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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空旷的院落如同刑场。
这具还未经磨练的身体,在十公里负重极限后,早已濒临崩溃。
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膝盖控制不住地打颤。
随着时间的过去,视野边缘阵阵发黑。
可心口汹涌的恨意,还是支撑着我挺直了脊背。
我绝不开口求饶。
他对徐蕙的感情,竟然发酵得如此迅猛、如此滚烫。
不过几面之缘,就已经是说不得、碰不得的心头肉。
难怪,上辈子为了她,他能罔顾周、沈两家几十年的交情,眼睁睁看着我在洪水中挣扎、沉没!
意识在剧痛与恨意中沉浮,我如同自虐一般抬眸,望向二楼那扇冰冷的窗。
模糊的玻璃后,一道欣长的阴影如沉默的审判者,无声伫立。
身体乱动,加罚一个小时!
男人的声音如同淬了万年寒冰,残忍砸落下来。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死死咬住早已破皮的下唇,勉强压下喉间的哽咽。
恨意数次翻腾。
却终究被周家十数载倾尽所有的庇护与温暖,碾成齑粉。
这份沉甸甸的恩情,我沈念慈,刻骨铭心,不敢忘,更...不忍伤。
罢了。
周瑾山。
自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
假期结束。
回营地,我还是搭乘周瑾山的车。
一上车,我便紧闭双眼,将自己彻底隔绝。
行至半途,身侧压抑许久的冷冽气息突然爆发:
沈念慈!
收起你那些小性子!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试图再惹怒我!
我缓缓睁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他翻涌着烦躁的双眸,身子往窗户边又靠了靠,声音疏离:知道了,周团长。
周瑾山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一张俊脸愈发冷了下来。
临近营地十公里左右,车子被他猛地一声低喝叫停。
滚下去。他声音冷硬,眼神满是不愉,记住避嫌,要是叫我知道,你打着我的名头招摇......
没等他说完,我拖拽起行李,头也不回地推门下车,只留下一个平淡到极致的单音:哦。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他瞬间阴沉如墨、山崩欲摧的脸。
司机小赵大气不敢出,吉普车如离弦之箭从我身边掠过,卷起漫天尘土。
我被呛得咳嗽,模糊视线里,却见车,在前方不远处缓缓停下。
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巧笑倩兮走近车窗,温声细语几句,便如一只轻盈的蝶,翩然钻入车内,占据了曾属于我的位置。
我僵在漫天黄尘里,嘴角机械地扯动,尝到的,全是混着汽油味的苦涩灰烬。
营区很大,存心避开一个人,便如同隔了山海鸿沟。
归队月余,我与周瑾山,再无交集。
关于他与徐蕙的闲言碎语,却是如影随形,听了一耳朵又一耳朵。
因着此前我多次找周瑾山,不少好事者也曾试探到我面前。
我坦然向她们解释了周瑾山是我远房小叔。
此言一出,文工团的女孩子们对我,多了几分热络。
徐蕙那边,昔日的好名声却悄然蒙了尘。
一个闷热的中午,周瑾山主动来找了我。
他脸色沉郁得能滴出水来,将一个鼓囊囊的布兜砸到我怀里,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愠怒:
沈念慈!我早警告过你!不允许打着我的旗号招摇!现在整个营地都知你我关系匪浅,谁给你的狗胆这样.........
布兜沉甸甸的,是家里的吃食,约莫是老太太托人送过来的。
我默默抱紧布兜,平静等他训斥完,才慢慢开口,告诉大家你是我小叔,总比大家猜测我们之间有男女私情强吧,周团长
周瑾山像被骤然扼住了喉咙,所有怒意都堵在胸口,脸色铁青。
我晃了晃布兜,转身欲走,东西我收到了,谢谢。
站住。男人嘶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不易察觉的紧绷,却如同冰冷的铁链骤然锁住了我的脚步,文工团最近有一个转晋名额,你和徐蕙在列。你......主动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