,试图去拿我妈手里的锅：妈,你去歇着吧,我来。
我妈欣慰地看着这个女婿,埋怨的瞪了我一眼：孩子都这么大了！奕儒这么多年对你多好,瞎闹什么
我静静地看着他：陈奕儒,你是不是有表演型人格
我又转过头看陈毅一。
想喝粥想要人打扫卫生你不是要一个妈妈,你是要一个保姆！
你爸这么有钱,你们家还请不起一个保姆吗现在立刻从我房子滚出去！
没想到我当着妈的面也不给他一点面子,二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陈毅一还想卖惨,拉着我妈的手叫唤。
外婆,你快看哪有这么当妈的。
我静静的看着他表演,将二人最近的行为和离婚的原因讲述了一遍。
老太太的眼眶慢慢红了。
良久后,她冲进厨房拿起了菜刀。
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陈奕儒扯着儿子向后躲：你要干什么！
陈毅一也被吓得瑟瑟发抖。
外婆！外婆你把刀放下我害怕。
别叫我外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跟你爹一样！
你们两个都是狼心狗肺的玩意！我看着死死护在我身前的老太太,眼眶一阵发热。
你们欺负我女儿！你们不得好死！
她拿出年轻时骂街的气势。
陈毅一从没见过和蔼的外婆会这个样子。
可看着那锋利的菜刀,他也不敢靠前。
他哪里会想到,之所以外婆会那么爱他,是因为他是妈妈的孩子,老人爱屋及乌。
他们走后,我妈轻轻将菜刀放下。
小老太太的脊背有些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但妈支持你离婚,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那对白眼狼父子,该滚哪去滚哪去！
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放声大哭,在妈妈的怀抱里,我将最近的委屈尽数吐露。
陈毅一不敢再靠近我家,他生怕推开门看见发疯的外婆。
于是,他开始朝医院跑。
医院是公共设施,没有人有资格拦着他进去。
我只权当看不见。
秦一铭带来一个孩子。
孩子脸色有些白,这是心脏内科最小的孩子,今晚要做心脏搭桥手术,他抬头叫他：爸爸。
我惊讶地看去。
秦一铭有些无奈地向我解释：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天生心脏有问题,便被扔到了孤儿院。
孤儿院承担不起他的费用,好在他遇到了秦一铭,学长赞助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今晚的手术你来主刀,我比较放心。
他轻拍我的肩膀,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
我清点器械,看向孩子的眼神也带了些心疼。
我轻轻将手搭在他的头顶,温声安抚他：不要怕,等小杰好起来,阿姨就给你买小蛋糕吃。
我的手被猛然拉开,小杰怔愣地看着宛如一只暴怒小狮子的陈毅一。
他双眼猩红,死瞪着我,似乎是被我眼底的温柔刺激到：你是我妈！你不要这样看别人！
我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厌恶：你来干什么
陈毅一眼底闪过一抹欣喜：我爸回家给你做饭了,喊我来等你下班。
我一愣：回家回谁的家
当然是咱们的家！你既然不愿意回去,我们就在这住下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陈毅一瞪大眼睛：妈！你干什么！
别叫我妈！喂警察吗有人私闯民宅……
警察赶到的时候,陈奕儒还围着围裙。
他震惊地看着我：你怎么做事这么狠我只是想给你做顿饭！我只是想让你高兴点！
都是一家人,你至于叫警察吗
可我压根不吃他这套。
想让我高兴明天去民政局把字签了,把证先拿了。
一旁的陈毅一瞪大眼睛：这么快
明天就是一个月了。
我没有再去理父子二人,让警察帮我把他们轰了出去。
陈奕儒即使再不愿意离婚,也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去赌。
这段时间他算是看得清楚,我铁了心要和他离婚。
如果他不出现在民政局,我是真的会毁了他的。
次日一早,我看着眼底乌青胡子拉碴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在文件上签了字。
陈奕儒的身形有些颤抖,他一瞬间仿佛苍老了10岁,脊背都有一些弯。
毅一在家哭着不愿来。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
他在绝食……真的要离吗
我没有搭话,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直到这一刻,他还天真的以为能用孩子拴住我。
一旁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催促。
先生,你们不然再考虑考虑后面还排着队……
他抬眼看我,我像是没听到,在一旁淡然的滑动着手机。
陈奕儒的脸色一白,慢慢拿起笔签下了名字,只是力气有点大,险些把纸戳破。
申请出国进修的那天,秦一铭向我表了白。
我看着手里的申请表：学长,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可如果我们还有缘的话,会再见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欣赏：我们会再见的。
傍晚,我接到了陈奕儒的电话：你真的不回来看看吗儿子已经绝食一周了,瘦的不成样子……
他在那头听起来很是头疼,语气也带了些悲痛。
我跟你道歉,阿璃！当初是我们错了。
可我们十几年的感情,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原本有着幸福的家庭……回来吧,看看儿子看看我好吗
以后都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冷声开口。
他想要绝食,想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了。
那头响起一阵呜咽,我听见他自己扇耳光的声音。
我挂断了电话,没多久,我接到了陈毅一老师的电话。
从她口中我得知,因为长时间的不健康饮食,陈毅一简直不成人样,前几日刚被检查出来食道癌。
他爸爸因为办公室恋情被开除了,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他还那么小,你就当心疼心疼孩子……
我知道,这是陈奕儒拜托老师打的,索性直接挑明。
我和他们这对父子已经彻底没有关系了,麻烦您不要再打给我了。
当晚,我接到了陈毅一最后的电话,他似乎很痛苦,一直在叫妈妈。
可我想,应该没有我发现被他们庆祝死亡的那个下午痛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