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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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冷静期的第二十天,傅云泽找上了门。
我打开门时,他憔悴得吓人,眼窝深陷,胡茬凌乱。
曾经那副矜贵冷漠的面具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惶惑不安的狼狈。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米白色的日记本,指节用力到泛白。
叶初然......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这个......是真的吗
被发现了吗
正好,我也不需要了。
傅云青现在就在我手中,我还要那些照片有什么用呢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日记本上,平静无波,仿佛那只是本无关紧要的杂志。
来那么早干嘛不到离婚的日子,还有十天。
回答我!
傅云泽打断了我的话。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念青......念青是不是我哥的孩子!你嫁给我,是不是就因为我这张脸像他!
我沉默了几秒,最终侧身让他进来。
小小的客厅整洁温馨,念青在婴儿床里咿咿呀呀玩着玩具。
我走过去轻轻晃了晃摇篮,才转过身,迎上傅云泽布满血丝、充满质问和痛苦的眼睛。
是。
我轻轻吐出一个字,清晰而平静。
念青是傅云青的孩子,用他生前冷冻的精子做的试管。我嫁给你,是因为你和他长得很像。仅此而已。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这残酷的真相,傅云泽还是如遭雷击。
他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愧疚、一丝慌乱。
或者哪怕一丝对他这个丈夫」的留恋。
没有。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映不出他半分倒影。
只有提到云青」时,那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刻骨的哀伤与温柔。
所以......这五年......
你看着我,想着他你忍受我的一切......也是为了他
不然呢
我反问,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傅云泽,难道你以为,我会爱上一个心里装着死人、吃饭前要摇骰子问死人意见、在我难产时还在犹豫保大保小、甚至想把亲生儿子摔死的男人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傅云泽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他引以为傲的对程青妍的深情」,此刻成了最大的讽刺和罪证。
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规则」,在叶初然眼里,不过是荒诞可笑的自私和凉薄。
我......我当时......」他想辩解,想说他后来也后悔了,想说他已经决定放下骰子了。
可看着叶初然那双洞悉一切、毫无波澜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显得苍白无力。
你想说你知道错了想求我原谅想我们重新开始
我替他补完了未尽之言,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傅云泽,太迟了。从你为了一个骰子让我跪在地上找,差点害死我和念青那一刻起;从你在产房外摇骰子决定我的生死那一刻起;从你想摔死念青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这张离婚证需要领了。
我走到窗边,拿起放在小几上的那枚温润的骨灰骰子,轻轻摩挲着。
至于原谅
我从未恨过你。你只是不够爱我,正如我也从未爱过你。我们各取所需,现在梦醒了,该散了。
傅云泽看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看着她珍视地握着那枚属于傅云青的骰子。
一股巨大的、灭顶的绝望和悔恨淹没了他。
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远不止一个妻子和一个名义上的儿子。
他失去了被真心对待的可能,失去了拥有一个温暖家庭的资格。
他引以为傲的深情」,在叶初然对傅云青沉默而坚韧的守望面前,显得如此廉价和可笑。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祈求、辩解、承诺,在那枚小小的骨灰骰子面前,都失去了意义。